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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一界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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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回到李家, 把秋水的話一五一十都說了,夏素白聽到了婆子的回話,她陷入了長久的沈默, 奶媽勸道, “小姐不是不想著你,只是……”

夏素白淒然一笑,“只是我到底沒把她養大, 這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也罷,這孩子心思重, 強留她也沒意思,老爺回來了通稟一聲,讓他來主院,我找他有事。”

秋水說的沒錯,哪有簡單就認下的道理, 家譜得記下名字,祖宗面前得告訴一聲, 不能說一句這是我閨女就成了。

對一個不懂貴族規矩且陷入自己成了大小姐狂喜中的女孩子, 李家的行為完全可以糊弄住,夏素白甚至還能慢慢調/教認回來女兒, 等到自己覺得合格了, 開祠堂記入家譜也行。

但是對秋水行不通, 她自始至終冷靜的很,一點都沒扒著李家不放,李家要是用這個做要挾, 那麽就會徹底失去這個女兒。

李關山回來後馬上來找夏素白,夏素白說了秋水的話,“這也是我疏忽, 只覺得孩子找到了就行了,忘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你看擇哪個好日子祭拜祖宗,把寶珠記入家譜呢?”

李關山一直有一絲猶豫,他始終記得那婆子說的話,孩子眼看是不行了他們才把孩子扔下,如今嬰兒夭折的很多,一個快不行的孩子,吃上幾口奶就好了?

夏素白馬上發現丈夫的猶豫,她頓時冷了下來,“你不想認寶珠?”

李關山趕緊道,“怎麽可能,我就是覺著還得確鑿了才是。”

夏素白看著李關山好一會兒,李關山都不安了,強笑道,“怎麽我臉上有什麽嗎?”

夏素白突然笑了,“寶珠生的時候你沒見過,所以哪怕是我和奶媽都認定她是,你也不信,是不是?”

李關山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夏素白揮手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了,怪不得寶珠說你並不想認呢,李關山,你不認沒關系,寶珠始終是我的孩子,當年我弄丟了她,現在無論如何我也不會再把她弄丟,你就當沒這個女兒吧,我讓她姓夏好了,我們夏家不會不認的!我求了母親,讓她入夏家家譜也可以!”

這當然是氣話。

李關山大急,“素白,你別激動好不好,我什麽時候說不認了?當初你找來的那個婆子後來說寶珠眼看挺不住快死了他們才扔下的,我怕你擔心沒告訴你,現在突然又說寶珠好好的……我當然也會懷疑啊,可我不是不信你!”

夏素白盯著李關山,“你說什麽,什麽叫寶珠快死了?”

李關山定了定神,把當初他私底下問婆子的話告訴夏素白,“她說眼見孩子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份,那個抱孩子的……什麽人就把寶珠給放下了,我知道你一心記掛孩子,所以沒敢告訴你。我們家雖然算不得一流人家,在老百姓眼裏也還是有權有勢,要是遇上的是騙子呢?”

夏素白盯著桌上的杯子半響,她擡頭看著李關山,一字一句道,“寶珠是我們把她找回來的,不是她求著來李家的,我不管你怎麽想,她就是寶珠,我一眼看到就知道她就是!我只問你,你認不認?”

李關山無奈,“認認認,我認就是了,你千萬別再嚇我,我難道不希望寶珠回來,這也是我的女兒啊!”

夏素白無力的揮了揮手,“那就行了,你去慧姨娘那裏吧,今兒我累了。”

這幾年李關山自己是不找女人了,夏素白還是從自己的陪嫁丫頭裏給李關山挑了個出來當姨娘。

李關山只能離開,一步三回頭,其實認下秋水也沒什麽關系,只是個女兒罷了,將來不過破費一副嫁妝,李關山怕的是遇上騙子,不過見過秋林生之後李關山的懷疑也少了一大半,剩下的只是謹慎使然,才見了不過三天,妻子就一口認下,李關山是覺得倉促了些。

現在看妻子的樣子不認也不行,那就認吧,那孩子年歲也大了,在李家也住不了多久,等將來找個人家好好發嫁就是了。

李關山甚至懊悔在妻子面前說了那些話,這幾年他再小心同妻子相處,到底沒了新婚那幾年的甜蜜和睦,妻子對他沒有不好,但那種好似乎隔了一層。

下午秋水要去退單,小蟬還想跟著,秋水道,“你跟著反而礙手礙腳,在家裏待著就行了,針線活會吧?”

小蟬點點頭,秋水就捧出一堆衣服,“那就麻煩你破的地方打個補丁,袖口手肘等處加塊布,墊厚一些,不容易磨壞。”

小蟬只能坐下做針線。

秋水退了兩家的單正要回去,藍家的馬車停在一邊,常見的管事沖著秋水拱了拱手,“秋姑娘,侯爺有事想同姑娘商量一下,您看?”

秋水想了想,跳上了馬車。

馬車直接去了侯府。

這一回秋水只見到了藍侯爺。

藍侯爺笑道,“先恭喜姑娘尋回親生父母,你爹李將軍算白手起家,可夏家是實打實的名門啊。”

秋水微微一笑,“我一向信奉自己掙來的才是我的,李家也好夏家也罷,他們會把他們家的庫給我嗎?”

藍侯爺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倒也直爽。頗對老夫胃口!”

秋水道,“侯爺找我何事?”

藍侯爺道,“一還是要謝你,鳴鳳的身子大有改觀,現在他正在郊外忙著種東西,家都不願回了。”

秋水眉眼柔和,“大公子吉人天相,這個我只是介紹了個大夫而已,也得你們願意用。”

藍侯爺道,“不能忽略你的恩情,於鳴鳳來講,恩同再造。於我們侯府來講也得深謝你。”

秋水擺手,“不用謝來謝去了,我同公子一見如故,要是公子一開始就看不上我,我也不會有機會給他介紹大夫……這叫,一飲一啄?”

藍侯爺又是大笑,接著道,“還有件事是扶桑那裏已有消息傳回。”

秋水大感興趣,“如何?”

藍侯爺道,“有礦,金礦已經找著,扶桑人還不知道,銀礦已經有人把持了,據說是一家叫什麽齋藤家的霸著呢。”

秋水略一思索,“沒人知道的倒是好辦,買下租下都可以,不過得防著小鬼……小矮子見到了眼紅,他們骨子裏慕強欺弱,兇殘狠辣,侯爺也不能等閑視之。至於那銀礦……據說扶桑內部各大名將軍也不太和睦……天皇掌控力也不高,弄個傀儡在臺面上應該不算難,侯爺覺得呢?”

藍侯爺看著秋水,“你怎地對扶桑知道的這麽多?”

秋水心下警覺,打著哈哈,“都是那殘本游記上看來的。侯爺叫我過來只是說這個嗎?”

藍侯爺摸著胡子道,“那倒也不是,是既然確認了姑娘給的消息,肯定也要和你說一下,而且將來要是能從扶桑順利得到礦石,也得算姑娘一份,只不知是給姑娘呢,還是給李將軍?”

秋水脫口而出,“給李家幹嘛?當然是給我呀!”

說完秋水也尷尬了,藍侯爺笑了,“那好,這一份就是姑娘的!”

秋水沒話找話,“侯爺是想單幹嗎?”

藍侯爺反問秋水,“你覺得呢?”

秋水道,“我那份不給也沒關系,畢竟我是不費功夫只提供了一個消息罷了。至於說侯府想單幹,我認為不妥。”

藍侯爺做出願聞其詳的樣子。

秋水繼續道,“侯爺千萬別小看扶桑人,他們看起來對天/朝恭謹,實際上不過是要依仗我們才做出柔順的姿態來,我們是老虎,他們就是俯首帖耳的狗,我們如果成了牛羊,他們就是豺狼,第一個就撲上來撕咬。”

“侯爺想在扶桑開礦,肯定會和當地將軍貴族產生矛盾,那就需要人手壓服他們,哪怕侯爺能辦到,要是他們派人向陛下哭訴怎麽辦?到時候侯爺怎麽和陛下解釋?何況扶桑人也不一定是軟柿子,他們國內動蕩,士兵一直在打仗,本身的戰爭素養並不低,假如小看他們,怕是會吃大虧。如果侯爺願意同陛下聯手,雖然收益少了點,卻能有個強有力的盟友,也不用擔心後續的問題。”

“這只是我的淺薄見識,侯爺可以自己斟酌一下。”

藍侯爺直到現在才真正佩服秋水,一個從小學習史書兵法的人有這些見識不稀奇,而眼前這姑娘從小跟著秋林生在底層討生活,就跟著個算命的瞎子啟了蒙,她能有如此見識,如此心胸,只能是她本身天資極佳,觸類旁通。

藍侯爺簡直越看秋水越喜歡,這個孫媳婦絕對不能放跑了!

他笑道,“你說的很是,我們一定會考慮的。”

藍侯府怎麽也不會在扶桑單幹,侯府能組織商隊,可沒有足夠的兵丁,扶桑開礦其他還是次要,震懾扶桑人的兵馬才最重要,假如藍侯府能拿出這麽多兵,武安帝知道了還得以為藍侯府要造反呢。

秋水又道,“侯爺自然有所考量,我還有個小建議,其實扶桑百姓也是普通人,他們一樣被權貴欺壓,如果侯爺派去的人能得到扶桑百姓的支持,想來也會便利很多。”

藍侯爺倒是沒從這個方向考慮過,現在秋水一提醒,他拓寬了想法,不由得笑道,“你提醒的很是,是個好主意。”

手無寸鐵的百姓其實管不了上頭的統治者是誰,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安心睡覺,那就是一個極好的統治者了。

藍侯爺主要也是想知道秋水是不是把李家和她自己視為一體,現在知道了秋水的態度,他就放心了。

藍侯爺早就不把秋水當成一般女子看待,但他也擔心秋水知道自己的身世後另有打算,這樣的話藍家就要和李家還有夏家爭奪扶桑的利益,皇家或許也會插一手,那麽藍家就只能放棄,今天一番談話,讓藍侯爺放了心,李家和夏家並不能在秋水心中占據地位。

秋水被藍家送回秋家,小蟬還在補衣服呢。

第二天夏素白又親自來了,這一回她先是端端正正給秋林生行了一禮,秋林生手足無措,夏素白懇切道,“多謝先生救下並撫養寶珠長大,此番恩情天高海深,金銀也不足為報,且還有褻瀆恩公之意,請恩公受我一禮!”

秋林生如坐針氈,被秋水按著受了夏素白一禮,然後趕忙道,“夫人快快請起……丫頭,不是,雖說是我養了秋水,自小這孩子就聰明伶俐……她,可厲害呢!”

夏素白看了秋水一眼,微笑道,“是,孩子很好,全是恩公教養的好。”

秋林生擺手,“不不不,是她自個兒長的好!”

秋水受不了扭頭,和姚瞎子正好臉對臉,姚瞎子咧嘴一笑,秋水翻了個白眼。

這一次夏素白禮數十足,奉上黃金百兩當謝禮,秋林生習慣去看秋水,秋水點頭,秋林生就收下了,反正收下將來也都是給秋水的。

夏素白當然看在眼裏,她心下微微嘆氣,想要個軟綿綿聽話的閨女是不可能了,明顯這養大寶珠的男人更聽寶珠的話。

哪怕是鄉下小民,子女對長輩大多也不敢僭越,寶珠敢這樣,這就說明,這個男人從小就縱容寶珠,何況寶珠還當著團頭,這孩子真的是野慣了。

從找到女兒的狂喜裏回神,夏素白自然就能看到更多,她甚至都明白秋水當初為什麽說那一番話。

從小養在屋子裏不出門的貓和在大街小巷亂竄的貓能一樣嗎?

一個只會喵喵叫著討食吃,一個卻會揮舞著尖牙利嘴搶食吃,你想把能搶食的貓關在院子裏,關得住才怪。

這個女兒的教導得從長計議,只是夏素白也擔心,秋水年紀不小了,這個從長計議怕是也沒多少時間。

這一回李家開祠堂把秋水錄入了家譜,寶珠成了她的小名,原本夏素白想給秋水取名李文秀,秋水一口否決,“李秋水即可。”

夏素白也沒說什麽,於是秋水又恢覆了本名,還是叫李秋水。

秋水也正式成為李小姐了,夏素白撥給她大小丫頭八個,嬤嬤一個,秋水身邊的大丫頭就是小蟬和小鵲。

秋水沒別的要求,就是不能阻攔她出門。

嬤嬤面露難色,夏素白和顏悅色道,“你想出門幹什麽呢?家裏什麽都有呀。”

秋水雙眼明亮的看著夏素白,“我要探望我的養父,我也要去臨豐監管收貨,還有秋家的佃戶也一向是我在管,爹……養父不認識字。”

夏素白道,“這些其實安排個管事去就行了,不用事事都讓你親力親為。”

秋水笑道,“母親,秋家的家業才牛毛大一點,用不起管事,李家撥管事倒是方便,可李家是李家,秋家是秋家,您讓李家的管事去管秋家的事,說出去也不好聽,且這種小事派個管事也是浪費,我是做慣了的。而且,我一向在是外頭跑慣了的,現在讓我足不出戶並不現實!”

夏素白沒吭聲,盧小姐笑道,“妹妹說話如珠翠入盤,煞是好聽,母親也沒別的意思,有些規矩禮儀你也需要學起來,以前是以前,現在你已經是李家小姐了。”

秋水道,“我可以學啊,但是學規矩禮儀,不代表我不能出門。”

盧小姐還想說什麽,夏素白攔住了,“可以,你想出門只要說一聲就行,但是得帶著人。”

秋水應了下來,她心裏已經頗為煩躁了。

秋家的後宅生活對她來講太過無聊,她又不會做針線,更沒興趣撲蝶,每天吃飽了就學一會兒那規矩,然後就不知道做什麽了,簡直浪費生命。

夏素白怕秋水不習慣長時間學規矩,然後反彈,只讓她學半天。

好在李家兩兄弟念書,那就有書房,話本子沒見到,史書游記倒還有些,秋水就借了來看打發時間。

兩個哥哥對妹妹很好奇,“你會認字?”

時下女子會認字的其實並不多,有些高門貴族家的女孩子也不過三百千罷了。

秋水就道,“小時候姚叔給我啟過蒙,只會認字而已。”

在李家基本見不到那兩個婢生子,秋水看過李家家譜,都沒找到這兩個孩子的名字。

這一切只能說明夏素白手腕厲害,也說明李關山是個渣。

成了李家小姐後生活水平上了幾層,但是秋水並不欣喜,她現在享受的是李家願意給她的,要是李家不願給了,這一切隨時都能收回,所以她甚至都不放在心上。

在盧小姐眼裏就是這個半路認回來的小姑頗為灑脫,視富貴如浮雲,實際上假如是自己賺的錢,秋水錙銖必較。

那時候到了她手裏的錢秋林生想盡辦法都挖不出一分來。

且也和之前想的一樣,秋水很少見到李關山,兩個哥哥也只是一起吃飯時才會碰面。

孩提時是父母同孩子建立緊密關系最好的時期,一旦錯過了,孩子長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同父母之間就會存在隔閡。

哪怕自小親密,面對長大的孩子,還想同小時候一樣摟抱親吻也就不行了。

秋水現在是大姑娘,甚至馬上就要成為一個老姑娘,李關山自然不能表達親昵的父女之情。

他至多囑咐夏素白給秋水多添衣裳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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