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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一界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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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日子在秋水眼裏貌似風平浪靜,實際上京城好幾股勢力已經交手了好幾次,包括進出城門的檢查,只要是陌生男子想進城,差點被扒光了衣服查過去。

當然現在傅尚早就進了京,他帶的證據也被送到了武安帝面前,藍府派系這一次贏了。

不過遞交證據只是第一步,這件事的結尾秋水是在兩三個月後才知道的,此時夏天都過去了,京城下馬了一大批官員,比幾年前武安帝登基前的腥風血雨一點都不遑多讓。

六部尚書都下去了兩個,京城一時間頗有些風聲鶴唳,秋水就見到不少原本高高在上的人家被一夜抄家,無數人在哭嚎。

那些原本矜貴的小姐們一夜間就被打入了泥濘,人市上一下子多了不少奴仆,被抄家的世家大族,主人要殺頭要流放要充入教司坊,奴仆是財產,不用死,卻會被轉賣。

秋水住的地方是小吏聚集區,也有不少人家趁著便宜買了一兩個奴仆回來。

秋水和秋林生家裏沒用奴仆,只雇了個婆子打掃衛生,還有人勸秋林生,“秋團頭去買個人使喚,正好現在便宜。”

頂層人的動蕩傳到下層就像水面上往外擴的漣漪一樣,只剩下一些談資和便宜下來的奴仆了。

那一次秋林生回來,秋水簡單解釋了幾句,“我就是把人帶進京,其他一概不知道”。

秋林生聽了後只說了一句,“太危險,以後可別……算了,你哪次聽了,還得我看著你才成!”

過後父女倆都沒提這件事,秋水知道茲事體大,所以閉緊了嘴不說,秋林生只知道女兒被人請托帶了個人進來,而且對他來講過後也沒發生什麽事,他很快就拋到了腦後。

現在秋水能知道這件事的後續出來了,秋林生卻沒發現,他還和女兒商量,“要不要買一個使喚,或者給你買個丫頭?”

秋水搖了搖頭,“那些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一個個和小姐似的,身嬌肉貴,到時候不定誰伺候誰,姜婆婆幹的挺好的,咱們爺倆不是那種呼奴喚婢的命。”

聽女兒這一說,秋林生也熄了念頭。

秋水是真覺得現如今生活很不錯,鐘點工挺好,弄一個陌生人回來還得互相磨合,要是弄回來的人不勤快或是有什麽毛病,再轉手秋水也幹不出來。

她雖然參與過買賣人口,卻始終不能把這件事看做尋常,人在她眼裏是活的,有思想會哭會笑,不是什麽物件。

一切塵埃落定後,藍府也找來了,秋林生嚇了一跳,秋水道,“爹,別怕,這是人家來感謝我們呢。”

秋林生這才把幾個月前閨女帶回來的那個人想起來,他用目光問秋水發生了什麽,秋水搖了搖頭。

具體她是真的不知道,不過肯定是藍侯府贏了,否則不會過來酬謝他們。

只是秋水頗覺遺憾,她不可能再和藍公子平等交往了,哪怕她幫了藍侯府這麽大一個忙,一旦雙方身份攤在桌面上,秋水和藍鳴鳳之間就隔了鴻溝。

藍侯府之所以現在才找來,是因為他們已經坐穩了贏家寶座,不用擔心失敗牽連秋家,要是一早就來感謝秋水,那麽秋水和秋林生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父女倆換了一身衣服,坐上了去藍侯府的車。

侯府的寬敞奢華完全超出了秋林生的想象,秋水倒還好,不就是現代景點裏各種古色古香的園林麽,她還去過皇宮呢,不過是游客的身份。

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那時候只是旅游,見到的多半是游客,大家在亭臺樓閣,甚至還有好些人在古色古香的架子床邊歪頭拍照,還有就是工作人員,不斷提醒游客什麽不要碰,到了節假日這些地方簡直人滿為患。

如今秋水在侯府裏見到的都是下人,穿著統一的服飾,各自都在做活,看到秋家父女有的目不斜視,年輕些的還會好奇張望。

這個侯府不是旅游景點,它有主人,主人家地位高貴。

管事帶著秋水和秋林生進了一處客廳,上了香茶點心,然後去通知主人。

不一會兒藍鳴鳳先來了,他看起來和以前沒什麽不同,美麗且羸弱,只秋林生慌張的站起來想要鞠躬行禮,被秋水攔住了,“藍公子,又見面了,你好。”

藍鳴鳳見到秋水的時候臉上是很真誠的笑,聽到秋水略帶疏遠的問候,他頓了頓腳步,先是以晚輩禮見過秋林生,慌的秋林生想扶又不敢,兩只手在衣襟上擦了又擦。

秋水道,“藍公子,別折煞我們了,我和我爹都是平頭百姓,受不起侯府公子的禮。”

藍鳴鳳認真的看著秋水,“我也只是個平頭百姓,祖父才是侯爺,我不是。”

秋水淡淡一笑,沒說什麽。

三人間氣氛有些尷尬,秋林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藍鳴鳳因為秋水的態度有些難過,他從小到大身體一直不好,朋友基本沒有,秋水之前和他相談甚歡,還幫了他家大忙,但是兩人之間似乎越來越遠了。

秋水只是覺得遺憾,只要她和藍鳴鳳的身份不挑破,兩人還能含糊著平等來往,可是當身份挑破了,那麽兩人再無可能像以前一樣往來,讓她對侯府公子低頭,哪怕藍鳴鳳長的再美,秋水也不願。

不一會兒藍老侯爺和藍鳴鳳的父親藍世子都來了,藍家兩位重要人物接待秋水和秋林生,足見藍家誠意十足。

只是秋林生都快被嚇破膽了,根本無法和藍老侯爺還有藍世子正常交流,脊背也忍不住要彎下去,平時秋林生連縣太爺也見不到,哪裏會應對侯爺這種根本碰不上的貴人啊。還是秋水不停的提醒他,他才勉強坐住。

秋林生根本不敢面對藍家父子三人,不光是他們的身份,還有他們的相貌氣度,都讓秋林生膽怯。

倒是秋水,神態自若,哪怕老爹不太能上臺面,她面上也沒絲毫局促,她和秋林生一起來,藍老侯爺也是同秋林生說話為多,縫到秋林生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回話,秋水才會說上兩句。

藍老侯爺和藍世子馬上就知道秋家兩父子真正能做主的是那個秋小哥,而且幫了他們忙的也是秋小哥。

於是藍世子寒暄了一下就道,“秋團頭,為表謝意,我們可以舉薦令公子去衙門當個小吏,不知道先當個文書秋公子可願意?如果不想幹這個,也能給秋公子捐個官,當個博士也不難。”

秋家父子社會地位太低了,秋水也沒功名,連秀才都不是,很難一下子提拔上來,只能慢慢來,小吏雖然不是官,其實掌握的東西一點都不少,假如秋家不滿意,那就捐個微末小官也行,藍家父子也算想的挺周全了。

哪知道這句話說完,秋林生一臉愕然,然後看了秋水一眼回過頭拱了拱手,“多謝大老爺……和世子大人,不過這份好意我們心領了,其他就不用麻煩了。”

這回輪到藍老侯爺和藍世子愕然,他們心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難道秋家想要獅子大開口?

秋水笑了,“藍侯爺和世子容稟,實在不好意思,我不是男兒身,我是女子,這份好意真的只能心領了。”

這句話天雷一樣劈在藍家祖孫三代頭上,那三張面容相似的臉上都露出了極為震驚的表情。

藍家當然調查過秋家,可他們的關註點都不在性別上,秋水一貫都是男子形象出現,周圍鄰居倒是知道,可誰也不會把秋水是女孩子老掛在嘴上,最近京城動蕩,秋水往大戶人家後宅去的也少,藍家只是了解秋家‘父子’的大體情況,誰想到秋水是個女子?

藍世子有些無助的看向父親,藍鳴鳳看著秋水已經失神了。

藍老侯爺倒是恢覆的最快,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招待女眷都是後宅婦人的事,現在面對秋水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秋水見狀保持微笑,“侯爺,世子還有公子,我們升鬥小民在你們眼裏許是不大有規矩,只我和我爹得活著,有時候就計較不了多少,非是故意隱瞞。我知道您幾位是想感謝我和我爹,那就賞些銀錢好了,我和我爹感激不盡。”

秋水其實不大願意和這些大人物打交道,她內心再強大,再覺得和他們人格平等,奈何這個世界他階級分明,秋水寧願回到自己的圈子裏過日子去。

藍侯爺也不好再說什麽,最後把秋家父女送走,因為一時被秋水的性別影響,當時也沒給賞錢,就是客客氣氣送他們回去了。

等到秋家父女走了,藍世子才道,“爹,這可怎麽辦,真的給銀子嗎?”

藍侯爺揉了揉額角,“要不還能怎麽辦,她一個女子,我們還能如何感謝,讓你娘和你媳婦弄些賞賜好了,豐厚些。”

藍鳴鳳脫口而出,“不行!”

藍侯爺和藍世子都看著他,“為何?”

藍鳴鳳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他知道,侯府真要是高高在上給秋水賞錢賞賜,他就再也不可能和她談話說笑了。

藍鳴鳳定定神,“撇開性別,秋小,秋姑娘也是一位義士,如何能居高臨下用些賞賜就把人打發了,她雖然這樣說,那不過是給我們一個臺階罷了,我,我不同意!”

藍侯爺和藍世子互相看了看,藍世子道,“那還能如何,讓你娘認個義女,將來給她找個好人家?”

藍鳴鳳道,“總也得問過她才行,爹,祖父,我覺得秋姑娘不同旁個女子,她心性堅定,不似那些養在後宅安穩舒逸,凡是都有父兄操持的姑娘。”

藍家父子也無語,沒想到簡單報答一下還這麽難。

回頭老侯爺和世子都和自己媳婦提了這件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不約而同道,“女子,長的如何?”

老侯爺道,“現在想想那秋姑娘長的頗為秀美。”

世子道,“不錯,要是換了女裝,容色也上佳。”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腦回路也一致,“鳴鳳身邊也沒個可心人,他身體也不結實,且聽說鳴鳳同這個秋姑娘相談甚歡,既然這樣,不如讓她進府給鳴鳳當個良妾!”

老侯爺和世子一想,對呀,這不就完全報恩了麽?

於是老夫人和世子把藍鳴鳳找來,把這主意一說,藍鳴鳳差點跳起來,“不行,祖母,母親,你們怎麽知道秋姑娘願意為妾!那是侮辱她!”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楞,世子夫人不解道,“這如何是侮辱她,你可知有多少人願意進侯府當妾室,給她個貴妾還不好?”

藍鳴鳳搖了搖手,“娘,秋姑娘絕對不會願意為妾的,你們信我,這不是報恩,而是尋仇了,妾通買賣,她一個良家女子過得自自在在,現在卻要折斷手腳當個妾,她能願意?”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對望一眼,“你如何知道?”

藍鳴鳳咳嗽了幾下,“我之前雖然不知道她的性別,卻和她交往過兩次,她性格舒朗豁達,便是出手幫傅尚,也是為了信義二字。我的身子不好眾人都知道,為了不耽誤別個女子,我都不願成親,而你們卻讓秋姑娘為我的妾,這不是欺負人麽,你們敢這樣提,不外乎是秋姑娘的身份在你們眼裏太過低微,可她要是身份高一些,你們也不會這樣提議……難道我們侯府仗著身份地位反倒恩將仇報嗎?”

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時都無語了,最後老夫人長嘆一聲,“那就算了,那你說如何答謝她呢?”

藍鳴鳳想了想,“簡單點,送一份謝禮,附上禮單就行。”

賞賜和謝禮是不一樣的,賞賜居高臨下,謝禮平等對待。

老夫人也答應了,這一回藍家確實承了秋水的大人情,一份謝禮也說的過去。

等謝禮備好,藍鳴鳳自告奮勇要送去秋家,老夫人也就隨他了,大孫子身子不好,太醫甚至隱晦的表示過不要拘著他,該吃吃,該喝喝,所以藍家每一個人都不敢違拗藍鳴鳳的主意。

秋水那天一大早起床,剛洗漱完,就聽見敲門聲,打開門一看,見洗筆笑嘻嘻的站在門外,秋水嚇了一跳,“洗筆?你怎麽在我家門口?”

洗筆現在面對秋水可恭謹了不少,回答道,“我家公子還在外頭呢,我家公子是來感謝姑娘的。”

秋水趕緊伸出腦袋看,門外停著一輛轎子,兩輛不怎麽起眼的車,車上堆滿了東西,全是各種箱籠。

秋水撓頭,“你家公子要是不嫌棄,那進來喝口水?”

轎子進了門,藍鳴鳳扶著洗筆的手下了轎,他臉上帶著微笑,“秋…姑娘,又見面了。”

秋水往堂屋讓客,“快進來坐,我去叫我爹。”

洗筆扶著公子進秋家堂屋,後面的車夫同轎夫把東西一樣樣搬進來,秋家院子不小,打掃的也幹凈,就先堆放在院子裏了。

秋林生聽聞侯府公子駕到,慌慌張張過來待客,秋水瞧瞧自家也沒像樣的茶葉,於是拎著個茶壺出門在早點攤上提了一大茶壺豆漿回來,外加幾個酥脆鹹香的餅子。

一回到家,秋林生正在坐立難安的招待藍鳴鳳。

見過藍侯府那低調的奢華,自家的屋子比不上人家的茅房,秋林生總覺得讓藍鳴鳳這樣的人在自家屋子坐著都是一種褻瀆。

秋水倒是若無其事,拿了幾個碗過來,有錢了秋水也沒薄待自己,用不了官窯的瓷器,她家的碗碟用的也是一水兒細瓷,然後把一疊餅子放在墊著細麻布的小簸籮裏,又給一人倒一碗濃郁細膩的豆漿,外頭藍府下人也有一碗豆漿喝。

秋水道,“藍公子,不嫌棄就喝點豆漿吃個餅子。”

洗筆的眼珠子差點脫出來,公子在家多少好東西都不吃,在這裏吃這些玩意?

哪知道藍鳴鳳大大方方道,“那就多謝了。”

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漿,覺得味兒還真不錯。

秋水遞給他一個餅,“就著豆漿吃這個餅,老王家做的餅,特好吃。”

藍鳴鳳也沒客氣,把袖子收一下,果真咬了一口餅,只是這餅太酥脆,一口咬上去,餅渣直掉。

秋林生也笑了,放松不少,“用碗接著就是,看我。”

他熟練的吃餅喝豆漿,餅渣直接掉豆漿碗裏,然後喝掉就是。

洗筆端著自己的豆漿碗都麻木了,也跟著喝了一口,還別說,果真很好喝。

三人沒說什麽話,倒是圍著桌子吃了頓早飯,秋水和秋林生平時大大咧咧,現在一邊有個吃相極為優雅的藍鳴鳳,父女倆只能憋著,也跟著細嚼慢咽,一頓飯吃出了繡花的趕腳。

洗筆絕望的看著公子坐在秋家簡陋的堂屋裏,然後喝了一碗豆漿,吃了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餅子,他就知道,公子遇著那個秋姑娘就不像公子了!

吃完早飯,秋水把碗碟收走,秋林生因為和藍鳴鳳吃了頓飯,放開不少,聽聞藍鳴鳳是來送謝禮的,還搖手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小事而已。”

等他走出堂屋看到院子裏堆的東西,然後就驚呆了。

最後還是秋水做主收了下來,藍鳴鳳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秋家,只能告辭,不過這回看到秋水待他一如往昔,藍鳴鳳心裏高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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