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深難得有這麽聰明的時候。

紀淺一整個沒反應過來, 被程予牽著進去坐下以後，緩了緩，最後才問：“所以…？我哥這是給我們倆定了個跨年的餐廳？他自己不來？”

“嗯。”程予肯定地點頭。

紀淺楞了一下, 隨後說：“我就說，怎麽會有人跨年沒有安排，突然給我發個信息說讓我出去？”

剛才就挺奇怪的。

其實紀淺已經準備好等會兒見到紀深給他一頓炮轟的。

怎麽, 你沒有其他朋友嗎？你沒有對象嗎？你約不到喜歡的人吃飯嗎？怎麽偏偏要這個時候叫我們出來吃飯？

結果…

紀深根本就沒打算來？

這是把他們當小醜耍了一圈嗎！！！

“那他什麽意思, 叫我們倆單獨出來吃飯的話, 是想撮合我們倆嗎？”紀淺眨了眨眼。

程予反應了一下紀淺說的意思, 隨後笑出聲。

紀淺吸了口氣，還在說：“但是我哥明明知道我在戀愛的，他想讓你當男小三！！！”

男小三啊…

程予當男小三的話…

這個設定好像還挺刺激的哦。

紀淺想了想，自己傻乎乎地在那兒笑，她自己還在想著, 忽然被程予敲了一下腦袋。

“你有沒有想過。”程予頓了頓，“他知道, 你是在跟我談戀愛？”

紀淺：“？”

她瞪了瞪眼睛，有點驚訝：“紀深真的有這麽聰明嗎？”

嚇得她都直接叫他的名字了。

“對於紀深來說, 的確是有點聰明過頭了。”程予點頭說。

“是吧！！！”紀淺義正嚴詞, “我哥這個傻逼！怎麽會看得出來！我們倆在談戀愛呢！”

“嗯。”不過，不管怎麽說, 的確是被看出來了。

家裏還有一堆做好的飯菜，結果現在兩個人在這裏吃著紀深給他們訂好的餐廳。

吃過晚飯以後, 他們也沒有馬上回去。

就想著反正已經出來了，那就在外面再逛一會兒再回去，沒必要趕著回去。

在路上散步的時候，程予那兒竟然接到了段時譽的一個視頻電話。

而且拿手機的還是段時譽的女朋友。

是他在這邊打職業找到的對象。

名叫時笛, 她是段時譽的輔助。

“段時譽！你剛才說，我們要給小淺說你新年快樂來著？”時笛說，“快點快點快點，別研究你那b新裝備了，最近菜得我都沒眼看。”

段時譽轉過來：“怎麽說自己AD菜啊？我賊強ok？”

“行行行，趕緊滾過來。”

紀淺戴著一只耳機，跟時笛打招呼：“笛笛！是我！你最近怎麽樣呀？”

“挺好的，就是希望段時譽別繼續菜下去了。”時笛說得一臉認真，“這就是我的新年願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譽哥別再菜了！”紀淺笑出聲，“聽到沒啊？以前不是說自己天下第一嗎？怎麽現在被女朋友說好菜啊。”

段時譽人終於從鏡頭裏出現，睨了他們一眼：“我女朋友說我兩句怎麽了？”

紀淺：“……”

嗯。

所以人再怎麽拽，最後都是老婆奴，都是老婆是天老婆是地。

段時譽那邊敲了兩下鍵盤，忽然起身，湊過來：“怎麽回事啊？怎麽我給程予打電話，都是紀淺在說話啊？”

“怎麽了？”程予出聲，“我也聽我女朋友的。”

紀淺：“？”

怕老婆大賽是嗎？

明明是程予和段時譽的視頻，最後變成了紀淺和時笛在敘舊。

“小淺是不是大四啦？”時笛說，“那下學期應該是要實習…啊，有空的話記得來玩！來看比賽！”

“好哦，好久沒看了！不過我實習肯定挺忙的…”

“沒事兒，你有空隨時過來就行。”時笛笑了一聲，“抓緊啊，我們職業選手的青春很短暫的。”

段時譽和時笛這個年紀，在電競場上也算是有點小大齡的選手了。

電競選手的青春的確短暫。

但他們倆算得上是幸運，在這個賽場上也打出了自己想要的成績，沒有辜負過自己的夢想。

紀淺笑了幾聲，忽然想到段時譽高中那會兒，成績挺好的，但是突然就說要去打職業，就再也沒有在學校裏見過他。

這人是真的說做什麽就去做什麽的。

也挺好。

她現在有時候也覺得，人活著就這麽一輩子，是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

不要留遺憾，也不要讓自己陷於平凡。

聊完以後，因為段時譽和時笛晚上還有訓練賽，打了個招呼，互相說了新年快樂以後就掛斷了。

紀淺和程予也準備回去。

回到車上，程予側身幫她檢查安全帶，又一如既往地親了她一下，隨後突然皺眉。

“怎麽…了？”紀淺有點沒懂。

怎麽，是覺得這樣親一下不夠？

“不是，我突然想到…你什麽時候開始叫段時譽，譽哥了？”程予揚了揚眉。

他們幾個裏面，紀淺跟段時譽有時候更像是兩個小屁孩兒打打鬧鬧的，所以紀淺叫段時譽從來都是直呼大名。

段時譽還經常說她，怎麽不知道尊重人啊，紀淺說段時譽不配當哥哥，所以不想叫哥！

小學雞鬥嘴也不過如此。

畢竟紀淺跟紀深相處，雖然會鬥嘴，但是紀深很多時候會懶得跟紀淺說，至於程予，是不會跟紀淺怎麽發生爭吵的。

他是幾個人裏最護著她的，所以也是紀淺最喜歡的一個。

“嗯？”紀淺忽然松了口氣，“沒什麽啊，就是突然長大了。”

“長大了？”程予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點了點，“怎麽說？”

紀淺看著前面，開始給程予解釋。

“以前沒大沒小的唄，但高三畢業以後，感覺自己長大了吧，很多事情就跟以前的想法不一樣了。”

“那年去青宜，我下意識地去了他們基地，那會兒就覺得，其實段時譽在我這兒，也是跟哥哥一樣的存在吧。”

“雖然他不是我哥那樣，可能隨時都在，也不像你，說要一直保護我。”

“段時譽仿佛經常不在線，但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話，段時譽也一定會站在我前面，他看待我，也是看待妹妹一樣呀。”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決定叫他譽哥了！”

程予聽完，雖然只有幾句話，但覺得信息量有點多，他先說：“嗯，段時譽的確。”

“是吧？”紀淺以為是自己說服了程予。

結果程予頓了頓，忽然回憶道：“你第一次被楊莉堵在操場那次，是段時譽跟我說好像紀深的妹妹被欺負了，叫我去看看。”

“啊？”紀淺楞住。

“阿深的妹妹被欺負了，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程予說，“不過去的時候，段時譽半路被老師給gank了，所以最後是我一個人來的。”

“啊…是那次。”紀淺也回憶起來。

是程予第一次那樣出現在她的世界裏，猝不及防，在某個黑夜，他站在燈之下。

少年忽然帶著光出現。

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在。”

後來，他跟她說的最多的話也是那句“我在”。

程予永遠在她身邊。

她想起來以後，程予忽然微微側目，又問她：“所以，高三畢業怎麽會跑到段時譽他們基地那邊去？”

剛才就感覺，怎麽紀淺跟段時譽的女朋友那麽熟悉呢？

他本來是覺得，大概是大學這幾年裏認識了，但聽到她剛才說高三畢業的事，程予覺得他有點在意。

“嗯…”紀淺舔了舔唇，“是高三畢業的時候，來了一趟青宜，感覺沒地方去，就去找了段時譽。”

那會兒也開始意識到。

還好啦，她的人生也沒有那麽苦痛，就算是失去了一個喜歡的人，她也還有很多地方可以去。

也還有很多人會保護她。

程予的聲音壓了壓，竟然問她：“怎麽不來找我？”

雖然那個時候的程予，估計也很難去見紀淺一面，但他還是沒忍住問了。

“我找你幹嘛呀？”紀淺輕笑，“本來就是去給你道別的，那會兒你自己都說了什麽，不能讓我喜歡上你。”

程予忽然沈默。

“那不是你自己說的嘛？”紀淺還轉過去繼續說，“是！你！自己說的！”

“是。”程予點頭，頓了頓，“但是你怎麽知道？”

他記得很清楚。

那是他跟紀深說的，是紀深問他的時候…

那會兒。

是他沒有任何可以再選擇的，不想傷害小淺，他覺得這條路可能真的只能他一個人走。

所以他說不能讓她喜歡上他，喜歡上了，他不會逃的，但這樣小淺一定會有一段很辛苦的路要走。

從頭到尾，他並沒有跟紀淺說過這樣拒絕的話。

所以後來沒有見面，程予也只覺得這是人之常情，是因為紀淺學習太忙了，小姑娘長大了就跟以前的人距離遠了，都是正常的。

但程予從來沒想過，有一個可能是因為——

她知道了，所以主動回避。

程予這麽問了以後，紀淺才楞了會兒，手僵在半空中。

“啊，就…就…”紀淺說，“就是知道。”

“你哥跟你說的？”程予問。

“不是！”紀淺趕緊搖頭，這會兒還是知道維護哥哥，“我哥不是那種會出賣兄弟的人！”

要是是紀深跟她說，那就會變得很奇怪。

“的確，我也沒覺得他會告訴你。”程予輕笑，繼續問她，“所以？”

紀淺剛才沒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這種事情是很容易說漏嘴的，畢竟誤會解開了，她也沒什麽需要再隱瞞的。

這會兒發現回避不開。

她小聲：“我進我哥房間幫他拿東西，自己在電腦上不小心看到的。”

程予沒應聲，但是似乎是人楞了下。

“但我只看了那一句！”紀淺說，“不過也是因為只看了那一句！我就誤會了！”

“誤會成什麽了？”程予有點無奈。

“誤會你完全不喜歡我，還不讓我喜歡你。”紀淺說，“因為我就看到你說那一句！前面的內容也沒看到到！後面的更不知道！”

程予聽到，長長嘆氣。

大概能猜到紀淺以前誤會了些什麽。

“是…的確是我有點斷章取義啦！”紀淺還在解釋，“直接去了頭尾，偏偏就看到那一句…”

程予看著前面，他在認真開車。

“都怪我。”程予說，“我要是當時跟你哥聊天說清楚，一次發一段，把前因後果全部講完，你就不會只看到這一句了。”

紀淺：“嗯？”

“那我們小淺就不會因為誤會受苦了。”前面紅燈，程予停下來，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辛苦了，讓你自己胡思亂想了四年。”

紀淺人訥訥的，沒說話。

就突然一瞬間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她覺得那段誤會，她和程予多少都因為不夠成熟，不夠理智，不夠勇敢…各自都有點錯。

年少的愛戀是很容易經歷這些的，至少他們還有現在和未來，這樣就足夠了。

她自己也經常反思自己的問題。

可是程予會很認真地幫她抗下所有，把所有的過錯都攬在他自己身上。

明明是她自己斷章取義誤會了，但程予給她道歉，說讓她辛苦了。

紀淺之前經常問自己，你難道沒有錯嗎？

她是有錯的。

但這個世界上絕對有一個人會說紀淺是沒有錯的。

綠燈重新亮起，紀淺轉過去，聲音竟然有幾分哽著：“我還以為自己長大了。”

“嗯？”程予應聲。

“結果其實我還是小女孩兒啊。”紀淺自己說著，還笑出聲了。

程予也輕笑：“是啊，你永遠是我的小女孩兒啊。”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可以承擔自己的過錯。

但在程予這兒，她就是個可以隨便任性的小孩兒。

繼續往前行駛著，一段距離後。

程予忽然開口，冷不丁地跟她說——

“對了，其實當時說不能讓你喜歡上我這句話。”

“不是說你不配的意思。”

他頓住，喉結微滾。

“是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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