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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達爾文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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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更鳥~~~”尾音綿長,惡作劇般的怪腔怪調。

時隔十數年,再度聽到這個噩夢般的隱喻,即便沐浴在燦爛暖陽的光輝之下,年輕的凡多姆海恩伯爵還是忍不住地打了個寒顫。

住口啦,這惡心的稱呼!本來以為都已經擺脫了,結果現在又蹦出來,這更讓人火大!

而且,這種存心戲弄人的語氣,跟那個女人簡直一模一樣。

可是,這聲音還殘留有些許孩童的稚嫩,顯得生機勃勃,有著屬於少年的調皮與活潑。

置身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手中的拐杖狠戳地面,石子飛濺,夏爾怒氣沖沖地四下張望。

“老爺,人在那裏。”身著燕尾服的執事一如既往,唇角含著優雅的微笑,與一旁的洛依一道伸手指向了夏爾的斜後方。

少年斜倚著街燈,大大方方地沖幾人揮著手,一頭華麗的銀白色長發在陽光之下閃動著鉆石般耀眼的光芒。

見夏爾幾人終於將目光匯聚到了自己身上,他伸手撥開人群,一路小跑著,笑嘻嘻地湊了過去。

身上是幹凈整潔的白襯衫,少年的右手拎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仰起的笑臉上,一對淺銀色的眼瞳粲然奪目。

“我的母親說,‘知更鳥’是暗號。”嘴角咧開更大的弧度,那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反射出刺眼的亮光。

比起相似的面部特征,這句話更能肯定對方的身份。較之三年前,這個孩子又長高了不少。

“伯爵,這是我母親交代的要送給你的東西。”廣口瓶內盛著粘稠的金黃色液體,看上去是蜂蜜那一類的食物。

將瓶子塞到了夏爾的手中,他又接著解釋道:“她說既然我和哥哥回來了,那麽就也給您送一份禮,算是感謝您以前對她的關照。”

目光游移在少年的臉上,然而除了那雙獨特的淺銀色眼睛,夏爾無法從對方的面容辨出往昔那個女伯爵的影子。

這個孩子雖然長得帥氣,卻不太像她。

“她最近過得如何?”拉了拉禮帽,夏爾淡淡地問道。

十幾年前,女伯爵精彩的詐死幾乎騙過了倫敦的所有人,成功地保住了哈利斯家的名譽之後,這個女騙子就裹挾著哥哥所贈的一大筆錢財,和那個葬儀屋逍遙快活去了。

自此以後,也就那兩人偷偷跑回來的時候才能打個招呼。

“怎麽樣……伯爵是指那個已經三十多歲了,卻還和十八、九歲的少女看上去沒什麽兩樣,總是喜好捉弄人的妖婦嗎?”臉不紅心不跳,一邊口吐惡言,少年爽朗地哈哈大笑。

妖婦……能夠若無其事地這麽評論自己的母親……我該說不愧是母子嗎?

當初慶幸自己的伊麗莎白沒有成為女伯爵的那種德性,如今物換星移,他很想舉杯慶祝,高聲歡呼,自己的一雙兒女是那麽地知書達理、善解人意。

“嗯?伯爵是覺得我說得過分嗎?”敏銳地察覺到夏爾眉間的褶皺,少年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以輕飄飄的調子接著說道:“我是覺得沒什麽啦,畢竟,我哥哥的嘴巴比我更毒呢。”

倫敦的另一側,哈利斯伯爵府邸的後花園裏,那所謂的毒嘴巴哥哥正噴灑著毒液。

“我弟弟的嘴巴比我更毒。”面對舅舅的訓斥,少年表情淡然,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

“而且,你看嘛。”伸手指向遠處某個坐在輪椅上的蒼老身影,黑發少年振振有詞。“他確實是一個陷入自己的美好幻想裏,變得癡癡傻傻的精神病患。”

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這樣。吉貝爾不得不承認,自從十幾年前的打擊之後,被帶回來的父親,他的精神就產生了相當程度的錯亂。

基本封閉地生活在這座宅子裏的亞克西斯,他從那一天的昏迷中醒來之後,就認定了吉貝爾和海江都是他與蕾諾拉的孩子,將克莉斯汀的事情忘得一幹二凈。

在他以完美想象構築的夢幻世界裏,他一直都是個深愛孩子的好父親,而如今身在他方卻時不時回來探望的女兒,也不過是環游世界去了。

說到底,亞克西斯選擇了逃避現實,但或許對他來說,這才是最合適的解脫吧。

不過……

就算事實的確如此,身為孫子也應該講究禮貌!

雙手環胸,挺直了脊梁,高挑的身軀投下一片陰影將毫無反省之意的少年籠罩其中,吉貝爾以嚴厲的目光凝視著自己的外甥。

男孩有著遺傳自母親的黑發,修剪得爽潔利落,面容精致好看,極為酷似亞克西斯年輕時的模樣。而那雙碧綠之中泛著隱隱金光的眼睛,也顯得不同尋常,就像是貓眼一般閃爍著黠慧的光芒。

乍一看,就知道是個聰明得有些難纏的孩子。

自己的妹妹怎麽會培養出說話這麽刁鉆的小鬼呢?不,這不是妹妹的錯,一定是那個男人的影響!本來無可奈何地嫁給那個死死糾纏的棺材鋪老板就已經夠慘了,現在妹妹絕對是為了這個傷腦筋的兒子,而夜夜暗自垂淚傷心。

那個記憶中溫柔又體貼的妹妹……

不行,為了她,一定要好好矯正這個孩子!十四歲的男孩子,應該還來得及吧?明明前幾年見面的時候,兩兄弟都還是乖巧得有些怯弱的孩童,幾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吉貝爾的心中湧起強烈的使命感,在他正要說出長篇大論的諄諄教誨之時————

“啊,對了對了,這是媽媽說要送給您的。”一個大大的玻璃罐子瞬間阻隔在了兩人之間,金光四溢的液體微微晃動,遮擋了吉貝爾視線的同時,也成功阻截了他即將如瓢潑大雨傾註而下的嚴詞訓導。

“她還是這麽體貼……”像是抱起柔弱的嬰兒一樣,吉貝爾動作輕柔地扶住圓鼓鼓的罐身,仿佛他擁抱的是日思夜想的妹妹,而自己正愛憐地摩挲著她的秀發。

“這是純正的土耳其野蜂蜜,味道很不錯的。”雙手枕在腦後,少年隨口附和著,眼睛卻瞄向了遠處,腳下的步子也是在一點點地挪開。

“就算是有錢,這東西也很難弄到,她真是有心。”手心依然戀戀不舍地撫摩著玻璃罐,一時間,為妹妹的禮物而默默感動的吉貝爾,他根本沒註意到少年正逐漸遠去。

是啊是啊,是你的好妹妹,你就盡管思念你那個腦補的完美妹妹吧。

她確實很“有心”看我們兩兄弟的笑話,那蜂窩還是我和弟弟捅下來的啊!知道我們被追得像老鼠一樣四處亂竄,差點被蟄得滿頭包不成人形嗎?!

這飽經辛酸的童年,一輩子都不會忘!

算了,也沒必要說出真相,算是給那個惡德的老媽留個面子。更何況,我說出來,你會信嗎?

在內心某個傷痕累累的角落哀嚎捶地,作為哥哥,他還是很硬氣地沒有留下男兒淚。

“那麽,我就先去看看我的傻爺爺了……”話還未說完,少年立刻捂住了嘴,一不小心他又說溜了嘴,為時晚矣。

“傻爺爺……”重重地咬字,飽含怒意的聲音力度十足,猶如沈重的鼓點重重地落在少年的心頭。

“弗雷德,我一定要代替妹妹好好教育你!絕對不能讓你像那個男人一樣,將來成為一個不著調的家夥。”

“不了解的是舅舅你才對!為了抵禦那對變態夫妻,這是自然演化的成果,完全符合達爾文的進化論!”一閃身躲開伸來的手,少年極力辯駁,撒開腿和吉貝爾在寬闊的花園裏玩起了你追我跑。

“那個賣棺材的是個變態,這點我承認,但是你決不能這樣說自己的母親!”

“而且,這時候扯什麽進化論!你給我站住!”大人體格的長腿居然沒有占據優勢,吉貝爾有些訝異的發覺,弗雷德比起一般擅長運動的成年男子還要敏捷許多。

然而,這樣追逐下去始終不是辦法。很快認知到這一點,那對靈活的眼珠在眼眶裏骨碌碌地一轉,弗雷德立即調轉方向,猶如乳燕歸巢一般向著輪椅上的亞克西斯飛奔而去,親昵地大喊道:“爺爺!”

就像是急於搭上救生艇,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上去,親熱地摟住了亞克西斯的脖子。

“爺爺,我帶你在花園裏散步好不好?”忍住肉麻的顫栗感,少年“啪嘰”一口,親上了爺爺的老臉。

我都這麽犧牲了,老爺子,救救我吧。

“哈哈,吉貝爾,弗雷德說要帶我散步啊,我好開心。”臉上的皺紋霎時舒展開來,老爺子笑得天真爛漫,背景似有百花盛放……

偶爾的時候,吉貝爾也會考慮著,父親的精神異變到這種程度,真的沒有問題嗎?

“啊,父親,我也很高興。”陰雲密布的羅剎鬼面變戲法似地轉化為美中年的溫潤面孔,扶了扶眼鏡,吉貝爾很識趣地轉身離開。

身後,輪椅嘎吱作響,一老一少的影子落在青蔥的草地上,相攜前行。

父親,只要您高興就好。

今天就姑且放過這小子吧。嗯,很快克西安也要把威爾從學校接回來了,今晚就讓這對表兄弟一起玩好了。

說起來,妹妹她現在過得如何呢?

與此同時,遠在土耳其鄉間,一位黑發的美婦人站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下,仰起頭,猶如貪食的狗熊一般直勾勾地盯著蜂窩,口水橫流。

唉,真是的,為什麽要讓弗雷德他們先回去呢?

好想再看看他們被蜂群追得到處亂竄的驚慌樣子呢,呵呵呵~~~我那可愛又精力旺盛的孩子們,真好玩……

不過,現在果然還是蜂蜜更吸引我呀。

酸酸甜甜的……

話說這種時候,兒子不能用的話,就讓丈夫上場好了,總要有人給她使喚。

“你,給我把它弄下來。”擡手一指,海江猶如女王般發號施令。

“遵命,夫人。”銀發的死神微笑著,在白皙嬌嫩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對於訂立了共生契約的兩人而言,在生命一道消逝於這世上之前,找樂子的旅程還漫長得很。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這一前一後兩個章節的對比,不知道大家是什麽感覺呢。

其實,我好好反思過了,海江這個角色的設定,她的性格就已經決定了,她不適合BE呢。所謂的BE,總是要把人性中認為重要的東西毀給你看,而人性這一點對她並不適用,她不愛任何人,也沒有什麽珍視的事物,這就決定了她不會痛心。試問,如果連主角自身都沒有那種哪怕一絲一毫的悵然感,又怎麽能讓人悲泣呢?這個人物從一開始就是個特異的存在。通過這次的嘗試,我才領悟到這一點……嗯,這個角色,果然是與HE的相性最高……

話說這一卷的弗雷德,也可以看做是小該隱另一種形式的回歸吧

總之,感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讀者們,下一卷的不思議游戲會融入另外一部漫畫,我一定努力寫出不一樣的好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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