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霜的待遇一夜之間就又恢覆了, 各處又是笑臉相迎，流言一瞬間絕跡，不過這些淩霜根本沒有感覺，因為她不出門。

感觸深的是出門去各處辦差的宮人們, 只要知道他們是瑤華宮來的, 那就會被殷勤的接待, 其他人就得靠後等著。

小路子, 彩霞彩雲他們日常吃穿用度比答應常在這些小宮妃都要好。

這一上一下的待遇間隔也不過一個月都不到，全都是因為慕容霄對淩霜恢覆了寵愛，真是挺讓人唏噓的, 不過也更讓小路子他們警覺了, 主子一猜一個準。

這日是淩霜的生日，以往的時候她是個小透明, 生日也無人知曉在意，今年就不一樣了，慕容霄一大早就讓人送了豐厚的賞賜過來，不一會兒各處也紛紛送了禮過來。

淩霜自己都覺得奇怪, “我都不送她們, 也不和她們來往, 她們幹嘛還要一次次給我送禮？”

小路子道，“誰讓娘娘現在得寵呢，這不是送給娘娘的, 是送給陛下看的。”

除了淩霜，宮妃們沒人會不在意人設, 嫉妒還是七出之一，哪個宮妃都不願給慕容霄留下妒婦的印象。

何況淩霜正得寵，交不了好也不能被她惦記上。

淩霜就明白了, 她想了想道，“其他人也罷了，那些答應常在如果有禮送來，你們看著估一下價格，再添一些給她們還銀子回去，就說是我賞的，也不要宣揚。”

高位妃嬪這點就占便宜，她們不用給小妃嬪送禮，只要收就行了，而淩霜明白低位妃嬪日子過得很緊巴，這種壽禮一月要是多來幾個，她們掏空家底都不夠送。

這些自有彩霞彩雲去辦，收到賞賜的答應常在感動不已，哪怕淩娘娘是居高臨下賞她們，可沒錢的日子有多難過她們都明白，上回袁婉儀生日，已經讓她們捉襟見肘，這一次淩娘娘生辰，小答應們已經透支了月例。

淩霜還來的銀子立馬就解決了她們的窘境，淩娘娘還不是大張旗鼓收買人心，來的宮女內侍笑道，“咱們娘娘說了，這件事也不用宣揚，小主明白就行了。”

於是低位妃嬪對淩霜越發感激。

淩霜倒是不在意，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在為將來徹底失寵做準備，她也不刻意收買人心，將來只要這些人中有一小半，哪怕只有一兩個能念及她的好，那就夠了。

小路子彩霞他們也被上次慕容霄那突如其來的冷漠嚇了一跳，於是更加相信淩霜，對各處小太監和小宮女們也更加和藹。

就是遇上他們挨了打罵，能伸手就伸一把手，如果是被管事嬤嬤罰了，這種不好伸手，但能給他們好一些的傷藥治傷，這種事也從不大張旗鼓，都是潤物細無聲的去做。

哪怕有的人確實不會念舊情，大多數人還是會領情的。

淩嬪娘娘現在正得寵，她也沒什麽地方需要這些人效力，反倒願意幫他們一把，雪中送炭肯定比錦上添花更得人心，感念的人都存在心裏。

淩霜生辰這天慕容霄還賜了一桌禦膳下來，原本淩霜以為慕容霄晚上會來，沒想到他沒來。

小路子偷偷打聽了，回來告訴淩霜，“今□□會上據說陛下大怒，打了好幾個大臣的板子，還召了人商談，現在還沒用晚膳呢。”

淩霜立馬道，“那就不等了，我們洗洗先睡吧！”

慕容霄登基這些年，和大臣博弈到現在，其實是半斤八兩，他哪怕有了殘暴的名聲，想要完全收攏全國的權利還早著呢。

今兒他發怒是因為江南的秋稅送來了，比去年還少了三成，管江南賦稅的大臣辯解說是因為江南災害頻發，所以賦稅少了。

慕容霄看著他們的嘴臉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把一連幾個官員集體拍了一遍，據說最後他們都是被擡走的。

今年的新科狀元倒是頗對慕容霄胃口，所以他除了內閣幾位閣臣外把狀元也留了下來商談。

江南土地兼並嚴重，在冊交賦稅的農戶一年比一年少，農人種一年地反倒要倒貼，不少人就幹脆把土地賣給當地大貴族大地主，當起了隱戶。

朝廷哪怕給出再優惠的政策，這些政策農戶根本享受不到，官員和當地世家勾連，把朝廷都架空了。

目前慕容霄哪怕有些神經病變態，作為皇帝他還是合格的，他沒有肆意享樂，也沒有對無辜之人大開殺戒，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今□□會上他對管江南的官員發脾氣，一個禦史上前指正他，慕容霄一氣之下把這個禦史也打了一頓，史官忠實的記了下來，慕容霄居然走過去把人一腳揣倒，奪過筆折斷了，滿朝嘩然。

皇帝控制不住自己，傳出去就是暴虐。

加上慕容霄這樣子就像是磨刀對準了江南，於是朝廷上的氣氛又變得壓抑起來。

內閣雖然對江南派系官員也無好感，但是他們傾向於慢慢動手，江南牽連甚廣，先帝的兄弟敏王封地就在皖地，先帝是死了，敏王如今還活的好好的，一個不慎江南勾連敏王，那天下間又將起戰事。

這幾年慕容霄再努力，國庫也沒這麽快充盈起來，而且不時各地有災，距上一次打晉王才過了不久呢，這要是又要動兵，朝廷承受不起。

那對江南就只能徐徐圖之。

可慕容霄覺得，江南肯定和敏王勾連了，他按兵不動就是給敏王時間壯大己身，到時候敏王武裝到牙齒，朝廷想要拿下他更不容易了。

動手簡單，問題是動起手來誰贏誰輸不好說，要是江南擺明車馬支持敏王，朝廷的勝負就在五五分，這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事。

吏部尚書閔大人就道，“今江南上繳這些賦稅，說不定也是為了試探朝廷的態度，如果陛下忍不下對江南動手，那麽就是把他們直接推給敏王。”

新科狀元廖元敘道，“難道現如今江南就不和敏王暗通款曲了嗎？”

戶部尚書道，“暗通款曲總比明目張膽強些，難道直接逼他們投向敏王？”

閔大人又道，“此番賦稅若是江南的試探之舉，怕是也有敏王的手筆在。”

敏王需要江南的支持，可江南各大世家不可能直接反叛朝廷，他們慣會的是兩頭下註，期待得到最大的利益。

敏王也得想辦法讓江南倒向他，他攛掇江南用賦稅試探朝廷就是一步好棋，朝廷若是無法忍受對江南動手，那就是直接把江南推向他。

朝廷如果忍氣吞聲，敏王也能這樣說，“暫時忍下，不過是為了將來一並算總賬，各位切不可掉以輕心！”

簡直都有理由，而且朝廷拿不到足夠的賦稅，實力就會下降，於敏王來講也是好事。

閔大人又道，“所以今兒朝會上陛下發怒也不算壞事。”就是連禦史帶史官都沒放過，這個有些過了。

慕容霄陰沈著臉道，“他們已經把朕的暴虐傳的天下皆知，朕一動不動才是破綻呢！”

眾人都沈默了一會兒。

廖元敘道，“那現在呢，朝廷該如何應對？”

戶部尚書道，“能如何應對，斥責一番就罷了，令他們補交賦稅。”

廖元敘道，“有用嗎？”

閔大人道，“不過是互相扯皮的手段，也讓江南知道朝廷不會對他們動手，讓他們放松警惕。”

廖元敘道沈吟一下道，“不如更進一步，陛下後宮空虛，連子嗣也無，迎江南世家貴女進宮，示之以恩，以安其心？”

敏王的兒子孫子中也有娶江南世家女為妻的，這也是江南派系倒向敏王的原因之一，只要慕容霄也把江南貴女收入後宮，那江南派系會更加動搖。

這就像是往天平上放籌碼，端看誰的籌碼更多。

慕容霄畢竟是皇帝，當他的妃子肯定比敏王子孫的妃子有榮耀的多，也更名正言順，如果某個江南貴女能產下子嗣，那麽江南更會傾向朝廷。

法子是好法子，最起碼用最小的代價牽制住了江南，只是幾位閣臣紛紛看向慕容霄。

這位皇帝的心思不好琢磨，有時候他看似很好說話，可有時不知道他會發什麽瘋。

慕容霄想了想，冷笑道，“那就收唄，朕宮裏頭又不是容不下幾個女子。”

戶部尚書道，“呃，陛下，如果江南貴女入宮，您不能給太低的位份。”

低了人家會不悅，甚至還會覺得朝廷沒有誠意。

慕容霄面無表情道，“想當皇後肯定是不成的，妃位可以！”

那就行了，還想往上升，也得江南給些誠意出來。

他們這裏商議定了，此刻宮門已經落鑰，慕容霄讓胡公公安排幾位在宮裏住下，他要去瑤華宮。

胡公公有些躊躇道，“淩娘娘怕是已經休息了。”

這位不同其他妃嬪，知道皇帝要來的話，那是隨時隨地都能盛裝接駕，淩娘娘睡下了不大起得來。

慕容霄道，“沒事，讓她睡好了。”

瑤華宮已經都休息了，胡公公遣人過來傳話，除了淩霜，所有人都起來了，慕容霄到的時候彩霞彩雲帶著宮人們已經在門口跪著了。

慕容霄邊走邊道，“沒鬧醒你們娘娘吧。”

彩霞彩雲趕緊跟上，“是，娘娘還在……睡覺。”

等慕容霄洗漱好了上床休息，淩霜只模糊的半睜著眼道，“來了？”

慕容霄微微一笑，“嗯，你睡吧。”

翻個身淩霜又睡著了。

慕容霄忽然輕聲道，“明天晉封你為妃可好。”

淩霜正在做夢和閨蜜吃炸雞，最後一塊雞要被拿走了，她心裏正著急呢，那裏聽清慕容霄說的話，奮力搶炸雞去了。

慕容霄也不需要淩霜反應，他現在覺得淩氏有些天然呆，她目前是唯一一個不會因為受寵而改變的女子，所以慕容霄不介意多寵一些。

何況等到江南貴女入宮，淩霜如果沒有高的位份自保，那麽慕容霄也分不出精力來保護她。

有些古早小說裏會有皇帝寵愛某個妃子，然後為了保護她故意裝作冷淡，然後去寵愛另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囂張跋扈，就成了天然的擋箭牌。

這簡直讓人無語，除非那個囂張的寵妃有著能撼動皇帝位置的能力，否則對於皇帝來講，喜歡哪個女人就會給她高位和子嗣，否則給真愛找擋箭牌的皇帝簡直就是腦抽。

慕容霄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淩霜根本沒感覺，然後不一會兒旨意就來了，淩霜三級跳成了淩妃，袁婉儀跳的更厲害，直接成了袁妃，蕭小儀成了從二品昭儀，宮裏幾乎人人都有晉封，只她們晉升的最厲害。

尚宮尚儀還有尚服等處忙的不可開交，晉封除了儀式外還得準備對應的服裝首飾，印璽，連帶宮裏的擺設等物也得更換，如果一兩個人晉封，他們也不用這麽忙，可現在等於是全宮分封，那就忙的不可開交了。

當然先忙的肯定是最高位份的兩位，一個是淩霜，一個就是袁妃。

淩霜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她只是猜測，“後宮怕是有事要發生。”極有可能是朝堂帶來的變動。

至於什麽事，她沒有更多的消息，所以無從猜測，也不讓小路子去打聽，“遲早都會知道，現在打聽了也沒用。”

袁妃卻知道一些內情，她娘家畢竟是京城世家，袁妃的父親傳話給女兒，“能替陛下分憂，將來自有機會出人頭地。”

於是袁妃頓時激動不已，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她也知道淩霜和她一樣是正二品妃，可她打心眼裏看不起淩霜，她知道慕容霄提她和淩霜的位份就是為了將來壓制那些江南貴女，可她能辦到，淩霜卻不一定有這能力。

所以她將會向慕容霄展示，誰的能力更強，誰更配站在皇帝身邊。

晉封儀式進行了好幾天，最先完成的當然是淩霜和袁妃，其他妃嬪紛紛前來祝賀，袁妃八面玲瓏，招待的周周全全。

淩霜坐在上首，幹巴巴道，“謝謝大家。”

然後就沒然後了，禮物人家送她照樣收，低位的她還是讓賞賜了銀子下去，然後她繼續關門獨居。

袁妃知道後對淩霜更加輕蔑，覺得淩霜非常短視，你仗著陛下的寵愛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遲早也會被陛下厭棄！

（淩霜，“我目中無人囂張跋扈？證據呢，請問證據呢？”）

不管後宮如何晉升，淩霜還是獨寵，於是她的生活待遇更是翻了幾個跟鬥，可她還是在讓小路子不停變賣物品換錢。

小路子都疑惑了，“主子，如今看來陛下確實對您很好啊，還有必要……”

如此戒備嗎？

淩霜平靜道，“透過現象看本質，我失寵是遲早的事，你們別被如今烈火烹油的現象給迷了眼，現在多攢錢，將來我失寵了日子才好過，否則挨餓受凍都不稀奇！”

別人看慕容霄獨寵淩霜，淩霜卻根本不信，她只是發現慕容霄似乎對她‘冷淡平和’的態度有些著迷。

淩霜早就知道自己面對慕容霄的時候你來我去並不合規矩，但幾次試探下來慕容霄不以為忤，於是她就一直這麽做下去了。

慕容霄是她的頂頭上司，她提供上司喜歡的服務，僅此而已，只是慕容霄現階段喜歡“本真”，那淩霜就給他一個‘真實’。

這份‘真實’也不難扮演，比讓她卑躬屈膝好多了。

只後宮女人這麽多，遲早也會有人發現慕容霄這個愛好，到時候宮裏全都是‘本真’的女人，淩霜還能得寵嗎？

肯定不會啊。

就像霸總把人堵在墻上壁咚一樣，“女人，你引起了我的註意！”

那要是所有的女人都引起了霸總的註意呢？霸總會挑花眼的，而淩霜也就會泯然眾人矣了。

小路子，“……”

好吧，主子說的肯定有道理，那就繼續攢錢吧。

淩霜晉位速度堪比飛機，慕容霄也不時有賞賜下來，除了月例，她讓小路子變賣的財物一月也能入賬上百兩，這次她封妃，又收了一波禮，出手了幾個玉石屏風，然後收入了上千兩。

反正人人都知道淩妃娘娘吝嗇，只進不出，現在也不過在背地裏暗自笑話她幾句，多的也不說了。

而笑話她的只是各宮妃嬪的宮人，其他宮人們對瑤華宮的感覺很好。

淩妃娘娘從不無故責打宮人，就是辦差出了點小問題她都很好說話，打賞他們也不小氣，和對其他妃嬪的態度簡直不像同一個人。

淩霜封妃之後住到了主殿，瑤華宮裏還是只有她一個人。

現在已經不同以往，淩霜當貴人時，下人統共才七/八個，她都認識，因為大家每天都在她眼前工作。

隨著位份節節攀升，她宮裏的宮人已經越來越多了，淩霜也不可能個個都認識了，小路子徒弟都收了兩個，彩霞和彩雲已經開始培養接班人，光靠她們兩個已經管不過來了。

原本淩霜的服飾首飾什麽的統共才多少，一個人都能照管，現在不行了，服裝，首飾，擺件等等都要有專人管理，管庫的大大小小已經都四個了。

不過彩霞彩雲並不怵這種情況，她們都受過教導，管的越多，就代表主子在宮裏地位越穩固，這可是好事。

淩霜便是在這一片富貴繁華中還是擁有一顆清醒的腦子，坦然享受的同時，也不忘未雨綢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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