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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一界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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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瓜,秋水拿了水來給藍鳴鳳洗手,然後道,“你今天來幹嘛?”

藍鳴鳳白玉般的手在水盆裏像一對絕美的玉雕,他低著頭道,“就是來…看看你,聽說前一陣子傅尚向你提親了?”

秋水看向藍鳴鳳,懷疑道,“是,該不會是你們家攛掇的?”

藍鳴鳳嘩啦從水盆裏把手抽回來搖手,“不不不,我們沒有!我也是聽說了才知道的!”

秋水坐回去,“哦,原來是這樣。”

藍鳴鳳接著道,“你沒答應?”

秋水道,“我幹嘛答應,他想得美,想讓我嫁過去給他家做牛做馬,我呸!”

藍鳴鳳奇了,“這從何說起?”

秋水想翹起二郎腿,看看藍鳴鳳坐姿端正,就強忍住,“我是幹啥的?我是團頭!你們高門大戶我摸不到邊,其他消息只要我想,我就能知道!傅家拉拉雜雜一大群人,他弟弟妹妹就別說了,這是他逃不了的責任,還有叔伯姑媽姨媽這些,所有人都指著他升天帶著他們得道呢!不是我胡說,他這家庭負擔太重,親戚又沒覺悟,他如今官小還鬧不大,要是官大了,他這樣的,被家裏逼都要逼成貪官,我能趟這渾水?”

這個要說句公道話,這純是秋水的臆測,她心裏惱怒傅尚不打招呼來提親,還是那種原因,於是就有些胡說八道了。

藍鳴鳳認真聽著,覺得打開了新世界大門,這種看事情的方向他從未有過,想了下道,“那他不管不就行了?”

秋水嗤笑,“怎麽可能,他老爹老娘還在,爹娘要扒拉自家親戚,他能說一個不字?他爹娘恨不得全京城都看到他們兒子出息,能帶挈親戚朋友呢。我是不知道官場裏的事,不過想來因為倒黴親戚帶累了自己的官不是沒有,還有些官員,哪怕自身廉潔,架不住家裏婆娘拿著他的名頭摟錢,這就更說不清了。”

藍鳴鳳想了想,“你說的很是!”

秋水笑了,“我就隨口一說,你倒聽的認真。”

藍鳴鳳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秋水打哈哈,“那束脩你可別忘了。”

藍鳴鳳也笑了,這就是他願意同秋水親近的原因,無拘無束,什麽都可以講,在秋水眼裏他也不是時刻都需要被照顧的病秧子。

談得來其實是一件很需要緣分的事。

藍鳴鳳待了一個小時左右才離開,秋水目送他走遠,回到屋裏還覺得奇怪,“他來幹嘛?”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侯府公子駕到她也不能不接待,美人也很養眼。

藍鳴鳳回到家,藍侯爺也在,藍鳴鳳就去找祖父聊了聊,藍侯爺感慨道,“一個民間女子倒有這份見識,難得啊。”

藍鳴鳳覺得與有榮焉,“秋姑娘本就聰明機敏,只是那傅尚家要真的如此,他……”

藍侯爺接口道,“他就不能被重用!秋姑娘說的沒錯,好多事不是毀在當事人身上,是毀在四六不懂的小人身上,傅尚如果無法約束家人,他本身就不堪大用……再看一下,若他實在無法處理好家事,看在他立了功的份上,總不少他一碗飯吃。”

很快老夫人和世子夫人都知道藍鳴鳳去找秋水聊天,兩人默契的什麽都沒問,只吩咐管事,“下回大公子出門帶點拜訪禮物,空手上門像什麽樣子。”

慢慢的藍鳴鳳來的越來越勤快,秋林生從一開始驚訝到後來見慣不怪,藍鳴鳳現在每次來秋家都帶點小東西,或是一份糕點,或是一壇酒,讓人不好拒絕。

秋水可沒這耐心老在家陪他,索性帶著他出去逛街,第一次差點被圍觀,小老百姓哪裏見到過藍鳴鳳這種美貌和風姿啊。

有幾個膽大的媳婦婆子居然對著藍鳴鳳伸出了爪子,秋水攔的心力交瘁,藍鳴鳳居然只會紅著臉縮在秋水背後,洗筆差點笑暈過去。

下一次秋水學乖了,給藍鳴鳳化妝,膚色加深,五官改一下,這樣就把藍鳴鳳絕世美顏給蓋住了,洗筆看了不信,擦擦眼再看,驚訝的不得了,看向秋水的目光都帶著嘆服。

藍鳴鳳沒見過自己這副模樣,在鏡子裏左看右看,“你還會易容?”

秋水不在意,“這算不得,一沾水就全沒了,汗出多點也得露陷,其實仔細一點還是能認出來,不過糊弄不熟悉的人罷了。不信你問洗筆,你家公子遮了臉,你認得出不?”

洗筆想了想,“能!”

我家公子風華絕代,看背影我都認得!

對於常見的容貌,除非把整個頭臉保住,否則就是露出一雙眼睛,也能認得出,電視裏用薄紗擋住半張臉就死活認不出來的那是欠缺了智商。

秋水就道,“你看,就是這樣,糊弄一下不熟悉的人罷了。”

於是藍鳴鳳有幸目睹了一個團頭一天的工作,還真是豐富多彩。

這天路過魏家,魏蘭抱著孩子在門口,一眼看到秋水,就笑著招呼,“小秋!”

秋水道,“小蘭姐,喲,孩子多大了?”

魏蘭道,“八個月了,皮實著呢。”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才分開,秋水對藍鳴鳳道,“這是魏蘭,街頭餛飩攤子兩老人的獨女,年前有個紈絝看上了她,非要納她回家作妾,魏叔魏嬸哪裏舍得,又幹不過貴人,愁的不得了,還是我給了個主意才讓魏蘭沒進那貴人家的門。”

藍鳴鳳道,“強搶民女,這種事可以報衙門!”

秋水冷笑,“衙門才不會管,你說的是輕巧,小老百姓又沒依仗,一邊是貴人,一邊是無權無勢的小民,你以為這天下青天大老爺很多啊。”

就是現代,有權有勢的人也能想法設法逃脫法律責任,公平從來都只在小範圍內才有。

藍鳴鳳皺眉不語。

秋水接著道,“是不是你們這些人都覺得只要自己開了口,小老百姓就得哭著求著同意當妾?”

藍鳴鳳想起祖母和母親的提議,背上出了一層汗,趕緊道,“我不是這種人!”

秋水安慰他,“我知道,你要是這種人,我也不和你交往了。魏蘭是生了孩子才回來的,之前還怕那貴人不依不饒呢,你猜我給出了個什麽主意?”

藍鳴鳳見秋水狡黠的模樣,順嘴道,“什麽主意?”

秋水低聲道,“我讓她冒充身有奇臭,把那紈絝約來家裏,然後把人給熏跑了!呵呵呵!”

藍鳴鳳跟著微笑,忽然腦子一閃而過一件事,他頓時僵了一下。

等告別秋水回去,藍鳴鳳問洗筆,“之前賈盛是不是想要強納過一個民女?”

洗筆想了想,“是,不過後來聽說那女子有體臭,他不要了,賈少爺搞壞了自己的名聲,連親事都黃了,為這,四姑奶奶還到侯府哭訴過,老太太很不耐煩呢。再後來賈娘娘的孩子沒了,賈家也開始夾起了尾巴。”

藍鳴鳳沒有言語,又想起秋水冷笑著說的一番話,他無聲的嘆息了一下,決定回去提醒一下祖父,賈家還是要好好管束一下,最好敲打的他們再也不敢露頭才是。

很快天氣轉涼了,藍鳴鳳也好久沒出現,秋水雖然有些記掛,但是她沒有貿然去侯府探望藍鳴鳳。

這個世界等級森嚴,藍鳴鳳可以找她,但她卻不能反過來去找藍鳴鳳,高門大戶難進,不定侯府裏的人會認為她想法設法攀高枝呢。

不過沒想到洗筆來找秋水了,“秋姑娘,我家公子病了。”

秋水道,“……你們家應該能請得動太醫?”怪不得好久不見了。

洗筆覺得秋水有些無情,“公子長年吃宮裏太醫的藥……你怎麽不問問公子如何啊?”

秋水看著洗筆,“我不是大夫,你想我怎麽問呢?”

洗筆替藍鳴鳳委屈,“那你也不來看看我們家公子。”枉公子一直記掛著你。

秋水嘆氣,“洗筆,你講講道理好不好,我一個平頭百姓,怎麽進得了侯府大門?我去了後對門房說我要探望你家公子,門房會不會把我當神經病趕走?”

洗筆卡殼了,然後道,“那今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我們家公子?他一直念叨你呢。”

秋水好奇,“念叨我啥?”

洗筆道,“……多了,我沒記住,秋姑娘,你就去見見我們公子。”

作為一個合格的隨從,洗筆完全知道自家公子的某些想法,只要不出格,洗筆就鉚足了勁給公子當助力。

秋水白了洗筆一眼,藍鳴鳳根本不是什麽多嘴多舌的人,他肯定不在小廝面前碎碎念,洗筆多半是自作主張。

不過知道藍鳴鳳生了病,他的小廝又來要求自己去探病,秋水也不好一口拒絕,她問洗筆,“我不好空手上門?那你說我能拿什麽上侯府的門?”

洗筆精神一振,“不用,不用,什麽都不用拿。”

秋水馬上知道這小廝不靠譜,她要是真的空手上門,侯府是不會計較,但只會證明自己不懂禮貌。

秋水對洗筆道,“明天,我今天出去找份禮物。”

洗筆只能先回去,心想,你能找出什麽禮物來呢,侯府哪樣沒有。

秋水回了一次臨豐,找到一個跛腳老人,“閔嬸子,我明天要去侯府探病,沒拿得出手的禮,你手裏有多餘的茶葉嗎?勻一些給我。”

閔嬸子揉了揉鼻子,“有點,就一斤不到的綠茶,找不到好的鮮茶葉,湊合著做了一些,你知道,我現在也不做茶了,你要呀,那就一百兩。”

秋水肉疼的掏出銀子,“原本還想問小嬸子有沒有茶具,現在不敢問了。”

閔嬸子笑的咯咯的,“我妹子前兒倒是做了一套茶具,就一個茶壺兩個杯子,她有些不滿意,原本想毀了,被我留了下來,你要,再拿八十兩就行。”

秋水吸吸鼻子再掏八十兩,“下回打死不上那些貴人的門,多走兩次我豈不是要破產!”

閔嬸子笑道,“高門當然不好進,小老百姓的門就容易多了。”

秋水又把一袋米拖進屋,“奎哥知道我過來,讓我帶來的,你家還缺什麽不?”

閔嬸子笑瞇了眼,“不缺,讓奎子顧好自己就行,我這還賺了你一百八十兩呢,夠嚼用的。”

秋水笑道,“您可別羞我,我這是仗著老交情占你便宜呢。”

閔嬸子擺手,“別說這話,如今我和我妹子就是一普通人,過普通日子罷了。”

閔家兩姐妹年紀都不小了,近五十的人,也是那年逃難路上結識的,秋水對女人老人和孩子都頗多照顧,那時候救過閔家姐妹的命,方奎也是閔家姐妹半道收養的孩子,那時候方奎已經是個十四歲的大小夥子了。

後來到了臨豐,秋水和秋林生幫著登記流民,自然也會給自己照顧過的人挑塊好地方,閔家就給了臨豐的田地,方奎跟著閔家姐妹學了一年,認識了幾個字,現在在京城商鋪當夥計,他是一心要奉養閔家姐妹的。

那些流民都認識秋水,秋水也知道很多人的故事,閔家姐妹一個會做茶,一個會制茶壺。

只是之前她們的作品被父兄拿去賣錢,金錢和名譽都和她們無關,姐妹倆到了年紀父兄也不讓她們嫁人,因為嫁了人搖錢樹就成了別人家的,這對父子肯定不願意。

誰知命運的巨輪轉起來,哪怕是王公貴族也躲不了,閔家不是逃天災,他們逃的是兵禍。

和平的時候閔家父子吸食兩個女兒的血肉,逃難途中閔家姐妹生了病,看著好不了,父兄嫌棄她們拖累了行程,於是就把她們拋下了,閔家姐妹碰巧遇到秋水的流民團,然後掙紮著活了下來。

秋水閑來無事就聽到了她們的故事,再後來她也打聽過閔家茶的事,兩下一結合,知道了這姐妹倆的遭遇,秋水當然同情這兩姐妹。

在臨豐定下後,兩姐妹再也不願做茶和茶壺了,秋水也知道,只是這份技藝刻在兩姐妹的骨子裏,她們偶爾技癢也會做一些,不賣,只自己品嘗,或是來人了招待一下。

鄉下人牛飲,也不懂茶,姐妹倆更喜歡現如今的日子。

秋水要不是去侯府拜訪,她也不來閔家買茶。

茶葉拿錫罐裝好,連同那個秋水看起來醜醜的茶壺和茶杯一並放在一個簡單的木盒裏,這就是秋水備下的禮,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禮物。

第二天洗筆又來了,帶著秋水來到了侯府,老夫人和世子夫人接待了她,秋水坦然自若的面對這兩位貴婦,送上自己的禮,也受了兩人給的見面禮,一個碧玉鐲,水潤通透,一個白玉發釵,溫潤細膩。

秋水覺得自己不光沒賠本還賺了。

然後她去了藍鳴鳳的院子,見到了臥床的藍鳴鳳。

之前秋水只知道藍鳴鳳身體不大好,還是第一次見他虛弱躺在床上的模樣。

藍母面含擔憂,“鳴鳳打小就身子骨不大結實,換季就要咳嗽……唉!”

秋水來的時候藍鳴鳳還在昏睡,秋水也無意打擾他,見了一面就告辭了。

傍晚藍鳴鳳醒來,得知秋水過來探望過他,而他卻睡著了,心下非常惋惜,喝藥也積極多了,他想早些好起來。

太醫每日都過來診脈,這回告訴藍母,“公子的脈象好多了,似心有牽掛,陽氣隨之上升,我再調整一下藥方。”

往常藍鳴鳳看著年輕,心態卻極為像暮年老者,沒有多少波動,最近太醫發現藍鳴鳳終於有了些鮮活的精神氣,這是個好現象。

藍母直念佛。

等老侯爺和藍世子回家,老夫人說了今兒秋水過來探病,還送了禮,那木盒就被拿了過來。

盒子一打開,藍世子就先咦了一聲,老侯爺道,“怎麽?”

藍世子道嗎,“這茶壺很像閔師的手藝。“

老侯爺道,“閔家那年不是遇匪被滅門了麽,沒聽說閔家有傳人啊。”

藍世子道,“我就是覺著像。”

老侯爺倒是來了興趣,“那這茶葉不知道怎麽樣,泡來嘗一口。”

茶仆就把茶葉茶壺拿下去泡茶,過了一會兒一壺茶端了過來,老侯爺藍世子一人一杯品茶。

等兩人喝了一口,久久沒開口,老夫人道,“如何?”

老侯爺把自己的杯子遞過去,“你嘗嘗。”

那茶杯看似普通,手握上去卻恰恰好,感覺很舒適,老夫人也嘗了一口,她眼睛一亮,“茶葉應該普通,這制茶的手藝肯定是閔家人,好茶!”

老侯爺舒了口氣,“這茶葉和茶壺現如今千金難求,剩下的茶葉別動,我要拿去饞舒老頭去!”

老夫人奇道,“那秋家姑娘如何有閔家的茶和茶具?”

老侯爺卻笑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這個禮很重啊。”

老夫人慶幸,“還好我今兒和媳婦給的見面禮也不薄,要不然可真丟臉了。”也虧得沒有心存輕視,否則隨便拿些見面禮把人打發了,現在就是侯府自個兒丟臉。

又道,“秋姑娘長的可真不錯,就是膚色不夠白皙。”

老侯爺也見過秋水,“她跟著他爹天天風吹日曬的,哪裏白的起來,不過這丫頭確實靈氣十足。”

老夫人道,“是呀,我今天看了,也覺著是個好姑娘,就是性子不大柔和。”

老侯爺道,“她要是柔和了,也不會去幹團頭的活,鳴鳳是不是經常去找她?”

老夫人道,“是,難得他有個能說上話的人,我和媳婦就沒拘著他。”

想起大孫子的身體,老侯爺也只能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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