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拉彈唱，你選一樣。”縮進陰暗的巷角，少女的聲音壓得極低，時不時還不著痕跡的瞄上幾眼遠處等待的少年。

“一定要這樣嗎？”作為賣藝人穿梭於大街小巷，日曬風吹的，D伯爵還沒有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你想想看，若想游走四國，和很多人打交道收集必要的信息，最不讓人起疑的身份不就是雲游藝人和行商人嗎？可是，要假扮生意人，我們又沒有貨物，而且都沒有費心精打細算的心思吧？”

“照你這麽一說還挺有道理的……那就古琴吧，我會彈這個。不過，等等，無論是買琴還是雇保鏢，我們都沒有錢啊！”頓時想到最現實的問題，D伯爵緊緊握住了海江的手腕，緊張感切實地傳遞而來的同時，那精心修剪的漂亮指甲也刺痛了對方細嫩的肌膚。

“這種事情你就不必要擔心了。”賊賊地笑了一下，海江沖著在地上疊作一堆的混混擡了擡下巴。“他們身上不是有錢嗎？”

將有些破損的小布袋托在掌心掂了掂，海江嘴角的笑容咧得更開了。

“這幾個家夥之前似乎打劫了個蠻有錢的角色，這錢可是在袋子裏塞得滿滿的。總之我們先去找一家店買琴還有舞姬的衣服。”

“舞姬？你居然會跳舞？”對於海江的認知還停留在喜歡吃甜食的惡魔這一層面，真正看到對方施展什麽技藝的場合一次也沒有。

也不對，如果接連不斷吃甜食也算是一種特技的話，她無疑已經達到了神的領域……

“什麽意思？你那懷疑的眼神。”不滿地撇撇嘴，海江拉起D伯爵的手臂就走向自稱鬼宿的少年。“我會的東西還多著呢，你以為我活了那麽多年都是在睡覺嗎？好啦，別多說了，快點去買東西吧。”

敲定主意，兩個人總算停止了暗地裏的吱吱喳喳，來到了等候多時的少年身邊。

“兩位，商量得怎麽樣了？”年輕的臉上亮出像是生意人一樣的燦爛笑容，鬼宿有些急不可耐地發問道。

如果這兩個人不肯花錢的話，那他就趕緊去找下一個目標，不論如何他都還得拼命賺錢養家，不能在這浪費太多時間。

“嗯，我和哥哥已經談好了，我們決定雇你做我們這一路上的保鏢。”將惡劣的本質隱藏在絕美的皮囊之下，少女擡起臉，露出一個帶點兒孩子氣的靦腆笑容，淺銀色的大眼睛明亮動人，有著一眼能望到底的純澈。

以兄妹相稱的話，男女二人結伴同行也就理由更充分了些。其實假扮情侶也行，但最重要的是D伯爵會被她柔情款款的做作模樣給弄吐的……

“對了，鬼宿公子，先和您介紹一下，我的哥哥您叫他伯爵就好了，至於我，名字是海江。”少女的聲音輕柔悅耳，神態更是柔和優雅，無形中又為這假象添加了美好的光環。

“伯爵？真是個怪名字……”小聲嘀咕著，感受到一旁D伯爵憤憤的瞪視，他幹笑了幾聲。

“不用那麽客氣，直接叫我鬼宿就行了。說起來，你們接下來打算去哪裏？前面沒多遠就是榮陽最熱鬧的地方，對你們這些藝人來說的話，只要有真本事可就能賺不少錢。”

順著鬼宿手指所指的方向，的確是隱隱約約能看見一條繁華的街道。

“其實是這樣的……”眸光暗了暗，少女淚盈於睫，以帶點兒哽咽的聲音接著說道：“我和哥哥前幾天在路上遭遇了山賊，一路倉皇逃竄至此，雖然是保住了錢財，但是琴和舞服之類重要的道具，卻不幸遺失了。而我們初來乍到，對這都城也不太熟悉，你能不能先帶我們去琴行和成衣鋪看看？”

如果沒記錯的話，古代的服裝店是叫成衣鋪吧？

擡手抹淚，似乎因為回想起了恐怖的一幕而驚悸，少女柔弱的肩膀微微顫抖著，看上去楚楚可憐。然而，實際上，這個惡魔正透過指縫偷眼觀察著少年的反應。

很適時地，D伯爵也一臉苦澀地皺起了眉，秀美的臉上紅潤的雙唇抿得緊緊的。想到自己鐘愛的甜食一次次地被某惡魔無情掠奪，他也不禁滴下了幾滴辛酸淚。

兩人演繹的這哀哀淒淒的一幕，也勾起了鬼宿的同情心，他又仔細打量了幾眼這兩兄妹。

這做哥哥的容貌嬌美似女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兩兄妹都是十分惹眼的外表，一路上也一定少不了麻煩，吃了不少苦吧？

反正也有錢拿，多幫幫忙也沒有問題。

在四國之中，紅南國的人口最為稀少，僅有三四十萬，因此兵力也十分不足。但該國貴在氣候宜人，農產豐富，因為彩賁帝的勤政愛民，國內的環境也是十分安定。

作為最初的生財地，這個地方確實有著不錯的環境。

暴露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聽著旁人接連不斷的“好奇怪”、“舞姬嗎”之類的疑問，可以算是奇裝異服的兩人率先選擇奔向成衣鋪，挑了套符合此地民風的衣服換上。

不過，就算是這樣，容貌異常出眾的“兄妹”還是被不少人盯著看個不停。

“嗯，這樣看的話，你們兩人賺個盆滿缽滿的幾率相當大呢。”面對將他環繞的巨大包圍圈，鬼宿絲毫沒有感到任何壓力，他的眼中精光大盛，仿佛這密密麻麻的圍觀群眾已經化為了漫天降下的金錢雨。

還未開始真正的表演，但是人們已經聚集了一大群，他們頭挨著頭湊在一起說個不停，對著在中心的三人指指點點，他們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方才看到海江和D伯爵的奇異裝束而勾起了湊熱鬧的興趣。當然，美色的誘惑也是很難抵擋的。

抱著剛剛挑選好的七弦琴，D伯爵袖口掩唇，不悅地挑眉，他實在不喜歡被眾多人類團團圍住的感覺。

不過，為了找回寵物店的那些孩子們，也由不得隨他高興了。

挑了塊稍微還算幹凈的地方，D伯爵席地而坐盤起腿來，棕紅色古琴便平躺於他的雙膝之上。精心保養的青蔥玉指柔柔撫弄，仿若無骨，單是看著這纖美手指舒緩柔雅地舞動於琴弦之間，便好似觀看到一場讓人心靈沈醉的舞蹈。

然而，這琴音更是絕妙，沁入心脾的典雅旋律襯出奏者的技藝高妙，時而空靈清越時而沈郁渾厚，音轉之間游刃有餘。

就算是對彈琴的門道不甚了解的門外漢，鬼宿也和其他的圍觀者一樣被D伯爵所演奏的樂曲所吸引。

至於海江，她可不能跟著一起目瞪口呆。

樂曲的前奏一過，身著白色紗裙的舞姬就邁著輕靈的步子跳起了不知名的舞蹈，臉上的表情輕松地轉換為聖潔無暇的微笑，她的舞姿輕盈柔如飄羽，好幾個高難度的下腰與空中回旋的動作一氣呵成，如此流暢的舞蹈能令宮廷的舞姬也深深折服。

看似輕松的舞蹈，其實花費了某惡魔巨大的心血。若非生命足夠悠長，她怎麽可能將這舞蹈也練就極致。只要有長久的時光堆疊和足夠的專註，資質平庸的人也能成就非凡的事業。對於她來說，這並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情，只不過是一項能排解無聊和作為利用工具的技能。

不論如何，旁人卻是極為激賞。掌聲雷動，如潮的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

然而，在少女開口歌唱之時，他們又不約而同地屏氣噤聲了。有點兒好奇，這個舞姬還能帶給他們什麽精彩的表演。

確實沒有令圍觀者失望，這個舞姬打扮的少女有著與她的姿容相襯的美妙歌喉，歌聲隨著旋律百轉千回，勾動人心。然而————

她唱的到底是什麽啊？觀眾之中有不少人面面相覷。實在太奇怪了，這曲子不僅從來沒有從其他的伶人那兒聽到過，最重要的是，就連現在這個女子口中所唱的內容他們根本聽不懂，簡直就像是異國的語言。

難道是從胡人那兒學過來的？還是某個偏僻地方的方言？也只有這樣能解釋得通了。

常人當然無法解讀，這通過惡魔精心編排的暗語。

僅僅是從人類那兒打探消息還不夠，可以的話也要通過動物的渠道。

出於這一層的打算，她替換了原本的歌詞，改成了令獸類也能通曉的特殊語言進行歌唱。

瞧了一眼漸漸飛聚枝頭的眾多麻雀與其他鳥類，少女的唇角勾起一抹隱晦的笑容。

此時春風得意，但惡魔也有失算的時候。

幾日之後，一邊數著一堆由達官富翁所賞賜的錢財，海江卻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而在她的身邊，一群貓貓狗狗蹦蹦跳跳，嗷嗷亂叫。

以慈善的名號回收這些之前丟失的一小部分寵物，已經小有名氣的她在頂著善良光環的同時，有誰能了解這背後的辛勞？

賺取的錢雖然不少，但是要買個足夠大的宅子豢養這些動物，開銷驚人，手頭上的這些錢根本不夠用。更何況，拜托鬼宿幫忙照顧這些小家夥們，又要另外加錢……

現在她和D伯爵總算能夠深刻領會到鬼宿對金錢的那種強烈渴望了。

雖然說用上一些魔術的手段就能輕易獲取錢財，但是，身為惡魔，海江又有著一種堪稱怪癖一樣絕對遵守的游戲規則。

若是使用絕對優勢的力量進行壓制，那麽就打破了游戲的平衡，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這也解釋了她為何寧願去打工，也不願意耍一些過頭的花招。

在榮陽安定下的第十日，面對即將爆棚的屋子，於雞鳴犬吠之中迎接清晨，正默默低頭哀嘆的海江卻迎來了意外的客人。

“請問是海江姑娘嗎？”來者的語氣竟意外地帶有一絲恭敬。

傳言中從不知名的遠方而來，唱著讓人聽不懂卻又十分動聽的異國歌曲的舞姬，總算引來了有心人的註意。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接下來要見誰，已經很清楚的，但是讀者們，不要輕易相信你們的某些猜測，哼哼哼~~~今天JJ又抽了，明明早發上來沒顯示，我更新一下試試，可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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