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裏的人發現一件事, 就是楊銳那裏很難接觸，楊將軍不是在軍營，就是在去軍營的路上, 軍營裏外人又不能擅入。

不過楊銳認的兄弟盧子鈺卻大開門庭納客, 得知楊銳對這位義弟盧子鈺十分看重，於是想要抱大腿的人蜂擁而至。

盧子鈺早就鳥槍換炮, 不再是要誰沒誰的模樣了，她手下管事無數, 人人得力。

讓管事們去招待那些人，盧子鈺寫信給穆婉，讓她準備進京籌備京城裏的雅頤居, 同時也告訴鄧二，工匠要分一部分進京。

同時她把遼州菌菇和亞麻布在京城打開了市場, 也讓遼州放開了膽子生產，她還大手筆買下不少田地, 京城, 江南都有，中甘蔗, 預備做白糖的，白糖是妥妥的奢侈品和戰備物資。

楊銳也在做自己的事，守南邊的邵將軍，失去了籌碼的衛將軍，這兩人是他往上進一步的最大障礙, 他要試探這兩人的態度。

邵將軍回覆的簡單, 只要楊銳和賀老將軍一樣答應給他的利益不少，他就支持楊銳。

衛將軍根本就沒理會楊銳，他決定劃地自己當土皇帝, 反正朝廷羸弱，早就顧不上了。

楊銳就把衛將軍列為談判失敗行列。

原本盧子鈺和弟弟盧子瑯商量的是留在遼州觀望，現在不用了，盧子鈺來京城還能幫上楊銳。

何況盧子鈺在遼州已經待了七/八年了，也足夠了。

於是盧子瑯沒有依靠何家就回到了京城，成了戶部侍郎，接手遼州知州的是那年和他一起進京趕考的錢元，如今遼州早就不同以往，錢元一路看過來也驚嘆不已，對盧子瑯十分佩服。

盧子鈺當然給盧子瑯準備好了府邸，也不是很大的地方，三進院落，不算顯眼，也絕不寒酸，不是不想準備更大的，而是盧子瑯就一個侍郎，住太大的地方外人不知道還會說盧子瑯住的是妻子何馨的陪嫁房子呢。

盧子鈺連雅頤居的地址都選好了，只等穆婉和鄧二過來。

先過來的就是穆婉和鄧二，他們走的水路，也沒太多粗苯行李，自然快一些。

現在不比以前，盧子鈺早就備好了工坊，京郊一整個莊園，鄧二到了以後分派好就能直接開工。

盧子鈺問穆婉，“杭州那邊安排好了？”

穆婉揚了揚眉毛，笑罵道，“阿琴那小蹄子巴不得我趕緊走呢，這樣她才能當大管事！知道了你的意思，她是一天催我八百遍，好容易收拾好了我要出發，你是沒看到，那臉笑的，我都怕她下巴合不上！”

盧子鈺和哈哈大笑，“不想當大管事的員工就不是好員工！”

穆婉笑道，“這倒也是。”

穆婉如今是奔四十的人了，面上卻一點都看不出來，她的皮膚細嫩光滑，沒半絲皺紋，一頭青絲挽了一個倭墜髻，一雙秋水樣的眼睛顧盼生輝。

她和小玉都沒了再嫁的心思，小玉現在是盧子鈺後院的大管事。

盧子鈺把雅頤居分店的事都交給了穆婉，穆婉也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中。

京城到底不像杭州，穆婉在杭州算是早就有了人脈，那些夫人太太也都和她交好，在京城，沒人認得穆婉，又見她一個美貌女子忙來忙去，就吸引了一些登徒子的註意。

不過那些人一打聽，知道穆婉是盧子鈺的人，他們也都偃旗息鼓了，誰不知道盧子鈺如今是楊將軍的兄弟，也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同盧子鈺搶女人，這不是找死麽。

但也有覺得自己身份地位高，敢杠上盧子鈺的，打聽到穆婉是盧子鈺的下人，於是就上門討要，盧子鈺都氣笑了，直接讓人把來人扔了出去。

那人也是京城老牌世家貴族，就是楊銳也需要拉攏他家，於是他就怒了，幹脆去強擄穆婉，盧子鈺早就防著他呢，盧衛出手了，把那人的豪奴打斷了腿，把這個公子直接拎到了衙門，盧子鈺告他搶奪他人奴仆。

知府大人哪裏敢接這個案子，不接又不行，為難的差點揪光自己的胡子，楊銳知道後把那家直接列為了談判失敗行列。

這中事說大不大，那家人只要賠些錢就是了，只是那個公子不服氣，還要給盧子鈺放狠話，盧子鈺冷笑，“我等你，你要沒後招，你就是個王八！”

都認為盧子鈺是個笑臉彌勒佛的人都懵了，盧公子這麽剛的嗎？

那個公子果然找了人，只是這些人都是有來無回，連屍體都沒找到，這人害怕了，又不願認輸，就躲在家裏不出門，然後有一天他醒來，發現自己雙腿斷了，他慘嚎出聲。

家中大人也是又氣又急，只是實在找不到是誰下的手，這可是在自己家啊，誰都沒發現任何端倪。

盧子鈺冷笑，當眾道，“只斷了兩條腿罷了，有什麽稀奇，下次還敢肖想別人的女人，就怕第三條腿也保不住！”

那家人也知道盧子鈺說的話，只是沒證據指正是盧子鈺幹的，家主看看家裏這麽多家丁，又想想不孝子那斷成四截的腿，打了個寒顫，這要是要他家人的命，那是不是也是神不知鬼不覺？

這家人終於軟了下來，想去找楊銳說和，楊銳卻不再搭理他們了，這下子這家人心裏也慌了，之前端著架子，想從楊銳手裏再多得一些利益，現在發現自家已經被楊銳拒絕來往，那就不大妙了。

至此，人們才明白，楊銳和盧子鈺是一個絕對的共同體，兩人同進同退。

不過這些都是能看透事件本質的人才會考慮的，其他人只看到盧子鈺和那個公子為著一個美人鬧得天翻地覆。

所以說紅顏真是禍水啊！

禍水穆婉正在翻白眼，她當了多年總經理，這裏叫大管事，這些伎倆自然也懂，她就是倒黴，成了幾方相鬥的探路石。

盧子鈺告訴她，“放心吧，現在沒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穆婉鼻子裏冷哼，“這就是在京城，我初來乍到的，要是在杭州，我早就自己把他給料理了！”

盧子鈺翹起二郎腿，“你不過是個引子，後頭幾方人在試探呢，現在也讓他們死心了。”

穆婉道，“我明白！就是不爽。”她都是半個老太婆了，還頂著個禍水頭銜。

等何馨和盧子瑯進京，雅頤居已經開張了，這裏不比那時候在杭州，只要裝修好就能直接開張。

手法倒是沒變，也是給那些世家夫人太太發幾張貴賓卡就是了，當然是已經倒向楊銳的那些家族。

京城人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很快，加上現如今的雅頤居還真的是享受的天堂，一開張就是火爆。

不知道多少夫人太太可著勁想要成為會員呢。

盧子鈺當然給何馨還有賀大小姐也送了貴賓卡，賀大小姐伴著母親去了一次，賀夫人就喜歡上了。

她還在替公婆丈夫守孝，不能有明面上的飲宴娛樂，而內心裏她還沈靜在憤怒痛苦之中，雅頤居成了她一個能躲避的地方，在這裏她可以痛快的哭，放肆的罵，還能舒舒服服享受一番，她幾乎三天兩天就要來一次。

穆婉又忙了起來，比杭州時更要忙上千百倍，這裏客人更多呀。

不過雅頤居不接待男客，所以沒人知道這裏是幹什麽的。

何馨安頓好之後，先是回了一趟娘家，父親拉著她問盧家是如何搭上楊銳的，得知是女兒的大伯和楊銳早就認識是結拜兄弟，何家人面面相覷。

何閣老特意親自接待了盧子瑯，盧子瑯應對得體，也滑不留手。

何閣老也只能嘆息，他當初沒對盧家太過照應，現在想讓盧家做什麽也得掂量一下。

不過知道盧子鈺尚未成親，何家又動了心思，何馨十分無奈，“大伯什麽都好，就是這點上沒人能拿他如何，我進京後聽聞他同魏家那魏六因著個女人起了沖突？我還好奇呢。”

不過娘家既然說了，何馨也想再試一試，她想先去雅頤居看一下穆婉再做決定，見到穆婉，得知穆婉的年齡，何馨嚇了一跳，大伯喜歡年紀大的？

穆婉一看就知道何馨還不知道盧子鈺的性別，她也是肚內好笑，當然她絕對不會說出去，反倒是拉著何馨道，“您呀，找錯方向了，大公子不好女色！”

何馨臉色微變，“他喜歡男的？”

穆婉眨巴眼，“我一個下人，哪好胡亂議論主子，要不，您親自問問她去？”

何馨愁眉苦臉，“算了，問了也不會給我一個實話。”

穆婉笑道，“您呀，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叫我說，您是大公子的弟妹，其實也是盧家人了，幫娘家一把是應該，但把盧家拿出來切下一塊送給娘家，那就大可不必了，您說是不是？”

何馨聞言心下一驚，她思考了良久，最後誠心誠意同穆婉道謝，“多謝穆管事的良言！”

穆婉笑道，“不必客氣，咱們是一家人麽，都姓盧。”

於是何馨回絕了娘家，她道，“大伯如今是楊將軍看重的人，他的婚事我不好插手。”

何家想一想，也對，楊銳要籠絡盧子鈺肯定也會走聯姻這條路，他們何家確實插不上手。

賀大小姐也想到了這點，賀家是沒女孩子，賀大小姐的庶妹她自己都看不上，更不會介紹給盧子鈺了，但是賀夫人娘家有女孩子呀，不過楊銳回絕了，“子鈺說過了，我沒成事前，他不考慮婚事，如若我沒成功，他娶了人家姑娘也是害了人家，如若我成功了，到時候……他想要什麽女孩子得不到？”

賀大小姐也沈默了，過了一會兒道，“說的也是，我明白了！”

男的不比女的，從十五六開始到六十七，照樣能娶二八美嬌娘，盧子鈺現在也不過二十七/八，在女子身上已經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男子身上，黃金年華呢！

不得不說楊銳聽到盧子鈺說這番話的時候內心無比震動，盧子鈺這是把全副身家都壓給他了。

其他人雖然也站隊，但是肯定留一個後手，只盧子鈺是毫無保留。

對盧子鈺來講，她有什麽好保留的？她只有楊銳一個籌碼和賭註，不壓楊銳她連賭桌都上不了，而且楊銳的贏面也不低，當然是押的越多賺的越多啊！

盧子鈺現在忙的不可開交，不過她不會死抓著權利不放，她手底下盤賬算賬的管事有幾個團隊呢，她只管攬著總賬就行。

但每一個項目她都會了解，只要那裏賬目出了問題，她一般就給兩次機會，繼續有問題，換人，也不聽什麽解釋，直接就換掉。

幾次下來，眾人都知道了大公子的脾性，他慷慨，從不吝嗇，月錢福利都給足，但是你要是鬧鬼，他也絕不留情。

上頭人的做事風格，會影響整個團隊，盧子鈺手底下的管事們也慢慢沾染了她的風格，人人腰間別著小算盤和本子，隨時都在計算和記東西，腦子也個個像計算機，只要問起他們管的賬，都能立馬給你報出來。

盧子鈺賺的錢，除了維持自家生活外，其餘全都支援了楊銳。

有的人也在看楊銳的笑話，楊銳不比賀老將軍，他毫無底蘊，霸著京城有什麽用，拉攏人需要的是切實的利益。

但是楊銳在京城也快一年了，他站穩了腳跟，而且居然籠住了不少人！

楊易都覺得奇怪，他自然希望楊銳能更進一步，但他也知道這個希望有，想要實現也能困難，錢糧就是橫在楊銳面前最重要的一步。

但是楊銳手裏居然有源源不斷的錢拿出來。

這些錢裏面一半其實是邊關榷場的收入，也都投入了進來。

楊易還特地見了盧子鈺一面，盧子鈺也知道這位公公是楊家子，只是現在楊易根本不願再冠以楊姓。

原本盧子鈺對楊易也沒什麽感覺，只知道他是楊銳大伯的兒子，這一見面，一交談，楊易的學識就讓盧子鈺有了新的想法。

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盧子鈺最痛苦的事之一就是所見差不多皆是文盲，不是說這些人就不會辦事，有的人十分機靈，做事也很穩妥，可是不識字也實實在在阻擋了他們更進一步的可能。

盧子鈺在遼州紡織廠裏辦認字班，也是逼不得已，有的人連自己一天做了多少活計都算不清，偏人性使然，他們只會多報不會少報，那肯定會造成混亂，只能一點點教。

而楊易出身楊家，若不是楊家遭難，他就是科舉也能出頭，學問自然不必說。

楊易對盧子鈺也頗有好感，他至今未把身份揭開，就是不願見到往昔熟識之人對他露出那中惋惜的憐憫之態，又或是鄙視看不起，這些態度只會讓他心裏的戾氣加劇。

他原本是想把這天下攪的亂七八糟，越亂他就越高興，現在因為楊銳的緣故他可以停下自己的計劃，可不代表他內心就平靜了。

他甚至覺得，只要看到楊銳成功那一天，他就該離開了，內心裏，楊易也把自己看成是楊家的恥辱。

但是盧子鈺眼裏對他沒有憐惜憐憫，只有好奇，等交談了一會兒，好奇也變了，變成了楊易看不懂的興奮，楊易走的時候都覺得心裏發毛。

等楊易離開，楊銳看著盧子鈺，“子鈺，你可有法子讓阿易願意活下去嗎？”

同為楊家子，楊銳能明白一些楊易的想法，曾經的他們都是那麽的驕傲天真啊，誰知道在命運巨手的碾壓下，早就物是人非了。

楊銳能走到這一步，也是他步步謀算，舍生忘死得來的，他比楊易好的地方就在於他還是個完整的男人，但是他臉上刺配的刺青也是抹不去的，楊銳就從不願意照鏡子。

而楊易，說他瘋狂都不為過，楊銳覺得楊易就像一個危險的火團，他把別人燒毀的時候也在毀滅自己。

同別人楊銳都說不出這個話，因為沒人會理解他，也沒人會理解楊易，但是盧子鈺是不同的，他非常奇特，而且兩個堂姐也是在盧子鈺的幫助下煥發出了新的活力，所以楊銳還是找上了盧子鈺。

盧子鈺奇怪，“他不是好端端的麽？”

楊銳苦笑了一下，“阿易……他來見我都是遮著臉，我覺得，他沒有活下去的……意願。”

盧子鈺想了想，“就因為他身體有了殘缺？”

楊銳點了點頭，“我不介意的，我願意養他一輩子……可他，不會這樣想。”

盧子鈺道，“這不是廢話嗎，就是我我也不願意啊，楊易有手有腳，為什麽要你養一輩子？”

楊銳，“……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該如何解釋？

盧子鈺道，“我明白你想說什麽，讓我試一下啊，我得好好想想！”

在盧子鈺眼裏就沒無用的人，只看怎麽用。

身體殘缺又如何，寫史記的司馬遷，造紙的蔡倫，遠航的鄭和，那不都是宦官，也一樣名留青史。

不久後，盧子鈺就找著楊易開始嘀嘀咕咕，楊易的眼睛裏一開始是萬念俱灰般的平靜，後來慢慢就亮了起來，越來越亮，他看著盧子鈺，“果真可以？”

盧子鈺手一攤，“那得問你啊，你願不願！這很危險啊，先說好了。”

楊易胸脯起伏，來回踱步，越走越快，“我，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阿銳肯不肯？”

盧子鈺道，“他為什麽不肯，這也是為了幫他呀，你以為他坐上了那個位置就天下太平了？才怪呢，這天下早就千瘡百孔了，他不過是接手一個爛攤子而已，不對，現在還在爭這個爛攤子呢。”

楊易微微轉頭，“不能現在就做？”

盧子鈺道，“辦不到，我的錢目前只能支持大哥拉攏盟友，這個事不光是錢，還得有人，還得訓練，你現在也可以準備起來，看看到時候能不能多帶一些人去，到了那裏，一切都靠你們自己了，這裏是幫不上任何忙的。”

楊易的眼睛閃閃發光，“好！我明白了。”

他死志全無，心裏熱騰騰一片。

楊銳自然也感覺到了，去問盧子鈺，盧子鈺笑道，“現在說這個還早，等以後吧，你肯定能知道！”

楊銳也笑了，不再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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