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2)
關燈
小
中
大
夏依依所料，芳妮從廚房離去不到一刻鐘，舅老爺就出了二姨太的院子，偷偷摸摸地往三姨太那邊走去。
虎子一路小心尾隨。
舅老爺在三姨太的院子門口謹慎地看了一會，確定果真沒有人把守後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誰知，他的手還沒摸到三姨太屋子的大門，院外突然響起了“抓賊”的聲音。
“抓賊啊，三姨太的院子進賊啦！”虎子邊喊邊跑去前院通知護院家丁。
知道大事不好了，舅老爺提起衣擺便往外跑。可是，他一只腳才踏出院子，一個麻袋就“從天而降”，將他罩了個天昏地暗。
三十八不關她的事
“快來人哪，抓到賊人啦！”白初夏一邊對麻袋裏的人拳打腳踢，一邊大叫。
不一會兒，沈家的家丁全都趕了過來，有人打著火把，有人拿著扁擔、棍棒、繩子等，見賊已經捉住，大家看也沒看便先對著麻袋踢打一通。
舅老爺被踢得屎尿橫流，在麻袋裏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這是怎麽回事？”三姨太披頭散發地從院子裏沖出來，滿臉驚恐道。
“是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林管家也在第一時間打著火把趕來，問道。
接著，沈老爺和大太太也聞訊趕來了。
“我在後院玩了一會，正準備回去，走到花園的時候突然聽到喊捉賊，所以我就沖了過來，然後正好看到這個賊人從三姨太的院子裏出來……”
沈慕晨遠遠就聽見了白初夏洪亮的聲音，盡管近日精神不濟，他還是加快了腳步趕過去。
“把這賊人放出來，讓我看看究竟是誰。”沈老爺吩咐道。
“真是膽大包天，天都還沒黑就偷到我們家來了！不管是誰，放出來直接打死！”大太太淩厲的聲音如利劍出鞘。
兩個壯丁扯開麻袋，面目全非的舅老爺狼狽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舅老爺？！”下人們疑惑地驚呼道。
舅老爺？那丫頭不是說是賊嗎？白初夏呆立當場。
沈家人的個個一楞，接著面面相覷。
“舅老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作為一家之主，沈老爺問道。
“無恥！”以前就被這個色狼騷擾過，三姨太怒從心升，沖上來狠狠給了舅老爺一個巴掌。轉瞬，她又聲淚俱下地對著沈老爺，“老爺，這個無恥之徒竟然敢闖進我的院子圖謀不軌，請你一定要還我一個公道！”
三姨太才剛脫了衣服坐進澡盆裏，被外面的喊叫聲驚嚇，她連身上的水都沒擦就直接穿上衣服跑了出來。看到這個情景，叫她如何不惱？
“是啊，老爺，去年舅老爺就曾經對三姨太無禮，被我當場扇了一個巴掌，沒想到他竟然賊心不死！”及時趕回來的芳妮附和道。
舅老爺一張臉腫成了包子，畏畏縮縮的目光中全是難堪與驚恐，面對眾人的鄙視，他連哼都不敢哼。
如果是個翩翩公子，或者是哪個年輕英俊的家丁，或許還會有人懷疑是不是三姨太和這人有什麽，但舅老爺長得實在太對不起觀眾，又早已臭名遠揚，在場的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一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鬧劇。
沈老爺儒雅的面容冰冷如霜，一貫溫和的眸子中也出現了深深的怒火和厭惡。
“哼！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舅老爺啊！”大太太冷笑道：“莫非天黑舅老爺走錯了路不成？這三姨太的院子和你姐姐的院子可不是一個方向啊！”
“混賬東西！”匆匆趕來的二姨太氣還沒喘勻就先劈手給了自己的弟弟一巴掌，轉身對沈老爺懇求道：“老爺，何強他只是一時糊塗，請你給他一次機會，我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了！”
自己的弟弟被抓了個現形，叫她這個做姐姐的臉往哪裏擱？本來三姨太進門後自己在老爺跟前就不受寵，這不是給她今後的日子雪上加霜嗎？
要不是親姐弟，二姨太真想挖個坑把這糊塗東西給活埋了。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還好意思說下次不敢！”芳妮在一旁語帶諷刺道。
“……”
“初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沈慕晨走到白初夏身邊低聲問道。
白初夏一下回過神來，看了這麽一會，他也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只是想不通夏依依那個丫頭為什麽要如此捉弄這個舅老爺，難道他們有仇不成？話說那丫頭確實是錙銖必較，上次不就弄丟了她一塊點心麽，結果發那麽大火。
白初夏依葫蘆畫瓢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聽到叫捉賊就跑過來了……”
“你隨身帶著麻袋？還是我們沈家麻袋泛濫，連花園裏都隨手可拾？”不等他背完臺詞，沈慕晨已經冷聲打斷了，那犀利的目光逼得人不敢直視。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白初夏低頭避開沈慕晨的目光，吞吞吐吐道。
明明沈慕晨只比自己大一兩歲，而且還整天病懨懨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面對他，他總有種敬畏有感覺。
無論如何，他是堂堂男子漢，再怎樣也不能出賣朋友！
白初夏打定主意，咬了咬牙道：“你不要問我了，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一旁的火把明滅不定，照得白初夏的臉更紅了。那張漲紅的臉龐上仿佛寫著四個字：寧死不屈。
沈慕晨微微一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事一定跟瘋丫頭有關吧？”
“你怎……你猜錯了，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實在太震驚，白初夏幾乎脫口問出了“你怎麽會知道”這幾個字，突然反應過來，他連忙改了口。
白初夏給瘋丫頭買了10斤點心的事在沈家熱議了好一段時間，即使消息閉塞如沈慕晨，也不止聽一個人說起過。而且，剛才白初夏又說他在後院玩了一會，後院是丫頭下人們活動的地方，他一個大少爺跑到自己家的後院玩什麽？剛好在這個時間發生這件事，未免也太巧了吧？
沈慕晨心電急轉，故意對身邊的虎子厲聲道：“去叫瘋丫頭先到我的院子裏跪著，我一會要好好審她！”
“真的不關她的事，你不要為難她！”白初夏急得一下子抓住了沈慕晨的胳膊。
虎子也急了，“大少爺，瘋丫頭一直呆在後院，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就怕又被二姨太那幫人“賴”上，這次夏依依特意避開了風頭，連熱鬧都沒出來瞧。
虎子和白初夏都是她的幫兇，這個時候當然要一起維護她。
此刻沈慕晨已經心如明鏡了，他緩和了聲音，拍著白初夏的肩膀道：“走吧，去我那坐坐。”
“這裏……”白初夏尷尬地撓頭。
沈家的太太們吵成了一片。這個爛攤子他也是有份的，白初夏有點過意不去。
“走吧，這裏不用你操心。”沈慕晨淡漠的目光往人群裏掃了一眼，轉身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能去現場，這對於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夏依依來說不是不遺憾的。實在是二姨太那幫人太蠻不講理，她明裏鬥不過她們，光在背地出黑招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夏依依在巷子裏踱來踱去，等著虎子給她匯報消息。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沒來得及高興，她便聽到了沈慕晨和白初夏交談的聲音。
夏依依謹慎地縮回了後院，直到他們進了院子，才悄悄走出來。
你妹啊！白初夏那家夥不會把她給賣了吧？剛才她明明聽到了虎子喊抓賊的聲音，也聽說了家丁們全體出動的消息，計劃既然沒有失敗，現在白初夏和沈慕晨親密交談是幾個意思？
三十九認栽
白初夏和虎子都被沈慕晨“請”進了書房，最終兩個人都沒有逃過他的機智手段，在他的威逼利誘下，他們各自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事情。
和白初夏一樣，虎子也只是個不知情的任務執行者，他們誰都不知道夏依依做這件事的目的。
送走白初夏，沈慕晨靜靜地在書桌前呆坐了很久。他實在太驚訝了：瘋丫頭只是個13歲的小丫頭，她怎麽會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布出一個如此周密的局？而且，她這應該是第一次見舅老爺，他們素昧平生，她為什麽要這樣煞費苦心地整他？
沈慕晨一聲不吭地坐著，濃密的眉毛不自覺地蹙緊，眉心現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一旁侍候的芝蘭心裏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瘋丫頭也太大膽了，居然鬧出了這麽大的事，現在大少爺知道了，萬一再告訴老爺太太，到時追究起來可怎麽辦？
雖然瘋丫頭是為了給她出氣，可她並不知道她會這麽做啊，要是知道，她是再怎麽都不會答應的！
“去叫瘋丫頭過來。”沈慕晨吩咐道。
他的語氣很平淡，幾乎聽不出一絲情緒，盡管如此，芝蘭還是嚇得渾身一震。
“咚”的一聲，芝蘭跪在了地上，“大少爺，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若是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不要怪瘋丫頭！”
她瑟瑟地說道，目光中充滿了懇求。
“因你而起？這話怎麽說？”沈慕晨不解地問道。
芝蘭服侍了他四年，在這四年裏，她一直安分守己，勤勤懇懇，從來沒有闖過什麽禍。這麽一個老實人怎麽會跟性格飛揚的瘋丫頭扯到一起？
芝蘭的話比知道這件事的幕後策劃者是瘋丫頭更讓沈慕晨意外。
不想夏依依因為幫自己而受罰，芝蘭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沈慕晨聽完後眼前一亮，心裏的結在這一刻全都結開了。
這丫頭，她還真是好打抱不平啊！在他的記憶裏她可沒少挨打受罰，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她難道就一點都不怕嗎？
沈慕晨眉頭舒展，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起來吧，我不罰你，也不會怪罪瘋丫頭。”剛想讓芝蘭去叫瘋丫頭，他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吩咐道：“你讓虎子去叫瘋丫頭，不要告訴他你跟我說過這件事。”
因為心裏有愧，白初夏前腳剛走，虎子後腳便跑去將他們說過的話都告訴了夏依依。正因為如此，他錯過了芝蘭向沈慕晨坦白的那一幕。
漆黑的後院，夏依依惴惴不安地坐在井臺上。盡管虎子說沈慕晨答應不責罰她，但她有種預感：這事不會這麽容易過去。
夏依依一邊等著麻煩找上門，一邊在心裏咒罵沒出息的混蛋——白初夏，順帶著也“問候”他家八輩祖宗。
虎子跑過來低低地叫道：“瘋丫頭，大少爺叫你。”
看吧，她就說這事不會輕易過去吧！
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盡給她惹麻煩！
跟在虎子身後，夏依依忍不住又一次在心裏咒罵白初夏。
“大少爺肯定是為了今天的事，你可想好怎麽說了？”進院子之前，虎子不安地問道。
“沒有，進去再說。”夏依依坦然道。
書房裏，沈慕晨神色平靜地坐在書桌前，看到夏依依進來便對芝蘭和虎子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兩個都是當事人及幫兇，芝蘭和虎子出去後心照不宣地站在門外偷聽。
“瘋丫頭，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沈慕晨目光嚴厲地望著夏依依，“今天的事白初夏都跟我坦白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夏依依垂頭喪氣地站著，一張小臉滿是懊惱。
她懊悔的是：本來套麻袋的事是想找大風做的，誰知道早上太匆忙，虎子沒來得及跟他哥說，結果她一時“眼瞎”挑了白初夏那個混蛋。事實證明白初夏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夏依依罵白初夏罵得都沒力了，嘆了口氣道：“沒什麽要說的。”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沈慕晨故意語氣冷厲了幾分問道。
“我討厭舅老爺。”夏依依淡淡地說道。
她早就想好了：事情是自己做的，就算扯出芝蘭也不會減輕對她的懲罰。與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芝蘭在門外不禁一楞：大少爺不是說不會怪罪瘋丫頭嗎，他這是在做什麽？瘋丫頭又是怎麽回事，明明是為了她才這麽做，為什麽不說出實情？
“僅僅是因為你討厭舅老爺？就沒有別的原因嗎？”沈慕晨疑惑地看著夏依依，“你跟舅老爺素昧平生，為什麽要討厭他？”
這丫頭為什麽不說出真相？她真把自己當成女俠，要替芝蘭隱瞞嗎？
小小年紀，從哪學的這些江湖之氣？
“沒什麽原因，就是看他不順眼。”夏依依盯著自己的腳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還挺有骨氣啊！沈慕晨暗自挑唇，他倒要看看這丫頭的嘴有多嚴！
“瘋丫頭，是不是舅老爺或者二姨太欺負過你，或者欺負其他人被你知道了，所以你才想報覆他們？”他誘哄道。
二姨太又不是第一天嫁進沈家，那個院子裏是些什麽人他應該比自己還清楚吧？夏依依淡淡地瞥了沈慕晨一眼，堅持道：“沒有，沒人欺負我。”
這個地方一沒有人權；二不講道理，她早就知道了，根本不會再寄希望於任何人。
好漢做事好漢當，今天栽了只能怪她有眼無珠！
夏依依拽起了自己的衣角，恨恨地撚著。
沈慕晨不禁氣結。
“瘋丫頭，這事要讓太太或者林管家知道了，你知道他們會怎麽處罰你嗎？”他用指節敲著書桌問道。
“扇巴掌、罰跪、可能還要打板子。”他們不就是這些手段麽？夏依依頭也不擡道。
“你就不怕嗎？”沈慕晨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書桌前，靠在了書桌的邊沿上。
夏依依的小腦袋始終垂著，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的眼睛，只看到那兩排纖長的羽睫在撲閃。
扇巴掌和罰跪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了，打板子雖然沒有嘗過，大不了也就是皮開肉綻，應該跟雞毛撣子差不多吧。夏依依看著沈慕晨腳上的黑布鞋，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怕有什麽用，禍都闖了。”
這是什麽態度？沈慕晨強忍著一陣陣襲來的頭痛，用僅剩的一點精力哄道：“如果你有其他原因或者苦衷可以說出來，我會向太太他們請求，保證不處罰你。”
剛才他對付白初夏和虎子可是輕輕松松的，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比那兩個小子還難對付！
沈慕晨在夏依依面前有了強烈的挫敗感。
“沒有。”夏依依想也不想道。
上次的事不是她的錯二姨太還把她綁起來打了一頓，這次是她錯的這頓打還能少得了嗎？開玩笑！
四十她要守護他
哎呀，這個瘋丫頭！芝蘭急得跺腳。
“芝蘭姐，你怎麽了？”虎子在一旁不解地問道。
“沒事。”芝蘭搖搖頭，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這幾天本來就精神不濟，今晚又耗費了太多心力，沈慕晨感到頭痛得越來越厲害。
“今天的事我會告訴林管家說是我指使虎子和白初夏跟蹤舅老爺，然後捉住他的。你回去吧。”他揉了揉太陽穴道。
他既然能看出這件事的漏洞，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來，二姨太他們要是把當時喊捉賊的虎子抓去問，事情可能就真的麻煩了。所以，還不如他一力承擔下來，二姨太就算記恨，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沈慕晨決定幫他們頂這個包。
what？！真的不找她的麻煩嗎？那把她叫來說了這半天又是為了什麽？夏依依楞楞地望著正在揉太陽穴的沈慕晨：他該不是腦袋壞了吧？
沈慕晨的臉蒼白如紙，額頭隱隱冒著汗，夏依依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小聲問道：“大少爺，你怎麽了？”
“沒事。你回去吧。”沈慕晨強打著精神站起來，準備坐回到椅子上，誰知才走了兩步，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大少爺！”就在他快要倒下去的時候，夏依依第一時間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他朝門外叫道：“芝蘭姐，虎子，你們快進來！”
門外的人像一陣風似的沖進來。
“虎子，去把大少爺的藥拿來！”芝蘭一邊吩咐虎子，一邊沈穩地拉起沈慕晨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後慢慢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虎子迅速拿來了藥和熱水，又在一旁默契地協助芝蘭。
夏依依沖過去抱住沈慕晨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芝蘭把沈慕晨接過去之後，她便呆若木雞地楞在了原地。
如果剛才她沒有沖過去，沈慕晨肯定就摔倒了。要是他磕在書桌角上，或者撞到什麽硬物，那該有多危險啊！
這種情況以前也發生過嗎？
看著芝蘭和虎子有條不紊地忙碌，夏依依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沈慕晨吃完藥便由芝蘭他們扶著去床上休息了。
夏依依悵然若失地回到後院，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腦海裏都是他蒼白如紙的臉龐和即使跌倒的危險時刻。
太危險了！他身邊一定要有人時刻守護才行！
她要守護他！
她必須守護他！
……
清早，柔和的晨曦透過雕花窗欞照在花廳裏。
夏依依正拿著雞毛撣子撣塵，一個高挑挺拔的身體悠然出現在門口。
“早啊，夏依依！”白初夏雙手扶著門框，笑容燦爛地問候道。
一會白家的車就要來接他去學堂了，他是專門來跟夏依依告別的。
聽到白初夏的聲音，夏依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舉著雞毛撣子沖到他面前罵道：“你個賣友求榮的東西，還有臉來跟我說話？”
要不是他，自己的計劃就不會敗露了；要不是他，沈慕晨就不會病倒了！
昨天的事氣得夏依依一夜都沒睡好。精神不振，再加上掛念沈慕晨的病情，此刻她正是心煩氣躁，白初夏不偏不倚地撞到槍口上了。
不等白初夏反應過來，夏依依繼續怒道：“你知道嗎？你這種行為，如果在打仗的時候就是漢奸、走狗、賣國賊！”
白初夏燦爛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兩秒，然後被委屈和無辜取代，“你是說昨天的事嗎？我昨天……”
“明知故問！昨天不就是你向大少爺出賣我的嗎？”夏依依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你知道大少爺有多生氣？都怪你！”
如果只是出賣她，她直接跟他絕交就算了，才懶得生氣費口舌。可他把沈慕晨給氣倒了，這麽大的事，她怎麽能忍得下去！
夏依依邊說邊晃著手裏的雞毛撣子，清澈的眸子裏幾乎能迸出火星子來。
“慕晨哥責罰你了？他怎麽能這樣？明明答應過我不追究你的過錯的！我去找他！”白初夏被罵得狗血淋頭還來不及解釋，聽說沈慕晨生氣便以為夏依依受了罰，急得濃眉倒豎，扭頭就要去找沈慕晨理論。
夏依依一把拉住他，“你想幹嘛？昨天氣得我們大少爺還不夠，今天還要去氣他嗎？我不許你去！”
被他們的吵鬧聲驚動，在隔壁書房打掃的杏兒趕了過來，她站在門口探頭進來弱弱地問道：“瘋丫頭，發生什麽事了啊？”
一大早怎麽就吵起來了，還從來沒見過瘋丫頭發這麽大的火呢！
“沒事。”光顧著發火忘了影響了，還好沒有驚動其他人！夏依依及時調整情緒對杏兒道：“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了。”
“誒！夏依依，你說我出賣了你，現在我要去為你出頭，你又不讓我去，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夏依依的火消了，白初夏的火上來了。他用力甩開夏依依拉著自己衣袖的手，“一大早就在這裏破口大罵，你是潑婦嗎？
“昨天我是跟慕晨哥說了，但這是有前提的，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來指責我，還說我是什麽漢奸走狗，這分明就是人格汙辱！
“夏依依，枉我還把你當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白初夏氣得滿臉通紅，連眼睛裏都是血色。一口氣說完這樣，他看也不看夏依依一眼，轉身便拂袖而去。
叛徒就是叛徒，出賣別人還有理了？他有什麽資格發火？竟然比她還兇！
夏依依被白初夏吼得楞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追出去一看，發現他是離開沈家而不是去後院，她這才松了口氣。
白初夏氣沖沖地踏出沈家大門，走出兩步又忍不住惱怒地回頭：這世間還要比夏依依那丫頭更囂張跋扈的人嗎？太過分了！他以後再也不想理她了！還有沈慕晨，男子漢大丈夫，他怎麽能說話不算話？
這個沈家，他以後再也不來了！
白初夏低著頭憤憤地朝自己的表舅家走去，半路上一個絢麗的身影突然擋在了他面前。
“白少爺，早上好啊！”柳千絮看了看白初夏來的方向，滿面春風道，“你昨天住在沈家啊？這是要回城裏嗎？”
白初夏滿肚子都是火，根本沒心情搭理她，冷聲道：“我趕著去學堂，先不跟柳小姐聊了。”
話音未落他便丟下對方揚長而去。
知道白初夏今天要回城裏上學，柳千絮天未亮就起來梳妝打扮了，為了能和他“偶遇”，她甚至在他必經的這條路上來回走了好幾趟。誰知她費了一早上的心思，人家連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那個瘋丫頭到底有哪點好？為什麽白初夏在她面前笑得沒一點脾氣，到自己面前就冷得像座冰山！
柳千絮望著沈家的方向，恨恨地絞著手裏的絲帕。
四十一輪到她
舅老爺的醜事成了沈家最火爆的新聞，無論是沈家人的飯桌上，還是下人們活動的後院，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嘲笑和諷刺的聲音。
據說在三姨太的哭鬧下，沈老爺當場便發話讓人把舅老爺趕了出去，並告訴所有家丁，以後再也不許放這個人進門。這無疑是當眾打了二姨太的臉，二姨太哭嚎了一夜，今天連飯都沒吃。
夏依依正在擔心二姨太報覆，虎子跑來告訴她，沈慕晨一早就叫了林管家過去，將她做的事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大少爺說叫你不用擔心，以後也不要再胡鬧了。”虎子叮囑道。
“他真的是這麽說的？”沈慕晨病倒了，今天連床都沒下，他竟然還在為她操心，夏依依心裏說不出的感動。她哽咽道：“你轉告大少爺，我以後再也不會胡鬧了，讓他安心養病。還有，一定要幫我謝謝他！”
她把沈慕晨氣倒了就算了，沈慕晨竟然還幫她頂雷，真是以德抱怨啊！
看看，這就是沈慕晨和白初夏的區別！白初夏那家夥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人家沈慕晨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還有臉跟她發火！下次他要再敢來，看她怎麽收拾他！
下午下人們吃飯，大家熱議完舅老爺，不知誰突然問了一句：“今天怎麽沒看見紀嫂子和鳳丫啊？”
“那兩姑嫂對頭去了。”一個女人回道。
“兩姑嫂對頭？是鳳丫對頭吧？紀嫂子要敢跟人對頭，她家男人還不把她的頭給揪下來？”另一個男人打趣道。
飯桌上的人哄然大笑。
還有一個來月芝蘭就要放出去嫁人了，沈家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也遲遲沒聽說要買新丫頭進來，夏依依猜測林管家他們應該是想把鳳丫派到沈慕晨的房裏去。現在聽大家說她對頭，夏依依心裏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吃完飯，夏依依拉著周大娘問道：“芝蘭姐下個月就要走了，到時誰去侍候大少爺啊？”
周大娘四下看了看，小聲道：“聽說太太有意讓鳳丫去，那兩姑嫂擔心鳳丫去了大少爺房裏，以後傳出去名聲不好聽，這不，趕著對頭去了哩！”
果然如此啊！夏依依連忙又問道：“那鳳丫對了頭還能去大少爺房裏嗎？”
“不好說，要看男方家同不同意了。一般大戶人家把丫頭收房的多了去了，作為婆家，誰願意讓自己未過門的媳婦整天和成年的少爺公子們在一個屋裏？”周大娘說道。
確實！沈慕晨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成年男人了，鳳丫又正當妙齡，如果兩個人看對了眼，天天呆一個屋裏難保不擦槍走火。
當然，沈慕晨肯定不會看上鳳丫。問題是，鳳丫未來的夫家不一定這麽想啊。到時要是她夫家不同意，那鳳丫就只能在夫家和當大丫頭中二選一了。
“嗯。”夏依依輕輕點頭：機會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中午的午休漸漸變成了圍在廚房烤火聊天。
一天，“坐談會”結束，廚房都要準備晚飯了，紀嫂子突然愁容滿面地走進來。
“大夥都散了，你這會怎麽來了？”周大娘邊收拾板凳邊隨口問道。
夏依依正要打掃一地的花生瓜子殼，看到紀嫂子一屁股坐下，她只好拿著掃帚在旁邊等著。
紀嫂子伸手把周大娘也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嘆著氣說道：“周大娘，太太讓鳳丫去大少爺房裏哩。”
終於說到這事了？！夏依依一個激靈，頓時把兩只耳邊豎了起來。
“這不是好事嘛？鳳丫進來兩年了，也該升大丫頭了。”周大娘看破不點破道。
“好什麽啊！”紀嫂子稀疏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愁眉苦臉道：“鳳丫對頭的那戶人家死活不同意啊！周大娘，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鳳丫這年紀最多還有個年把就要嫁人了，大丫頭多出來的那點工錢能有多少？這回對頭，兩家都是作了大指望的，太太要真是逼急了，鳳丫可能就得找別家幹活了……”
還準備打聽鳳丫對頭的是哪戶人家，適時煽個風點個火呢，沒想到事情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沈家到現在還沒有提起買新丫頭，這是打定主意要在家裏這幾個丫頭中間挑了。要是鳳丫撂了挑子，小丫頭就只有她和杏兒了，杏兒才11歲，按道理輪也該輪到她夏依依了！
夏依依心裏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你先別愁得這麽狠，說不定過幾日太太又改變主意了呢！”周大娘安慰道。
“還能改變什麽主意啊！我都問過林管家了，說是這兩年物價都在漲，田租卻漲不上來，太太想節約開支，不準備買新丫頭了。”紀嫂子說著手一揮，“你說這家裏小丫頭除了我家鳳丫就只剩瘋丫頭和杏兒了，這倆丫頭……”
紀嫂子的手指到夏依依身上的時候聲音一頓，目光也停在了她身上。
夏依依早已昂首挺胸站得筆直。
“瘋丫頭進府這大半年長高了不少哩，我看她都要長成大姑娘了。”紀嫂子看著夏依依別有深意地說道。
“瘋丫頭個子是不低，但太太不會派她去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周大娘輕聲道：“大少爺身體不好，隨時得盯著，容不得一絲閃失，就瘋丫頭這樣，你說太太能放心嗎？”
我的好周大娘啊，您能不能說幾句好話啊！夏依依急得想哭。
紀嫂子還不死心地盯著夏依依，“瘋丫頭，當了大丫頭就能長工錢了，聽說大少爺房裏經常有好東西給丫頭下人們，你想不想去他房裏當丫頭啊？”她用哄騙小孩子的語氣說道。
“你這婆娘，怎麽能為了自己的小姑子就誆瘋丫頭呢？瘋丫頭這樣就是去了大少爺房裏也得闖禍，到時鬧出個好歹來你不是害了她嘛！”周大娘憤憤不平道。
“周大娘，你這麽護著這傻子做什麽？我平時對你也不薄啊，你寧願幫她也不幫我們姑嫂？”紀嫂子不高興了。
我去，這八婆卑鄙無恥地哄騙她就算了，居然還叫她傻子！夏依依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大事當前，她真想一掃帚抽死她。
“我不去大少爺房裏，聽說大少爺會死，我怕！”夏依依幹脆裝瘋賣傻道。
這是以退為進，她本來只想得到這個位置，現在紀嫂子汙辱了她，她必須討點利息回來！
四十二我要花衣裳
“誰說大少爺要死？這話要是讓太太聽見，看她不割了你的舌頭！”紀嫂子恐嚇道。
“瘋丫頭知道個什麽，你不必這樣嚇她。”周大娘繼續護著夏依依，“本來大少爺身體就不好，平時攙下扶下肯定是少不了的，瘋丫頭這個子也不合適。”
“瘋丫頭怎麽就不合適了？她也沒比鳳丫個頭小多少啊……”
“鳳丫多大瘋丫頭多大，你還真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說周大娘……”
眼看這兩個人要吵起來了，夏依依連忙打岔道：“大少爺房裏真的有好東西嗎？”
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夏依依將自己切換到了“話劇小天後”的模式：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撲閃，一張小臉充滿了好奇與向往。
“當然啦！虎子不是經常拿點心回來吃嘛，還有其他好吃的，聽說芝蘭吃都吃不完呢！”紀嫂子的三角眼閃閃發光，目光熱情似火，恨不得現在就把夏依依塞進沈慕晨的房裏去。
以為夏依依真的被哄騙到了，周大娘趕緊阻止她：“別聽她的，你虎子哥偶爾是有點心吃，根本沒她說的那麽多。她在哄你哩！”
她當然知道紀嫂子在騙人，跟芝蘭同一個屋裏住了近半年，沈慕晨房裏的情況夏依依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既然紀嫂子給了這麽個坡，她順著下就是了。
大家各取所需嘛！
夏依依明眸撲閃，故作天真地問道：“那除了點心還有別的嗎？有花衣裳嗎？”
“大少爺是男的，他……”
“有有有，你要是願意去大少爺房間，我給你做一身花衣裳！”不等周大娘說完，紀嫂子立刻滿口答應下來。
“哦！”夏依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高聲說道：“我看到鳳丫姐做的新衣裳了，我要她那個！”
鳳丫的新衣裳是對頭那家送來的好布料，紀嫂子找了城裏的裁縫做的，準備年下去男方家走動時穿的。
誰讓紀嫂子叫她傻子呢，這就是夏依依要討的利息！
聽到夏依依的話，紀嫂子頓時露出了肉疼的表情，不過，她很快咬著後槽牙說道：“行！只要太太答應讓你代替鳳丫，紀嫂子到時給你做一套和你鳳丫姐一模一樣的！”
“不行，鳳丫姐有兩套，我也要兩套！”夏依依濃眉一挑，不依不饒道。
“這丫頭！”周大娘急得跺腳，“大少爺房裏沒你想的那麽好哇……”
見周大娘阻撓，紀嫂子更急了，一把拉上夏依依，“好，兩套就兩套，你現在就跟我去回太太！”
bingo！夏依依“詭計”得逞，甩開她的手道：“我不跟你去，等得空了我自己去！”
跟紀嫂子一起去，大太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鳳丫不願意，紀嫂子才哄著她去了，那樣不壞事才怪！
夏依依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自己去？”紀嫂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知道該怎麽說嘛？”
要是說不好這事就要黃了啊！
你管我怎麽說！夏依依眼珠子一翻，“反正我讓太太答應不就行了！你快去給我做衣裳吧，沒有看到新衣裳，就是太太答應了我也不去！”
……
冬天天黑得早，吃完晚飯沈家的人基本就不露面了，大家都躲在自己的院子裏烤火。
沈慕晨的院子安安靜靜的，之前偶爾能看見他坐著看書喝茶的石桌椅上空空如也，那一叢翠竹在夜風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不到一個月了，她很快也將成為這個院子裏的一員！
夏依依獨自站在沈慕晨的院子外面，安靜地註視一會，然後再深吸一口氣，接著回後院開始每天的鍛煉。
……
大太太住的地方位於沈家大宅的最前端，由一排氣派的房屋和寬敞精美的門廊組成，這排房屋是沈家所有院舍中數量最多，也是面積最大的。房子的門廊與花園的抄手游廊相連，仿佛整個花園都屬於大太太院子的一部分。
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越靠近大太太住的屋子，夏依依心裏越緊張。
成敗在此一舉。這大半年所有的努力、付出，都到了檢驗結果的時候了！
加油啊！夏依依！
夏依依邊走邊握了握拳，悄悄在心裏為自己打氣。
大太太屋裏的門簾突然拉開，春桃從裏面走了出來。
“春桃姐。”夏依依露出愉快的笑容，迎上去問道：“太太在嗎？”
房間暖和，春桃一出來就打了個冷顫，看到夏依依更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虎子一路小心尾隨。
舅老爺在三姨太的院子門口謹慎地看了一會，確定果真沒有人把守後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誰知，他的手還沒摸到三姨太屋子的大門，院外突然響起了“抓賊”的聲音。
“抓賊啊，三姨太的院子進賊啦！”虎子邊喊邊跑去前院通知護院家丁。
知道大事不好了，舅老爺提起衣擺便往外跑。可是，他一只腳才踏出院子，一個麻袋就“從天而降”，將他罩了個天昏地暗。
三十八不關她的事
“快來人哪，抓到賊人啦！”白初夏一邊對麻袋裏的人拳打腳踢，一邊大叫。
不一會兒，沈家的家丁全都趕了過來，有人打著火把，有人拿著扁擔、棍棒、繩子等，見賊已經捉住，大家看也沒看便先對著麻袋踢打一通。
舅老爺被踢得屎尿橫流，在麻袋裏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這是怎麽回事？”三姨太披頭散發地從院子裏沖出來，滿臉驚恐道。
“是啊，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林管家也在第一時間打著火把趕來，問道。
接著，沈老爺和大太太也聞訊趕來了。
“我在後院玩了一會，正準備回去，走到花園的時候突然聽到喊捉賊，所以我就沖了過來，然後正好看到這個賊人從三姨太的院子裏出來……”
沈慕晨遠遠就聽見了白初夏洪亮的聲音，盡管近日精神不濟，他還是加快了腳步趕過去。
“把這賊人放出來，讓我看看究竟是誰。”沈老爺吩咐道。
“真是膽大包天，天都還沒黑就偷到我們家來了！不管是誰，放出來直接打死！”大太太淩厲的聲音如利劍出鞘。
兩個壯丁扯開麻袋，面目全非的舅老爺狼狽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舅老爺？！”下人們疑惑地驚呼道。
舅老爺？那丫頭不是說是賊嗎？白初夏呆立當場。
沈家人的個個一楞，接著面面相覷。
“舅老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作為一家之主，沈老爺問道。
“無恥！”以前就被這個色狼騷擾過，三姨太怒從心升，沖上來狠狠給了舅老爺一個巴掌。轉瞬，她又聲淚俱下地對著沈老爺，“老爺，這個無恥之徒竟然敢闖進我的院子圖謀不軌，請你一定要還我一個公道！”
三姨太才剛脫了衣服坐進澡盆裏，被外面的喊叫聲驚嚇，她連身上的水都沒擦就直接穿上衣服跑了出來。看到這個情景，叫她如何不惱？
“是啊，老爺，去年舅老爺就曾經對三姨太無禮，被我當場扇了一個巴掌，沒想到他竟然賊心不死！”及時趕回來的芳妮附和道。
舅老爺一張臉腫成了包子，畏畏縮縮的目光中全是難堪與驚恐，面對眾人的鄙視，他連哼都不敢哼。
如果是個翩翩公子，或者是哪個年輕英俊的家丁，或許還會有人懷疑是不是三姨太和這人有什麽，但舅老爺長得實在太對不起觀眾，又早已臭名遠揚，在場的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是一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鬧劇。
沈老爺儒雅的面容冰冷如霜，一貫溫和的眸子中也出現了深深的怒火和厭惡。
“哼！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舅老爺啊！”大太太冷笑道：“莫非天黑舅老爺走錯了路不成？這三姨太的院子和你姐姐的院子可不是一個方向啊！”
“混賬東西！”匆匆趕來的二姨太氣還沒喘勻就先劈手給了自己的弟弟一巴掌，轉身對沈老爺懇求道：“老爺，何強他只是一時糊塗，請你給他一次機會，我保證他以後再也不敢了！”
自己的弟弟被抓了個現形，叫她這個做姐姐的臉往哪裏擱？本來三姨太進門後自己在老爺跟前就不受寵，這不是給她今後的日子雪上加霜嗎？
要不是親姐弟，二姨太真想挖個坑把這糊塗東西給活埋了。
“這又不是第一次了，還好意思說下次不敢！”芳妮在一旁語帶諷刺道。
“……”
“初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沈慕晨走到白初夏身邊低聲問道。
白初夏一下回過神來，看了這麽一會，他也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只是想不通夏依依那個丫頭為什麽要如此捉弄這個舅老爺，難道他們有仇不成？話說那丫頭確實是錙銖必較，上次不就弄丟了她一塊點心麽，結果發那麽大火。
白初夏依葫蘆畫瓢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聽到叫捉賊就跑過來了……”
“你隨身帶著麻袋？還是我們沈家麻袋泛濫，連花園裏都隨手可拾？”不等他背完臺詞，沈慕晨已經冷聲打斷了，那犀利的目光逼得人不敢直視。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白初夏低頭避開沈慕晨的目光，吞吞吐吐道。
明明沈慕晨只比自己大一兩歲，而且還整天病懨懨的，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面對他，他總有種敬畏有感覺。
無論如何，他是堂堂男子漢，再怎樣也不能出賣朋友！
白初夏打定主意，咬了咬牙道：“你不要問我了，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一旁的火把明滅不定，照得白初夏的臉更紅了。那張漲紅的臉龐上仿佛寫著四個字：寧死不屈。
沈慕晨微微一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事一定跟瘋丫頭有關吧？”
“你怎……你猜錯了，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實在太震驚，白初夏幾乎脫口問出了“你怎麽會知道”這幾個字，突然反應過來，他連忙改了口。
白初夏給瘋丫頭買了10斤點心的事在沈家熱議了好一段時間，即使消息閉塞如沈慕晨，也不止聽一個人說起過。而且，剛才白初夏又說他在後院玩了一會，後院是丫頭下人們活動的地方，他一個大少爺跑到自己家的後院玩什麽？剛好在這個時間發生這件事，未免也太巧了吧？
沈慕晨心電急轉，故意對身邊的虎子厲聲道：“去叫瘋丫頭先到我的院子裏跪著，我一會要好好審她！”
“真的不關她的事，你不要為難她！”白初夏急得一下子抓住了沈慕晨的胳膊。
虎子也急了，“大少爺，瘋丫頭一直呆在後院，她什麽都不知道啊！”
就怕又被二姨太那幫人“賴”上，這次夏依依特意避開了風頭，連熱鬧都沒出來瞧。
虎子和白初夏都是她的幫兇，這個時候當然要一起維護她。
此刻沈慕晨已經心如明鏡了，他緩和了聲音，拍著白初夏的肩膀道：“走吧，去我那坐坐。”
“這裏……”白初夏尷尬地撓頭。
沈家的太太們吵成了一片。這個爛攤子他也是有份的，白初夏有點過意不去。
“走吧，這裏不用你操心。”沈慕晨淡漠的目光往人群裏掃了一眼，轉身便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能去現場，這對於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夏依依來說不是不遺憾的。實在是二姨太那幫人太蠻不講理，她明裏鬥不過她們，光在背地出黑招又覺得沒什麽意思。
夏依依在巷子裏踱來踱去，等著虎子給她匯報消息。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還沒來得及高興，她便聽到了沈慕晨和白初夏交談的聲音。
夏依依謹慎地縮回了後院，直到他們進了院子，才悄悄走出來。
你妹啊！白初夏那家夥不會把她給賣了吧？剛才她明明聽到了虎子喊抓賊的聲音，也聽說了家丁們全體出動的消息，計劃既然沒有失敗，現在白初夏和沈慕晨親密交談是幾個意思？
三十九認栽
白初夏和虎子都被沈慕晨“請”進了書房，最終兩個人都沒有逃過他的機智手段，在他的威逼利誘下，他們各自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事情。
和白初夏一樣，虎子也只是個不知情的任務執行者，他們誰都不知道夏依依做這件事的目的。
送走白初夏，沈慕晨靜靜地在書桌前呆坐了很久。他實在太驚訝了：瘋丫頭只是個13歲的小丫頭，她怎麽會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布出一個如此周密的局？而且，她這應該是第一次見舅老爺，他們素昧平生，她為什麽要這樣煞費苦心地整他？
沈慕晨一聲不吭地坐著，濃密的眉毛不自覺地蹙緊，眉心現出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一旁侍候的芝蘭心裏猶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瘋丫頭也太大膽了，居然鬧出了這麽大的事，現在大少爺知道了，萬一再告訴老爺太太，到時追究起來可怎麽辦？
雖然瘋丫頭是為了給她出氣，可她並不知道她會這麽做啊，要是知道，她是再怎麽都不會答應的！
“去叫瘋丫頭過來。”沈慕晨吩咐道。
他的語氣很平淡，幾乎聽不出一絲情緒，盡管如此，芝蘭還是嚇得渾身一震。
“咚”的一聲，芝蘭跪在了地上，“大少爺，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若是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不要怪瘋丫頭！”
她瑟瑟地說道，目光中充滿了懇求。
“因你而起？這話怎麽說？”沈慕晨不解地問道。
芝蘭服侍了他四年，在這四年裏，她一直安分守己，勤勤懇懇，從來沒有闖過什麽禍。這麽一個老實人怎麽會跟性格飛揚的瘋丫頭扯到一起？
芝蘭的話比知道這件事的幕後策劃者是瘋丫頭更讓沈慕晨意外。
不想夏依依因為幫自己而受罰，芝蘭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沈慕晨聽完後眼前一亮，心裏的結在這一刻全都結開了。
這丫頭，她還真是好打抱不平啊！在他的記憶裏她可沒少挨打受罰，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她難道就一點都不怕嗎？
沈慕晨眉頭舒展，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起來吧，我不罰你，也不會怪罪瘋丫頭。”剛想讓芝蘭去叫瘋丫頭，他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吩咐道：“你讓虎子去叫瘋丫頭，不要告訴他你跟我說過這件事。”
因為心裏有愧，白初夏前腳剛走，虎子後腳便跑去將他們說過的話都告訴了夏依依。正因為如此，他錯過了芝蘭向沈慕晨坦白的那一幕。
漆黑的後院，夏依依惴惴不安地坐在井臺上。盡管虎子說沈慕晨答應不責罰她，但她有種預感：這事不會這麽容易過去。
夏依依一邊等著麻煩找上門，一邊在心裏咒罵沒出息的混蛋——白初夏，順帶著也“問候”他家八輩祖宗。
虎子跑過來低低地叫道：“瘋丫頭，大少爺叫你。”
看吧，她就說這事不會輕易過去吧！
混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盡給她惹麻煩！
跟在虎子身後，夏依依忍不住又一次在心裏咒罵白初夏。
“大少爺肯定是為了今天的事，你可想好怎麽說了？”進院子之前，虎子不安地問道。
“沒有，進去再說。”夏依依坦然道。
書房裏，沈慕晨神色平靜地坐在書桌前，看到夏依依進來便對芝蘭和虎子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兩個都是當事人及幫兇，芝蘭和虎子出去後心照不宣地站在門外偷聽。
“瘋丫頭，你還真是膽大包天啊！”沈慕晨目光嚴厲地望著夏依依，“今天的事白初夏都跟我坦白了，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夏依依垂頭喪氣地站著，一張小臉滿是懊惱。
她懊悔的是：本來套麻袋的事是想找大風做的，誰知道早上太匆忙，虎子沒來得及跟他哥說，結果她一時“眼瞎”挑了白初夏那個混蛋。事實證明白初夏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夏依依罵白初夏罵得都沒力了，嘆了口氣道：“沒什麽要說的。”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沈慕晨故意語氣冷厲了幾分問道。
“我討厭舅老爺。”夏依依淡淡地說道。
她早就想好了：事情是自己做的，就算扯出芝蘭也不會減輕對她的懲罰。與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芝蘭在門外不禁一楞：大少爺不是說不會怪罪瘋丫頭嗎，他這是在做什麽？瘋丫頭又是怎麽回事，明明是為了她才這麽做，為什麽不說出實情？
“僅僅是因為你討厭舅老爺？就沒有別的原因嗎？”沈慕晨疑惑地看著夏依依，“你跟舅老爺素昧平生，為什麽要討厭他？”
這丫頭為什麽不說出真相？她真把自己當成女俠，要替芝蘭隱瞞嗎？
小小年紀，從哪學的這些江湖之氣？
“沒什麽原因，就是看他不順眼。”夏依依盯著自己的腳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態度。
還挺有骨氣啊！沈慕晨暗自挑唇，他倒要看看這丫頭的嘴有多嚴！
“瘋丫頭，是不是舅老爺或者二姨太欺負過你，或者欺負其他人被你知道了，所以你才想報覆他們？”他誘哄道。
二姨太又不是第一天嫁進沈家，那個院子裏是些什麽人他應該比自己還清楚吧？夏依依淡淡地瞥了沈慕晨一眼，堅持道：“沒有，沒人欺負我。”
這個地方一沒有人權；二不講道理，她早就知道了，根本不會再寄希望於任何人。
好漢做事好漢當，今天栽了只能怪她有眼無珠！
夏依依拽起了自己的衣角，恨恨地撚著。
沈慕晨不禁氣結。
“瘋丫頭，這事要讓太太或者林管家知道了，你知道他們會怎麽處罰你嗎？”他用指節敲著書桌問道。
“扇巴掌、罰跪、可能還要打板子。”他們不就是這些手段麽？夏依依頭也不擡道。
“你就不怕嗎？”沈慕晨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書桌前，靠在了書桌的邊沿上。
夏依依的小腦袋始終垂著，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她的眼睛，只看到那兩排纖長的羽睫在撲閃。
扇巴掌和罰跪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了，打板子雖然沒有嘗過，大不了也就是皮開肉綻，應該跟雞毛撣子差不多吧。夏依依看著沈慕晨腳上的黑布鞋，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怕有什麽用，禍都闖了。”
這是什麽態度？沈慕晨強忍著一陣陣襲來的頭痛，用僅剩的一點精力哄道：“如果你有其他原因或者苦衷可以說出來，我會向太太他們請求，保證不處罰你。”
剛才他對付白初夏和虎子可是輕輕松松的，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比那兩個小子還難對付！
沈慕晨在夏依依面前有了強烈的挫敗感。
“沒有。”夏依依想也不想道。
上次的事不是她的錯二姨太還把她綁起來打了一頓，這次是她錯的這頓打還能少得了嗎？開玩笑！
四十她要守護他
哎呀，這個瘋丫頭！芝蘭急得跺腳。
“芝蘭姐，你怎麽了？”虎子在一旁不解地問道。
“沒事。”芝蘭搖搖頭，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這幾天本來就精神不濟，今晚又耗費了太多心力，沈慕晨感到頭痛得越來越厲害。
“今天的事我會告訴林管家說是我指使虎子和白初夏跟蹤舅老爺，然後捉住他的。你回去吧。”他揉了揉太陽穴道。
他既然能看出這件事的漏洞，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出來，二姨太他們要是把當時喊捉賊的虎子抓去問，事情可能就真的麻煩了。所以，還不如他一力承擔下來，二姨太就算記恨，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沈慕晨決定幫他們頂這個包。
what？！真的不找她的麻煩嗎？那把她叫來說了這半天又是為了什麽？夏依依楞楞地望著正在揉太陽穴的沈慕晨：他該不是腦袋壞了吧？
沈慕晨的臉蒼白如紙，額頭隱隱冒著汗，夏依依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小聲問道：“大少爺，你怎麽了？”
“沒事。你回去吧。”沈慕晨強打著精神站起來，準備坐回到椅子上，誰知才走了兩步，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失去了平衡。
“大少爺！”就在他快要倒下去的時候，夏依依第一時間沖了過去，一把抱住他朝門外叫道：“芝蘭姐，虎子，你們快進來！”
門外的人像一陣風似的沖進來。
“虎子，去把大少爺的藥拿來！”芝蘭一邊吩咐虎子，一邊沈穩地拉起沈慕晨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後慢慢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虎子迅速拿來了藥和熱水，又在一旁默契地協助芝蘭。
夏依依沖過去抱住沈慕晨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芝蘭把沈慕晨接過去之後，她便呆若木雞地楞在了原地。
如果剛才她沒有沖過去，沈慕晨肯定就摔倒了。要是他磕在書桌角上，或者撞到什麽硬物，那該有多危險啊！
這種情況以前也發生過嗎？
看著芝蘭和虎子有條不紊地忙碌，夏依依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沈慕晨吃完藥便由芝蘭他們扶著去床上休息了。
夏依依悵然若失地回到後院，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腦海裏都是他蒼白如紙的臉龐和即使跌倒的危險時刻。
太危險了！他身邊一定要有人時刻守護才行！
她要守護他！
她必須守護他！
……
清早，柔和的晨曦透過雕花窗欞照在花廳裏。
夏依依正拿著雞毛撣子撣塵，一個高挑挺拔的身體悠然出現在門口。
“早啊，夏依依！”白初夏雙手扶著門框，笑容燦爛地問候道。
一會白家的車就要來接他去學堂了，他是專門來跟夏依依告別的。
聽到白初夏的聲音，夏依依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舉著雞毛撣子沖到他面前罵道：“你個賣友求榮的東西，還有臉來跟我說話？”
要不是他，自己的計劃就不會敗露了；要不是他，沈慕晨就不會病倒了！
昨天的事氣得夏依依一夜都沒睡好。精神不振，再加上掛念沈慕晨的病情，此刻她正是心煩氣躁，白初夏不偏不倚地撞到槍口上了。
不等白初夏反應過來，夏依依繼續怒道：“你知道嗎？你這種行為，如果在打仗的時候就是漢奸、走狗、賣國賊！”
白初夏燦爛的笑容在臉上凝固了兩秒，然後被委屈和無辜取代，“你是說昨天的事嗎？我昨天……”
“明知故問！昨天不就是你向大少爺出賣我的嗎？”夏依依氣急敗壞地打斷他，“你知道大少爺有多生氣？都怪你！”
如果只是出賣她，她直接跟他絕交就算了，才懶得生氣費口舌。可他把沈慕晨給氣倒了，這麽大的事，她怎麽能忍得下去！
夏依依邊說邊晃著手裏的雞毛撣子，清澈的眸子裏幾乎能迸出火星子來。
“慕晨哥責罰你了？他怎麽能這樣？明明答應過我不追究你的過錯的！我去找他！”白初夏被罵得狗血淋頭還來不及解釋，聽說沈慕晨生氣便以為夏依依受了罰，急得濃眉倒豎，扭頭就要去找沈慕晨理論。
夏依依一把拉住他，“你想幹嘛？昨天氣得我們大少爺還不夠，今天還要去氣他嗎？我不許你去！”
被他們的吵鬧聲驚動，在隔壁書房打掃的杏兒趕了過來，她站在門口探頭進來弱弱地問道：“瘋丫頭，發生什麽事了啊？”
一大早怎麽就吵起來了，還從來沒見過瘋丫頭發這麽大的火呢！
“沒事。”光顧著發火忘了影響了，還好沒有驚動其他人！夏依依及時調整情緒對杏兒道：“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了。”
“誒！夏依依，你說我出賣了你，現在我要去為你出頭，你又不讓我去，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夏依依的火消了，白初夏的火上來了。他用力甩開夏依依拉著自己衣袖的手，“一大早就在這裏破口大罵，你是潑婦嗎？
“昨天我是跟慕晨哥說了，但這是有前提的，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來指責我，還說我是什麽漢奸走狗，這分明就是人格汙辱！
“夏依依，枉我還把你當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白初夏氣得滿臉通紅，連眼睛裏都是血色。一口氣說完這樣，他看也不看夏依依一眼，轉身便拂袖而去。
叛徒就是叛徒，出賣別人還有理了？他有什麽資格發火？竟然比她還兇！
夏依依被白初夏吼得楞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追出去一看，發現他是離開沈家而不是去後院，她這才松了口氣。
白初夏氣沖沖地踏出沈家大門，走出兩步又忍不住惱怒地回頭：這世間還要比夏依依那丫頭更囂張跋扈的人嗎？太過分了！他以後再也不想理她了！還有沈慕晨，男子漢大丈夫，他怎麽能說話不算話？
這個沈家，他以後再也不來了！
白初夏低著頭憤憤地朝自己的表舅家走去，半路上一個絢麗的身影突然擋在了他面前。
“白少爺，早上好啊！”柳千絮看了看白初夏來的方向，滿面春風道，“你昨天住在沈家啊？這是要回城裏嗎？”
白初夏滿肚子都是火，根本沒心情搭理她，冷聲道：“我趕著去學堂，先不跟柳小姐聊了。”
話音未落他便丟下對方揚長而去。
知道白初夏今天要回城裏上學，柳千絮天未亮就起來梳妝打扮了，為了能和他“偶遇”，她甚至在他必經的這條路上來回走了好幾趟。誰知她費了一早上的心思，人家連正眼都沒瞧她一下。
那個瘋丫頭到底有哪點好？為什麽白初夏在她面前笑得沒一點脾氣，到自己面前就冷得像座冰山！
柳千絮望著沈家的方向，恨恨地絞著手裏的絲帕。
四十一輪到她
舅老爺的醜事成了沈家最火爆的新聞，無論是沈家人的飯桌上，還是下人們活動的後院，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嘲笑和諷刺的聲音。
據說在三姨太的哭鬧下，沈老爺當場便發話讓人把舅老爺趕了出去，並告訴所有家丁，以後再也不許放這個人進門。這無疑是當眾打了二姨太的臉，二姨太哭嚎了一夜，今天連飯都沒吃。
夏依依正在擔心二姨太報覆，虎子跑來告訴她，沈慕晨一早就叫了林管家過去，將她做的事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大少爺說叫你不用擔心，以後也不要再胡鬧了。”虎子叮囑道。
“他真的是這麽說的？”沈慕晨病倒了，今天連床都沒下，他竟然還在為她操心，夏依依心裏說不出的感動。她哽咽道：“你轉告大少爺，我以後再也不會胡鬧了，讓他安心養病。還有，一定要幫我謝謝他！”
她把沈慕晨氣倒了就算了，沈慕晨竟然還幫她頂雷，真是以德抱怨啊！
看看，這就是沈慕晨和白初夏的區別！白初夏那家夥只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連人家沈慕晨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還有臉跟她發火！下次他要再敢來，看她怎麽收拾他！
下午下人們吃飯，大家熱議完舅老爺，不知誰突然問了一句：“今天怎麽沒看見紀嫂子和鳳丫啊？”
“那兩姑嫂對頭去了。”一個女人回道。
“兩姑嫂對頭？是鳳丫對頭吧？紀嫂子要敢跟人對頭，她家男人還不把她的頭給揪下來？”另一個男人打趣道。
飯桌上的人哄然大笑。
還有一個來月芝蘭就要放出去嫁人了，沈家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也遲遲沒聽說要買新丫頭進來，夏依依猜測林管家他們應該是想把鳳丫派到沈慕晨的房裏去。現在聽大家說她對頭，夏依依心裏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吃完飯，夏依依拉著周大娘問道：“芝蘭姐下個月就要走了，到時誰去侍候大少爺啊？”
周大娘四下看了看，小聲道：“聽說太太有意讓鳳丫去，那兩姑嫂擔心鳳丫去了大少爺房裏，以後傳出去名聲不好聽，這不，趕著對頭去了哩！”
果然如此啊！夏依依連忙又問道：“那鳳丫對了頭還能去大少爺房裏嗎？”
“不好說，要看男方家同不同意了。一般大戶人家把丫頭收房的多了去了，作為婆家，誰願意讓自己未過門的媳婦整天和成年的少爺公子們在一個屋裏？”周大娘說道。
確實！沈慕晨在這個年代已經算成年男人了，鳳丫又正當妙齡，如果兩個人看對了眼，天天呆一個屋裏難保不擦槍走火。
當然，沈慕晨肯定不會看上鳳丫。問題是，鳳丫未來的夫家不一定這麽想啊。到時要是她夫家不同意，那鳳丫就只能在夫家和當大丫頭中二選一了。
“嗯。”夏依依輕輕點頭：機會來了！
天氣越來越冷，中午的午休漸漸變成了圍在廚房烤火聊天。
一天，“坐談會”結束，廚房都要準備晚飯了，紀嫂子突然愁容滿面地走進來。
“大夥都散了，你這會怎麽來了？”周大娘邊收拾板凳邊隨口問道。
夏依依正要打掃一地的花生瓜子殼，看到紀嫂子一屁股坐下，她只好拿著掃帚在旁邊等著。
紀嫂子伸手把周大娘也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嘆著氣說道：“周大娘，太太讓鳳丫去大少爺房裏哩。”
終於說到這事了？！夏依依一個激靈，頓時把兩只耳邊豎了起來。
“這不是好事嘛？鳳丫進來兩年了，也該升大丫頭了。”周大娘看破不點破道。
“好什麽啊！”紀嫂子稀疏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愁眉苦臉道：“鳳丫對頭的那戶人家死活不同意啊！周大娘，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鳳丫這年紀最多還有個年把就要嫁人了，大丫頭多出來的那點工錢能有多少？這回對頭，兩家都是作了大指望的，太太要真是逼急了，鳳丫可能就得找別家幹活了……”
還準備打聽鳳丫對頭的是哪戶人家，適時煽個風點個火呢，沒想到事情比她想的還要順利！
沈家到現在還沒有提起買新丫頭，這是打定主意要在家裏這幾個丫頭中間挑了。要是鳳丫撂了挑子，小丫頭就只有她和杏兒了，杏兒才11歲，按道理輪也該輪到她夏依依了！
夏依依心裏的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你先別愁得這麽狠，說不定過幾日太太又改變主意了呢！”周大娘安慰道。
“還能改變什麽主意啊！我都問過林管家了，說是這兩年物價都在漲，田租卻漲不上來，太太想節約開支，不準備買新丫頭了。”紀嫂子說著手一揮，“你說這家裏小丫頭除了我家鳳丫就只剩瘋丫頭和杏兒了，這倆丫頭……”
紀嫂子的手指到夏依依身上的時候聲音一頓，目光也停在了她身上。
夏依依早已昂首挺胸站得筆直。
“瘋丫頭進府這大半年長高了不少哩，我看她都要長成大姑娘了。”紀嫂子看著夏依依別有深意地說道。
“瘋丫頭個子是不低，但太太不會派她去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周大娘輕聲道：“大少爺身體不好，隨時得盯著，容不得一絲閃失，就瘋丫頭這樣，你說太太能放心嗎？”
我的好周大娘啊，您能不能說幾句好話啊！夏依依急得想哭。
紀嫂子還不死心地盯著夏依依，“瘋丫頭，當了大丫頭就能長工錢了，聽說大少爺房裏經常有好東西給丫頭下人們，你想不想去他房裏當丫頭啊？”她用哄騙小孩子的語氣說道。
“你這婆娘，怎麽能為了自己的小姑子就誆瘋丫頭呢？瘋丫頭這樣就是去了大少爺房裏也得闖禍，到時鬧出個好歹來你不是害了她嘛！”周大娘憤憤不平道。
“周大娘，你這麽護著這傻子做什麽？我平時對你也不薄啊，你寧願幫她也不幫我們姑嫂？”紀嫂子不高興了。
我去，這八婆卑鄙無恥地哄騙她就算了，居然還叫她傻子！夏依依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大事當前，她真想一掃帚抽死她。
“我不去大少爺房裏，聽說大少爺會死，我怕！”夏依依幹脆裝瘋賣傻道。
這是以退為進，她本來只想得到這個位置，現在紀嫂子汙辱了她，她必須討點利息回來！
四十二我要花衣裳
“誰說大少爺要死？這話要是讓太太聽見，看她不割了你的舌頭！”紀嫂子恐嚇道。
“瘋丫頭知道個什麽，你不必這樣嚇她。”周大娘繼續護著夏依依，“本來大少爺身體就不好，平時攙下扶下肯定是少不了的，瘋丫頭這個子也不合適。”
“瘋丫頭怎麽就不合適了？她也沒比鳳丫個頭小多少啊……”
“鳳丫多大瘋丫頭多大，你還真能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說周大娘……”
眼看這兩個人要吵起來了，夏依依連忙打岔道：“大少爺房裏真的有好東西嗎？”
考驗演技的時刻到了！夏依依將自己切換到了“話劇小天後”的模式：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撲閃，一張小臉充滿了好奇與向往。
“當然啦！虎子不是經常拿點心回來吃嘛，還有其他好吃的，聽說芝蘭吃都吃不完呢！”紀嫂子的三角眼閃閃發光，目光熱情似火，恨不得現在就把夏依依塞進沈慕晨的房裏去。
以為夏依依真的被哄騙到了，周大娘趕緊阻止她：“別聽她的，你虎子哥偶爾是有點心吃，根本沒她說的那麽多。她在哄你哩！”
她當然知道紀嫂子在騙人，跟芝蘭同一個屋裏住了近半年，沈慕晨房裏的情況夏依依早就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既然紀嫂子給了這麽個坡，她順著下就是了。
大家各取所需嘛！
夏依依明眸撲閃，故作天真地問道：“那除了點心還有別的嗎？有花衣裳嗎？”
“大少爺是男的，他……”
“有有有，你要是願意去大少爺房間，我給你做一身花衣裳！”不等周大娘說完，紀嫂子立刻滿口答應下來。
“哦！”夏依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高聲說道：“我看到鳳丫姐做的新衣裳了，我要她那個！”
鳳丫的新衣裳是對頭那家送來的好布料，紀嫂子找了城裏的裁縫做的，準備年下去男方家走動時穿的。
誰讓紀嫂子叫她傻子呢，這就是夏依依要討的利息！
聽到夏依依的話，紀嫂子頓時露出了肉疼的表情，不過，她很快咬著後槽牙說道：“行！只要太太答應讓你代替鳳丫，紀嫂子到時給你做一套和你鳳丫姐一模一樣的！”
“不行，鳳丫姐有兩套，我也要兩套！”夏依依濃眉一挑，不依不饒道。
“這丫頭！”周大娘急得跺腳，“大少爺房裏沒你想的那麽好哇……”
見周大娘阻撓，紀嫂子更急了，一把拉上夏依依，“好，兩套就兩套，你現在就跟我去回太太！”
bingo！夏依依“詭計”得逞，甩開她的手道：“我不跟你去，等得空了我自己去！”
跟紀嫂子一起去，大太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鳳丫不願意，紀嫂子才哄著她去了，那樣不壞事才怪！
夏依依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
“你自己去？”紀嫂子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知道該怎麽說嘛？”
要是說不好這事就要黃了啊！
你管我怎麽說！夏依依眼珠子一翻，“反正我讓太太答應不就行了！你快去給我做衣裳吧，沒有看到新衣裳，就是太太答應了我也不去！”
……
冬天天黑得早，吃完晚飯沈家的人基本就不露面了，大家都躲在自己的院子裏烤火。
沈慕晨的院子安安靜靜的，之前偶爾能看見他坐著看書喝茶的石桌椅上空空如也，那一叢翠竹在夜風中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不到一個月了，她很快也將成為這個院子裏的一員！
夏依依獨自站在沈慕晨的院子外面，安靜地註視一會，然後再深吸一口氣，接著回後院開始每天的鍛煉。
……
大太太住的地方位於沈家大宅的最前端，由一排氣派的房屋和寬敞精美的門廊組成，這排房屋是沈家所有院舍中數量最多，也是面積最大的。房子的門廊與花園的抄手游廊相連，仿佛整個花園都屬於大太太院子的一部分。
穿過長長的抄手游廊，越靠近大太太住的屋子，夏依依心裏越緊張。
成敗在此一舉。這大半年所有的努力、付出，都到了檢驗結果的時候了！
加油啊！夏依依！
夏依依邊走邊握了握拳，悄悄在心裏為自己打氣。
大太太屋裏的門簾突然拉開，春桃從裏面走了出來。
“春桃姐。”夏依依露出愉快的笑容，迎上去問道：“太太在嗎？”
房間暖和，春桃一出來就打了個冷顫，看到夏依依更是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