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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第九界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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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鄭家所在的街道, 也不用指點了,就能看到鄭家貼了囍字的大門, 鄭宅兩個字那麽大呢。

打發了跑腿, 林聞就在車上向外看,這條路已經灑掃幹凈,鄭家門上貼著大紅喜字, 掛著大紅燈籠,門當上還纏著紅綢,一片喜色,路上還有不少男仆維護秩序, 不讓閑人湧過來擋了路。

林聞在車裏安安靜靜的坐著,冬雪急的不行, 坐都坐不住。

林聞道, “你急什麽?”

冬雪道,“主子, 三少爺又要娶親了, 那您可怎麽辦?!”

林聞眉眼沈靜冷冽, “該如何就如何!”

冬雪道,“為什麽我們不進去?您活著呢!”

林聞道, “鄭家已經和太常寺少卿家聯姻,六禮都走過了,今天更是大喜日子,我這個死了的人跳出來像什麽樣子, 鬧得幾家都不得安生嗎?”

林聞現在跳出來的結果是什麽?鄭家不可能讓湯家小姐回去,最有可能的局面就是讓林聞和湯小姐平起平坐!

冬雪抹淚,“那,那 , 你,你……”

林聞眉毛一揚,“我當然還是得活著呀,難道他鄭芝軒娶妻了,我就該去上吊嗎?我林聞,可沒有對不起他們鄭家一絲一毫!”

她看了看冬雪,“只是以後我可就不是什麽鄭家三少夫人了,你跟著我……”

冬雪紅著眼,“你說什麽呢,我說了就跟著你的!你又不想要我了!”

林聞趕緊,“好好好,跟著跟著,誰不要你了,我就是說以後咱們的日子可能沒以前那麽舒坦了。”

冬雪扭頭,“我又不是沒吃過苦!洗衣做飯做針線,我都會!”

林聞道,“那倒不至於。”

冬雪抹了下眼睛,“怎的這麽快就又要娶妻了,就不能多等一等麽!三少爺怎麽就忍心……”

林聞沒有回答,或許鄭芝軒沒想這麽快就娶妻,但是他有父母高堂在,若是他們做主讓他娶,他也不能違抗。

再者,守孝一般只是晚輩對長輩,夫妻之間嚴格來講沒什麽孝可守,只是這世道對女子苛刻,如若女子沒了丈夫那就得守節,而丈夫沒了妻子,如若情深,也不過白日孝罷了。

如今鄭芝軒也算給她守過了白日,不算薄情了。

還有一點,林聞想到鄭侍郎剛回到京城,人情人脈都得重新維護,對時下的人來講,最好的情感維護莫過於姻親。

那麽趕緊讓鄭芝軒娶個同僚的女兒,對於如今的鄭家來講,有百利無一害。

諸多因素摻和在一起,鄭芝軒再娶簡直順理成章!

林聞就這麽安安靜靜的等著,然後她見到了一身紅衣的鄭芝軒伴著花轎緩緩前來,喜樂喧天,喜娘一邊走一邊灑喜錢,旁邊的百姓爭著撿錢,好聽的話紛紛出爐。

林聞的車在路口邊上,並未擋著花轎的路,喜娘一把銅錢撒過來,就掉到了車邊,小安沒動,他也在替林聞難過。

林聞的聲音在車裏響起,“撿錢啊,有錢都不撿,你傻呀,撿了分我幾個。”

小安只能把車邊上的錢給撿了,然後一股腦塞給林聞,林聞拿過來一枚細看,“喲,還是新打的,真漂亮。”

冬雪一直垮著臉。

看著新娘進了門,林聞開口,“回去吧。”

小安道,“去哪兒啊?”

林聞,“找個客棧。”

小安只得駕車離開,回頭又看了鄭府一眼。

在客棧開了房,林聞坐在桌邊沈思,要說她毫無感覺,那肯定也不是,她在鄭家畢竟待了十五年多,就是一份工作,那也做出了感情,只是很可惜,她以企業為家,老板卻把她當成了傻瓜!

只是林聞迅速把無用的情緒給壓下去了,自從鄭芝軒同意續弦那一刻起,她和鄭芝軒之間的關系就徹底破裂了,雇傭關系也結束了。

現在她想的是怎麽給自己爭取應得的權利。

不說別的,她的嫁妝還在鄭家呢,不過林聞一想,那嫁妝其實是原主的,將來鄭明敏出嫁,這嫁妝給她也正好。

屬於她林聞的是什麽?

是修路的兩萬兩銀子!

其中一萬五千兩是鄭芝軒給她關於嬰兒車的分紅獎勵,剩下的五千兩是她這麽多年經營下的盈利,這些都是她的。

有了這筆錢,她找個地方安置下來生活就行了。

現在的問題是,她要如何同鄭芝軒接觸。

基於鄭家如此涼薄的行為,林聞可不敢私下獨自接觸鄭芝軒,要是他為了家族名譽,把她真的弄死了怎麽辦?

林聞甚至想到上輩子,很多男人死了老婆,頭七都沒過,新人直接就進了門的還少嗎?

那原主的娘家能幫上忙嗎?

也不妥,林家也更關註自家的名譽,他們或許不會把林聞掃地出門,把她弄回去塞進廟裏倒是極有可能的。

可是憑什麽?她做錯什麽了?為什麽要她承受這一切?林聞堅決不同意!

那麽還能找誰幫她,或者是這個人一定會幫她呢?

目前毫無頭緒。

當林聞從一心回鄭家的期待中醒過來,她才開始正視這個社會,在這裏,女子只是附庸,若她玷汙了夫家的名聲,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可以消失。

小安已經去打聽了,她是‘殉節’而亡的,是個節婦,那如今她冒出來算什麽?

茍且偷生嗎?

她問心無愧有什麽用?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她清白與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讓鄭家和林家蒙羞。

但讓她這麽灰溜溜一無所有就離開,林聞也不願意!

冬雪和小安現在都默不作聲,他們只是仆人,習慣的就是聽吩咐辦事,沒學會自己拿主意。

悶在客棧也不是林聞的個性,她還是會出門的,她一直在想如何安全接觸鄭芝軒。

哪怕和他相處了十五年,但林聞現在根本不信任他。

新年將近,京城一派繁華,林聞逛街就當散心了,她帶著冬雪和小安去飯館吃飯,她手裏還有兩百兩左右的銀子,目前也不擔心沒錢花。

這個飯館有好幾道拿手菜,林聞都叫了來,還叫了一壺玉泉酒,小安原本是不敢和林聞一桌吃的。

林聞眼皮子一撩,“怎麽,怕我這個死人啊?”

小安就有些手足無措,還是冬雪拉了他坐下,“坐吧,主子從來不在意這些。”

她也看明白了,林聞再回鄭家的希望幾乎沒了,以後的日子……哎,不知道怎麽辦呢。

玉泉酒不烈,但喝了幾杯後林聞臉上也泛起了紅暈,她對冬雪道,“這道水晶肴肉還沒你做的好吃。”

冬雪道,“我拿什麽做的,他們這裏拿什麽做的,這能比麽?”

小安卻道,“這很好吃啊。”

林聞就笑,“你這傻孩子,沒吃過好東西呢,以後讓冬雪做幾道她拿手的,你才知道什麽是好吃的!”

冬雪指著一道菜道,“這道板栗燒肉還好。”

林聞道,“那就多吃些。”

一壺酒喝完,三人都有些不足興,又叫了一壺,等吃完,小安腳步都有些踉蹌了。

他還想去駕車,林聞笑了,“你別把車駕到溝裏去!冬雪,去叫這裏小二找個人來給我們駕車。”

冬雪就去找小二,林聞和小安就在飯館大堂一邊等著,這時候齊少湘從樓上雅座下來。

今兒是有人請客,然後家裏有事,仆人找了過來,他提前退席了。

下來時他還在問,“可把人安頓好了?”

仆人就在回怎麽安頓的人。

這時候冬雪領著一個小二來找林聞,正好從齊少湘面前走過,“主子,他說會駕車呢。”

林聞就站起來,“那就走吧。”

冬雪上前替她把大毛大氅整理了一下,給她戴好帽子,走出飯館上車時林聞無意轉了一下頭。

齊少湘看個正著,他一下子就楞住了,緊走幾步出門,就見那小二正好駕車從他面前走過,小安正紅著臉坐在一邊。

原本他想要馬上追過去,可家裏還有事,只能先回去,他想了想,吩咐隨從,“你等在這裏,看剛才駕車的小二回來,問他把什麽人送去了哪裏,然後馬上報給我!”

等齊少湘把宮裏來人給打發了,隨從也回來了,“說是把一個女客送回迎賓客棧,翰林,你這是?”

齊少湘匆匆站起來,“備車去迎賓客棧!”

齊少湘現在是翰林侍講,他探花出身,官途比一般人要坦蕩許多,如無意外,將來就是內閣的材料。

他趕去迎賓客棧,直接去問掌櫃的林聞的消息,掌櫃倒也沒有一問就說,因為林聞定的是上房,不能隨意把這種客人的消息透出去的。

可等齊少湘亮出自己的官職,掌櫃的二話不說,馬上就把林聞兜個幹凈。

齊少湘跟著小二來到林聞的房門口,他心下又是驚又是疑還有說不出的激動。

小二敲門,冬雪過來應門,“誰呀,什麽事啊?”

擡眼就看到了齊少湘,冬雪也見過齊少湘幾面,次數是不多,但這種人只要見過一面想必就忘不了,她頓時警惕起來,“齊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小二已經溜了,小安住在下面的普通客房裏,他已經醉了,早就躺下歇息。

齊少湘覺得自己心跳在加快,吩咐下人,“守著門,不要讓不相幹的靠近。”

他自己推開門進去,冬雪攔都沒攔住。

上房也有內外兩間,就是小了點,林聞聽到外面有聲音,就從裏間走出來,她已經換了家常衣服。

一擡眼就看到了齊少湘,她和冬雪一樣驚訝,“齊公子?呃,現在我該稱呼你齊大人吧?你怎麽在這裏?”

齊少湘緊緊盯著林聞,這麽多年不見,林聞似乎沒怎麽改變,依舊是他記憶中的模樣,只是她身上帶了原本沒有的鋒銳。

齊少湘有很多話要問要說,卻只冒出來一句,“你不是,不是……”

林聞笑了,她對冬雪道,“冬雪,去泡茶來,我和齊大人說說話。”

冬雪只能去一邊泡茶。

林聞做了個請的姿勢,“坐下吧,故人來訪,我還是高興的。”

齊少湘坐下,依舊看著林聞。

林聞道,“你先告訴我,怎麽找到的我?”

是不是門外守著鄭家人,要把我抓回去弄死?

齊少湘略微說了一遍,“我還不信,直到見到了你……才信的。”

林聞松了口氣,笑道,“還未恭賀你呢,現在大人是什麽官啊?”

齊少湘,“……翰林侍講。”

林聞不大清楚這是個什麽官,不過她還是滿臉笑容,“大人前途似錦。”

可能是因為林聞態度輕松,齊少湘也終於略微放松了一些,也終於拾起了對林聞的稱呼,“嫂夫人……”

林聞擺手,“別這麽叫我,現在鄭芝軒另有嬌妻,你的嫂夫人是她了。”

見齊少湘皺眉,林聞就笑了笑,把自己的經歷簡略說了一下,“……我進京那天正好是鄭三爺娶嬌妻進門,我是懵的呀,然後才知道我已經殉節而亡,葬入了鄭家祖墳,這還能怎麽辦?”

她攤攤手,“我總不好去鬧他的婚禮吧,鄭家和林家包括現在新鮮出爐的三少夫人家,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呢,我已經入土為安了,跳出來詐屍那不是誰都過不好了麽。”

齊少湘,“……”

他是完全明白了,可是更深的疑惑和疼惜也來了,既然林聞不願讓鄭家難看,那她以後怎麽辦,她留在京城又能如何?

這時候林聞也看到了齊少湘眼裏對她的同情,她心下一動,對齊少湘道,“其實吧,我是想幹脆離開了也好,反正在鄭家,在世人眼裏我已經不存在了,可是想要活下去,這黃白之物雖俗氣,卻也離不得,我的嫁妝也在鄭家,這個將來留給我女兒,我也不想帶走,但我在鄭家也做了十五年的主母,孝順長輩,撫育兒女,即便是現在,我也可以說我沒有對不起鄭家分毫,因此想要些傍身銀子,我只是不知道如何接觸鄭三爺罷了。”

“我不會大肆宣揚我還活著的消息,但鄭家若是為了他們的臉面要求我真的去殉節,那不好意思,我也絕不會答應,螻蟻還尚且貪生呢!”

林聞很坦蕩,她就是不想死,就是想活著。

齊少湘微微張著嘴,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半響,“那你娘家……”

林聞很淡定,“一樣的,林家也以為我死了,他們有了個殉節的好名聲女兒,我就是回去,林家又能怎麽待我?好一些的,給個院落讓我了此殘生,差一些的,怕是要求我從此青燈古佛,只我還是這句話,我從未對不起任何人,也未有任何過錯和失節之處,這種沒有道理的要求我都不會答應!”

“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讓林氏聞娘殉節而死,而我林聞,從此還得過我自己的日子!”

齊少湘看著眼神堅定的林聞,他確實被震撼到了,哪個女子經歷了她所經歷的一切,還能如此淡定從容?

林聞鋪墊了這麽多,然後看著齊少湘,“齊大人,本來是絕對不好意思麻煩你的,只如今,我也找不到人幫我,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

齊少湘趕緊道,“你說!”

林聞道,“我想請你把鄭芝軒請來,讓我和他了斷一下過往,以後我就能和他橋歸橋路歸路了,說實話,我不是太敢獨自進鄭家的門,怕他們讓我真的殉節了。”

齊少湘一驚,“不可能,鄭兄不是這樣的人,你也說了,你並未對不起鄭家,反而是有大恩的!”

林聞淡淡,“恩情也就罷了,我當時也是為了我的孩子,再說了,升米恩鬥米仇,鄭家若是覺得大恩無以為報,幹脆解決恩人一了百了,我這個已經入土的人又到哪裏去找公道?”

“齊大人別覺得我偏激,我也不過‘死了’半年不到,他鄭芝軒就能琵琶別抱,不管有什麽理由吧,我心寒總歸是有的。”

齊少湘沈默不語,最後他道,“嫂……林夫人,當初我承蒙你照顧,如今這個忙我定會幫你!”

林聞微笑,“那就多謝大人了!”

齊少湘邀請林聞去他家安頓,總比在客棧要安全,這時候林聞才問起齊少湘的婚配,“不知道尊夫人是哪家閨秀?”

齊少湘沈默片刻,“我還未成婚。”

林聞愕然,看著齊少湘的天人之姿,“這京城裏的閨秀丈母娘們難道是瞎的?”

齊少湘便是替林聞難過,也忍不住嘴角翹起,用拳頭抵住了嘴唇,“一開始也說了門親,只是那姑娘未過門就去了,後來故太子舅家康國公府想要替我說媒,我拒絕了,之後也沒人再敢上我的門,一直到現在。”

林聞匪夷所思,“康國公府如此霸道?可太子已經沒了,他們家應該也日薄西山了吧?”

齊少湘點頭,“是有些。”

林聞就道,“那現在媒人肯定上你的門了。”

齊少湘不願和林聞談這些,還是邀請林聞去他府上。

這回林聞同意了,願意搬到齊少湘家暫住,和鄭芝軒掰扯這種事總不能在客棧進行。

至於說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媽的,他鄭芝軒都娶了新婦,她這個‘死人’還得顧忌男女大防?

齊少湘便是站在鄭芝軒那一邊,林聞覺得他也不會看著鄭家解決自己,朋友是一回事,鄭芝軒如果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齊少湘應該也不會袖手旁觀。

不過此時馬上就要過年了,林聞就道,“過了年再說吧,省的大家都過不好年。”

齊少湘當然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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