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少湘也沒躲避, 他看著林聞，“若不是夫人有再嫁的念頭，我也不敢唐突。”

林聞有些局促，“不是, 你……怎麽會想娶我？這京城裏, 你若是想娶妻, 怕是大家閨秀任你挑吧？”

齊少湘輕輕道, “那又如何, 她們是她們, 而夫人只有一個。”

他的語氣雖輕, 說出來的話卻很鄭重。

見林聞咬唇不吭聲，齊少湘又道，“夫人, 我年紀也不小了，娶個小姑娘回來也覺心累，我並不擅長哄人……我與夫人是舊識, 夫人的為人我盡知……似夫人這般磊落灑脫的，並不多見……我，心慕夫人。”

林聞, “……你指定眼睛有問題！”

齊少湘笑的很溫柔, “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夫人在我眼裏姣如明月。”

林聞道, “不是，我, 嫁過人，還不能生孩子，這點你可知道？”

齊少湘道, “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林聞搖頭，“你許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再不願嫁給如鄭芝軒這般的人了，我說過，我想招贅的，因為招進來的人得靠我生存，我能不能生孩子無所謂。若我嫁了你……我還得給你備通房妾室生孩子……齊大人，我不願的！”

齊少湘看著林聞，“許是我說的不太明白，夫人，我並無宗族親人牽掛，我科舉為官，求的不是光宗耀祖，而是不被人踐踏！子嗣繁衍我並不在乎，若夫人有顧慮，將來便是領養一個也無妨。我也知道夫人的想法，妾室通房我一個也不要，人心才多大一點，知心人一人就夠了，多了一個便擠不下，也不是知心人，不過是貪戀□□罷了！”

林聞，“……你究竟看上我什麽了？怎麽就能知道我是你的知心人呢？”

齊少湘笑的溫柔，“誰知道呢，許是當年蒙了你的照顧。”

林聞，“……當時我不過是……”

齊少湘接口，“職責所在？”

林聞點頭。

齊少湘道，“這個我也信，但你也能吩咐下人一句就罷了，我在鄭家客居那段時間，事事妥帖，若只是淺薄的吩咐一句，我不會過得如此舒心。”

林聞微微嘆氣，“就因為這個？若是只這個，我覺得你應該派媒婆去找鄭芝軒，你當時是他的朋友。”

齊少湘笑，“夫人一向如此風趣！當然也不僅僅如此，年少時的照拂我一直記著，後來再遇夫人，說實話我一開始覺得夫人會難受哭泣，惶然不知所措，只夫人實在出乎我的意料。”

“你剛烈決絕，義無反顧，偏也不是不管不顧，你把一切都算好了，連自己以後的生活都安排妥帖了，即便如你說的，鄭家在你眼裏是你工作的地方，你也待了這麽多年，有心血傾註其中，何況還有敏姐兒和耀哥兒，一般婦人為著子女也得選擇妥協，而你並沒有。”

“在我看來，你身上的光彩掩都掩不住！”

是個女人聽到一個帥哥說這種話就不會毫無感覺，但是林聞依舊謹慎，“齊……大人，你和鄭芝軒是朋友吧，那你 ，將來就不怕他怨怪你，不怕鄭家將來針對你？”

齊少湘露出一個傲然的微笑，“鄭家絕不對針對我，夫人，鄭侍郎更看重我的能力，他輕易絕對不會同我交惡！至於鄭兄，我並未對不起他，你離開他都快兩年了，你和他已經毫無瓜葛，除非是你在顧慮他。”

林聞聞言也是半響沒說話，後來道，“我還是覺得有些突然，大人容我考慮考慮。”

齊少湘道，“當然，盼夫人莫讓我苦等！”

林聞，“……”你這不是挺會說話的麽！

如今男女成親是沒有談戀愛這個步驟的，齊少湘所為是正常行為，他心慕林聞，所以請媒人過來說親，一點錯都沒有。

若是反過來，先和林聞談情說愛，媒婆不去請，那才是褻瀆之舉，如同崔鶯鶯和張生，然後最後倒黴的是崔鶯鶯。

林聞就是想不明白，齊少湘這是喜歡她什麽？哪怕他說了這麽多，林聞覺得，她展現在齊少湘面前的可不是這些。

濾鏡再重，她做的選擇也是為了她自己，她並沒有犧牲自己的覺悟，總不能齊少湘就是喜歡她的自私吧？

後來冬雪道，“齊大人早就喜歡你了！”

林聞驚悚，“你莫胡說！”

冬雪撇嘴，“那年我們進了京，三爺娶新婦，後來我們去了齊大人府上，有一天你起的早，後來在次間補眠，我替你蓋了被子，齊大人來了，見你胳膊露在外面，馬上就替你拉好被子，後來才發覺自己行為唐突，趕緊走了。”

林聞目瞪口呆，“你沒同我說過！”

冬雪道，“這我怎麽說？齊大人又沒別的孟浪之舉，難道我還能瞎猜麽，到了後來，他哪裏不照顧你？就你遲鈍，一直沒發現！”

林聞呆了很久，後來道，“不是我沒發現，而是我根本沒敢這麽想。”

齊少湘在林聞眼裏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人，若她沒成過親，不是鄭芝軒的亡人，若她正青春年少，且家世相當，她怕是也敢想一想。

也不是林聞看不起自己，但人得有自知之明，把條件擺出來一一對照，她和齊少湘也是搭配不到一起的。

林聞本就理智，明知不可能她何必胡思亂想。

現在被冬雪點醒，她一一回憶，那點點滴滴才出現在眼前。

比如他從未勸她回過鄭家，按理，他和鄭芝軒是朋友，應當勸她回去，可齊少湘並未。

齊少湘對她的照顧是潤物細無聲的，包括那個養殖莊子，林聞根本沒和他提過，他也不知道哪裏打聽到了，就給她尋了一個處處合適的地方。

若說以前他的婚事被康國公府阻撓，如今康國公府都倒臺這麽久了，齊少湘依舊沒定下親事，果真是他眼界高？

如今看來是他心裏有了人。

那人，是她林聞！

林聞的臉就紅了。

被人愛慕自然心下喜悅，何況是齊少湘這種才貌俱佳前程似錦之人。

只是林聞再三思量，覺得自己不能耽誤齊少湘，還君明珠雙淚垂，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不願將來兩人因為子嗣反目。

齊少湘不是鄭芝軒，他對林聞的心目前是赤誠的，這份心意林聞能感受到，卻愈發有些患得患失，太過珍惜的東西就怕有了損傷，然後再也不能接受。

齊少湘也沒在林聞面前做什麽傷心欲絕的樣子，他一如往昔。

只是動不動冬雪就道，“齊大人拒了哪家的千金。”

“齊大人推卻了誰家的小姐。”

“某某大人親自和齊大人說親事，齊大人統統拒絕了！”

林聞暴躁，“你哪來這麽多消息啊？”

冬雪撇嘴，“齊家大管事說的！”

林聞瞇眼，“你自己吵著不嫁人，你老起哄我幹什麽？”

冬雪道，“我可沒遇到個如齊大人這般心心念念只念著一個人的男子！便是鄭家那時候的管事們，有條件也得納個妾呢。”

林聞反問，“那若將來他也要納妾呢？”

冬雪看著她，“你都能離開三爺，若真到了那時候，你肯定也會離開齊大人！”

林聞，“……”

我身邊這一個個姨娘丫頭咋就這麽奇葩？

讓林聞下定決心的是三王妃，這位沈浸在林聞的故事裏，待知道齊少湘同林聞提親，忙不疊跑來了。

林聞見到她都頭疼。

三王妃問她，“你到底猶豫什麽？你可知這京裏多少人愛慕齊大人？”

林聞有氣無力，“王妃，你很閑嗎？”

三王妃撇嘴，“我就是覺得你傻，從天上掉下這麽個人選你都不接著？”

林聞道，“這事有些覆雜。”

三王妃道，“呸，覆雜個鬼！你就是患得患失，那姓鄭的早就娶妻，聽說馬上他的妻就要生孩子了，你也早就被埋入了鄭家祖墳，你現在和鄭家全無瓜葛，再嫁有什麽關系？你還想替姓鄭的守節嗎？”

“又不是你扒著齊大人不放，你這麽個爽利人，怎麽就想不明白了呢，你就要嫁的好嫁的風光，氣死那姓鄭的！”

林聞盯著三王妃，“王妃娘娘，怎麽你好像對我的過往了如指掌啊？”

三王妃眼神游移，“那個，呃，你救了我兒子，那我也得知道你是什麽人吧？是吧？”

林聞一副隱忍不發的樣子，沖著三王妃磨了磨牙。

三王妃就笑了，“ 你別這樣，我又沒惡意，我是讚成你的做法的，為什麽就要讓女子忍耐呢，你又沒錯處！”

林聞也沒真的生氣，“鄭家於我早就是過去了。”

三王妃道，“那就行了呀，為什麽不接受齊大人，他長得那麽好！”

林聞道，“我就是覺得我好像配不上他。”

三王妃道，“胡說！你不要怕，到時候我替你撐腰，就說你是我認的妹妹！”

林聞無語，“王妃娘娘，我比你大！”

三王妃一揮手，“那就姐姐！”

林聞，“……”

人人都勸聞答應，齊少湘依舊不避嫌的前來，常不常給她帶點東西，不是什麽貴重之物，看到好看的花送一盆或是送一束，新出爐的點心買了讓人送來，哪家飯館有好菜也會打包送來。

便是有新鮮話本子，也會送來。

林聞一開始沒拒絕，後來也就不好意思拒了，這些東西價值不高，但情義深重。

終於林聞把齊少湘叫來，算是約法三章，她同意嫁給齊少湘，但日後齊少湘想要子嗣，要納妾置通房，林聞不會不答應，只在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她同齊少湘就只能是合作關系了。

如今的世情，林聞將來也不能真的就和齊少湘鬧和離，但說好了就能照辦，反正現如今夫妻各有院子，原也不必日日在一起的。

齊少湘眼睛都亮了，笑的極為溫柔，“都聽你的！”

既然這樣，那就要動起來，齊少湘道，“聞娘，我視你如珍寶，既然我要娶你，理應和你父母說一下，我去信給令尊！”

林聞躊躇，“可是林氏女林聞已經沒了呀，上回也只是我母親和大哥來見了我，我父親並未給我一言半語。”

齊少湘道，“這個我來處理，你不要擔心！你光明正大的嫁給我，以後也會光明正大的站在世人面前！”

林聞就沒管，她開始備嫁。

三王妃比她還激動，拍著胸脯說嫁衣她來！

林家接到齊少湘的信，馬上商討該怎麽辦，以前可以當林聞沒了，林母和她來往，林家人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是林母補貼她，也當沒看到。

現在不行了，林聞即將是齊少湘的妻子，這份姻親關系林家絕不能放棄！

商量下來，林聞就成了林父兄弟的女兒，林父兄弟有過一個嫡女，早夭了，族譜都沒上，現在可以添上！

但林聞的年紀怎麽解釋，她還嫁過人！

林父兄弟道，“齊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聞娘的底細，如今不過是和我們通氣罷了，就說聞娘嫁了人後沒多久丈夫就沒了，她把公婆侍奉入了土如何？”

反正也只是編個說得出去的理由罷了。

林家一致同意，還準備了一份嫁妝，林母和大兒子帶著嫁妝過來給林聞送嫁。

至於名字，女子的閨名不外傳，只要族譜上做了登記，林聞還是能叫林聞，或是林文，都是文娘。

京裏能參加林聞婚禮的人並沒有，她想通知鄭明敏和鄭明耀還有段姨娘，想了想通知他們也沒用，他們又不能來參加她的婚禮，連表示都不行，等成親後告訴他們一聲便罷。

就在林聞頭痛怎麽在沒有長輩的情況下接齊少湘的聘禮，林母和林大哥來了，還帶著嫁妝。

好吧，雖然有些尷尬，這個事是能辦下去了。

林大哥可高興了，林母也是如此，每天都能笑醒。

他們不約而同都瞞著鄭家。

反正林聞已經沒了，現在他們發嫁的是嫡親侄女林文。

三書六禮一樣不少，還有三王妃撐腰，齊少湘終於成親了，人們紛紛打聽新娘子是誰家的，打聽下來是靖州林氏女。

靖州林氏在京城或許不顯，但在徽地，那也是大族了。

只是這女子嫁過人，稍顯不足，不過這種事齊大人都不在意，外人又能說什麽？

說到底，齊少湘也只是寒門出身，並無宗族撐腰，現在娶個嫁過人的大家女，也不是不行。

而且這個女子和三皇子妃關系密切，三皇子妃親自過來添妝，明顯很重視她。

鄭家也來送了禮參加了婚禮，鄭芝軒恰好不在，他依舊管著家裏不少庶務，哪能整日游手好閑，鄭家也不知道齊少湘娶的是林聞。

等鄭芝軒回來，林聞已經嫁為齊家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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