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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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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地閉上了眼睛,絕望的淚水從她眼角滑落,一直流進耳朵。

“姐姐,你別難過,大不了我們再回戲班去!”芳妮輕輕為她拭去淚水,語氣堅定地安慰道:“不管你去哪裏我都陪著你,我們永遠也不分開!”

因為她的膽小,三姨太很快就要被趕出沈家了。盡管大太太和李姐說對她不計前嫌,但她作為三姨太的“妹妹”和丫頭,又怎麽會獨自留下呢?

“柳小姐呢?她有沒有來過?”

這件事一定跟瘋丫頭有關!她記得事發的時候瘋丫頭是和沈慕晨一起好整以暇地出現的。即使她被趕出了沈家,她也一定不會放過瘋丫頭!

三姨太記得柳千絮說過有辦法對付瘋丫頭,她現在就想知道她的辦法,用到她的辦法!

七十七我要死了

沈老爺沒有再去三姨太的院子,每天的飯菜大太太也吩咐芳妮端回屋裏去,因此,那兩主仆雖然還在沈家,卻成了沈家的“隱形人”。

受這件事情的影響,整個沈家都陷入了一片低迷的氛圍中。

這天又飄起了雪花,夏依依正站在廊下望著天空發呆,忽然杏兒端著一大盤直冒熱氣的元宵走進了院子。

“瘋丫頭,周大娘讓我給大少爺送元宵來了。”她笑嘻嘻地說道。

夏依依連忙過去接,“今天才十四,怎麽就吃元宵了?”

“是後門柳家送來的,她們提前做了,說送些給咱們家嘗嘗。這些你和大少爺、虎子哥吃,廚房還有,我還得給太太和二姨太他們送去。”看著夏依依將元宵端進屋,杏兒又提醒了一句:“你們趁熱吃!”

各個地方的元宵不同,這裏的元宵不是湯圓,而大大的帶肉餡的團子。這一盤元宵有六個,看起來晶瑩剔透、皮薄餡足,那騰騰的熱氣中帶著誘人的香味,十分美味的樣子。

沈慕晨在書房看書,這會午飯才用過沒多久,他只象征性地掰了半個來嘗,其他的讓夏依依和虎子分著吃。

夏依依將剩下的團子端到客廳,和虎子坐在火盆邊邊烤火邊吃。

“真好吃!沒想到柳大娘手藝這麽好,以前還從來沒給我們送過呢!”虎子嘴裏塞得滿滿的,愜意地感嘆道。

“確實挺好吃的。以前沒給我們送,這次為什麽要給我們送啊?”夏依依隨口問。

這團子米團勁道,口感非常好,更奇妙的是裏面的肉餡看起來油汪汪的,吃起來卻一點也不膩,還有種特別的香味。這種香味夏依依有那麽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怎麽都想不起來在哪吃到過。

虎子幾口就把一個團子吃完了,接著又拿起了第二個,“誰知道呢,反正送來了就吃。”

又是一大口咬下去,他手裏的團子冒出一陣熱騰騰的白氣後露出裏面油光四溢的肉餡。

夏依依一個也吃完了,看著碗裏猶豫了一下:中飯吃得不少,再這麽吃下去晚飯可能就吃不下了。

“誒,瘋丫頭,你有沒有覺得這團子裏面放了香菇啊?”虎子邊吃邊盯著手裏的團子,疑惑地說道:“奇怪,我吃起來好像有香菇的味道,但為什麽又看不到呢?”

香菇?!夏依依頭皮都要炸開了:難怪覺得有股特別的味道!沒錯,她終於想起來了,是香菇,她嚴重過敏,長這麽大總共吃過不超過五次的東西!

“完了!”夏依依一下從凳子上跳起,用手摳著喉嚨往外跑去。

“瘋丫頭,你怎麽了?”虎子也扔下團子跟著跑過去。

怎麽這麽不小心?怎麽會連香菇的味道都吃不出來?

你妹!印象中最嚴重的那次過敏是差點休克啊,這裏醫學不發達,要是休克的話她肯定就掛了!

“呃,呃……”夏依依拼命地摳自己的喉嚨,想把剛吃進去的東西都吐出來。

虎子感覺情況好像有點嚴重,連忙進去叫沈慕晨。

院子裏,雪花已經覆蓋了薄薄的一層,夏依依仍蹲在廊下摳著喉嚨幹嘔。也不知是嘔的,還是急的,那張小臉滿面通紅,額上青筋直冒。

這丫頭一刻鐘前還好好的,這會怎麽就這樣了?沈慕晨詫異地問道:“依依,你這是怎麽了?”

“我要死了!”摳了半天都是在幹嘔,她一定是要死了!夏依依急得想哭。

“你吃了什麽嗎?”看她不停在摳著喉嚨,沈慕晨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呃……是香菇,我不能吃香菇……過敏!”夏依依絲毫不敢放松,說話的間隙也在逼自己吐。

“團子裏有香菇嗎?”沈慕晨轉頭問虎子。

他剛才只吃了半個,沒有特別留意。

“我吃到好像有香菇的味道,但沒看到香菇。”虎子烏黑的眉毛皺了皺,有些不敢肯定。

“那你趕緊去叫林管家請大夫過來!”沈慕晨吩咐。

“不用了。”夏依依擺手。

來不及了!她對香菇是嚴重過敏,通常情況下幾分鐘就會有反應。這裏一沒有電話,二沒有汽車,等大夫趕到她早就掛了!

“呃……”

要死就死吧!夏依依嘔得兩眼冒金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的不用請大夫嗎?”都說要死了為什麽不讓請大夫?沈慕晨不解地看著夏依依,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擔心。

“不……用……了。”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夏依依靠在廊柱上搖了搖頭。

難道她在這個時空只是個匆匆的過客麽?

還好只是一條丫頭命,要真是公主皇妃該有多遺憾!

不行,即使是丫頭也不能就這麽死了!

夏依依心念急轉,大聲道:“大少爺!不對!沈慕晨,我喜歡你!”

這是她這輩子喜歡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的一個人了,她不能到死都不讓他知道!

“沈慕晨,你是我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人,要是我死了,希望你能偶爾想起我!”夏依依仰起頭,淚眼汪汪地望著沈慕晨。

瘋丫頭竟敢當面叫大少爺的名字!虎子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接著又轉頭看沈慕晨。

這丫頭在說什麽?!沈慕晨仿佛石化了,整個人楞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著夏依依。

“沈慕晨,我說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夏依依進入了生命“倒計時”,狀態變得有些瘋狂,“我說我喜歡你!喜、歡、你!

“人人生而平等,哪怕我只是個下人,也有喜歡你的資格!

“對了,你一定沒有看過《簡-愛》,裏面有一句臺詞是:‘……justasifbothhadpassedthroughthegrave,andwestoodatGod'sfeet,equal,--asweare!’就像我們經歷死亡之後,會平等地站在上帝面前,因為我們生而平等!

“你們讀的那些詩我記不住,但我記得一句話:所愛隔山海,山海俱可平。如果我不是這麽快要死了,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和你在一起,哪怕排山倒海!”

夏依依爭分奪秒而又窮盡畢生所學,總算把自己的一腔真情了無遺憾地表達清楚了。她一口氣說完這些,含著眼淚露出了愉快而又滿足的笑容。

虎子從來沒有聽過英文,一下情不自禁地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

那句“我喜歡你”他還沒明白過來,沒想到又來了這麽一串莫名其妙的英文!沈慕晨震驚得無以覆加,長這麽大頭一次不知所措了。

夏依依看著沈慕晨,沈慕晨和虎子一起看著她,三個人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氣氛說不出的滑稽和詭異。

七十八丟人丟到家

“新年好啊!你們這是在做什麽?”一個爽朗的聲音打破了院子裏僵持的氛圍。

三個人幾乎同時看過去,只見周文清笑呵呵地走了進來。

“周、周兄。”沈慕晨第一個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打招呼。

“沈兄,你這是怎麽了?”頭一次見到沈慕晨如此僵硬的表情,周文清臉上的笑意頓時收斂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虎子和夏依依,“夏先生,這大冷天的你怎麽坐在地上啊?”

今天這是怎麽了?這個院子裏的人怎麽個個都如此怪異?

周文清及時將夏依依從地上扶進來,再次驚訝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我……”

怎麽回事啊?照理說這麽長時間應該有反應了啊!

夏依依拉開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又拉開褲腳看了看,身上竟然毫無過敏的癥狀。

到底是怎麽……我去!她穿越了啊!現在的身體是瘋丫頭的,不是她夏依依!

夏依依猛然回過神來,下一秒,她的臉一下紅到了脖子:尼瑪,這次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了!

“不、不好意思啊!誤會,完全是誤會!我以為、我以為我要死了……”夏依依尷尬至極,恨不得自己能憑空消失在他們面前。

她以為她要死了?沈慕晨好像明白了什麽,臉上微微一紅,立馬轉移了目光。

“嗯嗯,”他假咳了一聲,轉身對周文清作了個手勢,“周兄,屋裏請。”

“沈兄請。”周文清客氣道。

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屋去。走到門口,沈慕晨回頭快速掃了夏依依一眼,含糊地說道:“外面冷,都進屋吧。”

他會怎麽看她?一定覺得她是神經病吧?或者花癡!沈慕晨和周文清去了書房,按道理她應該進去端茶倒水地侍候,但此刻夏依依實在沒有勇氣見到那個人了,磨蹭了半天硬是把虎子推了進去。

書房裏,沈慕晨表面上在和周文清閑聊,心裏想的卻都是剛才的一幕。

他早就發現那丫頭擁有超越她年紀的見識和頭腦,經過三姨太的事,也看出她在男女感情這方面比他還成熟。盡管如此,在他心裏卻只是盡量把她當成一般的小丫頭,並未有過其他的想法。

想不到,她竟傾心於他!

這丫頭……

“沈兄,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周文清大聲問道。

“啊?”沈慕晨都不知道自己的思緒是什麽時候飄走的,現在被強行拉了回來卻是一片茫然。

周文清始終覺得不動勁,總有股說不出的怪異感。回顧最近聽到的傳聞,再看看這一個二個異常的表現,他不禁懷疑是不是三姨太的事對他們的打擊太大,陰影到現在還沒有消除。

“沈兄,無論什麽事情終究不過是時間的塵埃,他人再如何評論都會過去,還是要早日釋懷啊!”他好心地勸導。

“周兄所言極是。”沈慕晨明白他說的是哪件事,臉上浮現一絲難堪。

夏依依在客廳裏如坐針氈,懊惱地敲了半天腦袋後索性躲去後院了。

廚房裏依然在烤火,柳千絮也在。

看到夏依依,柳千絮原本平常的目光變得考究,一連看了她好幾眼,幾乎是把她從頭看到腳。

“瘋丫頭,柳小姐送來的團子你吃了嗎?”杏兒問道。

還說呢,要不是那團子她也不會出那麽大的醜!以後都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沈慕晨了!夏依依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好吃吧?我們都在說柳大娘的手藝好哩。”杏兒又愉快地說道。

“瘋丫頭應該吃不慣吧?”周大娘記得夏依依不吃香菇,隨口問道:“柳小姐,我吃裏面好像有香菇味兒,可瞅了半天又沒看到香菇,你們這是怎麽做的?”

“這……是我娘做的,我也不知道哩。”柳千絮不自然地笑了笑,轉頭看著夏依依,“瘋丫頭,你吃團子了嗎?吃得慣嗎?”

夏依依雙手托腮,愁眉苦臉地想著自己的心思,對她們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

“瘋丫頭!”

“啊?你們說什麽?”夏依依被叫得回過神來。

“柳小姐問你吃不吃得慣她們送來的團子。”杏兒幫著覆述道。

“吃得慣。”夏依依漫不經心地點頭。

不是說瘋丫頭對香菇嚴重過敏麽?她可是用了大量香菇熬水,然後再和進團子裏的啊,為什麽她吃了完全沒有反應?柳千絮微微瞇起了眼,“瘋丫頭,你覺得我娘做的團子好吃嗎?”

“好吃。”夏依依的腦子亂得像團麻,想也沒想便又點頭。

周大娘看出她有些異常,問道:“瘋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啊?”

“沒有。周先生來找大少爺下棋,我沒事就來後面坐坐。”本想來後院躲清凈,沒想到不斷被提問,夏依依斂了斂神,準備撤退。

“周先生來了?”周大娘突然話鋒一轉,問道:“柳小姐,我聽說周家上你們家提親來著?”

年底正是相親對頭的時候,各家有當齡的孩子都會四處張羅,這些信息也經由媒婆的嘴四處傳播開來,幾乎沒有任何保密性可言。

傳言周家年前曾托人來柳家說親,但被柳家一口回絕了。

“也就隨口一說,不當真的。”柳千絮不自在地捋了捋頭發,手還沒放下臉就先紅了。

難怪上次在沈慕晨的房裏提起周先生她會打翻茶杯,原來是這麽回事!夏依依的八卦心理被勾起了起來,剛要離開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周家條件是一般,但周先生人還是不錯的,又是教學先生,人品學識都沒得說。柳小姐何不考慮一下?”周大娘問道。

周文清不過是一個一窮二白的教書先生,她柳家如今雖然落魄了,但她好歹也是個大小姐出身,怎麽可能嫁給他當個洗衣婦?柳千絮在心裏冷哼。

夏依依對周文清的印象非常不錯,也知道他對柳千絮的一片心意,忍不說道:“是啊,我也覺得周先生人很好,每次過來都有說有笑的,一點都不拿先生的架子!”

“我覺得白少爺最好!”杏兒突然插嘴:“白少爺不僅人長得好,還大方,總買點心過來給瘋丫頭吃!”

“你知道個什麽!”周大娘打趣她。

“……”

白初夏總買點心給瘋丫頭吃?

總買?!

柳千絮的心仿佛被利刃刺中:她正是為了白初夏才拒絕了周家的提親,也正是為了他才費盡心思做香菇團子給瘋丫頭吃,沒想到從不拿正眼瞧她的白初夏竟然在這個瘋丫頭面前大獻殷勤!

瘋丫頭!柳千絮咬牙切齒地盯著火盆,那張俏臉在火光下呈現出一絲猙獰。

七十九不必再提

“你不是說很有把握嗎?為什麽會這樣?”三姨太柳眉倒豎,滿臉惱怒地問道。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盡管沈家沒有明說現在就趕她走,但整個府裏從上到下的態度都擺在這裏,若不是為了報覆瘋丫頭,她也不會留到今天。現在計劃竟然失敗了!

想到自己離開沈家之後再也沒有機會接近瘋丫頭,報覆她,三姨太就難掩心頭的焦慮。

“實在不行就給她下毒藥吧,老鼠藥農藥什麽都可以!”她把心一橫,咬牙說道。

柳千絮手裏的茶杯險些脫手,下毒?這兩主仆根本沒有機會接近瘋丫頭,這是要拿她當箭使?

開玩笑!她好好的人生憑什麽毀在她們的手裏?之前是周大娘說瘋丫頭對香菇嚴重過敏,她才費盡心機做香菇團子的。就算瘋丫頭真的吃團子過敏死了也沒辦法找她的麻煩,但下毒是什麽概念?若瘋丫頭中毒而死她第一個就是陪葬的,這種蠢事她怎麽可能做?

“三姨太,這次我送團子過來是借著元宵節的由頭,若是平白無故的,我拿什麽給她下毒?再說了,中毒跟過敏可是兩個概念啊!沈家的下人不明不白被毒死,你覺得官府查起來,我們能逃得了幹系嗎?”柳千絮冷冷地問道。

“是啊,姐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沒必要為一個瘋丫頭把自己搭進去!”芳妮也勸道。

“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都是因她而起,我不甘心就這麽放過她,我不甘心!”三姨太恨恨地盯著跳躍的燭火,眼底亦是一片血色。

要不是瘋丫頭撞破了她和趙二爺的關系,她也不會那麽急著逼對方娶她;要不是她逼得太狠,趙二爺也不會去相親對頭。說到底都是瘋丫頭毀了她的好事,她的幸福和人生全都葬送在她手裏,叫她怎麽能咽得下這口氣?

落到今天的下場只能怪你蠢!柳千絮嘴角勾起一抹嘲諷,接著又掃了一眼昔日氣派溫馨而今冷冷清清的屋子,淡淡地笑道:“三姨太,如今趙二爺不僅被判了刑,而且還名聲掃地,等他出來的時候再想說親也難了。你對他一片真心,你們之前又是情投意合,何不安心等他出來後想辦法和他重修舊好,何必跟一個瘋丫頭鬥得你死我活?”

柳千絮說這番話自有自己的目的:其一,與其被三姨太卷進險境不如轉移她的註意力,好讓自己及早抽身出去;其二,萬一三姨太到時還有一線機會攀上趙二爺,那她也有個盟友。

提起趙二爺,三姨太眼裏的恨意漸漸緩和,嘆了口氣道:“只怕趙二爺現在已經對我恨之入骨,哪裏還會想跟我重修舊好?”

燭光將她的影子投到帳幔上,那影子低著頭,深深的失落和憂傷清晰可見。

芳妮眸光暗了暗,想要安慰又不知該說什麽。

柳千絮又是輕輕一笑,“現在是現在,以後是以後。俗話說日久見人心,你若是在外面一心一意等他,他自然會感動,等他出來的時候名門閨秀肯定是娶不到了,而他的眼光一般的人又看不上,相比之下你不就是最合適的人選麽?”

“柳小姐說得對!”芳妮也跟著露出了一絲笑意,“姐姐,我們還是回戲班去吧。都說患難見真情,若是趙二爺出來的時候知道你還在等他,說不定一感動就回頭了。沈老爺的脾氣你是知道的,雖然他輕易不發火,可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改變了,我們在這裏除了看人白眼不過是浪費時間!”

“可不是!沈家向來最註重門風,這事不會再有轉機了。你們回到戲班就算不為等趙二爺,起碼也比在這裏機會大啊!憑三姨太你的美貌,除了沈老爺,自然還有王老爺、李老爺對你動心,實在沒必要浪費在這裏!”柳千絮趁機換了一副婉惜的語氣勸道。

三姨太已經沒有未來可言了,但她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姐,本來攪和到她們的事情中傳出去名聲就不好聽,萬一三姨太再做出什麽偏激的行為把她牽涉其中就更麻煩了。為今之計還是早點把這個燙手的山芋送走的好!

沈家遲遲不趕三姨太走,柳千絮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這兩主仆果然被她的巧舌如簧打動。三姨太蒼白的臉上出現一縷希望之光,點頭道:“好,我們明天就走!”

“這就對了!”柳千絮笑容和煦地站起身來,“那我就在這裏祝三姨太回到戲班重振雄風了!”

……

晚飯時間到了,躲了一個下午的夏依依終於無處可躲了。

飯菜都已擺在了桌上,她忐忑不安地站在旁邊,等著虎子把沈慕晨從書房裏叫出來吃飯。

知道那家夥向來沈得住氣,卻沒想過今天下午會如此平靜:他既沒有對她的那番表白做出回應,也沒有把她叫去書房教訓一通,甚至一整個下午都不曾找過她、提起她。

按理說,這個時代一個14、5歲的少女談論感情應該不算突兀吧,難道他是想用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來委婉地拒絕她麽?

嗯,確實挺像他的風格!

沈慕晨被虎子叫出來,遠遠就看到了一聲不吭地杵在飯桌邊的夏依依,她低著頭,唇瓣緊抿,兩頰浮現出暖暖的酡紅。

“嗯嗯。”沈慕晨輕咳了一聲作為提醒。

夏依依下意識地擡起了頭,可只是匆匆的一瞥,她便又慌亂地轉移了目光。

“大少爺,熱水已經倒好了,你洗手吧。”她低聲說道。

“好。”沈慕晨也不去看她,自己走到了臉盆架邊。

升騰的熱氣中,他的皮膚像女孩子般細致光潔,那張俊臉上是不露痕跡的平靜從容。

看來他是真的準備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了!夏依依悄悄打量沈慕晨,心裏充滿了失落。

沈慕晨洗完手轉身,無意間正好遇到夏依依探究的目光。四目相對,兩個人幾乎同時轉移了視線,接著各自臉上一熱後,竟又不約而同地低下頭去。

“之前說過敏……沒事了吧?”沈慕晨坐在飯桌邊故作隨意地問道。

“沒、沒事。”他是要提了麽?趁機教訓她,還是拒絕她?夏依依一邊盛湯一邊不安地猜測。

“大少爺請用。”她把那小碗熱氣騰騰的蓮藕排骨湯放在他面前,趁機又偷偷瞄了他一眼。

“那就好。”沈慕晨淡淡地說道。

他舉起調羹開始低頭喝湯。

一碗湯喝完,他又捧起了飯碗若無其事地吃飯。

就這樣?他難道沒有話要跟她說嗎?

一個下午了啊!

夏依依站在一旁猶如百爪撓心。

“大少爺,今天中午……”

“既然你沒有過敏,中午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不等夏依依說完,沈慕晨打斷道。

八十他做不到

其實她是想說,中午的事可不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

呵呵,其實不用她說,別人就已經當作沒有發生過了。

他拒絕了她!沒錯,這就是沈慕晨式的回應。

似乎被打斷的不是那句話,而是她的希望和脊梁骨,夏依依眼裏的光瞬間熄滅,人也垂頭喪氣地縮了起來。

眼前的事物開始一點點模糊,淚水從她的眼眶不斷湧出,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仿若未覺。

昏黃的燭光下,沈慕晨默默地吃著飯,對周圍的一切也仿若未覺。

只是,他吃得越來越慢,仿佛那些看起來色香味美的食物突然變得難以下咽了。

勉強把那一小碗飯悉數吞進了肚子裏,沈慕晨起身離席。

見他起身,夏依依連忙過去收拾碗筷。

“對不起!”

“對不起!”

也知是因為夏依依的心不在焉,還是因為沈慕晨的漫不經心,兩個人竟然差點撞上了。

夏依依心裏一慌,連忙往後退了一步,主動讓道:“你先吧。”

“好。”沈慕晨也不客套,迅速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這是她的初戀,還沒有開始就宣告失敗的初戀!

好吧,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起碼她並沒有死,依然可以每天陪在喜歡的人身邊,這和真正的失戀並不一樣,不是嗎?

廊下的燈籠還掛著,喜慶的紅色光芒照出一個朦朧的世界。夏依依靜靜地站在院子裏,寒風一陣陣吹過,像刀在她臉上刮著。

“瘋丫頭,天氣這麽冷,你為什麽不呆在屋裏烤火啊?”虎子掀開門簾,探出小腦袋問道。

“冷一點好啊,冷一點能讓人清醒!”夏依依頭也不回地說道。

冷得麻木了就感覺不到難過了吧?

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安慰自己了,可夏依依的心裏還是很難過,難過得不能自已。

“今天我要早點睡,你們都回去吧。”沈慕晨的聲音從門簾後面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夏依依猛然一怔,卻沒有勇氣回頭,因為那兩行熱淚又流了下來。

見她沒有反應,虎子連忙從屋裏走出來,提醒道:“瘋丫頭,你聽到了嗎?大少爺讓我們早點回去呢!”

“瘋丫頭,你怎麽哭了?”他又驚訝地問道。

門簾後,沈慕晨正要離去的雙腳突然頓住了:這丫頭!她是那麽朝氣蓬勃,像一朵帶著朝露的花蕾,為何要為他這樣一個疾病纏身,沒有未來的人傷心落淚?

他並不想傷害她,但短暫的快樂只會給她帶來終身的痛苦,這種事他做不到!

在他的世界裏,喜歡是呵斥、是付出、是成全,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麽多了。

……

正月十五。

連日的陰雪天氣終於停了,迎來了一個晴朗的元宵節。

吃過午飯,夏依依坐在院子裏曬太陽,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

今天的白初夏穿著一身寶藍色的棉袍,外面是一件黑色祥雲壓花長馬甲,頭發似乎精心打理過,顯得神清氣爽,英姿勃發。

“夏依依,你是在等我嗎?”他笑嘻嘻地問道。

夏依依正以手托腮想著心事,看了他一眼,語氣淡然道:“你怎麽來了?”

“我來接你去城裏看花燈啊!”白初夏一屁股坐在夏依依旁邊的石凳上,表情變得有些著急,“初四那天我們約好的啊,你忘了?”

去城裏看花燈?有這回事嗎,她怎麽不知道?夏依依微微蹙眉,“我們什麽時候約好的,我怎麽不記得了?”

“誒,你還真忘了?看戲的時候我可是親口跟你說的,你當時明明答應了的!”白初夏有點急了,飛揚的濃眉皺了起來,眼底湧起一絲不悅。

“可我根本不能出去啊!”

她是沈家買來的丫頭,沒有主人允許不能離開沈家半步。

若是有事或許還可以跟沈慕晨商量商量,至於和白初夏看花燈,還是算了吧!

夏依依依然托著腮,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白初夏從石凳上彈起,健步如飛地往屋裏走去,邊走邊大聲道:“我現在就去慕晨哥說,你等著!”

“誒!”

薄薄的陽光照在白初夏英挺壯實的後背,那壓在黑色絨布上的大朵祥雲隨著他的身體飄動。夏依依還來不及阻止,他已經掀開門簾進屋了。

沈慕晨剛放下書,準備去小憩片刻,聽到白初夏邀請他們去城裏看花燈,他略微猶疑了一下:按他的性格是不喜歡去湊這個熱鬧的,但自從三姨太的事情後,夏依依就沒有一天開懷過,經過昨天的事她更是有一蹶不振的勢頭,他不希望這丫頭就此消沈下去。

或許讓她去城裏散散心也好吧!

“這樣吧,我們就去城裏逛逛,看花燈就不必了,因為看燈太晚,天黑不好趕車……”

“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我讓我們家司機開車過來的,晚上他再把你們送回來!”聽到沈慕晨同意,白初夏的心情瞬間陰轉晴,不等對方說完他便迫不及待地保證。

他想得倒是周全!沈慕晨看著白初夏淡淡地笑,“既然如此,那我讓依依準備一下。”

“大少爺,你真的要去城裏啊?”夏依依驚訝得有些合不攏嘴。

她來這裏大半年了,除了上次秋祭,還沒有看到沈慕晨離開過沈家。

“元宵節就該看花燈逛夜市,有什麽不對的啊!”白初夏生怕夏依依反對,急忙辯駁。

“可是大……”

夏依依還要說什麽,白初夏推著她道:“好啦!不要再可是了,慕晨哥都同意了,你快去準備吧。車子還在外面等著呢!”

白初夏熱情開朗,夏依依機敏活潑。沈慕晨靜靜地看著他們倆,心裏似乎想到了什麽。

看花燈可是晚上啊,現在天氣還冷,應該給沈慕晨帶上大衣,還有圍巾、手套!

收拾東西的同時,夏依依的興致也漸漸上來了。她來了這麽久還從來沒有到過他們這裏的城裏,對於這個聞名已久的嶺南城好奇已久,早就想一探究竟了。

還有花燈,這個在21世紀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她也十分好奇。

“夏依依,你好了沒有啊?”白初夏在門外催促道。

“來了!”

著什麽急啊!看花燈不是晚上麽,現在剛過中午,到城裏也才個把小時,用得著催她麽!

八十一進城賞燈

“哇!這是你們家的車?”

白家的轎車停在沈家大門口,引來了不少小孩子的圍觀。夏依依也是頭一次在這個地方看到汽車,不免有些意外。

“是啊,經常開過來,只是你成天都呆在院子裏沒看到。”白初夏爽朗地說道。

這白家還真是財大氣粗啊!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年代能買得起汽車的好像只有上海灘那些大佬們吧!

白家的轎車保養極好,幾乎光可照人,內飾也十分精美華麗,著實令夏依依小小的吃驚了一番。

白初夏自覺地坐在前排副駕上,沈慕晨和夏依依坐在後排。

車子剛要發動,柳千絮突然出現了,她站在副駕窗邊笑意盈盈地問道:“白少爺,你這是要回城裏嗎?剛好我也要進一趟城,你看能不能順帶捎上我?”

柳千絮一身盛裝,臉上妝容精致,此刻嬌俏的笑容中還帶著一些討好的意味。

白初夏看了看身後,說道:“柳小姐請上車吧。”

後座原本的兩個人一下就變成了三個人,夏依依坐在中間,感覺似乎有些擁擠。

車子載著一行人出發了。

路上,白初夏興致勃勃地回頭,對沈慕晨和夏依依說道:“一會到了我先領你們去梨園春看戲,晚上咱們在得月樓吃飯賞月,等夜市開了再去賞燈猜謎!”

得月樓是嶺南城一等一的豪華酒樓,梨園春也是長年邀請北京上海的名角來駐唱,像這種良宵節佳只怕是一票難求。

柳千絮心裏頓時充滿了羨慕和嫉妒,似笑非笑道:“原來白少爺你是來接大少爺進城游玩的啊!安排得可真周到!”

“是啊。”白初夏含糊地應了一下,轉頭又笑嘻嘻地看著夏依依,“誒,夏依依,你這麽聰明,晚上的燈謎就靠你了啊!”

“我?”她連燈都沒看過,哪裏會猜燈謎啊!夏依依面露為難。

“怎麽,你怕了?”白初夏挑起濃眉,得意道:“要是怕的話一會多喝幾杯梅雪釀,這可是我們白家最好的佳釀,在外面你是絕對喝不到的。”

傳聞白家祖上曾出過一位禦用釀酒師,專門為宮廷釀造宴席用酒。這梅雪釀是嘉慶帝特意命白家為孝和睿皇後鈕祜祿綺雪釀的,並用了皇後名字中的“雪”字命名。後來嘉慶帝駕崩,孝和睿皇後不想觸情傷景,這梅雪釀便成了絕釀。

沒想到白家竟將它變成了自家獨享的佳釀,更沒想到的是,白初夏還拿這等珍品來招待夏依依這個丫頭!

柳千絮氣得幾乎咬碎了滿口牙。

“梅雪釀,這名字倒挺好聽的,是酒嗎?好不好喝?”夏依依饒有興致地問道。

“這曾是皇宮禦用佳釀,取初雪、新梅、精糧釀制,釀成後還需窖藏一年才能飲用,能喝到算是有口福了。”沈慕晨笑道。

“是啊!大少爺你們真有福氣!”柳千絮露出無比羨慕的表情。

車裏的每個人應該都能聽出她這話的意思,而白初夏只是用更為得意的語氣對夏依依說道:“好不好喝一會你喝了就知道了!”

一路說說笑笑就進了城。

幾個人都下車後,白初夏讓司機把車開回白家,轉身對柳千絮道:“柳小姐請便,我們就先告辭了。”

不等對方回應,他便作出請的手勢帶著沈慕晨和夏依依開始逛熱鬧的大街。

沈慕晨雖然對嶺南城不算陌生,但畢竟少出門,一路上也由著白初夏作主,走哪逛哪。夏依依作為頭一次進城,頭一次感受民國時期街市的人更是興奮得不得了,看到什麽都好奇,看到什麽都想問。

白初夏異常熱情耐心,像導游一樣事無巨細地向他們介紹解釋,從頭到尾都帶著愉快的笑容。

從梨園春看完戲出來,天色已經暗了。白初夏一早訂好了得月樓的雅間,幾個人邊說話邊散步著過去。

半路上,兩個嬌美的少女突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其中一個是大家都認識的沈家大房千金——沈慕蕊。

沈慕蕊一身漂亮的棉旗袍,外面披著紅色貂絨大衣,看起來富貴又洋氣。另一個少女和她年紀相仿,個頭稍微高出一些,長得也是明眸善睞,顧盼生姿,十分嬌俏可人。

“三哥,你們進城怎麽不來看我啊?”沈慕蕊一上來就挽住了沈慕晨的手臂,沖他撒嬌道。

“是我把他們接過來的,一開始他們並沒有準備來。”白初夏在一邊幫著解釋。

“是啊,慕蕊,新年好!”沈慕晨笑容和煦道。

“差點忘了!”沈慕蕊放開堂哥,又挽起一旁的少女道:“這是我表姐徐盈,她也是進城來游玩的。”

“這是我堂哥沈慕晨,這是白初夏,這是夏依依。”

性格活潑的沈慕蕊一一介紹完,立刻杏眼圓睜地瞪著白初夏,“白初夏,你去沈莊也不叫上我,真不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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