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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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穿的，怎麽會給她？夏依依莫名其妙，看了看李姐，又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對著她無比親切地笑道：“這些衣裳是慕嫻以前在家的時候做的，都只穿過一兩水，我舍不得扔一直收得好好的，現在這些就給你了。你先穿著，這幾天我再給你做幾身新的。”
“瘋丫頭，你穿了大小姐的衣裳，從今往後就是沈家的小姐了！”李姐拍著她的肩膀，大聲說道。
什麽跟什麽？李姐拍得並不重，可夏依依卻覺得身子發軟，又是看了這個看那個，一頭霧水地楞在了原地。
大太太笑著對她伸出手，“好孩子，快過來。”
大太太的手纖長柔美，白皙如玉，在夏依依看來卻不亞於魔爪，那聲“好孩子”也叫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夏依依怔怔地看著那只手，遲疑了半晌也沒有如大太太期待的那樣回應她，而是象征性地稍微往前挪了挪。
距離拉近，大太太主動拉過她的手，滿面笑容地端詳她，“你叫夏依依是吧？從今天開始給我做幹女兒，當沈家的小姐，你可願意？”
what？！夏依依楞了。
“這麽好的事瘋……依依怎麽會不願意呢，給太太當幹女兒是多大的福氣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呢！”李姐在一旁高聲附和道。
以為夏依依是被這天大的好事砸蒙了，大太太也不急，依然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昨天還要打死她來著，今天怎麽要收她做幹女兒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大太太向來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這個大餡餅背後還不知道藏著怎樣的陰謀呢，她才不上這個當！
夏依依緩緩回神，看著大太太，道：“謝謝太太的好意，依依只是個丫頭，沒有當沈家小姐的福氣。”
她竟然不願意？大太太目瞪口呆。
“依依，你是不是高興糊塗了？做沈家的小姐是多大的好事，太太沒有嫌棄你，你怎麽還不願意呢？”李姐氣急敗壞地問道。
小姐和丫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瘋丫頭傻了不成？
是啊，大太太怎麽可能不嫌棄她！夏依依淡淡一笑，“謝謝老爺太太擡舉，我自知身份卑賤，不配做沈家的小姐。”
她才不願意給這個歹毒的老太婆當幹女兒，把這樣一個人叫“媽”是對她老媽的侮辱。
再說，要是當了沈家的小姐，她以後就和沈慕晨是兄妹了……
“依依，從前我對你是有些嚴厲，那也是為了管好這個家。等你當了沈家的小姐，我以後會像對慕蕊一樣對你。”大太太試圖誘哄，語氣卻十分幹澀，又說道：“老爺和大少爺平時對你如何，你自己心裏應該也有數吧，我們都把你當成一家人，你怎麽就不願意當我們的家人？”
不管她有多不喜歡這丫頭，為了白沈兩家日後能綁在一條船上共進退，她必須讓她成為沈家的義女。
“太太，依依一定是一時高興壞了，等她想清楚就……”
“我已經想清楚了，如果太太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回廚房幹活去了。”夏依依不等李姐說完便打斷道。
“依依，”大太太恢覆了鎮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白少爺對你的心意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你不想當沈家的小姐，難道也不想當白家的大少奶奶？要是沒有一個像樣的身份，你怎麽嫁進聲勢顯赫的白家？”
沈家小姐的分量不夠，白家大少奶奶的誘惑總夠大了吧？
整個嶺南城，甚至全省的名門世家，有哪個不想和白家攀上關系的？能嫁進白家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她就不相信這丫頭不想！
大太太犀利的目光直視夏依依的眼睛，似要將她看穿一般。
李姐也不再出聲，疑惑地看著她。
夏依依忍不住想笑：她想不想或者能不能嫁進白家關她們什麽事？一個丫頭的婚事也用得著大太太親自操心？說白了，沈家不過是想把她當成一顆增進兩家關系的棋子，什麽狗屁沈家的小姐只是她們拋出的誘餌。
“太太，我並不想嫁進白家，讓您費心了。”夏依依垂下眸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不想嫁進白家？大太太和李姐面面相覷。
瘋丫頭一定是瘋了！李姐上前一步，用力地推了推夏依依，“瘋丫頭，你可想清楚了？”
沈家的小姐都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對一般的女子來說更是可望不可及，何況還是一個下人丫頭！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們都不懂麽？夏依依有些煩了，不想再跟這兩個老女人糾纏，冷冷地說道：“我想清楚了，也說清楚了，還請太太和李姐見諒。”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丫頭！大太太面露頹色，身子往後靠了靠，語氣冰冷地說道：“既然不願意就算了，你回去幹活吧。”
“太太……”李姐急得幾乎要跺腳。
望著夏依依快速離去的背影，大太太挑了挑唇，“這事逼不來，也急不來，日後我定能想到別的法子讓她就範。”
……
夏依依從前院回來，無意中竟瞧見琴兒和小蓮站在僻靜處交頭接耳，兩個人好像還在傳遞什麽東西。
沈慕晨向來和二姨太那邊關系不好，饒是之前性子溫和的芝蘭也從不和琴兒來往，現在看到小蓮和那邊越走越近，夏依依的心裏總覺得有些異樣。
中午虎子來廚房玩，夏依依把他拉到一邊，悄聲叮囑道：“大少爺的飲食你多註意一些，別讓人趁機做了手腳。”
“做什麽手腳？”虎子一時沒明白過來，黑亮的雙眸瞪得大大的。
一百八十一投毒不成
“我也就是一說，你多註意就行了。大少爺身子弱，要是吃壞了什麽，太太追究起來還不得罵你們。”夏依依說道。
她還記得二姨太去年用巫術害沈慕晨的事，既然有一，難保不會有二。
那兩主仆一個性子，向來和誰都合不來，怎麽偏巧就跟小蓮好得像姐妹似的，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什麽貓膩？
虎子似懂非懂，卻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沈慕晨昨晚一夜未眠，早起頭疼不止，到下午實在撐不住便臥床休息了。
小蓮把晚飯端了回去，對虎子吩咐道：“大少爺不讓我進他的臥房，你去叫他起來吃飯吧。”
虎子沒能把沈慕晨叫起來，回到客廳，他對小蓮轉達對方的意思：“大少爺說他沒胃口，讓我們把飯菜分著吃了。”
“大少爺不吃？”小蓮詫異地問道，說著回頭看了看桌上的飯桌。
沒想到出師不利。
東西都放進去了，那些菜該怎麽辦？
今晚東家的菜裏有一道是莊子上剛送來的野兔，虎子一早就對這道菜垂涎三尺了，迫不及待地說道：“大少爺都說了讓我們吃，我們趕緊吃吧。”
他娘說過，紅燒兔肉要趁熱吃才香。
虎子摩拳擦掌，正要往桌邊湊，小蓮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了他面前，目光閃爍道：“我……我們還是回廚房吃去吧，這些給大少爺留著，說不定遲些他又想吃了。”
“大少爺說了不吃就不會吃了，這些飯菜放在這裏到時還不是要端回廚房給我們吃。”
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他們因此經常沾大少爺的光吃好吃的，以前小蓮吃得比他還香，今天怎麽還客氣起來了？
電光火石間，虎子想起了夏依依之前叮囑的話。
莫非小蓮想害大少爺，往飯菜裏放東西了？
虎子偏過腦袋從小蓮的身側望向桌上誘人的飯菜，故意說道：“你是不是看到今天有兔肉，所以才不讓我吃，想一個人吃獨食？”
“誰說我想吃獨食了？我……”小蓮面色一僵，說著竟轉身將幾盤菜統統倒在了一起，端到虎子面前，怒道：“給你吃，讓你吃個夠！”
吃死了也別怪她。
“我也就說說，你還生氣了？”虎子嘿嘿一笑，又看向她，“咱們在一起當差，理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好吃的也一起吃。”
他作勢要去拿碗分菜，不料小蓮卻重重地撞了過來，不偏不倚將整盤菜打翻在地上，嘴裏同時嚷道：“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菜盤反扣在地上，湯水濺得兩個人腳上都是，盤子也摔碎了。
本來還只是懷疑，現在虎子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當即怒目而視，大喝道：“你是不是往菜裏放了什麽東西？”
好好的飯菜寧願倒了也不吃，這不是明擺著有鬼麽？
“你瞎說什麽？我幾時往菜裏放東西了！”小蓮也似惱了，叫道：“你要不信叫大夫來驗，看我有沒有下毒！”
琴兒說了，那東西無色無味，根本驗不出來。而且，就算中了毒十天半個月也沒有明顯的癥狀。
兩個人只顧爭吵，卻沒想到把臥房裏的沈慕晨給吵到了。本就頭痛欲裂，待他勉強打起精神來到客廳，看到地上的菜後立刻火冒三丈，怒道：“這麽點小事也值得你們吵成這樣，要不高興都別吃了！”
為一點吃食爭得都吵起來了，這像什麽話？
一看他發怒，虎子連忙解釋：“大少爺，小蓮……”
“大少爺，都是我不好，吵到你了，我現在就把這裏收拾好，你別生氣。”小蓮搶著自責，並把虎子的聲音壓了過去，態度看起來還十分恭順。
性子耿直的虎子根本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一時竟楞住了。
沈慕晨煩躁不堪，冷厲的目光一一怒視他們，訓斥道：“再讓我聽見你們這樣沒規矩便都給我出去！”
沒有一個丫頭能比得上依依，她在的時候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依依不在了，這裏變得也沒有一點樣子，不如都走了幹凈！
沒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沈慕晨捏了捏眉心，轉身便回屋了。
小蓮想害大少爺，他還沒有告訴他呢！
沈慕晨的背影冷得像座冰山，虎子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轉過頭恨恨地對小蓮警告道：“你要是敢動什麽手腳害大少爺，我一定告訴老爺太太，讓他們處置你！”
“你愛告告去！”證據已經毀了，小蓮一臉有恃無恐。
……
虎子氣不過，晚上回後院把這事對夏依依說了一遍。
夏依依聽完騰地從井臺上站起，兩手袖子一抹，義憤填膺道：“我就知道她們是一夥的！”
竟然都把手伸到沈慕晨的院子裏去了，二姨太的手可真長啊！
“那我們該怎麽辦？要不要去告訴老爺太太？”虎子緊張地問道。
沈老爺不管家事，小蓮又是太太親自挑選的人，在完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跟她說了也沒用。
夏依依冷靜地想了想，叮囑道：“虎子，她們這次沒得手只怕還會有下一次。這樣吧，你以後把好大少爺房裏那關，我把好廚房這關，這樣她們就沒有機會下手了。”
“瘋丫頭，你不怪大少爺了嗎？”看著夏依依一心為沈慕晨，虎子忍不住問道。
是啊，沈慕晨負了她，她本應該恨他，可聽到他有危險，她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夏依依眸光暗了暗，緩緩坐回井臺上，沈默了半晌，說道：“我只是個丫頭，有什麽資格怪大少爺？”
說不怪是假的，想起那個人對她的嫌棄和冷漠，她便恨他入骨，可一想起他曾經帶給她的快樂，刻骨銘心的思念便向潮水一樣向她湧來。比起怪，想念應該更多吧。
或許只有真正離開沈家的那一天，她才能徹底放下他。
“其實，自從你走了大少爺一回都沒有笑過，我看得出來，他也不好過。”瘋丫頭在的時候，大少爺每天都是高高興興的，現在瘋丫頭走了，他自己不開心，瘋丫頭也不開心，這又是何苦呢？虎子實在看不過去了，說道：“雖然我比你們小，但有些事情多少了解了一點。以前芝蘭姐對大少爺也盡心盡力，但他從來沒有對她像對你一樣。大少爺心裏是有你的……”
“虎子，我和大少爺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夏依依幽幽地說道。
曾經他們是主仆，現在連主仆都不是了。
“可是，大少爺還經常對著你寫的字發呆，你以前用過的東西……”
“虎子，你別說了，大少爺跟我沒有關系，我不想聽。”要是心裏有她，為什麽一次也不見他到後院來看她？夏依依難過地捂住了耳朵。
看她那樣，虎子抿住嘴，卻在心裏說道：你以前用過的東西他都不讓我們碰，還有你送的桃核如意結，他每晚都放在枕頭下面。他心裏還是有你的啊！
一百八十二她虧欠他
隔了兩三天，白初夏又像沒事人一樣來後院找夏依依，見面就問道：“夏依依，上次他們沒有再為難你吧？”
正在剝豌豆的夏依依嚇了一跳，伸著脖子往他身後看了好幾眼，半是打趣地問道：“我們太太沒有拿笤帚把你轟出去？”
他上次把沈家從上到下得罪了個遍，還敢來？
“怎麽會，我剛才特地向沈伯伯賠過罪了。”白初夏唇角一揚，兩個酒窩清晰地現了出來。
原本被拒絕後，白初夏還有點不好意思再見夏依依，上次的事算是幫了他。而且，上次父親對夏依依的肯定也給了他莫大的信心，令他很快從被拒絕的打擊中振作起來，重新正視自己的感情。
白初夏隨手拉過一個小板凳，在夏依依面前坐下，眉眼帶笑地看著她。
要讓他說，他還真說不出這丫頭到底哪裏好，但他就是覺得她好，好到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任何人都無法取代。
不僅他喜歡她，更重要的是他那從不輕易誇人的老爹也欣賞她。
看著夏依依賞心悅目的眉眼，白初夏臉上的酒窩又深了深，再次問道：“夏依依，後來你們那個混賬二少爺沒有找你麻煩吧？”
他今天說是來向沈老爹賠罪，實際是放心不下夏依依才來的。
“噓！”夏依依正在剝豌豆的手指一下豎到嘴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和二姨太院子相鄰的那道墻，壓低聲音說道：“你小點聲，要讓那邊聽到就真要找麻煩了。”
二姨太那一肚子氣還沒地方撒呢，現在就巴不得揪到她的小辮子好把她往死裏整。
“我沒事，你放心吧。”她又說道。
“你就這麽怕他們？”白初夏偏過頭，認真地盯著她的臉，“夏依依，你在這裏整天受欺負，為什麽不走啊？我可以幫你……”
“白少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欠你的情，你就別為我費心了。”夏依依將剝好的豆子放進竹筐裏，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
白初夏一次次幫她，她對他不無感激，但感激歸感激，原則還是不會變的。
新鮮的豌豆翠色喜人，散發出豆類特有的清新氣息。
白初夏盯著竹筐沈默了片刻，又轉頭看著她，“夏依依，你要不想欠我的情，就當我借錢給你好了，我幫你從沈伯伯那把賣身契買回來，你以後有機會了再把錢還給我，這樣行嗎？”
“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想看你在這裏受委屈。”話音剛落，他又連忙解釋。
“真的不用，白少爺，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的了……”
“瘋丫頭……白少爺來了？”杏兒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似乎想說什麽，看到白初夏又沒說了。
夏依依奇怪地回過頭去，杏兒已經徑直上井臺了。
她再一轉頭，剛好對上了白初夏黑亮的星眸，那雙眸子裏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
“白少爺，我只是個丫頭，不值得你這樣付出。”夏依依兩頰一熱，慌忙避開了那兩道灼灼的目光，低聲說道。
白初夏也臉色微紅，立刻將目光轉去了別處。頓了頓，他鼓起勇氣說道：“夏依依，當我跳進河裏去救你的那一刻，根本沒想過你是丫頭還是小姐。對我來說，你是一個人、一條生命。
“就算知道了你是沈家的丫頭，我也沒後悔救你。相反，我覺得我這輩子做的最有成就的事就是救了你！
“我……我是把你當朋友才一直對你好，幫助你，希望你不要誤會。”
既然她不接受他，那他就當她的朋友，萬一哪天她需要依靠，或者想起他了，他可以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
除了最後那句，前面這番話原本是他準備向夏依依表白的時候說的，現在也算表白，表白的卻是自己作為“朋友”的立場。盡管如此，白初夏還是整張臉都紅透了，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夏依依的反應。
他只是把她當成朋友？
自己和沈慕晨他們都誤會了嗎？
夏依依措手不及，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白初夏面紅耳赤地看著別處，夏依依一聲不響地看著他，氛圍突然陷入了沈默。
杏兒洗好菜，突然朝他們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呢？怎麽我一來就沒聽到聲音了？”
白少爺的臉都紅了呢！
原本就覺得羞赧，被杏兒盯著，白初夏更覺得尷尬不已，起身道：“沒說什麽。”
他說了那麽多，也不知道這丫頭明沒明白。
欲言又止地瞟了夏依依一眼，白初夏徑自轉身走了。
“誒……”杏兒端著菜盆一臉莫名其妙。
夏依依抿了抿唇，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從她心裏悄然升起：從來到這個時空，真正平等看待她的確實只有白初夏一個。這個大男孩從一開始就無條件的信任她，關心她，甚至一次次完全置自己於不顧地幫她。
而她呢，為他做過什麽？
為了幫芝蘭，她利用他去對付舅老爺；為了幫杏兒，她又利用他去騙他表舅，還因此把他表舅送進了監獄。她除了利用他，就是心安理得地享用他一次次特意送來的美食。
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怪過她，還在一味地討好、付出……
她虧欠他實在太多了！
……
上次察覺到異常後，虎子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時刻盯著小蓮，總算沒有給她下手的機會。
廚房裏，夏依依也格外小心。
一天，琴兒通知說沈慕正被學校留堂，要廚房給他留飯。不多時，小蓮也過來說沈慕晨身體不適，晚飯遲些再端。周大娘按吩咐把兩個人的飯菜都溫在了鍋裏。
下人們正在吃飯的時候，夏依依看到琴兒似乎去了廚房，她心裏一緊，連飯都沒吃完便立刻追了過去。
夏依依趕到的時候，琴兒剛好放下溫著飯菜的鍋蓋。
夏依依冷聲問道：“你做什麽？”
“二姨太吩咐我來看看有沒有給二少爺留飯。”琴兒瞥了她一眼，說完便走了。
她前腳一走，夏依依後腳便揭開鍋蓋檢查飯菜。
飯菜倒像原模原樣，絲毫看不出動過手腳的樣子，夏依依仍覺得不放心，靈機一動，把沈慕正和沈慕晨的飯菜調了個個。
一連很多天過去，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漸漸地，她也把這件事給忘了。
一百八十三吵起來了
今年的端午節，沈慕嫻帶著剛滿月的小兒子回娘家來了，大太太也特意派人去把李凝香接了過來。
天氣晴好，大太太命人在花園裏擺了茶點，把家裏的小輩們全都叫了過去，大家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前院人多，夏依依也臨時被林管家叫去幫忙。
遠遠地，她便在一群人中看到了坐在李凝香身邊的沈慕晨，他依然一身長衫，儒雅而俊逸，李凝香如花的笑顏正對著他，兩個人似乎在說著什麽，都是一臉笑意。
如果沈慕晨過了20歲仍安然無恙，他和李凝香最終還是會走到一起的吧？
大少爺和大小姐，他們才是天生一對啊！
夏依依眸光暗了暗，悄然走過去，站到了桌旁。
還以為人多大家不會發現她，沒想到，李凝香第一個叫了起來：“依依，好久不見了，我剛才去表哥的院子還在問你呢，沒想到你不在那了。”
陽光暖風中，李凝香愉快的俏臉比花園裏的鮮花還嬌艷，那雙美目也如秋水般明媚動人。
夏依依更覺得自慚形穢，勉強笑了笑，“表小姐有心了。”
“咦，”李凝香微微詫異，“依依，幾個月沒見你瘦了不少呢……”
“凝香，難道來一趟，你不跟表哥表姐多說會話，怎麽倒拉著一個丫頭說個不停了？”大太太瞪了夏依依一眼，嗔怪道。
想利用她的時候就叫她做沈家的小姐，利用不上了又一口一個丫頭了？
她還不想跟李凝香說話呢！
夏依依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趁機躲得離李凝香遠遠的。
碧綠的茶水映出藍天白雲，沈慕晨盯著茶杯，想象上一次見到夏依依的樣子，她確實又瘦了，單薄得令人心疼。
現在看到他和李凝香坐在一起，那丫頭心裏一定不好過吧？
也罷，就讓她的失望又多一分，趁早對他死心。
沈慕晨放下茶杯，緩緩開口道：“凝香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後多的是時間過來，還怕沒機會說話。”
“那倒是。凝香，畢業了要經常過來玩啊，到時姑媽讓人去接你。”
難得慕晨對凝香轉了性，以後兩個人多些相處，不愁好事不成。
等慕晨和凝香成了親，瘋丫頭也該死心了，到時再勸說她當沈家的義女嫁進白家，應該就能水到渠成。
大太太看著面前的一對佳人，想著美好的未來，笑意溢上了眼角眉稍。
抱著孩子的沈慕嫻也莞爾一笑，“一晃凝香都畢業了，成大姑娘了呢，舅舅他們是不是也開始張羅起來了？”
去年沖喜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弟弟的心意，和母親一樣，她也希望這對璧人能早日修成正果。
“表姐……”李凝香俏臉飛紅，瞄了沈慕晨一眼，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去。
父母早就在催她了，但她從來沒有松口過，她在等表哥，等他娶她。
表哥剛才的意思也是叫她畢業了經常過來玩吧，他是不是改變心意了？
下個月就畢業了，快了……
大太太會心一笑，“慕晨的身子看著一天天好起來，我看是上次的大病把災難都帶走了，以後肯定會太太平平的。”
慕晨太太平平的就不用擔心耽誤凝香，可以安心和她結婚生子，為沈家開枝散葉了。
大太太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沈慕嫻正要開口，只聽李凝香無比肯定地說道：“表哥以後一定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那樣就可以把凝香娶進門了！”沈慕嫻趁機打趣。
“表姐！”李凝香滿面通紅，再次低下頭去。
大太太和沈慕嫻見她這副模樣一起大笑起來，愉快的歡笑聲幾乎響徹整個花園。
要是以前他一定會阻止這種話題，現在竟然一聲不吭，是默許了麽？夏依依接過鳳丫遞來的空熱水瓶，回後院之前深深看了沈慕晨一眼，只見他神色自若地喝著茶，既看不出惱怒也看不出歡喜。
想必是默許了……
轉身，淚落。
臉上一片冰涼，夏依依努力昂首挺胸，生怕讓人從背後看出她的悲傷。
眼角餘光中，夏依依纖細的身影越走越遠。沈慕晨突然正色道：“姐，我已經說過了，這輩子都不成親，你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娶李凝香，從前如此，現在，今後都一樣。
沈慕嫻愉悅的笑臉頓時僵住了。
大太太聞言也臉色一變，“你這孩子……”
“娘，您也是，您是凝香的姑媽，應當為她張羅一門好親事，而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沈慕晨連母親也一起訓斥。
……
白初夏今天有事，一早讓人送來了去年的那種玫瑰豆沙餡的粽子，可能是考慮到夏依依現在在廚房，人來人往，他這次送的是去年的兩倍，夏依依自己留了幾個，其餘都分給了周大娘和杏兒他們。
她回廚房打熱水的時候，後院也坐著好幾個人，都在津津有味地吃著粽子，柳千絮竟也在當中。
“瘋丫頭，白少爺買的粽子真好吃，聽說是糯香齋的，一定很貴吧？”杏兒邊吃邊高興地問她。
“不知道。”夏依依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滿腦子都是剛才沈家人歡笑的場景，哪有心情說這些。
柳千絮也拿著一個粽子在吃，雙眸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瘋丫頭，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白少爺這般對你，是想娶你當白家的大少奶奶吧？”
白初夏什麽時候說這話了？吃東西也堵不上她的嘴！
前院才憋著一肚子酸水，沒想到到後院又受這種奚落，夏依依沒好氣地瞪她，“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柳小姐自己都還沒出閣，開這種玩笑也不怕被人笑話？”
她那點心思還當別人不知道麽？
自己想當白家的大少奶奶，就說別人！
“你……”被夏依依戳到痛處，柳千絮當即氣得小臉發青，扔下粽子恨恨地瞪她，“瘋丫頭，你以為白少爺對你好，你就真能當上白家的大少奶奶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一人少說一句吧，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別傷了和氣。”周大娘連忙解圍。
“是啊，好好的怎麽就吵起來了。”杏兒也不安地說道。
夏依依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勸，反諷道：“我只是個丫頭，自然比不得柳小姐。只要柳小姐願意，白家還不隨時準備八人大轎把你擡進門！”
只怕她自己送上門，白家也沒人會理她！
一百八十四出現“幻覺”
柳千絮面色煞白，一下從凳子上跳起，咬牙切齒地瞪著夏依依，那架式恨不得跟她拼命。
夏依依剛好也想找人出氣，兩手袖子一抹，就等著對方沖過來。
眼看兩個人一觸即發，周大娘和杏兒連忙起身相勸，好不容易一個拉一個，把她們給拉開了。
這時，鳳丫氣沖沖地跑下後，對夏依依吼道：“瘋丫頭，你打個開水要打一天？前面等著開水用，我還以為你死在路上了！”
“你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夏依依火氣正旺，轉頭對她怒道。
鳳丫一楞，接著竟眼圈泛紅，不出聲了。
看她這樣，夏依依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鳳丫嫁到婆家不久，男人就得了一場大病，全家到處求醫問藥，錢花了無數，可人到現在還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夏依依懊惱不已，想說幾句軟話道歉，可看到柳千絮那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
如沈慕晨所料，晚上夏依依又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但這一次她沒有哭，只是靜靜地坐著。
因為今晚太過安靜，一開始沈慕晨甚至不確定她真的在院子裏，當他探出半個身子望過去，正好看到她對著巷口的臉，他立刻縮回身子，並轉身快步離開。
出於他意料的是，這一次他分明感覺到夏依依看到了他，可她卻沒有追過來。
或許那丫頭聽到白天那番話徹底失望了吧？
是該放下了！
身後沒有了追的人似乎少了某種期待，沈慕晨有些失落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廊下默默仰望頭頂的月亮。
又是一彎上弦月，月光淡薄，夜風清涼。
夏依依對著黑暗的巷口自嘲地笑了笑，她剛才又出現“幻覺”了，再一次看到沈慕晨來後院。
他都要成親了，這時候應該在夢裏甜睡吧，怎麽可能還來後院？
沈慕晨要真成了親，這個地方就對她徹底失去了意義，到時還要繼續留在這裏，看他們夫婦恩愛相守嗎？
瘋丫頭的賣身契約還剩兩年，要不要聽白初夏的話，先把賣身契贖回來，然後離開沈家去外面找個別的工作？
想到白初夏，夏依依又想起了白天柳千絮的鄙視。
要不是白初夏只把她當“朋友”，她真想眼睛一閉心一橫，把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一舉拿下，亮瞎柳千絮、大太太這幫人的狗眼！
當然，這只是氣話，就算白初夏真對她有好感，她也不可能為了報覆其他人而嫁給他，那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他視她為朋友，以後她也要對他真誠相待。
夜風微涼，夏依依打了個寒顫，結束這一回的“空等”，起身回屋了。
……
端午過後沒幾天，二姨太院子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事情的起因是沈慕正一次次被學校留堂，當沈老爺也被老師叫過去才知道他上課不專心，總是打瞌睡。沈老爺回來責備二姨太，一開始二姨太還沒有放在心上，後來發現沈慕正不僅整天焉頭搭腦，還日漸消瘦，漸漸地，她意識到事情不妙。
寧靜的早晨，正當沈家的下人們各司其職，東家陸續起床的時候，二姨太的院子裏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都往聲音傳出的地方跑去，只見送沈慕正上學的家丁站在二姨太的院子門口。裏面，二姨太披頭散發，一張臉上涕淚縱橫，正抱著兒子哭嚎；被她抱在懷裏的沈慕正這段時間幾乎瘦了一圈，此刻面白如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二少爺病了？”
“病了該請大夫啊，二姨太怎麽光哭？”
“莫不是得了什麽醫不好的病吧，你看二少爺都瘦成什麽樣了，這段時間二姨太好像也沒少請大夫吧。”
“……”
不到一會兒，幾乎所有的下人們都團聚在二姨太的院門口，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很快，沈老爺和大太太他們聞訊前來。
一看到沈老爺，二姨太立刻放下兒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老爺，救救正兒，求你救救正兒……”
“林管家呢，有沒有去請大夫？”沈老爺看這情形也知道是沈慕正生病了，沖著院外的下人們問道。
“去了，去了。”有人回道。
“老爺……請大夫沒用，求你請白家的陳掌櫃來，只有他能救正兒……老爺，請陳掌櫃，求求你去請陳掌櫃……”二姨太緊緊拽著沈老爺的衣角，仰著滿是淚水的臉，拼命懇求。
請陳掌櫃？難道沈慕正中了巫術？
她記得去年沈慕晨中巫術是像發了瘋一樣砸東西，可沈慕正像條死魚，兩個人的情形完全不同啊。
站在人群中的夏依依震驚非常。
大太太也意識到了什麽，開口問道：“慕正病了不請大夫，請白家陳掌櫃是個什麽道理？”
聞言，二姨太像被人拿住了命門一般，瞬間面色慘白，目光呆滯。
去年用巫術害沈慕晨的時候，她同時也請巫師制了蠱毒，原本是用來毒害沈慕晨的，誰知小蓮失了手，後來又被虎子盯上，她只好讓琴兒去投毒。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琴兒明明投在沈慕晨的飯菜裏，中毒的卻是沈慕正。
那巫師四處游走，她早已尋不到人，這段時間請了數個大夫卻沒有一個能解此毒的，現在兒子性命攸關，她只能寄希望於去年救過沈慕晨的陳掌櫃。
紙包不住火了。
楞了好一會兒，二姨太一聲哀嚎，邊哭邊說道：“是我不好，我……我弄了蠱毒，沒想到……”說著她又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死命拽住了沈老爺的衣角，“老爺，救救正兒，只要能救活正兒，要我受什麽樣的懲罰都可以……”
我勒個去啊！還真被她猜中了！
要是上次虎子沒有及時發現，現在要死不活的就是沈慕晨了！
這幾個歹毒的女人！
慢著，她們要害的是沈慕晨，怎麽是沈慕正中了招？
夏依依瞪大雙眸放眼望去，只見琴兒蓬頭垢面地縮在角落，呆滯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恐，臉上和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全都傷痕累累。
琴兒把毒錯下到沈慕正身上，所以被二姨太打了嗎？
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同情，看著這些被自己的“石頭”砸了腳的人，夏依依心裏五味雜陳，十分不是滋味。
“荒謬！真是荒謬！”沈老爺氣得面色鐵青，渾身發抖，“叫林管家去白家請人！”
再怎麽樣也要先救回兒子再說。
一百八十五沈慕正中毒
“嗚嗚……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老爺，救救正兒……”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兒子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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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對著她無比親切地笑道：“這些衣裳是慕嫻以前在家的時候做的，都只穿過一兩水，我舍不得扔一直收得好好的，現在這些就給你了。你先穿著，這幾天我再給你做幾身新的。”
“瘋丫頭，你穿了大小姐的衣裳，從今往後就是沈家的小姐了！”李姐拍著她的肩膀，大聲說道。
什麽跟什麽？李姐拍得並不重，可夏依依卻覺得身子發軟，又是看了這個看那個，一頭霧水地楞在了原地。
大太太笑著對她伸出手，“好孩子，快過來。”
大太太的手纖長柔美，白皙如玉，在夏依依看來卻不亞於魔爪，那聲“好孩子”也叫得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夏依依怔怔地看著那只手，遲疑了半晌也沒有如大太太期待的那樣回應她，而是象征性地稍微往前挪了挪。
距離拉近，大太太主動拉過她的手，滿面笑容地端詳她，“你叫夏依依是吧？從今天開始給我做幹女兒，當沈家的小姐，你可願意？”
what？！夏依依楞了。
“這麽好的事瘋……依依怎麽會不願意呢，給太太當幹女兒是多大的福氣啊，一般人想都想不到呢！”李姐在一旁高聲附和道。
以為夏依依是被這天大的好事砸蒙了，大太太也不急，依然一臉笑意地看著她。
昨天還要打死她來著，今天怎麽要收她做幹女兒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大太太向來視她如眼中釘肉中刺，這個大餡餅背後還不知道藏著怎樣的陰謀呢，她才不上這個當！
夏依依緩緩回神，看著大太太，道：“謝謝太太的好意，依依只是個丫頭，沒有當沈家小姐的福氣。”
她竟然不願意？大太太目瞪口呆。
“依依，你是不是高興糊塗了？做沈家的小姐是多大的好事，太太沒有嫌棄你，你怎麽還不願意呢？”李姐氣急敗壞地問道。
小姐和丫頭，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瘋丫頭傻了不成？
是啊，大太太怎麽可能不嫌棄她！夏依依淡淡一笑，“謝謝老爺太太擡舉，我自知身份卑賤，不配做沈家的小姐。”
她才不願意給這個歹毒的老太婆當幹女兒，把這樣一個人叫“媽”是對她老媽的侮辱。
再說，要是當了沈家的小姐，她以後就和沈慕晨是兄妹了……
“依依，從前我對你是有些嚴厲，那也是為了管好這個家。等你當了沈家的小姐，我以後會像對慕蕊一樣對你。”大太太試圖誘哄，語氣卻十分幹澀，又說道：“老爺和大少爺平時對你如何，你自己心裏應該也有數吧，我們都把你當成一家人，你怎麽就不願意當我們的家人？”
不管她有多不喜歡這丫頭，為了白沈兩家日後能綁在一條船上共進退，她必須讓她成為沈家的義女。
“太太，依依一定是一時高興壞了，等她想清楚就……”
“我已經想清楚了，如果太太沒有別的吩咐，我先回廚房幹活去了。”夏依依不等李姐說完便打斷道。
“依依，”大太太恢覆了鎮定，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白少爺對你的心意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你不想當沈家的小姐，難道也不想當白家的大少奶奶？要是沒有一個像樣的身份，你怎麽嫁進聲勢顯赫的白家？”
沈家小姐的分量不夠，白家大少奶奶的誘惑總夠大了吧？
整個嶺南城，甚至全省的名門世家，有哪個不想和白家攀上關系的？能嫁進白家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她就不相信這丫頭不想！
大太太犀利的目光直視夏依依的眼睛，似要將她看穿一般。
李姐也不再出聲，疑惑地看著她。
夏依依忍不住想笑：她想不想或者能不能嫁進白家關她們什麽事？一個丫頭的婚事也用得著大太太親自操心？說白了，沈家不過是想把她當成一顆增進兩家關系的棋子，什麽狗屁沈家的小姐只是她們拋出的誘餌。
“太太，我並不想嫁進白家，讓您費心了。”夏依依垂下眸子，不緊不慢地說道。
不想嫁進白家？大太太和李姐面面相覷。
瘋丫頭一定是瘋了！李姐上前一步，用力地推了推夏依依，“瘋丫頭，你可想清楚了？”
沈家的小姐都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對一般的女子來說更是可望不可及，何況還是一個下人丫頭！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們都不懂麽？夏依依有些煩了，不想再跟這兩個老女人糾纏，冷冷地說道：“我想清楚了，也說清楚了，還請太太和李姐見諒。”
她還真是小看了這丫頭！大太太面露頹色，身子往後靠了靠，語氣冰冷地說道：“既然不願意就算了，你回去幹活吧。”
“太太……”李姐急得幾乎要跺腳。
望著夏依依快速離去的背影，大太太挑了挑唇，“這事逼不來，也急不來，日後我定能想到別的法子讓她就範。”
……
夏依依從前院回來，無意中竟瞧見琴兒和小蓮站在僻靜處交頭接耳，兩個人好像還在傳遞什麽東西。
沈慕晨向來和二姨太那邊關系不好，饒是之前性子溫和的芝蘭也從不和琴兒來往，現在看到小蓮和那邊越走越近，夏依依的心裏總覺得有些異樣。
中午虎子來廚房玩，夏依依把他拉到一邊，悄聲叮囑道：“大少爺的飲食你多註意一些，別讓人趁機做了手腳。”
“做什麽手腳？”虎子一時沒明白過來，黑亮的雙眸瞪得大大的。
一百八十一投毒不成
“我也就是一說，你多註意就行了。大少爺身子弱，要是吃壞了什麽，太太追究起來還不得罵你們。”夏依依說道。
她還記得二姨太去年用巫術害沈慕晨的事，既然有一，難保不會有二。
那兩主仆一個性子，向來和誰都合不來，怎麽偏巧就跟小蓮好得像姐妹似的，誰知道這裏面有沒有什麽貓膩？
虎子似懂非懂，卻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沈慕晨昨晚一夜未眠，早起頭疼不止，到下午實在撐不住便臥床休息了。
小蓮把晚飯端了回去，對虎子吩咐道：“大少爺不讓我進他的臥房，你去叫他起來吃飯吧。”
虎子沒能把沈慕晨叫起來，回到客廳，他對小蓮轉達對方的意思：“大少爺說他沒胃口，讓我們把飯菜分著吃了。”
“大少爺不吃？”小蓮詫異地問道，說著回頭看了看桌上的飯桌。
沒想到出師不利。
東西都放進去了，那些菜該怎麽辦？
今晚東家的菜裏有一道是莊子上剛送來的野兔，虎子一早就對這道菜垂涎三尺了，迫不及待地說道：“大少爺都說了讓我們吃，我們趕緊吃吧。”
他娘說過，紅燒兔肉要趁熱吃才香。
虎子摩拳擦掌，正要往桌邊湊，小蓮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了他面前，目光閃爍道：“我……我們還是回廚房吃去吧，這些給大少爺留著，說不定遲些他又想吃了。”
“大少爺說了不吃就不會吃了，這些飯菜放在這裏到時還不是要端回廚房給我們吃。”
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他們因此經常沾大少爺的光吃好吃的，以前小蓮吃得比他還香，今天怎麽還客氣起來了？
電光火石間，虎子想起了夏依依之前叮囑的話。
莫非小蓮想害大少爺，往飯菜裏放東西了？
虎子偏過腦袋從小蓮的身側望向桌上誘人的飯菜，故意說道：“你是不是看到今天有兔肉，所以才不讓我吃，想一個人吃獨食？”
“誰說我想吃獨食了？我……”小蓮面色一僵，說著竟轉身將幾盤菜統統倒在了一起，端到虎子面前，怒道：“給你吃，讓你吃個夠！”
吃死了也別怪她。
“我也就說說，你還生氣了？”虎子嘿嘿一笑，又看向她，“咱們在一起當差，理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有好吃的也一起吃。”
他作勢要去拿碗分菜，不料小蓮卻重重地撞了過來，不偏不倚將整盤菜打翻在地上，嘴裏同時嚷道：“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菜盤反扣在地上，湯水濺得兩個人腳上都是，盤子也摔碎了。
本來還只是懷疑，現在虎子完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當即怒目而視，大喝道：“你是不是往菜裏放了什麽東西？”
好好的飯菜寧願倒了也不吃，這不是明擺著有鬼麽？
“你瞎說什麽？我幾時往菜裏放東西了！”小蓮也似惱了，叫道：“你要不信叫大夫來驗，看我有沒有下毒！”
琴兒說了，那東西無色無味，根本驗不出來。而且，就算中了毒十天半個月也沒有明顯的癥狀。
兩個人只顧爭吵，卻沒想到把臥房裏的沈慕晨給吵到了。本就頭痛欲裂，待他勉強打起精神來到客廳，看到地上的菜後立刻火冒三丈，怒道：“這麽點小事也值得你們吵成這樣，要不高興都別吃了！”
為一點吃食爭得都吵起來了，這像什麽話？
一看他發怒，虎子連忙解釋：“大少爺，小蓮……”
“大少爺，都是我不好，吵到你了，我現在就把這裏收拾好，你別生氣。”小蓮搶著自責，並把虎子的聲音壓了過去，態度看起來還十分恭順。
性子耿直的虎子根本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一時竟楞住了。
沈慕晨煩躁不堪，冷厲的目光一一怒視他們，訓斥道：“再讓我聽見你們這樣沒規矩便都給我出去！”
沒有一個丫頭能比得上依依，她在的時候何曾發生過這樣的事？
依依不在了，這裏變得也沒有一點樣子，不如都走了幹凈！
沒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沈慕晨捏了捏眉心，轉身便回屋了。
小蓮想害大少爺，他還沒有告訴他呢！
沈慕晨的背影冷得像座冰山，虎子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了肚子裏，轉過頭恨恨地對小蓮警告道：“你要是敢動什麽手腳害大少爺，我一定告訴老爺太太，讓他們處置你！”
“你愛告告去！”證據已經毀了，小蓮一臉有恃無恐。
……
虎子氣不過，晚上回後院把這事對夏依依說了一遍。
夏依依聽完騰地從井臺上站起，兩手袖子一抹，義憤填膺道：“我就知道她們是一夥的！”
竟然都把手伸到沈慕晨的院子裏去了，二姨太的手可真長啊！
“那我們該怎麽辦？要不要去告訴老爺太太？”虎子緊張地問道。
沈老爺不管家事，小蓮又是太太親自挑選的人，在完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跟她說了也沒用。
夏依依冷靜地想了想，叮囑道：“虎子，她們這次沒得手只怕還會有下一次。這樣吧，你以後把好大少爺房裏那關，我把好廚房這關，這樣她們就沒有機會下手了。”
“瘋丫頭，你不怪大少爺了嗎？”看著夏依依一心為沈慕晨，虎子忍不住問道。
是啊，沈慕晨負了她，她本應該恨他，可聽到他有危險，她便什麽都顧不上了。
夏依依眸光暗了暗，緩緩坐回井臺上，沈默了半晌，說道：“我只是個丫頭，有什麽資格怪大少爺？”
說不怪是假的，想起那個人對她的嫌棄和冷漠，她便恨他入骨，可一想起他曾經帶給她的快樂，刻骨銘心的思念便向潮水一樣向她湧來。比起怪，想念應該更多吧。
或許只有真正離開沈家的那一天，她才能徹底放下他。
“其實，自從你走了大少爺一回都沒有笑過，我看得出來，他也不好過。”瘋丫頭在的時候，大少爺每天都是高高興興的，現在瘋丫頭走了，他自己不開心，瘋丫頭也不開心，這又是何苦呢？虎子實在看不過去了，說道：“雖然我比你們小，但有些事情多少了解了一點。以前芝蘭姐對大少爺也盡心盡力，但他從來沒有對她像對你一樣。大少爺心裏是有你的……”
“虎子，我和大少爺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夏依依幽幽地說道。
曾經他們是主仆，現在連主仆都不是了。
“可是，大少爺還經常對著你寫的字發呆，你以前用過的東西……”
“虎子，你別說了，大少爺跟我沒有關系，我不想聽。”要是心裏有她，為什麽一次也不見他到後院來看她？夏依依難過地捂住了耳朵。
看她那樣，虎子抿住嘴，卻在心裏說道：你以前用過的東西他都不讓我們碰，還有你送的桃核如意結，他每晚都放在枕頭下面。他心裏還是有你的啊！
一百八十二她虧欠他
隔了兩三天，白初夏又像沒事人一樣來後院找夏依依，見面就問道：“夏依依，上次他們沒有再為難你吧？”
正在剝豌豆的夏依依嚇了一跳，伸著脖子往他身後看了好幾眼，半是打趣地問道：“我們太太沒有拿笤帚把你轟出去？”
他上次把沈家從上到下得罪了個遍，還敢來？
“怎麽會，我剛才特地向沈伯伯賠過罪了。”白初夏唇角一揚，兩個酒窩清晰地現了出來。
原本被拒絕後，白初夏還有點不好意思再見夏依依，上次的事算是幫了他。而且，上次父親對夏依依的肯定也給了他莫大的信心，令他很快從被拒絕的打擊中振作起來，重新正視自己的感情。
白初夏隨手拉過一個小板凳，在夏依依面前坐下，眉眼帶笑地看著她。
要讓他說，他還真說不出這丫頭到底哪裏好，但他就是覺得她好，好到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任何人都無法取代。
不僅他喜歡她，更重要的是他那從不輕易誇人的老爹也欣賞她。
看著夏依依賞心悅目的眉眼，白初夏臉上的酒窩又深了深，再次問道：“夏依依，後來你們那個混賬二少爺沒有找你麻煩吧？”
他今天說是來向沈老爹賠罪，實際是放心不下夏依依才來的。
“噓！”夏依依正在剝豌豆的手指一下豎到嘴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和二姨太院子相鄰的那道墻，壓低聲音說道：“你小點聲，要讓那邊聽到就真要找麻煩了。”
二姨太那一肚子氣還沒地方撒呢，現在就巴不得揪到她的小辮子好把她往死裏整。
“我沒事，你放心吧。”她又說道。
“你就這麽怕他們？”白初夏偏過頭，認真地盯著她的臉，“夏依依，你在這裏整天受欺負，為什麽不走啊？我可以幫你……”
“白少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欠你的情，你就別為我費心了。”夏依依將剝好的豆子放進竹筐裏，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
白初夏一次次幫她，她對他不無感激，但感激歸感激，原則還是不會變的。
新鮮的豌豆翠色喜人，散發出豆類特有的清新氣息。
白初夏盯著竹筐沈默了片刻，又轉頭看著她，“夏依依，你要不想欠我的情，就當我借錢給你好了，我幫你從沈伯伯那把賣身契買回來，你以後有機會了再把錢還給我，這樣行嗎？”
“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不想看你在這裏受委屈。”話音剛落，他又連忙解釋。
“真的不用，白少爺，你已經為我做的夠多的了……”
“瘋丫頭……白少爺來了？”杏兒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似乎想說什麽，看到白初夏又沒說了。
夏依依奇怪地回過頭去，杏兒已經徑直上井臺了。
她再一轉頭，剛好對上了白初夏黑亮的星眸，那雙眸子裏清晰地映著她的身影。
“白少爺，我只是個丫頭，不值得你這樣付出。”夏依依兩頰一熱，慌忙避開了那兩道灼灼的目光，低聲說道。
白初夏也臉色微紅，立刻將目光轉去了別處。頓了頓，他鼓起勇氣說道：“夏依依，當我跳進河裏去救你的那一刻，根本沒想過你是丫頭還是小姐。對我來說，你是一個人、一條生命。
“就算知道了你是沈家的丫頭，我也沒後悔救你。相反，我覺得我這輩子做的最有成就的事就是救了你！
“我……我是把你當朋友才一直對你好，幫助你，希望你不要誤會。”
既然她不接受他，那他就當她的朋友，萬一哪天她需要依靠，或者想起他了，他可以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
除了最後那句，前面這番話原本是他準備向夏依依表白的時候說的，現在也算表白，表白的卻是自己作為“朋友”的立場。盡管如此，白初夏還是整張臉都紅透了，甚至沒有勇氣去看夏依依的反應。
他只是把她當成朋友？
自己和沈慕晨他們都誤會了嗎？
夏依依措手不及，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白初夏面紅耳赤地看著別處，夏依依一聲不響地看著他，氛圍突然陷入了沈默。
杏兒洗好菜，突然朝他們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呢？怎麽我一來就沒聽到聲音了？”
白少爺的臉都紅了呢！
原本就覺得羞赧，被杏兒盯著，白初夏更覺得尷尬不已，起身道：“沒說什麽。”
他說了那麽多，也不知道這丫頭明沒明白。
欲言又止地瞟了夏依依一眼，白初夏徑自轉身走了。
“誒……”杏兒端著菜盆一臉莫名其妙。
夏依依抿了抿唇，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從她心裏悄然升起：從來到這個時空，真正平等看待她的確實只有白初夏一個。這個大男孩從一開始就無條件的信任她，關心她，甚至一次次完全置自己於不顧地幫她。
而她呢，為他做過什麽？
為了幫芝蘭，她利用他去對付舅老爺；為了幫杏兒，她又利用他去騙他表舅，還因此把他表舅送進了監獄。她除了利用他，就是心安理得地享用他一次次特意送來的美食。
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怪過她，還在一味地討好、付出……
她虧欠他實在太多了！
……
上次察覺到異常後，虎子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時刻盯著小蓮，總算沒有給她下手的機會。
廚房裏，夏依依也格外小心。
一天，琴兒通知說沈慕正被學校留堂，要廚房給他留飯。不多時，小蓮也過來說沈慕晨身體不適，晚飯遲些再端。周大娘按吩咐把兩個人的飯菜都溫在了鍋裏。
下人們正在吃飯的時候，夏依依看到琴兒似乎去了廚房，她心裏一緊，連飯都沒吃完便立刻追了過去。
夏依依趕到的時候，琴兒剛好放下溫著飯菜的鍋蓋。
夏依依冷聲問道：“你做什麽？”
“二姨太吩咐我來看看有沒有給二少爺留飯。”琴兒瞥了她一眼，說完便走了。
她前腳一走，夏依依後腳便揭開鍋蓋檢查飯菜。
飯菜倒像原模原樣，絲毫看不出動過手腳的樣子，夏依依仍覺得不放心，靈機一動，把沈慕正和沈慕晨的飯菜調了個個。
一連很多天過去，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漸漸地，她也把這件事給忘了。
一百八十三吵起來了
今年的端午節，沈慕嫻帶著剛滿月的小兒子回娘家來了，大太太也特意派人去把李凝香接了過來。
天氣晴好，大太太命人在花園裏擺了茶點，把家裏的小輩們全都叫了過去，大家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前院人多，夏依依也臨時被林管家叫去幫忙。
遠遠地，她便在一群人中看到了坐在李凝香身邊的沈慕晨，他依然一身長衫，儒雅而俊逸，李凝香如花的笑顏正對著他，兩個人似乎在說著什麽，都是一臉笑意。
如果沈慕晨過了20歲仍安然無恙，他和李凝香最終還是會走到一起的吧？
大少爺和大小姐，他們才是天生一對啊！
夏依依眸光暗了暗，悄然走過去，站到了桌旁。
還以為人多大家不會發現她，沒想到，李凝香第一個叫了起來：“依依，好久不見了，我剛才去表哥的院子還在問你呢，沒想到你不在那了。”
陽光暖風中，李凝香愉快的俏臉比花園裏的鮮花還嬌艷，那雙美目也如秋水般明媚動人。
夏依依更覺得自慚形穢，勉強笑了笑，“表小姐有心了。”
“咦，”李凝香微微詫異，“依依，幾個月沒見你瘦了不少呢……”
“凝香，難道來一趟，你不跟表哥表姐多說會話，怎麽倒拉著一個丫頭說個不停了？”大太太瞪了夏依依一眼，嗔怪道。
想利用她的時候就叫她做沈家的小姐，利用不上了又一口一個丫頭了？
她還不想跟李凝香說話呢！
夏依依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趁機躲得離李凝香遠遠的。
碧綠的茶水映出藍天白雲，沈慕晨盯著茶杯，想象上一次見到夏依依的樣子，她確實又瘦了，單薄得令人心疼。
現在看到他和李凝香坐在一起，那丫頭心裏一定不好過吧？
也罷，就讓她的失望又多一分，趁早對他死心。
沈慕晨放下茶杯，緩緩開口道：“凝香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後多的是時間過來，還怕沒機會說話。”
“那倒是。凝香，畢業了要經常過來玩啊，到時姑媽讓人去接你。”
難得慕晨對凝香轉了性，以後兩個人多些相處，不愁好事不成。
等慕晨和凝香成了親，瘋丫頭也該死心了，到時再勸說她當沈家的義女嫁進白家，應該就能水到渠成。
大太太看著面前的一對佳人，想著美好的未來，笑意溢上了眼角眉稍。
抱著孩子的沈慕嫻也莞爾一笑，“一晃凝香都畢業了，成大姑娘了呢，舅舅他們是不是也開始張羅起來了？”
去年沖喜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她不知道弟弟的心意，和母親一樣，她也希望這對璧人能早日修成正果。
“表姐……”李凝香俏臉飛紅，瞄了沈慕晨一眼，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去。
父母早就在催她了，但她從來沒有松口過，她在等表哥，等他娶她。
表哥剛才的意思也是叫她畢業了經常過來玩吧，他是不是改變心意了？
下個月就畢業了，快了……
大太太會心一笑，“慕晨的身子看著一天天好起來，我看是上次的大病把災難都帶走了，以後肯定會太太平平的。”
慕晨太太平平的就不用擔心耽誤凝香，可以安心和她結婚生子，為沈家開枝散葉了。
大太太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兒子，眼底的期待不言而喻。
沈慕嫻正要開口，只聽李凝香無比肯定地說道：“表哥以後一定無病無災，長命百歲。”
“那樣就可以把凝香娶進門了！”沈慕嫻趁機打趣。
“表姐！”李凝香滿面通紅，再次低下頭去。
大太太和沈慕嫻見她這副模樣一起大笑起來，愉快的歡笑聲幾乎響徹整個花園。
要是以前他一定會阻止這種話題，現在竟然一聲不吭，是默許了麽？夏依依接過鳳丫遞來的空熱水瓶，回後院之前深深看了沈慕晨一眼，只見他神色自若地喝著茶，既看不出惱怒也看不出歡喜。
想必是默許了……
轉身，淚落。
臉上一片冰涼，夏依依努力昂首挺胸，生怕讓人從背後看出她的悲傷。
眼角餘光中，夏依依纖細的身影越走越遠。沈慕晨突然正色道：“姐，我已經說過了，這輩子都不成親，你以後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娶李凝香，從前如此，現在，今後都一樣。
沈慕嫻愉悅的笑臉頓時僵住了。
大太太聞言也臉色一變，“你這孩子……”
“娘，您也是，您是凝香的姑媽，應當為她張羅一門好親事，而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沈慕晨連母親也一起訓斥。
……
白初夏今天有事，一早讓人送來了去年的那種玫瑰豆沙餡的粽子，可能是考慮到夏依依現在在廚房，人來人往，他這次送的是去年的兩倍，夏依依自己留了幾個，其餘都分給了周大娘和杏兒他們。
她回廚房打熱水的時候，後院也坐著好幾個人，都在津津有味地吃著粽子，柳千絮竟也在當中。
“瘋丫頭，白少爺買的粽子真好吃，聽說是糯香齋的，一定很貴吧？”杏兒邊吃邊高興地問她。
“不知道。”夏依依漫不經心地說道。
她滿腦子都是剛才沈家人歡笑的場景，哪有心情說這些。
柳千絮也拿著一個粽子在吃，雙眸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瘋丫頭，這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好，白少爺這般對你，是想娶你當白家的大少奶奶吧？”
白初夏什麽時候說這話了？吃東西也堵不上她的嘴！
前院才憋著一肚子酸水，沒想到到後院又受這種奚落，夏依依沒好氣地瞪她，“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柳小姐自己都還沒出閣，開這種玩笑也不怕被人笑話？”
她那點心思還當別人不知道麽？
自己想當白家的大少奶奶，就說別人！
“你……”被夏依依戳到痛處，柳千絮當即氣得小臉發青，扔下粽子恨恨地瞪她，“瘋丫頭，你以為白少爺對你好，你就真能當上白家的大少奶奶啊？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
“一人少說一句吧，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別傷了和氣。”周大娘連忙解圍。
“是啊，好好的怎麽就吵起來了。”杏兒也不安地說道。
夏依依正在氣頭上，哪裏聽得進勸，反諷道：“我只是個丫頭，自然比不得柳小姐。只要柳小姐願意，白家還不隨時準備八人大轎把你擡進門！”
只怕她自己送上門，白家也沒人會理她！
一百八十四出現“幻覺”
柳千絮面色煞白，一下從凳子上跳起，咬牙切齒地瞪著夏依依，那架式恨不得跟她拼命。
夏依依剛好也想找人出氣，兩手袖子一抹，就等著對方沖過來。
眼看兩個人一觸即發，周大娘和杏兒連忙起身相勸，好不容易一個拉一個，把她們給拉開了。
這時，鳳丫氣沖沖地跑下後，對夏依依吼道：“瘋丫頭，你打個開水要打一天？前面等著開水用，我還以為你死在路上了！”
“你才死了呢，你全家都死了！”夏依依火氣正旺，轉頭對她怒道。
鳳丫一楞，接著竟眼圈泛紅，不出聲了。
看她這樣，夏依依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鳳丫嫁到婆家不久，男人就得了一場大病，全家到處求醫問藥，錢花了無數，可人到現在還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夏依依懊惱不已，想說幾句軟話道歉，可看到柳千絮那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樣，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
如沈慕晨所料，晚上夏依依又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但這一次她沒有哭，只是靜靜地坐著。
因為今晚太過安靜，一開始沈慕晨甚至不確定她真的在院子裏，當他探出半個身子望過去，正好看到她對著巷口的臉，他立刻縮回身子，並轉身快步離開。
出於他意料的是，這一次他分明感覺到夏依依看到了他，可她卻沒有追過來。
或許那丫頭聽到白天那番話徹底失望了吧？
是該放下了！
身後沒有了追的人似乎少了某種期待，沈慕晨有些失落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站在廊下默默仰望頭頂的月亮。
又是一彎上弦月，月光淡薄，夜風清涼。
夏依依對著黑暗的巷口自嘲地笑了笑，她剛才又出現“幻覺”了，再一次看到沈慕晨來後院。
他都要成親了，這時候應該在夢裏甜睡吧，怎麽可能還來後院？
沈慕晨要真成了親，這個地方就對她徹底失去了意義，到時還要繼續留在這裏，看他們夫婦恩愛相守嗎？
瘋丫頭的賣身契約還剩兩年，要不要聽白初夏的話，先把賣身契贖回來，然後離開沈家去外面找個別的工作？
想到白初夏，夏依依又想起了白天柳千絮的鄙視。
要不是白初夏只把她當“朋友”，她真想眼睛一閉心一橫，把白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一舉拿下，亮瞎柳千絮、大太太這幫人的狗眼！
當然，這只是氣話，就算白初夏真對她有好感，她也不可能為了報覆其他人而嫁給他，那樣對他太不公平了。
他視她為朋友，以後她也要對他真誠相待。
夜風微涼，夏依依打了個寒顫，結束這一回的“空等”，起身回屋了。
……
端午過後沒幾天，二姨太院子裏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事情的起因是沈慕正一次次被學校留堂，當沈老爺也被老師叫過去才知道他上課不專心，總是打瞌睡。沈老爺回來責備二姨太，一開始二姨太還沒有放在心上，後來發現沈慕正不僅整天焉頭搭腦，還日漸消瘦，漸漸地，她意識到事情不妙。
寧靜的早晨，正當沈家的下人們各司其職，東家陸續起床的時候，二姨太的院子裏傳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都往聲音傳出的地方跑去，只見送沈慕正上學的家丁站在二姨太的院子門口。裏面，二姨太披頭散發，一張臉上涕淚縱橫，正抱著兒子哭嚎；被她抱在懷裏的沈慕正這段時間幾乎瘦了一圈，此刻面白如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二少爺病了？”
“病了該請大夫啊，二姨太怎麽光哭？”
“莫不是得了什麽醫不好的病吧，你看二少爺都瘦成什麽樣了，這段時間二姨太好像也沒少請大夫吧。”
“……”
不到一會兒，幾乎所有的下人們都團聚在二姨太的院門口，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很快，沈老爺和大太太他們聞訊前來。
一看到沈老爺，二姨太立刻放下兒子，“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老爺，救救正兒，求你救救正兒……”
“林管家呢，有沒有去請大夫？”沈老爺看這情形也知道是沈慕正生病了，沖著院外的下人們問道。
“去了，去了。”有人回道。
“老爺……請大夫沒用，求你請白家的陳掌櫃來，只有他能救正兒……老爺，請陳掌櫃，求求你去請陳掌櫃……”二姨太緊緊拽著沈老爺的衣角，仰著滿是淚水的臉，拼命懇求。
請陳掌櫃？難道沈慕正中了巫術？
她記得去年沈慕晨中巫術是像發了瘋一樣砸東西，可沈慕正像條死魚，兩個人的情形完全不同啊。
站在人群中的夏依依震驚非常。
大太太也意識到了什麽，開口問道：“慕正病了不請大夫，請白家陳掌櫃是個什麽道理？”
聞言，二姨太像被人拿住了命門一般，瞬間面色慘白，目光呆滯。
去年用巫術害沈慕晨的時候，她同時也請巫師制了蠱毒，原本是用來毒害沈慕晨的，誰知小蓮失了手，後來又被虎子盯上，她只好讓琴兒去投毒。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琴兒明明投在沈慕晨的飯菜裏，中毒的卻是沈慕正。
那巫師四處游走，她早已尋不到人，這段時間請了數個大夫卻沒有一個能解此毒的，現在兒子性命攸關，她只能寄希望於去年救過沈慕晨的陳掌櫃。
紙包不住火了。
楞了好一會兒，二姨太一聲哀嚎，邊哭邊說道：“是我不好，我……我弄了蠱毒，沒想到……”說著她又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死命拽住了沈老爺的衣角，“老爺，救救正兒，只要能救活正兒，要我受什麽樣的懲罰都可以……”
我勒個去啊！還真被她猜中了！
要是上次虎子沒有及時發現，現在要死不活的就是沈慕晨了！
這幾個歹毒的女人！
慢著，她們要害的是沈慕晨，怎麽是沈慕正中了招？
夏依依瞪大雙眸放眼望去，只見琴兒蓬頭垢面地縮在角落，呆滯的眼睛裏寫滿了驚恐，臉上和露在衣袖外的手臂上全都傷痕累累。
琴兒把毒錯下到沈慕正身上，所以被二姨太打了嗎？
說不出是慶幸還是同情，看著這些被自己的“石頭”砸了腳的人，夏依依心裏五味雜陳，十分不是滋味。
“荒謬！真是荒謬！”沈老爺氣得面色鐵青，渾身發抖，“叫林管家去白家請人！”
再怎麽樣也要先救回兒子再說。
一百八十五沈慕正中毒
“嗚嗚……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老爺，救救正兒……”
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給兒子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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