第八回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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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慕晨身邊，頓時以為她被沈慕晨收房了，也跟著笑道：“恭喜慕晨哥和依依姐了。”
一百九十五探訪大房
“若詩，你和夏小姐認識？”白太太意外地問道。
女兒是標準的閨秀，平時鮮少出門，沈莊也只跟他哥哥去過一兩回，怎麽會認識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夏小姐？
夏依依曾經的身體是丫頭，白若詩當然不好意思說明，只是含糊帶過。
在白太太的熱情邀請下，兩個雅座並在了一起，夏依依和白家母女坐在一排，沈慕晨和白初夏各坐一邊。
白太太為人熱情大方，又溫和端莊，比起大太太好相處得多，再加上白若詩和夏依依之前有過接觸，三個女人邊看戲邊聊天，很快便愉快地打成了一片。
白初夏哪還有心思看戲，夏依依和沈慕晨以這種身份出雙入對就像一把刀紮在他心上，再看到母親和夏依依相談甚歡，他的心裏更不是滋味。
看似在看戲，白初夏卻用眼角餘光關註著夏依依。
有了慕晨哥的呵護，她似乎比以前更嬌美動人了。
若是他一早向她表明心跡，是不是此刻和她出雙入對的人就是他了？
父親欣賞她，母親喜歡她，為什麽她不是白家的人而是沈家的？
白初夏俊朗的臉龐逐漸陰沈，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白母無意間看見，伸手拍著他握緊的手，對大家笑道：“從前叫他看戲他總說不喜歡，今天倒看得如此投入了。”
戲還沒有進入高潮，此刻也並非什麽大悲大喜的情節，夏依依見狀不免心情變得覆雜，擡眸瞥向沈慕晨，只見他也沒有了剛才輕松愉快的表情。
他們終究是傷害了白初夏。
沈慕晨回眸，對夏依依投來一抹安慰的淺笑。
快到散場時，白太太更覺得和活潑直率的夏依依投緣，有些意猶未盡地拉著她的手，又叫上沈慕晨說道：“下個月還有北京來的戲班，到時我提前讓人買好票，你們也一起過來看戲吧。”
白家嬸子喜歡這丫頭。沈慕晨側目和夏依依相視一笑，當即點頭答應。
“慕晨哥，你到時早些帶依依姐過來，順便和我們一起喝茶，我也好和她多說會話。”白若詩也熱情邀請。
“好。”沈慕晨笑意更甚，再次點頭答應。
散場後，由於沈慕晨和夏依依還要去沈家大房那邊，因此和白家人分道而行了。
白家的轎車上。白母心情大好，對兒子嗔怪道：“你看你慕晨哥都定下來了，你自己的事是不是也該加把勁了？”
聽白老爺提起過白初夏看中了沈家的丫頭，白母怕又像上次一樣弄巧成拙，一直未敢過問。今天看到命運多舛的沈慕晨都成雙成對了，不禁也對兒子的事上起心來。
慕晨哥定下來了，因此他喜歡的人成了沈家的大少奶奶。一股痛楚夾雜苦澀在白初夏心裏蔓延開來，他將臉轉向窗外，一言不發。
“初夏，娘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麽這副態度？”白母語氣重了一分，似乎真有點怒了。
“娘，您就別催哥哥了，人家慕晨哥那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依依姐本來就是他的丫頭。”白若詩及時幫哥哥解圍。
“什麽？夏小姐原來是沈家的丫頭？”白母將註意力從兒子身上轉向女兒，一臉不可思議。
白若詩無比肯定地點頭，“是啊，去年我和哥哥去沈莊的時候她還是丫頭呢。對了，那次郊游她也去了。”
夏小姐模樣周正，舉止得體，竟是沈家的丫頭？
難怪沒有聽到沈家傳出訂親娶親的消息，原來是將丫頭收房了？
沈家大少爺身體不好，能得這樣一個丫頭也是他的福氣。白母正要默然點頭，突然察覺到了什麽，立刻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初夏，聽你爹說你看上了沈家的一個丫頭？那丫頭……”
“娘，您就別問了。”白初夏不耐煩地打斷道。
哥哥看上了沈家的丫頭？那次郊游哥哥對依依姐……白若詩也在瞬間明白了什麽。
白母看看悶悶不樂的兒子，又看看滿臉驚訝的女兒，心裏頓時了如明鏡。
這孩子竟然看中了沈家已經收房的丫頭！
“初夏，嶺南城的好女子多得是，回頭咱們多看幾家……”
“娘，我不想對頭！”知道母親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白初夏將臉轉了過來，一對濃眉卻依然緊蹙著，臉上陰雲密布。
白母不怒反笑，拍著兒子的手溫聲軟語道：“好，好，這事就先放著吧，反正你也還不到成親的年紀。”
想必他現在心裏也不好過，這事還是緩一緩的好。
……
沈慕晨帶著夏依依來到大伯家，只見昔日門庭若市的小洋樓一派冷清，透過大鐵門看進去也不見下人們穿梭往來。
到底是敗落了！
對著夕陽下的小洋樓，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進到屋裏，嬸子陳氏先出來招呼他們，不多時周氏也出來了。
沈慕晨叮囑過家裏不要向外人提起他和夏依依的事，因此大房都還被蒙在鼓裏。
看到夏依依一身穿戴，陳氏和周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會意”過來。
陳氏看著夏依依笑了笑，道：“慕晨，嬸子要恭喜你啊，你大難不死，如今又收房了這丫頭，也該為咱們沈家開枝散葉了。”
西沈的陽光從窗臺照進來，打在陳氏圓潤白皙的臉龐，將她額頭、眼角平添的細紋照得格外明顯，連笑容也透出幾分勉強。
一旁的周氏看起來比之前更清瘦了，和顏悅色地朝夏依依招手，問道：“這丫頭叫什麽來著？”
“依依，夏依依。”沈慕晨回道。
夏依依並不是他收房的丫頭，而是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己命運未蔔，沈慕晨暫時也不想費口舌去解釋。
夏依依面露羞澀，順從地走過去，周氏拉著她的手仔細打量了一遍，笑道：“從前沒註意，這丫頭倒生得端正，跟慕晨也般配。”
頓了頓，她又含笑點頭，“丫頭也好，幹慣了粗活體質好，好生養。”
“那倒是，如今你們那房人丁單薄，也該盡早為家裏延續香火了。”陳氏也讚同道。
他們家人丁興旺，如今孫子都兩個了。而二房卻只剩沈慕晨這麽一根病殃殃的獨苗，著實令人著急。
周氏拉著夏依依在自己身邊坐下，又吩咐丫頭給她上了茶。
夏依依頭一次被當作客人對待，本就局促不安，聽著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說來說去都是開枝散葉，生養的問題，她只覺得面紅耳赤，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另一邊的沈慕晨也頗為羞赧，面色泛紅地低頭喝茶。
一百九十六不要離開我
安靜了一會，沈慕晨轉移話題道：“慕華哥快回來了吧？”
“快了，快了！”說起自己的兒子，陳氏的臉上立刻有了光彩，喜笑顏開道：“說是就快畢業了，大概過了外國的年回來。我估計最快也要到明年二三月了吧。聽說外國人熱情好客，光畢業酒會都要舉行好幾場，過年走親訪友的應該也要花上一段時間吧。”
慕華在信上說和公爵的千金一起去了哪裏旅行，想必兩個人感情有所增進，到時應該能把她的洋媳婦帶回來吧。
現在家裏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她就盼著他們能帶來好消息沖沖喜。
沈慕華這個沈家引以為傲的留學生，夏依依倒是沒有少聽說，但從始至終也只是聽說，對他的了解幾近於無。見陳氏和沈慕晨聊他，夏依依主動向周氏問起了沈慕蕊的情況。
難得的是，周氏竟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慕蕊也算長大懂事了，成親之前天天在家裏鬧，嫁過去倒是定性了，現在一心服侍縣長，縣長待她也寵愛有加。說是怕她年紀小和其他姨太太合不來，縣長專門在外面重新購置了新房，我們也經常過去看她。要說起來，這次家裏的事還多虧她從中說好話，讓縣長出面幫忙。”
和為自己的兒子感到自豪的陳氏一樣，說這些時，笑容爬上周氏的眼角眉梢，令她稍顯蒼白的臉多了幾分血色。
嫁都嫁了，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沈慕蕊能讓自己過得自在倒是好事。
聽到這話，夏依依也為她感到高興，笑道：“那就好。要是二小姐不怕打擾的話，下次進城我們也去看看她。”
“你現在也是沈家的人了，和慕蕊又是姑嫂姊妹，何必說些見外的話。你們要是去看她，她高興還來不及。”陳氏道。
幾個人正聊著，大老爺和沈慕陽一起從茶行裏回來了。兩父子一進門，目光同時看向坐在客廳喝茶的夏依依，沈慕陽朗聲笑道：“慕晨這是添喜了？怎麽也不擺個酒熱鬧熱鬧？”
他見過夏依依好幾次，也以為二房沒有聲張是將她收了房，這話不過是打趣罷了。
沈慕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夏依依也羞澀不語。
大老爺沒有多問，只是坐下邊喝茶邊問沈慕晨家裏的近況。提到沈慕正的夭折，他深感痛惜道：“如今你們那房人丁太單薄了，你又體弱，我看還是叫你爹再納一房妾的好，咱們沈家的香火不能斷了啊。”
他們家倒是人丁興旺，只是現在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一家人的生活都堪憂。反倒是二房，擁有那麽多的田產，就剩這麽一個獨苗，實在是可惜了。
現在這情景，沈家的財產要是按人頭重新分配一次就好了。
贖回地契的錢才湊夠，想到那麽大一筆錢馬上要悉數交付銀行，大老爺一家沒有不心痛的，也都羨慕二房家穩定的田產收益。
“慕正才走，二姨娘現在狀態又不太好，父親暫時還沒有考慮到這方面。”沈慕晨淡淡地說道。
平時大家都忙，難得沈慕晨這次精神不錯，幾個男人聊完家事又聊起了國家。
見他們興致不錯，陳氏命人置辦了一桌好酒好菜，直到吃完晚飯，又喝了一會茶，沈慕晨和夏依依才打道回府。
月亮已經升了上來，馬車行駛在安靜的鄉間小路上，這一刻，夏依依覺得很安心，有一種逐漸融入沈慕晨的生活，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家和家人的感覺吧？
在21世紀她是女兒，是學生，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的呵護，對家似乎沒有太大的概念。現在自己通過一步步努力，一點點爭取，好不容易得到這一切，站在和心愛的人並肩而立的位置，這種感覺令人滿足、幸福，想要珍惜。
有沈慕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這個家別人可能看不見，但它真真切切地存在於她心裏，是她理想中的樣子，作為主人，她也要竭盡所能地去保護它。
靠在沈慕晨的肩膀上，夏依依心裏暖暖的，眼眶也有些發熱。
“今天累了吧？”沈慕晨溫柔的聲音響起。
夏依依輕輕晃動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不累，是幸福，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看來我以前確實做錯了。”沈慕晨伸出長臂擁住她，有些遺憾地說道：“以前我總以為你嫁給初夏會比較幸福，現在看來我錯了。早知道是這樣，真不該讓你回廚房。當時傷心成那樣，是不是很恨我？”
他的手緩緩撫著她纖細柔軟的身子，像在撫平她受過的傷害。
“嗯，是恨過的，恨不得掐死你。”夏依依微微擡頭，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瞪著他，“誰讓你騙我了，下次再敢騙我，我就賴在你的院子裏就地打滾，哭得天昏地暗，看你的假話還說不說得下去！”
她那時是恨他，後來是恨自己，恨自己蠢，為什麽那麽久才識破他的把戲。
夏依依說著手臂穿過沈慕晨的腰際，將他緊緊環住，頭埋在他胸前，低聲說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如果他過不了那一劫，他們剩下的日子將屈指可數，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比珍貴的記憶，不能再浪費了。
他一定要平安啊！
她要和他相守一輩子！
夏依依再一次在心裏祈禱，滾燙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溢出，在沈慕晨胸前潤開一片溫熱。
他也希望能永遠和她在一起，可有些事情不能他能阻止的。
感覺到那一片濕熱，沈慕晨輕柔地將夏依依扶起，雙手捧起她濕潤的臉龐，凝視片刻，然後掏出手帕為她擦拭。
“傻丫頭，別哭，只要我在一天，一定不會再放開你。”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沈慕晨，不要離開我！”臉上的淚痕才被擦幹，夏依依再一次淚如雨下，環住沈慕晨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嗚嗚”哭了起來。
沈慕晨心碎欲裂，只是默然將懷裏的人擁得更緊。
平靜的夏夜，低沈的悲泣聲從車廂裏飄出，被車輪越甩越遠。
有月光，照著他們回家的路。
一百九十七一起睡午覺
午飯過後，沈慕晨上床午休，夏依依幫他關上帳子，本來準備離開，可透過薄紗帳，看到那兩排微微抖動著的，纖長綿密的睫毛，她一時又有些挪不開腳步了。
這家夥的睫毛比她的還長，長得也秀氣，要是留一頭長發，扮起女子來都不用化妝。
夏依依站在床邊，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看著床上的人。
沈慕晨還沒有睡著，被她看得睜開了眼睛，笑道：“我臉上有什麽？”
這丫頭都盯著他看了好一會了。
“沒、沒有。”花癡樣又被人撞見，夏依依不好意思地搖頭，轉身想要逃跑。
沈慕晨笑著伸手拉住她，掀開帳子，將她拉到身邊，柔聲問道：“你要不要也躺會？”
“我……”夏依依的臉瞬間發燙，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羞澀地問道：“躺在這裏嗎？”
他們畢竟還沒有成親，躺在一張床上會不會不太好？
看著她緋紅的臉蛋，沈慕晨暗自挑了挑唇。
“怕我？”他故意用戲謔的口吻看著她問。
“不、不是。”
她的心整個都給了他，就是他要……她也不會拒絕。
只是……夏依依的臉更燙了，楞了楞，順從地坐在了床邊。
沈慕晨見狀往裏挪了些，騰出足夠兩個她躺的位置，拍拍邊上的枕頭道：“躺下吧。”
“哦。”心如小鹿亂撞，夏依依四肢僵硬地躺下，整個身子繃得像塊石板。
沈慕晨和她保持有近一尺的距離，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每天午睡的時候你都在做些什麽？”他聲音輕柔地問。
“有時去後院和周大娘聊天；有時和虎子下棋；有時……”夏依依睜大雙眼盯著帳子頂部，想了想道：“有時去書房看你寫的字。”
看他寫的字，看他看的書，只要和他有關的事，她都感興趣。
“嗯。”
靜了好一會，就在夏依依以為沈慕晨睡著了的時候，他又問道：“若是我不叫你，你現在準備做什麽？”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仿若夢囈。
“不知道，可能……去後院找周大娘吧。”夏依依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跟著降低了音量。
“嗯。”
又陷入了安靜。
良久，夏依依悄悄轉過頭去：閉著雙眼的沈慕晨表情沈靜，呼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真的睡著了。
她家沈慕晨還真是正人君子啊，這樣也能睡著！
夏依依暗自好笑，順勢將身子也側了過去，用手托著下巴靜靜地看他。
這個午後異常寧靜，有涼風一陣陣拂過窗前，吹動帳簾輕晃。屋子裏除了偶爾傳來一兩聲還不太吵人的蟬鳴，聽不到任何聲響。
沈慕晨端端正正地躺著，夏依依一瞬不瞬地看著，時間仿佛靜止，而他們定格成了一幅人物畫。
就這樣，不知什麽時候，夏依依自己腦袋一歪，也睡了過去。
這時，沈慕晨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輕輕側過身去，和她面對面。
他向來睡眠淺，有人躺在身邊哪裏睡得著。
何況，躺在他身邊的人還是她……
夏依依的唇角掛著一絲淺笑，睡顏溫柔而恬靜。深深地望著她，沈慕晨狹長的眸子彎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這丫頭，看了他那麽久，還真在他身邊睡著了。
她就一點也不擔心？
……
一覺睡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沈慕晨平靜的側臉，然後，夏依依竟然看到了搭在他胸前的自己的手。
天哪，她該不會睡著了還在發花癡吧？
有沒有非禮他？
夏依依羞愧得無地自容，想趁沈慕晨醒來前悄悄拿開自己的手，趕緊溜走。
誰知，她的手才一擡，沈慕晨便睜開了眼睛。接著，他轉頭看向她，揚唇淺笑，溫柔地問道：“醒了？睡得好嗎？”
“挺、挺好的。”夏依依迅速將手收到身後，有些尷尬地道：“好像還做了一個夢。”
在這個時空她幾乎沒有睡過午覺，沒想到居然在他床上睡著了。
她明明只是想看著他的啊，怎麽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難道他有催眠的作用？
夏依依不解，擡眸看去，只見沈慕晨清亮的眸子裏正清晰地映出她的臉。
尷尬和不安突然退去，像照鏡子般，夏依依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的自己。
沈慕晨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嬌羞的臉龐，饒有興致地問道：“是嗎？做了什麽夢？”
他記得她在睡夢中甜笑，應該是個美夢。
“嗯……好像是我們去哪個地方玩，有山，很早，像是清晨……大概是看日出吧。”夏依依歪了歪腦袋，眨著一雙黑眸邊回憶邊說道。
夢裏她和沈慕晨手牽手，走過金黃色，波浪起伏的稻田，穿過幽靜的叢林，爬上了一座風景秀麗的大山，兩個人依偎在山頂，一輪橘紅色的朝陽在他們面前緩緩升起，朝陽離他們那麽近，那麽圓，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它柔軟的質感。
夢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擁擠，不喧鬧，耳朵只能聽到風吹過田野和樹林的聲音。
應該是看日出。
“有山，看日出。”沈慕晨喃喃重覆，接著問道：“你想看日出嗎？”
“想……不想，不想。”夏依依拼命搖頭。
離這最近的一座山乘馬車過去也要大半個小時，如果看日出得很早起床，沈慕晨身體不好，又興師動眾的，實在太麻煩了。
反正和他呆在一起就很開心了，看不看日出又有什麽所謂。
沈慕晨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溫柔凝視她，“是不想看日出，還是有什麽顧慮？”
好吧，她的演技在他面前從來就沒有發揮正常過。夏依依無奈地撇嘴，“太麻煩了，日出和日落其實也差不多，咱們在院子裏每天都能欣賞到日落，沒必要跑那麽遠興師動眾地看日出。”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夏依依說得一本正經，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慕晨想笑，忍了忍，故意用倍感失望的語氣道：“我還在想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日出呢，聽你這麽說……”
“如果大少爺想去的話，我們就去吧，大不了起得早一點，然後提前跟大風哥說好，要是老爺要用車，我們可以提前雇一輛馬車。”不忍心讓沈慕晨失望，夏依依瞬間推翻了之前的顧慮，一副排除萬難的態度。
“嗯。”沈慕晨抿唇壓下想笑的沖動，點點頭，“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幫我挑個時間吧，挑好告訴我就行了。”
“哦。”
看日出不是要挑心情的嗎？他想看日出怎麽讓她挑時間？
夏依依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一百九十八看日出
一輪淡淡的彎月掛在天邊，露水洗去了塵囂，空氣濕潤而清新。
朦朧晨曦中，馬車靜靜行駛在寧靜的鄉間小路上，古樸莊嚴的沈家大宅越來越遠，漸漸再也看不見。
“真好！”夏依依放下車簾，表情歡喜得像個翹課的孩子。
決定今天要去看日出，她興奮得一晚沒睡著，盡管如此，此刻整個人卻是神采奕奕，毫無倦色。
看著她，沈慕晨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唇角。
“有那麽高興嗎？”他笑著問道。
看個日出就能讓她高興成這樣，這丫頭就是這麽容易快樂。
“日出象征著新生和希望，能和大少爺一起見證這種美好的時刻當然高興啊。”夏依依的眸子彎成了天邊的月牙，臉上的笑容愉快又俏皮。隨手幫他理了理身上披著的夾衣，她關切道：“今天這麽早起床，大少爺會不會覺得乏？”
“不會。”
從前他經常失眠，自從她回到他的院子後，他睡得越來越安穩，精神比過去好了許多。
車廂外傳來了雞叫，有遠有近，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
新的一天開始了。
沈慕晨伸手將夏依依擁進懷裏，輕輕閉上雙眸，享受這寧靜美好的早晨。
看日出，她不過是隨口一說，他竟然立刻就幫她夢想成真了。
他就是她的朝陽，和他在一起什麽都有希望實現，曾經的心願如此，現在的夢也是如此。
大概她穿越百年，就是因為他吧。
夏依依也閉上了眼睛，將頭深深埋在他胸口，傾聽那令人安心的心跳聲。
雞叫聲越來越密集，到達山腳下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從車上下來，夏依依主動牽起沈慕晨的手，並和他十指相扣，調皮地問道：“沈慕晨同學，我們剛從夢裏醒來，現在又要進入夢境咯，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口氣是把他當小孩子，還是小學生？
太陽還沒有出來，沈慕晨卻看到夏依依的臉上發著光。他晃了晃兩個人緊緊相扣的手，笑道：“要做什麽準備？只要你不跑丟就行了。”
除了她，其他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沒什麽要緊的。
“我還怕你跑丟呢！”夏依依拉著他轉身，朝上山的小路走去，“只要你在，我就不會跑丟，就算丟了我也會找回來的。”
穿越一個世紀她都能找到他，還有哪裏找不到。
清涼的晨風徐徐拂過臉龐，帶來一股植物的清新氣息。路邊的樹葉上、小草上還籠罩著一層朝露，有些甚至形成了晶瑩的露珠，在晨曦中搖搖欲墜。
才走出幾步，沈慕晨便不動聲色地上了前，利用身高優勢擋開路邊的樹枝藤蔓，主動帶領夏依依前行。
幽靜的叢林，新鮮濕潤的空氣，置身其中令人心曠神怡。
夏依依興致高漲，一路歡聲笑語，紅撲撲的小臉上始終蕩漾著笑意。
山不算高，很快就到了頂。
這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棉花般的雲層後面隱約出現一道道金光。
站在山頂向下望去，遠處的農舍像逐漸蘇醒了一般，一扇扇緊閉的大門陸續打開，漸漸出現了活動的人影、貓狗雞鴨等。雞叫聲不知不覺弱了，一股看不見的充滿生活氣息的喧囂正在升起。
一派平靜祥和的田園風光。
“好美啊！”夏依依對著朝陽升起的方向，深深呼吸，情不自禁地大聲感慨。
她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了，喜歡這裏的自然山水，喜歡這裏簡單寧靜的生活。
就算沈慕晨不是大少爺，而是一個普通的農夫，他們像山下這些農人一樣過著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相信也會一樣快樂。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怎樣都好！
幸福溢滿夏依依清澈的眸子，藍天白雲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中流淌。
沈慕晨看著她眉眼含笑。見她額頭、鼻尖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隨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
“累嗎？”他撫著她滾燙通紅的臉頰，柔聲問道。
“不累不累不累！”夏依依連連晃動小腦袋，接著伸開雙臂緊緊環住他，開心地喊道：“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累！”
此刻的夏依依如一派天真的孩童，她的身子肆無忌憚地像藤蔓一樣環繞著他，隔著薄薄的夏衣，沈慕晨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柔軟和玲瓏。他心潮湧動，捧著她嬌艷的臉龐深深吻了下去。
天邊，朝陽正在悄然升起……
雲層後面探出半張臉，朝陽將羞澀般的玫瑰色光芒灑向大地。
晨曦中，夏依依鋪開帶來的墊子，擺上點心和水，和沈慕晨相互依偎，靜靜地欣賞日出。
21世紀，她家住在海濱城市，以前只和同學一起在海邊看過日出。
在海邊看日出和山上看日出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這裏是內陸，沈慕晨應該很難有機會去看大海，可惜她也不能向他描述21世紀的生活。
“沈慕晨，我跟你講講我聽說過的大海吧？”夏依依突然開口道。
“好。”沈慕晨聞言低頭看向懷裏，只見夏依依濃密的留海下兩排羽睫撲閃，似蝶翼。
“‘聽說’大海非常廣闊，幾乎看不到邊際。如果在海邊看日出的話，可以看到朝陽從海平線上升起，就像是從水裏鉆出來的，一點一點的冒出來，最後變成一個完整的圓……”
夏依依盡可能地用自己貧瘠的語言描述出海上日出的景色。
沈慕晨默默聽著，聽完之後問道：“你想去看大海嗎？”
若是她想去，他也會陪她一起。
“不想，我不會游泳，看到那麽多水會怕的。”夏依依在他懷裏搖頭。
她在21世紀已經看得夠夠的了，是怕他沒有機會看到才講給他聽的。
“你有哪裏想去，有什麽想做的嗎？”夏依依擡眸望向他。
沈慕晨將視線投向天邊，語氣略有些傷感道：“好男兒理應保家衛國，只可惜我一俱殘病之軀，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能去哪？”
國內局勢混亂，聽說東北與蘇聯亦是一觸即發，周文清這段時間都在忙著積極組織學生會運動，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若他能有個強健的體魄，現在的願望應該是上前線。
“話不能這麽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上天賦予每個人的責任是不同的。現在是戰時，對於國家來說，人口和經濟是最重要的，你就算不能上戰場殺敵，也可以在別的方面報國啊。”本來想開解沈慕晨，夏依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下坐起身來，“大老爺他們的茶莊不是經營困難嘛，不如我們接下來試試？”
反正她和沈慕晨每天閑著也是閑著，發展點自己的事業，賺點小錢錢也不錯。
好歹她從小在夏記便利店長大，雖然志不在此，但真要投身商海應該不困難吧。
一百九十九鎮上吃甜品
“你想接下大伯的店鋪？”沈慕晨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這丫頭連算盤都還沒打熟，竟然想開店做生意？
“大老爺的店那麽大，應該很貴吧，似乎……不太好哈？”
轉店是要錢的呢，那麽大一筆錢只怕沈家一口氣也不一定能拿出來。
沈慕晨難得出現如此訝異的表情，夏依依不禁冷靜下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道：“我也就隨口說說。”
其實，有沈家的田產作支撐，不管是貸款，還是以物易物，拿下大房家的店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沈老爺和大太太都不是善於經商的人，這麽大的事他們肯定也不放心交給她這麽個丫頭來操作。
暫時還是算了吧，真想小試身手以後自己攢夠錢弄個小店試試。
夏依依勉強笑了笑，笑容中透出一絲沮喪。
沈慕晨伸手將她擁進懷裏，柔聲說道：“我知道你聰明，但開店做生意不是鬧著玩的。你也看到了，大伯他們做了幾十年的生意，現在弄到這般境地。世道動亂，風險太大了，我們還是暫且穩妥些吧。”
“嗯，我知道。”夏依依輕輕點頭。
確實世道不好，與其投那麽多錢去冒險，還是坐在家裏收租更穩妥。
……
看完日出回來，沈慕晨帶著夏依依去鎮上喝酸梅湯。
雖然鎮上離沈莊並不遠，但夏依依還一次都沒有來過。
兩個人衣著不凡，容貌脫俗，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猶如一道優美的風景線，沿路引來不少註視的目光。
原本在人多的地方夏依依不好意思牽沈慕晨的手，這時她突然伸出手去，緊緊挽住了他。
“怎麽了？”沈慕晨略微詫異地問道。
“沒事沒事，就想和你走在一起嘛。”夏依依抿嘴偷笑。
她看了一下，打量他們的人裏有不少少女，好幾個看到沈慕晨都是一臉嬌羞的表情，有的甚至跟在他們身後。
她得用行動告訴那些花癡們，這個美少年是她夏依依的，誰都別想打主意。
沈慕晨渾然不覺夏依依的小心機，帶她來到了一家老字號的糖水鋪。兩個人一走進去，就有熱情的夥計上來招呼，把他們領到了清靜的位置。
這是一家很普通的小店，沒有嶺南城裏的茶樓一半大，也沒有那麽多客人。但有著濃厚的時代氣息，樸素整潔的環境給人一種親切感，就像坐在多年的鄰居家裏一樣。
菜單在櫃臺旁邊，總共也就一二十樣東西，進門的功夫順便就能看完。
沈慕晨根本沒有看菜單，直接就叫出了酸梅湯和幾樣其他的甜品。
店夥計的表情明顯有點驚異，記下他們要的東西後，問道：“看兩位有些面生，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她當然不是“本地”人，沈慕晨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啊。夏依依笑而不語，將目光投向對面。
沈慕晨環顧四周，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們是沈莊的。”
“沈莊？”夥計再次仔細地打量他們，突然恍然大悟般，“您是沈二老爺家的公子？！”
“你認識他？”夏依依意外地問道。
沈慕晨平時深居簡出，就連沈莊的鄰居也幾個月難得見他一次，在鎮上還有人認識他？
“我哪裏認識沈少爺，聽說過罷了。沈少爺七歲棋藝就已經在我們鎮上找不到對手，這個傳說整個鎮的人都知道！”夥計用無比欽佩的語氣說道。
沈少爺名聲在外的，除了高超的棋藝，還有俊美不凡的容貌。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俊美少年，說是來自沈莊，不是沈少爺還能有誰？
“哇！”夏依依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一臉崇拜地看向沈慕晨，“原來你還是個神童啊！平時跟我下棋是不是覺得特別沒勁？”
她那三腳貓的棋藝本來就拿不出手，以後在他面前還有臉下棋嘛。
話說，他是怎麽忍受她那麽爛的棋藝，一次又一次陪她下棋的？
“那時年紀小，不懂事罷了。”
小時候仗著自己棋藝好，跟誰都敢對弈，也接受過不少人的挑戰，因此才被人當成趣事來說。
沈慕晨面色微紅，低頭喝茶以掩飾自己的羞赧。
“你小時候經常來鎮上嗎？”夏依依眨著漆黑的星眸問道。
“算是吧。那時候爺爺喜歡來這裏找人下棋，所以經常帶我來。”提起小時候，沈慕晨的眼底泛起了暖意。
那時候他的身體還沒有查出問題。
家裏的孩子中，爺爺最喜歡他，只要不去學校的日子，爺爺便帶他來這裏玩。
說起來，他下棋正是在這裏學會的。
沈慕晨簡直就是她的偶像。夏依依將雙肘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眉眼彎彎地看著他，“沈大師，你們家是不是在棋藝方面有遺傳啊，沈老爺下棋一定也很厲害吧？”
兩個人正聊著，店裏的掌櫃帶著一眾人等來看沈慕晨了，這些人圍著他又是感慨又是恭維，甚至還有人想找他切磋棋藝，鬧騰了好一陣。
等人都散了，夏依依長出一口氣，笑道：“大少爺，你都成名人了，以後跟你出來我得做好隨便被包圍的準備。”
“剛才人多，沒有碰到你，傷到你吧？”沈慕晨將桌上的點心一一推到她面前，關切地問道。
“當然沒有。”
看到那碗去年曾令人通體舒暢的冰鎮酸梅湯，夏依依立刻雙手捧到跟前，開始享受這夏日的解暑聖品。
“這個好好吃。”
“這是杏仁露。”
“這個也很好吃。”
“這是水晶榚。”
“……”
這家店雖小，但每道甜品都甜而不膩，清爽宜人。夏依依吃得幾乎停不下來。
“慢點吃，要是喜歡的話，以後我們常來就是了。”沈慕晨一邊喝茶，一邊笑著看她。
“常來……”一想到路上那些覬覦沈慕晨的少女，夏依依連忙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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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九十五探訪大房
“若詩，你和夏小姐認識？”白太太意外地問道。
女兒是標準的閨秀，平時鮮少出門，沈莊也只跟他哥哥去過一兩回，怎麽會認識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夏小姐？
夏依依曾經的身體是丫頭，白若詩當然不好意思說明，只是含糊帶過。
在白太太的熱情邀請下，兩個雅座並在了一起，夏依依和白家母女坐在一排，沈慕晨和白初夏各坐一邊。
白太太為人熱情大方，又溫和端莊，比起大太太好相處得多，再加上白若詩和夏依依之前有過接觸，三個女人邊看戲邊聊天，很快便愉快地打成了一片。
白初夏哪還有心思看戲，夏依依和沈慕晨以這種身份出雙入對就像一把刀紮在他心上，再看到母親和夏依依相談甚歡，他的心裏更不是滋味。
看似在看戲，白初夏卻用眼角餘光關註著夏依依。
有了慕晨哥的呵護，她似乎比以前更嬌美動人了。
若是他一早向她表明心跡，是不是此刻和她出雙入對的人就是他了？
父親欣賞她，母親喜歡她，為什麽她不是白家的人而是沈家的？
白初夏俊朗的臉龐逐漸陰沈，放在桌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
白母無意間看見，伸手拍著他握緊的手，對大家笑道：“從前叫他看戲他總說不喜歡，今天倒看得如此投入了。”
戲還沒有進入高潮，此刻也並非什麽大悲大喜的情節，夏依依見狀不免心情變得覆雜，擡眸瞥向沈慕晨，只見他也沒有了剛才輕松愉快的表情。
他們終究是傷害了白初夏。
沈慕晨回眸，對夏依依投來一抹安慰的淺笑。
快到散場時，白太太更覺得和活潑直率的夏依依投緣，有些意猶未盡地拉著她的手，又叫上沈慕晨說道：“下個月還有北京來的戲班，到時我提前讓人買好票，你們也一起過來看戲吧。”
白家嬸子喜歡這丫頭。沈慕晨側目和夏依依相視一笑，當即點頭答應。
“慕晨哥，你到時早些帶依依姐過來，順便和我們一起喝茶，我也好和她多說會話。”白若詩也熱情邀請。
“好。”沈慕晨笑意更甚，再次點頭答應。
散場後，由於沈慕晨和夏依依還要去沈家大房那邊，因此和白家人分道而行了。
白家的轎車上。白母心情大好，對兒子嗔怪道：“你看你慕晨哥都定下來了，你自己的事是不是也該加把勁了？”
聽白老爺提起過白初夏看中了沈家的丫頭，白母怕又像上次一樣弄巧成拙，一直未敢過問。今天看到命運多舛的沈慕晨都成雙成對了，不禁也對兒子的事上起心來。
慕晨哥定下來了，因此他喜歡的人成了沈家的大少奶奶。一股痛楚夾雜苦澀在白初夏心裏蔓延開來，他將臉轉向窗外，一言不發。
“初夏，娘在跟你說話呢，你怎麽這副態度？”白母語氣重了一分，似乎真有點怒了。
“娘，您就別催哥哥了，人家慕晨哥那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依依姐本來就是他的丫頭。”白若詩及時幫哥哥解圍。
“什麽？夏小姐原來是沈家的丫頭？”白母將註意力從兒子身上轉向女兒，一臉不可思議。
白若詩無比肯定地點頭，“是啊，去年我和哥哥去沈莊的時候她還是丫頭呢。對了，那次郊游她也去了。”
夏小姐模樣周正，舉止得體，竟是沈家的丫頭？
難怪沒有聽到沈家傳出訂親娶親的消息，原來是將丫頭收房了？
沈家大少爺身體不好，能得這樣一個丫頭也是他的福氣。白母正要默然點頭，突然察覺到了什麽，立刻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初夏，聽你爹說你看上了沈家的一個丫頭？那丫頭……”
“娘，您就別問了。”白初夏不耐煩地打斷道。
哥哥看上了沈家的丫頭？那次郊游哥哥對依依姐……白若詩也在瞬間明白了什麽。
白母看看悶悶不樂的兒子，又看看滿臉驚訝的女兒，心裏頓時了如明鏡。
這孩子竟然看中了沈家已經收房的丫頭！
“初夏，嶺南城的好女子多得是，回頭咱們多看幾家……”
“娘，我不想對頭！”知道母親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白初夏將臉轉了過來，一對濃眉卻依然緊蹙著，臉上陰雲密布。
白母不怒反笑，拍著兒子的手溫聲軟語道：“好，好，這事就先放著吧，反正你也還不到成親的年紀。”
想必他現在心裏也不好過，這事還是緩一緩的好。
……
沈慕晨帶著夏依依來到大伯家，只見昔日門庭若市的小洋樓一派冷清，透過大鐵門看進去也不見下人們穿梭往來。
到底是敗落了！
對著夕陽下的小洋樓，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進到屋裏，嬸子陳氏先出來招呼他們，不多時周氏也出來了。
沈慕晨叮囑過家裏不要向外人提起他和夏依依的事，因此大房都還被蒙在鼓裏。
看到夏依依一身穿戴，陳氏和周氏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會意”過來。
陳氏看著夏依依笑了笑，道：“慕晨，嬸子要恭喜你啊，你大難不死，如今又收房了這丫頭，也該為咱們沈家開枝散葉了。”
西沈的陽光從窗臺照進來，打在陳氏圓潤白皙的臉龐，將她額頭、眼角平添的細紋照得格外明顯，連笑容也透出幾分勉強。
一旁的周氏看起來比之前更清瘦了，和顏悅色地朝夏依依招手，問道：“這丫頭叫什麽來著？”
“依依，夏依依。”沈慕晨回道。
夏依依並不是他收房的丫頭，而是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自己命運未蔔，沈慕晨暫時也不想費口舌去解釋。
夏依依面露羞澀，順從地走過去，周氏拉著她的手仔細打量了一遍，笑道：“從前沒註意，這丫頭倒生得端正，跟慕晨也般配。”
頓了頓，她又含笑點頭，“丫頭也好，幹慣了粗活體質好，好生養。”
“那倒是，如今你們那房人丁單薄，也該盡早為家裏延續香火了。”陳氏也讚同道。
他們家人丁興旺，如今孫子都兩個了。而二房卻只剩沈慕晨這麽一根病殃殃的獨苗，著實令人著急。
周氏拉著夏依依在自己身邊坐下，又吩咐丫頭給她上了茶。
夏依依頭一次被當作客人對待，本就局促不安，聽著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說來說去都是開枝散葉，生養的問題，她只覺得面紅耳赤，連頭都擡不起來了。
另一邊的沈慕晨也頗為羞赧，面色泛紅地低頭喝茶。
一百九十六不要離開我
安靜了一會，沈慕晨轉移話題道：“慕華哥快回來了吧？”
“快了，快了！”說起自己的兒子，陳氏的臉上立刻有了光彩，喜笑顏開道：“說是就快畢業了，大概過了外國的年回來。我估計最快也要到明年二三月了吧。聽說外國人熱情好客，光畢業酒會都要舉行好幾場，過年走親訪友的應該也要花上一段時間吧。”
慕華在信上說和公爵的千金一起去了哪裏旅行，想必兩個人感情有所增進，到時應該能把她的洋媳婦帶回來吧。
現在家裏的情況一天不如一天，她就盼著他們能帶來好消息沖沖喜。
沈慕華這個沈家引以為傲的留學生，夏依依倒是沒有少聽說，但從始至終也只是聽說，對他的了解幾近於無。見陳氏和沈慕晨聊他，夏依依主動向周氏問起了沈慕蕊的情況。
難得的是，周氏竟也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慕蕊也算長大懂事了，成親之前天天在家裏鬧，嫁過去倒是定性了，現在一心服侍縣長，縣長待她也寵愛有加。說是怕她年紀小和其他姨太太合不來，縣長專門在外面重新購置了新房，我們也經常過去看她。要說起來，這次家裏的事還多虧她從中說好話，讓縣長出面幫忙。”
和為自己的兒子感到自豪的陳氏一樣，說這些時，笑容爬上周氏的眼角眉梢，令她稍顯蒼白的臉多了幾分血色。
嫁都嫁了，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沈慕蕊能讓自己過得自在倒是好事。
聽到這話，夏依依也為她感到高興，笑道：“那就好。要是二小姐不怕打擾的話，下次進城我們也去看看她。”
“你現在也是沈家的人了，和慕蕊又是姑嫂姊妹，何必說些見外的話。你們要是去看她，她高興還來不及。”陳氏道。
幾個人正聊著，大老爺和沈慕陽一起從茶行裏回來了。兩父子一進門，目光同時看向坐在客廳喝茶的夏依依，沈慕陽朗聲笑道：“慕晨這是添喜了？怎麽也不擺個酒熱鬧熱鬧？”
他見過夏依依好幾次，也以為二房沒有聲張是將她收了房，這話不過是打趣罷了。
沈慕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夏依依也羞澀不語。
大老爺沒有多問，只是坐下邊喝茶邊問沈慕晨家裏的近況。提到沈慕正的夭折，他深感痛惜道：“如今你們那房人丁太單薄了，你又體弱，我看還是叫你爹再納一房妾的好，咱們沈家的香火不能斷了啊。”
他們家倒是人丁興旺，只是現在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一家人的生活都堪憂。反倒是二房，擁有那麽多的田產，就剩這麽一個獨苗，實在是可惜了。
現在這情景，沈家的財產要是按人頭重新分配一次就好了。
贖回地契的錢才湊夠，想到那麽大一筆錢馬上要悉數交付銀行，大老爺一家沒有不心痛的，也都羨慕二房家穩定的田產收益。
“慕正才走，二姨娘現在狀態又不太好，父親暫時還沒有考慮到這方面。”沈慕晨淡淡地說道。
平時大家都忙，難得沈慕晨這次精神不錯，幾個男人聊完家事又聊起了國家。
見他們興致不錯，陳氏命人置辦了一桌好酒好菜，直到吃完晚飯，又喝了一會茶，沈慕晨和夏依依才打道回府。
月亮已經升了上來，馬車行駛在安靜的鄉間小路上，這一刻，夏依依覺得很安心，有一種逐漸融入沈慕晨的生活，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的感覺。
這才是真正家和家人的感覺吧？
在21世紀她是女兒，是學生，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的呵護，對家似乎沒有太大的概念。現在自己通過一步步努力，一點點爭取，好不容易得到這一切，站在和心愛的人並肩而立的位置，這種感覺令人滿足、幸福，想要珍惜。
有沈慕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這個家別人可能看不見，但它真真切切地存在於她心裏，是她理想中的樣子，作為主人，她也要竭盡所能地去保護它。
靠在沈慕晨的肩膀上，夏依依心裏暖暖的，眼眶也有些發熱。
“今天累了吧？”沈慕晨溫柔的聲音響起。
夏依依輕輕晃動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不累，是幸福，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幸福。”
“看來我以前確實做錯了。”沈慕晨伸出長臂擁住她，有些遺憾地說道：“以前我總以為你嫁給初夏會比較幸福，現在看來我錯了。早知道是這樣，真不該讓你回廚房。當時傷心成那樣，是不是很恨我？”
他的手緩緩撫著她纖細柔軟的身子，像在撫平她受過的傷害。
“嗯，是恨過的，恨不得掐死你。”夏依依微微擡頭，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瞪著他，“誰讓你騙我了，下次再敢騙我，我就賴在你的院子裏就地打滾，哭得天昏地暗，看你的假話還說不說得下去！”
她那時是恨他，後來是恨自己，恨自己蠢，為什麽那麽久才識破他的把戲。
夏依依說著手臂穿過沈慕晨的腰際，將他緊緊環住，頭埋在他胸前，低聲說道：“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嗎？”
如果他過不了那一劫，他們剩下的日子將屈指可數，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無比珍貴的記憶，不能再浪費了。
他一定要平安啊！
她要和他相守一輩子！
夏依依再一次在心裏祈禱，滾燙的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溢出，在沈慕晨胸前潤開一片溫熱。
他也希望能永遠和她在一起，可有些事情不能他能阻止的。
感覺到那一片濕熱，沈慕晨輕柔地將夏依依扶起，雙手捧起她濕潤的臉龐，凝視片刻，然後掏出手帕為她擦拭。
“傻丫頭，別哭，只要我在一天，一定不會再放開你。”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沈慕晨，不要離開我！”臉上的淚痕才被擦幹，夏依依再一次淚如雨下，環住沈慕晨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嗚嗚”哭了起來。
沈慕晨心碎欲裂，只是默然將懷裏的人擁得更緊。
平靜的夏夜，低沈的悲泣聲從車廂裏飄出，被車輪越甩越遠。
有月光，照著他們回家的路。
一百九十七一起睡午覺
午飯過後，沈慕晨上床午休，夏依依幫他關上帳子，本來準備離開，可透過薄紗帳，看到那兩排微微抖動著的，纖長綿密的睫毛，她一時又有些挪不開腳步了。
這家夥的睫毛比她的還長，長得也秀氣，要是留一頭長發，扮起女子來都不用化妝。
夏依依站在床邊，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看著床上的人。
沈慕晨還沒有睡著，被她看得睜開了眼睛，笑道：“我臉上有什麽？”
這丫頭都盯著他看了好一會了。
“沒、沒有。”花癡樣又被人撞見，夏依依不好意思地搖頭，轉身想要逃跑。
沈慕晨笑著伸手拉住她，掀開帳子，將她拉到身邊，柔聲問道：“你要不要也躺會？”
“我……”夏依依的臉瞬間發燙，低頭避開他的目光，羞澀地問道：“躺在這裏嗎？”
他們畢竟還沒有成親，躺在一張床上會不會不太好？
看著她緋紅的臉蛋，沈慕晨暗自挑了挑唇。
“怕我？”他故意用戲謔的口吻看著她問。
“不、不是。”
她的心整個都給了他，就是他要……她也不會拒絕。
只是……夏依依的臉更燙了，楞了楞，順從地坐在了床邊。
沈慕晨見狀往裏挪了些，騰出足夠兩個她躺的位置，拍拍邊上的枕頭道：“躺下吧。”
“哦。”心如小鹿亂撞，夏依依四肢僵硬地躺下，整個身子繃得像塊石板。
沈慕晨和她保持有近一尺的距離，重新閉上了眼睛。
“我每天午睡的時候你都在做些什麽？”他聲音輕柔地問。
“有時去後院和周大娘聊天；有時和虎子下棋；有時……”夏依依睜大雙眼盯著帳子頂部，想了想道：“有時去書房看你寫的字。”
看他寫的字，看他看的書，只要和他有關的事，她都感興趣。
“嗯。”
靜了好一會，就在夏依依以為沈慕晨睡著了的時候，他又問道：“若是我不叫你，你現在準備做什麽？”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仿若夢囈。
“不知道，可能……去後院找周大娘吧。”夏依依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跟著降低了音量。
“嗯。”
又陷入了安靜。
良久，夏依依悄悄轉過頭去：閉著雙眼的沈慕晨表情沈靜，呼吸平穩，看起來像是真的睡著了。
她家沈慕晨還真是正人君子啊，這樣也能睡著！
夏依依暗自好笑，順勢將身子也側了過去，用手托著下巴靜靜地看他。
這個午後異常寧靜，有涼風一陣陣拂過窗前，吹動帳簾輕晃。屋子裏除了偶爾傳來一兩聲還不太吵人的蟬鳴，聽不到任何聲響。
沈慕晨端端正正地躺著，夏依依一瞬不瞬地看著，時間仿佛靜止，而他們定格成了一幅人物畫。
就這樣，不知什麽時候，夏依依自己腦袋一歪，也睡了過去。
這時，沈慕晨緩緩睜開了眼睛，然後輕輕側過身去，和她面對面。
他向來睡眠淺，有人躺在身邊哪裏睡得著。
何況，躺在他身邊的人還是她……
夏依依的唇角掛著一絲淺笑，睡顏溫柔而恬靜。深深地望著她，沈慕晨狹長的眸子彎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這丫頭，看了他那麽久，還真在他身邊睡著了。
她就一點也不擔心？
……
一覺睡醒，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沈慕晨平靜的側臉，然後，夏依依竟然看到了搭在他胸前的自己的手。
天哪，她該不會睡著了還在發花癡吧？
有沒有非禮他？
夏依依羞愧得無地自容，想趁沈慕晨醒來前悄悄拿開自己的手，趕緊溜走。
誰知，她的手才一擡，沈慕晨便睜開了眼睛。接著，他轉頭看向她，揚唇淺笑，溫柔地問道：“醒了？睡得好嗎？”
“挺、挺好的。”夏依依迅速將手收到身後，有些尷尬地道：“好像還做了一個夢。”
在這個時空她幾乎沒有睡過午覺，沒想到居然在他床上睡著了。
她明明只是想看著他的啊，怎麽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難道他有催眠的作用？
夏依依不解，擡眸看去，只見沈慕晨清亮的眸子裏正清晰地映出她的臉。
尷尬和不安突然退去，像照鏡子般，夏依依靜靜地看著他眼中的自己。
沈慕晨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撫上她帶著幾分慵懶，幾分嬌羞的臉龐，饒有興致地問道：“是嗎？做了什麽夢？”
他記得她在睡夢中甜笑，應該是個美夢。
“嗯……好像是我們去哪個地方玩，有山，很早，像是清晨……大概是看日出吧。”夏依依歪了歪腦袋，眨著一雙黑眸邊回憶邊說道。
夢裏她和沈慕晨手牽手，走過金黃色，波浪起伏的稻田，穿過幽靜的叢林，爬上了一座風景秀麗的大山，兩個人依偎在山頂，一輪橘紅色的朝陽在他們面前緩緩升起，朝陽離他們那麽近，那麽圓，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它柔軟的質感。
夢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不擁擠，不喧鬧，耳朵只能聽到風吹過田野和樹林的聲音。
應該是看日出。
“有山，看日出。”沈慕晨喃喃重覆，接著問道：“你想看日出嗎？”
“想……不想，不想。”夏依依拼命搖頭。
離這最近的一座山乘馬車過去也要大半個小時，如果看日出得很早起床，沈慕晨身體不好，又興師動眾的，實在太麻煩了。
反正和他呆在一起就很開心了，看不看日出又有什麽所謂。
沈慕晨輕輕擡起她的下巴，溫柔凝視她，“是不想看日出，還是有什麽顧慮？”
好吧，她的演技在他面前從來就沒有發揮正常過。夏依依無奈地撇嘴，“太麻煩了，日出和日落其實也差不多，咱們在院子裏每天都能欣賞到日落，沒必要跑那麽遠興師動眾地看日出。”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夏依依說得一本正經，眼睛都不眨一下。
沈慕晨想笑，忍了忍，故意用倍感失望的語氣道：“我還在想什麽時候有空去看看日出呢，聽你這麽說……”
“如果大少爺想去的話，我們就去吧，大不了起得早一點，然後提前跟大風哥說好，要是老爺要用車，我們可以提前雇一輛馬車。”不忍心讓沈慕晨失望，夏依依瞬間推翻了之前的顧慮，一副排除萬難的態度。
“嗯。”沈慕晨抿唇壓下想笑的沖動，點點頭，“那就這麽說定了，你幫我挑個時間吧，挑好告訴我就行了。”
“哦。”
看日出不是要挑心情的嗎？他想看日出怎麽讓她挑時間？
夏依依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一百九十八看日出
一輪淡淡的彎月掛在天邊，露水洗去了塵囂，空氣濕潤而清新。
朦朧晨曦中，馬車靜靜行駛在寧靜的鄉間小路上，古樸莊嚴的沈家大宅越來越遠，漸漸再也看不見。
“真好！”夏依依放下車簾，表情歡喜得像個翹課的孩子。
決定今天要去看日出，她興奮得一晚沒睡著，盡管如此，此刻整個人卻是神采奕奕，毫無倦色。
看著她，沈慕晨也情不自禁地揚起了唇角。
“有那麽高興嗎？”他笑著問道。
看個日出就能讓她高興成這樣，這丫頭就是這麽容易快樂。
“日出象征著新生和希望，能和大少爺一起見證這種美好的時刻當然高興啊。”夏依依的眸子彎成了天邊的月牙，臉上的笑容愉快又俏皮。隨手幫他理了理身上披著的夾衣，她關切道：“今天這麽早起床，大少爺會不會覺得乏？”
“不會。”
從前他經常失眠，自從她回到他的院子後，他睡得越來越安穩，精神比過去好了許多。
車廂外傳來了雞叫，有遠有近，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
新的一天開始了。
沈慕晨伸手將夏依依擁進懷裏，輕輕閉上雙眸，享受這寧靜美好的早晨。
看日出，她不過是隨口一說，他竟然立刻就幫她夢想成真了。
他就是她的朝陽，和他在一起什麽都有希望實現，曾經的心願如此，現在的夢也是如此。
大概她穿越百年，就是因為他吧。
夏依依也閉上了眼睛，將頭深深埋在他胸口，傾聽那令人安心的心跳聲。
雞叫聲越來越密集，到達山腳下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
從車上下來，夏依依主動牽起沈慕晨的手，並和他十指相扣，調皮地問道：“沈慕晨同學，我們剛從夢裏醒來，現在又要進入夢境咯，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口氣是把他當小孩子，還是小學生？
太陽還沒有出來，沈慕晨卻看到夏依依的臉上發著光。他晃了晃兩個人緊緊相扣的手，笑道：“要做什麽準備？只要你不跑丟就行了。”
除了她，其他對他來說都是身外之物，沒什麽要緊的。
“我還怕你跑丟呢！”夏依依拉著他轉身，朝上山的小路走去，“只要你在，我就不會跑丟，就算丟了我也會找回來的。”
穿越一個世紀她都能找到他，還有哪裏找不到。
清涼的晨風徐徐拂過臉龐，帶來一股植物的清新氣息。路邊的樹葉上、小草上還籠罩著一層朝露，有些甚至形成了晶瑩的露珠，在晨曦中搖搖欲墜。
才走出幾步，沈慕晨便不動聲色地上了前，利用身高優勢擋開路邊的樹枝藤蔓，主動帶領夏依依前行。
幽靜的叢林，新鮮濕潤的空氣，置身其中令人心曠神怡。
夏依依興致高漲，一路歡聲笑語，紅撲撲的小臉上始終蕩漾著笑意。
山不算高，很快就到了頂。
這時，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棉花般的雲層後面隱約出現一道道金光。
站在山頂向下望去，遠處的農舍像逐漸蘇醒了一般，一扇扇緊閉的大門陸續打開，漸漸出現了活動的人影、貓狗雞鴨等。雞叫聲不知不覺弱了，一股看不見的充滿生活氣息的喧囂正在升起。
一派平靜祥和的田園風光。
“好美啊！”夏依依對著朝陽升起的方向，深深呼吸，情不自禁地大聲感慨。
她越來越喜歡這個地方了，喜歡這裏的自然山水，喜歡這裏簡單寧靜的生活。
就算沈慕晨不是大少爺，而是一個普通的農夫，他們像山下這些農人一樣過著男耕女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相信也會一樣快樂。
反正只要和他在一起，怎樣都好！
幸福溢滿夏依依清澈的眸子，藍天白雲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中流淌。
沈慕晨看著她眉眼含笑。見她額頭、鼻尖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他隨手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
“累嗎？”他撫著她滾燙通紅的臉頰，柔聲問道。
“不累不累不累！”夏依依連連晃動小腦袋，接著伸開雙臂緊緊環住他，開心地喊道：“和你在一起，永遠都不會累！”
此刻的夏依依如一派天真的孩童，她的身子肆無忌憚地像藤蔓一樣環繞著他，隔著薄薄的夏衣，沈慕晨清晰地感覺到她的柔軟和玲瓏。他心潮湧動，捧著她嬌艷的臉龐深深吻了下去。
天邊，朝陽正在悄然升起……
雲層後面探出半張臉，朝陽將羞澀般的玫瑰色光芒灑向大地。
晨曦中，夏依依鋪開帶來的墊子，擺上點心和水，和沈慕晨相互依偎，靜靜地欣賞日出。
21世紀，她家住在海濱城市，以前只和同學一起在海邊看過日出。
在海邊看日出和山上看日出是完全不同的景象。這裏是內陸，沈慕晨應該很難有機會去看大海，可惜她也不能向他描述21世紀的生活。
“沈慕晨，我跟你講講我聽說過的大海吧？”夏依依突然開口道。
“好。”沈慕晨聞言低頭看向懷裏，只見夏依依濃密的留海下兩排羽睫撲閃，似蝶翼。
“‘聽說’大海非常廣闊，幾乎看不到邊際。如果在海邊看日出的話，可以看到朝陽從海平線上升起，就像是從水裏鉆出來的，一點一點的冒出來，最後變成一個完整的圓……”
夏依依盡可能地用自己貧瘠的語言描述出海上日出的景色。
沈慕晨默默聽著，聽完之後問道：“你想去看大海嗎？”
若是她想去，他也會陪她一起。
“不想，我不會游泳，看到那麽多水會怕的。”夏依依在他懷裏搖頭。
她在21世紀已經看得夠夠的了，是怕他沒有機會看到才講給他聽的。
“你有哪裏想去，有什麽想做的嗎？”夏依依擡眸望向他。
沈慕晨將視線投向天邊，語氣略有些傷感道：“好男兒理應保家衛國，只可惜我一俱殘病之軀，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能去哪？”
國內局勢混亂，聽說東北與蘇聯亦是一觸即發，周文清這段時間都在忙著積極組織學生會運動，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
若他能有個強健的體魄，現在的願望應該是上前線。
“話不能這麽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上天賦予每個人的責任是不同的。現在是戰時，對於國家來說，人口和經濟是最重要的，你就算不能上戰場殺敵，也可以在別的方面報國啊。”本來想開解沈慕晨，夏依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下坐起身來，“大老爺他們的茶莊不是經營困難嘛，不如我們接下來試試？”
反正她和沈慕晨每天閑著也是閑著，發展點自己的事業，賺點小錢錢也不錯。
好歹她從小在夏記便利店長大，雖然志不在此，但真要投身商海應該不困難吧。
一百九十九鎮上吃甜品
“你想接下大伯的店鋪？”沈慕晨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這丫頭連算盤都還沒打熟，竟然想開店做生意？
“大老爺的店那麽大，應該很貴吧，似乎……不太好哈？”
轉店是要錢的呢，那麽大一筆錢只怕沈家一口氣也不一定能拿出來。
沈慕晨難得出現如此訝異的表情，夏依依不禁冷靜下來，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道：“我也就隨口說說。”
其實，有沈家的田產作支撐，不管是貸款，還是以物易物，拿下大房家的店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沈老爺和大太太都不是善於經商的人，這麽大的事他們肯定也不放心交給她這麽個丫頭來操作。
暫時還是算了吧，真想小試身手以後自己攢夠錢弄個小店試試。
夏依依勉強笑了笑，笑容中透出一絲沮喪。
沈慕晨伸手將她擁進懷裏，柔聲說道：“我知道你聰明，但開店做生意不是鬧著玩的。你也看到了，大伯他們做了幾十年的生意，現在弄到這般境地。世道動亂，風險太大了，我們還是暫且穩妥些吧。”
“嗯，我知道。”夏依依輕輕點頭。
確實世道不好，與其投那麽多錢去冒險，還是坐在家裏收租更穩妥。
……
看完日出回來，沈慕晨帶著夏依依去鎮上喝酸梅湯。
雖然鎮上離沈莊並不遠，但夏依依還一次都沒有來過。
兩個人衣著不凡，容貌脫俗，走在熱鬧的大街上，猶如一道優美的風景線，沿路引來不少註視的目光。
原本在人多的地方夏依依不好意思牽沈慕晨的手，這時她突然伸出手去，緊緊挽住了他。
“怎麽了？”沈慕晨略微詫異地問道。
“沒事沒事，就想和你走在一起嘛。”夏依依抿嘴偷笑。
她看了一下，打量他們的人裏有不少少女，好幾個看到沈慕晨都是一臉嬌羞的表情，有的甚至跟在他們身後。
她得用行動告訴那些花癡們，這個美少年是她夏依依的，誰都別想打主意。
沈慕晨渾然不覺夏依依的小心機，帶她來到了一家老字號的糖水鋪。兩個人一走進去，就有熱情的夥計上來招呼，把他們領到了清靜的位置。
這是一家很普通的小店，沒有嶺南城裏的茶樓一半大，也沒有那麽多客人。但有著濃厚的時代氣息，樸素整潔的環境給人一種親切感，就像坐在多年的鄰居家裏一樣。
菜單在櫃臺旁邊，總共也就一二十樣東西，進門的功夫順便就能看完。
沈慕晨根本沒有看菜單，直接就叫出了酸梅湯和幾樣其他的甜品。
店夥計的表情明顯有點驚異，記下他們要的東西後，問道：“看兩位有些面生，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她當然不是“本地”人，沈慕晨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啊。夏依依笑而不語，將目光投向對面。
沈慕晨環顧四周，淡淡地笑了笑，道：“我們是沈莊的。”
“沈莊？”夥計再次仔細地打量他們，突然恍然大悟般，“您是沈二老爺家的公子？！”
“你認識他？”夏依依意外地問道。
沈慕晨平時深居簡出，就連沈莊的鄰居也幾個月難得見他一次，在鎮上還有人認識他？
“我哪裏認識沈少爺，聽說過罷了。沈少爺七歲棋藝就已經在我們鎮上找不到對手，這個傳說整個鎮的人都知道！”夥計用無比欽佩的語氣說道。
沈少爺名聲在外的，除了高超的棋藝，還有俊美不凡的容貌。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俊美少年，說是來自沈莊，不是沈少爺還能有誰？
“哇！”夏依依雙手捧著自己的臉，一臉崇拜地看向沈慕晨，“原來你還是個神童啊！平時跟我下棋是不是覺得特別沒勁？”
她那三腳貓的棋藝本來就拿不出手，以後在他面前還有臉下棋嘛。
話說，他是怎麽忍受她那麽爛的棋藝，一次又一次陪她下棋的？
“那時年紀小，不懂事罷了。”
小時候仗著自己棋藝好，跟誰都敢對弈，也接受過不少人的挑戰，因此才被人當成趣事來說。
沈慕晨面色微紅，低頭喝茶以掩飾自己的羞赧。
“你小時候經常來鎮上嗎？”夏依依眨著漆黑的星眸問道。
“算是吧。那時候爺爺喜歡來這裏找人下棋，所以經常帶我來。”提起小時候，沈慕晨的眼底泛起了暖意。
那時候他的身體還沒有查出問題。
家裏的孩子中，爺爺最喜歡他，只要不去學校的日子，爺爺便帶他來這裏玩。
說起來，他下棋正是在這裏學會的。
沈慕晨簡直就是她的偶像。夏依依將雙肘撐在桌上，托著下巴，眉眼彎彎地看著他，“沈大師，你們家是不是在棋藝方面有遺傳啊，沈老爺下棋一定也很厲害吧？”
兩個人正聊著，店裏的掌櫃帶著一眾人等來看沈慕晨了，這些人圍著他又是感慨又是恭維，甚至還有人想找他切磋棋藝，鬧騰了好一陣。
等人都散了，夏依依長出一口氣，笑道：“大少爺，你都成名人了，以後跟你出來我得做好隨便被包圍的準備。”
“剛才人多，沒有碰到你，傷到你吧？”沈慕晨將桌上的點心一一推到她面前，關切地問道。
“當然沒有。”
看到那碗去年曾令人通體舒暢的冰鎮酸梅湯，夏依依立刻雙手捧到跟前，開始享受這夏日的解暑聖品。
“這個好好吃。”
“這是杏仁露。”
“這個也很好吃。”
“這是水晶榚。”
“……”
這家店雖小，但每道甜品都甜而不膩，清爽宜人。夏依依吃得幾乎停不下來。
“慢點吃，要是喜歡的話，以後我們常來就是了。”沈慕晨一邊喝茶，一邊笑著看她。
“常來……”一想到路上那些覬覦沈慕晨的少女，夏依依連忙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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