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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終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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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鳳再回指她已經泛了舊的屋子:“咱的家漂亮吧。”

“漂亮,特別漂亮。”韓超說著,把頭放在了妻子的大腿上。

仔細打量,她蓋的屋子真好看,青磚灰瓦,屋後有炫目的藍花楹,院前是花墻,矮矮的花墻上鋪滿了五月燦爛的春光,在這溫柔的晚風裏,暖,濃香馥郁。

這是她一磚一瓦,給他蓋的家。

陳玉鳳捧著丈夫的腦瓜子,忽而一戳:“可你從戰場上回來,一眼都沒看,進門就張嘴要錢,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生氣。”

韓超驀然擡頭,望著似嗔似笑的妻子。

六年從戰場歸來,他張嘴的第一句話是,要拿走她手裏所有的錢。

當時她給了他三千八百塊,那是韓超戰場七年津貼的總合。

他當時雖說心裏愧疚,可沒有此刻的難過。

因為在此之前,他認為他在炮火硝煙中沖鋒,在冰雪荒原上狙守,在越國如履薄冰,拼了命賺得津貼回家,就是個合格的丈夫,他是家裏的頂梁柱。

但此刻他才意識到,家裏真正的頂梁柱根本不是他。

他戰場七年,是寄了津貼,可她沒有用過一分錢。

她自己賺錢蓋房子,替他謀後路。

在他歸來,在他一句溫言都沒有就提出要錢時,她甚至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的鳳兒,從小他打架就躲在門後哭,他耍壞,她替他瞞著的鳳兒。

他娃娃親的小媳婦,從有記憶那天起,韓超一直以為他是她的哥,她的天神,護著她,罩著她,給她孩子,給她一個遮風避雨的家,給她幸福。

此刻他才發現,不,她才是他的天神,小時候,是因為有她總是委屈巴巴,苦兮兮,憂心忡忡的望著他,他才不致良心泯滅,徹底墮落成個混球的。

後來是她生的娃娃,一磚一瓦建的屋,給了他兩個那麽可愛的孩子,還有這個在他得意時或者用不著,可要他一無所長時,就能替他遮風避雨的家。

要不是她,他早死無葬身之地了。

……

曾經有七年,韓超在戰場上想老婆,陳玉鳳也在家裏想男人。

她曾經最大的心願是跟自家男人在婆婆打的大床上摟著,好好睡一晚上,可惜上回中間夾了倆娃,這回可算如願了,倆口子安安生生睡了個好覺。

這天晚上,韓超整整折騰了三回。

農村空氣好,五月氣候更好,沈沈的,陳玉鳳睡了個好覺

次日一直睡到上午十點才醒來。

摸摸她的大床,真舍不得。

可惜娃們大了,韓超於這個家也沒有像她一樣深的感情,她要想喊他們來一趟,太難了,越這樣想陳玉鳳就越不想起,越舍不得離開她的家。

但她隱隱聞到一股油漆味兒,起床出門,呆住了,因為韓超正在刷門。

這房子是灰瓦青磚,特別漂亮,但門的顏色不好看,當時她沒錢了,圖便宜,刷門時用的紅漆,顏色跟豬大腸似的,陳玉鳳一直不喜歡。

這會兒韓超正在給門重新填膩子粉,刷漆。

農村油漆顏色不多,就那幾樣,他是用幾桶漆自己調的顏色。

一種淡淡的藍色,跟屋後盛開的藍花楹顏色一模一樣。

這樣前後一呼應,整個院兒頓時鮮亮了不少。

陳玉鳳再一看,咦,那個貨郎擔子也回來了,韓超還給刷的幹幹凈凈的。

“咱沒時間再回來了,你漆門幹嘛,還有,你不是特別討厭貨郎擔子的嘛,要它幹嘛?”陳玉鳳說。

韓超給油漆臭的屏著氣,悶聲說:“誰說咱不回來了,以後只要休假,我就帶你回家住。這擔子要是我爹的,我煩它,可它是你的,我就不煩它,我喜歡它。”

這狗男人是個怪脾氣。

本來昨天把貨郎擔兒送給韓峰了,怪不怪,他今天又給要回來了。

也不知道今天韓峰得多傷心。

不過這貨郎擔兒是打清朝時傳下來的,現在市面上可沒這東西,它屬於非物質文化遺產,送給韓峰,肯定會被倒賣掉的,留家裏,還是個古董呢。

美滋滋的,陳玉鳳又把它搬回庫房了。

桂花鎮一入五月,總是夜裏雨,早晨晴,天兒給雨洗的碧藍,又暖又舒服。

男人漆完門,又刨開墻磚,得拿開水燙蟻窩,完了再和水泥,把墻磚重新砌回去,這樣,院墻的墻體就會變得更堅固,還防潮。

幹完後他又滿院仔仔細細灑了一回石灰,這樣院裏就不會再生野草了。

等他們下回再來,還是幹幹凈凈的。

然後他還要去庫房裏,把鋤把、鐵鍬、犁一類的東西全拿出來收整一遍。

陳玉鳳在廚房做早餐,後墻上有個窗戶,恰好能看到後院,這是她刻意留的,在她的理想中,要韓超在後院幹活,她想自己能在廚房裏一眼就看到。

這不,她一擡頭就能看到,男人坐在庫房門口,正在修鋤把呢。

抿唇一笑,想當初陳玉鳳蓋房子的時候,一門心思的籌劃,然後等啊,盼啊,過去了整整十三年,直到今兒她才過了一天自己夢想中的日子。

吃完早飯,倆人得在院裏拍張照,陳玉鳳的意思是喊個人來幫忙拍。

但韓超說不用,他在越國時可是專門給政要首腦門拍照的。

在找角度,拍人物方面可是小能手。

支好架子,他先給妻子拍了幾張,當然,要等照片洗出來,陳玉鳳才會知道,韓超把她拍得有多漂亮。

然後他再按了定時拍照,要給夫妻一起拍了一張。

照片拍好,帶回去洗就行了。

眼看中午,倆人還約了齊彩鈴,所以必須得走了。

韓超也是隨著歲月的增長,越來越老練了,臨走前他從車上拿了幾條煙,探望了一下老鎮長,老書記,跟大家聊了聊,這才在一眾鄉民的目送開車離開。

齊彩鈴回家時,開的是如今市面上最流行的奧迪100,而且穿金戴銀踩著高跟鞋,又在城裏大擺酒席,一看就是有錢人。

韓超夫妻不一樣,開個小面包車,來也悄悄,去也悄悄。

沒人知道他們是否有錢,也不人知道韓超的官職到底有多大。

但不論老鎮長還是老書記,都得由衷感嘆一句:浪子回頭金不換,而韓超那個三歲就在打狗的混蛋能回頭,全憑心靈手巧能吃苦的玉鳳吶!

人這一生不求大富大貴,不求高官顯闊,像韓超夫妻一樣,恩恩愛愛,彼此相扶,就比啥都好。

……

轉眼,倆口子已經到安陽縣城了。

齊彩鈴一再說自己要安排韓超夫妻吃頓飯,但陳玉鳳給推辭了。

只約好在縣城的廣場上一面,聊幾句。

安陽是個小縣城,轉眼已經到廣場了,路邊停了一輛明光乍眼的紅色奧迪100,齊彩鈴和一個高高瘦瘦,唇紅齒白,長像很俊俏的小夥子站在車旁。

“玉鳳,我請你吃頓飯吧?”見面齊彩鈴就說。

“飯就不吃了,咱倆邊走邊聊吧,你應該有話要跟我說,對吧。”陳玉鳳說。

倆人於是沿著廣場走了起來,齊彩鈴咬了咬牙,先說:“玉鳳,當初你把大娃二娃從我身邊帶走,我特別生氣,有段時間還特別恨你。”

陳玉鳳一笑,沒說話。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也是這幾年辛辛苦苦跑股市,自己打拼,看你也那麽努力,才明白一句老話,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人人老,人吶,不論幹啥,凡事還是得靠自己。”齊彩鈴一笑,說:“特別感謝你當初逼我那一把。”

要不是陳玉鳳逼她一把,她就不可能去股市,也賺不到如今的錢嘛。

“談正事吧,你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陳玉鳳說。

她心猜,齊彩鈴應該要說韓超的事。

結果齊彩鈴咬牙許久,卻說:“你記住,1998年端午節後的周一,看好韓蜜,別讓她出門,哪都別讓她去。”

“這是為啥,難道不是韓超要出什麽事你才找我的?”陳玉鳳困惑不解,猶豫了好久,說:“彩鈴,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曾經夢到過一本書,書寫的亂七八糟的,說我家韓蜜會被摩托車撞死,還說韓超……總之,全是不好的東西,我想,你應該也知道那本書,對吧?”

齊彩鈴一時之間既驚訝,又尷尬。

本來,她一直認為陳玉鳳是重生,或者穿越了。

可又覺得不太像,因為陳玉鳳一直笨乎乎傻乎乎的,有好機會也不會去爭取。

這時才恍然大悟,心說原來如此。

卻原來,就好比她是作者穿書了,陳玉鳳這種該算讀者穿書了。

也就怪不得陳玉鳳一直那麽傻了。

而要是陳玉鳳故意針對齊彩鈴,處處跟她作對,她什麽都不說也沒關系。

可當初在夜總會,陳倩突然暴起傷人的時候,是陳玉鳳不計前嫌,一把把她拉回桌子底下救了她的命,而且後來反間處做調查時,是陳玉鳳站出來作證,幫她洗清了間諜嫌疑,齊彩鈴才不致被沒收錢財,能繼續炒股賺錢的。

她原來一直認為自己是穿書,穿進了自己寫的書裏。

可經過陳方遠一事後她恍然大悟,她並非穿書,穿的其實是現實。

畢竟她的故事是按照現實中,軍區領導們身邊發生的事來寫的。

在現實中,張松濤是部隊後勤部的主任,他的倆兒子特別優秀,能幹。

韓超呢,在將來則會是參謀長級別的領導。

陳玉鳳,馬琳,王果果這些人在現實中都是有的。

齊彩鈴在現實中見過張松濤,覺得其人不錯,於是以他為男主角寫了書。

而韓超,她只在電視上,在閱兵大典中看到過,當時他是首都軍區方隊的帶隊領導,齊彩鈴只於電視上看了一眼,就為其殊於其他軍人的清秀,帥氣,卻又冷肅,鐵血的氣質而折服,於是打聽過一些他的生平。

他的母親王果果早死,妻子陳玉鳳和女兒韓蜜早亡,這些事現實中都是有的。

齊彩鈴在寫書的時候,根據自己聽來的傳言,把陳玉鳳寫成了自己的對照組,把韓蜜寫成個無法無天的熊孩子,又把韓甜說成了是個傻白甜。

但其實在現實裏,韓蜜是個非常優秀,敏銳,俠義心重的女孩。

而韓甜,則會是一名軍旅舞蹈家,她的獨舞在將來甚至會上春晚。

所以現實裏並沒有陳玉鳳會把韓蜜送人那種荒唐的事。

韓蜜也沒有學壞,不會變成混混去飈摩托車。

但她確實會死,她是在1998年端午後的周一,下晚自習後出去買燒烤吃的時候,看到有幾個小混混在欺負一個小女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去救人的時候,被小混混們不小心給刺死的。

那年她15歲,是八一中學初二全年級的第一名。

這件事當時上了報紙,報紙上說,如果不是被撞,韓蜜將會考上軍校,成為一名具有高文化,高知識水準,合格的新時代女兵。

至於陳玉鳳,當然也不是因為懷三胎,追男孩而死的。

她是接受不了韓蜜的死,郁郁而終的。

“一定記得,98年的端午後的周一,別讓韓蜜出門。”齊彩鈴再說。

陳玉鳳頓了好久,滾下兩行淚:“所以我家韓蜜本來就不是熊孩子,對吧。”

齊彩鈴特別尷尬:“對不起。”人家那麽優秀的孩子,她給抹黑成了熊孩子。

陳玉鳳再問:“所以韓超也不會有啥事吧?”

齊彩鈴穿過來已經有六年了,她驗證過了,自己按照軍區會發生的事而寫的事,都會發生,但她胡編亂造的那些,都不會發生,關於韓超會有生命威脅這事,是她胡編亂造的,所以不會發生的。

“不會。”她肯定的說。

陳玉鳳點了點頭,又問齊彩鈴:“我家韓甜將來真會成個舞蹈家?”

齊彩鈴說:“我在春晚上見過她,跳得特別好。”

所以現實中不但韓蜜不熊,韓甜也不傻。

而且她果真在舞蹈方面有天賦,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舞蹈家?

陳玉鳳就說嘛,她從小到大,每一天都努力的活著,她深愛丈夫,也一直在盡心盡力教導倆閨女,怎麽就會愚蠢成書中那個樣子。

卻原來,那一切都是齊彩鈴的胡編亂造。

“所以韓超和你……”陳玉鳳似笑非笑,話也點到為止。

齊彩鈴特別尷尬,擺手說:“沒有的事,就我聽說的,他在妻子死後一直沒有再娶,和女兒韓甜相依為命,但他在事業上特別成功,他呀,能做到少將的!”

雖說寫書只圖一時爽。

但齊彩鈴只敢意淫張松濤,不敢意淫韓超。

因為現實中的韓超,在將來,性格惡劣,作風強硬,帶兵極嚴。

部隊領導嘛,深居幕後,幾乎從不拋頭露面。

當然,部隊將來在管理方面,只會比如今更加嚴律,嚴明,鐵桶一般。

部隊軍人的水平也會越來越高。

外人傳言,說他是早就死了的,馬琳和徐勇義的結合體。

既有謀略,還有比徐勇義更強硬的作風,正是因此,他著手,把首都軍區打造成了一支新時代的鐵血之師,傳奇之師。

那種人,齊彩鈴就算想意淫,對方太神秘,她沒素材。

這不,倆人正聊著呢,忽而齊彩鈴的小鮮肉看看表,不耐煩的走過來了,語氣裏帶著濃濃的不滿:“這都幾點啦,你們有完沒完啊,咱們該走啦。”

齊彩鈴寵溺一笑,說:“你等會兒嘛,我再跟我妹子再聊幾句。”

這小鮮肉雖說長得挺帥,但目光邪邪的,總讓陳玉鳳覺得不舒服。

他瞄了韓超一眼,低聲對齊彩鈴說:“你不是說咱們今天見的是你一搞實業的大老板朋友嘛,我怎麽看那男的像個丘八,沒啥錢的樣子,要不只開輛面包車?”

他似乎全然不把陳玉鳳放在眼裏,也不顧忌她就在一旁,能聽到。

而韓超,往那一站,雖說穿著夾克戴著墨鏡,可15年軍旅,他身上那股丘八氣質是洗不掉的。

齊彩鈴很尷尬,指著陳玉鳳說:“這位才是我的大老板朋友,叫聲陳姐。”

因為陳玉鳳一副賢妻良母的面相,小鮮肉不覺得她像個大老板,側瞄她一眼,居然對著齊彩鈴撒起了嬌:“你肯定是在哄我,大老板能長成她這樣兒?”

陳玉鳳忍不住的笑,跟問孩子似的小鮮肉:“你多大啦,幹啥工作的呀?”

“我今年23歲,農大畢業,正在考研。”小夥子挽上齊彩鈴的手,說:“我明年就能考上科大的工商管理學碩士,到時候專門幫我家彩鈴管錢,搞投資。”

喲,才23,比齊彩鈴小整整八歲不說,他將來還會是她的同學?

陳玉鳳笑著說:“太巧了,我也是科大的研究生,目前研一,讀工商管理,歡迎你明年加入我們科大,成為一名碩士研究生。”

小鮮肉楞住了,雙目怒圓:“你吹牛吧?你能是研究生?”

陳玉鳳是不是研究生,不關這小鮮肉的事。

既跟齊彩鈴聊過,她也該告辭了。

但她忍了又忍,還是對齊彩鈴說:“我看你這小老公不怎麽踏實的樣子。”

嫌貧愛富不說,才結婚就想著幫齊彩鈴管錢,這不對呀。

齊彩鈴側眸掃了小鮮肉一眼,兩眼鄙夷:“我也不過饞他的身子,又不看他的人品,放心吧,我們只辦酒,沒扯證,過兩年玩膩了,我就踢開再換一個。”

“你咋活的像個男人一樣?”陳玉鳳吃驚的說。

齊彩鈴倒是特別灑脫:“怎麽,只準男人玩女人,不準女人玩男人?”

俗話說得好,三人行必有我師。

王果果的瀟灑大氣陳玉鳳學不來,馬琳的執著和嚴已律已她也學不來。

而齊彩鈴的放浪形骸和玩弄男人,陳玉鳳也只能嘆為觀止。

此時相互別過,就該要走了。

但就在這時,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小鮮肉因為等不到齊彩鈴走,就想到馬路對面去給自己買瓶飲料,可他走路都要忙著給齊彩鈴拋媚眼,沒有看路,此時一輛渣土車正好駛來,眼看就要剎不住,撞到小鮮肉。

韓超幾步竄過去,趕在渣土車到來之前,猛撲向小鮮肉,把對方撲倒在地後雙手一撐,又把對方整個兒擰了起來,吼問:“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車都不看?”

小鮮肉剛才還瞧不起韓超,此時猶還驚魂未定,可他很懂得見風舵,不停的說:“哎呀兵哥,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太感謝你了。”

韓超懶得理他,轉身就要上車,小鮮肉跟在後面,咧咧叨叨:“兵哥,你愛人真是科大的研究生嗎,能不能幫我跑跑關系,搞個後門,讓我也上科大呀?”

哐的一聲關上車門,韓超一腳油,已經駛離廣場了。

這時小鮮肉還在追,齊彩鈴則站在不遠處冷笑。

面包車開出好遠,韓超才皺眉說:“彩鈴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找了那麽個滑裏滑頭的小癟三,他媽的,他居然還想蹭你點便宜?”

陳玉鳳笑著說:“大概是因為趣味相投吧。”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雖說現在齊彩鈴賺了大錢了,可那些錢,是她炒股,投機賺來的,而她曾經撫養大娃兄弟是投機,如今哄那小鮮肉,也是投機。

而在陳玉鳳看來,像齊彩鈴這樣,總是抱著投機的態度待人接物,將來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在她看來是她在耍,在玩小鮮肉。

可小鮮肉不也在玩,在利用她?

不過曾經陳玉鳳於齊彩鈴特別厭惡,也很煩她,但現在不煩了。

雖不知道冥冥之中老天是怎麽造化的。

可要不是她寫了那本書,要不是陳玉鳳做了那個夢,王果果早死了,蜜蜜也會死的,而因為齊彩鈴,這一切陳玉鳳終將可以避免,不是嗎?

當然,她現在也徹底不擔心韓超了。

因為正如韓超所說,像他們這種在部隊上呆了十幾年,天天都在訓練,又上過戰場的人,對於危機的防範意識是特別強的。

他們是人中的人精,就算有人故意加害,恐怕都難以得手,更何況出意外?

韓蜜亦是,上輩子的她,因為馬琳早死,沒有馬琳引路,沒有練過跆拳道和殺傷力那麽強的格鬥術,或者會被混混傷到,但如今的韓蜜,可是能單挑黎憲剛,還把對方打的嗷嗷叫的。

她會打不過幾個小混混?

韓超開著車,見妻子一直在笑,忍不住又問:“你笑啥?”

笑啥呢?

陳玉鳳一開始就在懷疑那本書,覺得自己不是書中人。

可她始終找不到真相是什麽,所以心裏一直有沈沈的重負。

怕自己真的會重男輕女,追生兒子。

怕自己要不是做了那個夢,會真的是個愚昧的女人。

事實證明她並不是。

即沒做那個夢,上輩子的她也是個合格的母親,合格的妻子。

而這輩子,因為有了那個夢,她愈發努力了,是而日子過得更好了。

不過想著想著,她又輕輕嘆了一氣。

韓超一路開著車,看妻子一會兒在傻乎乎的笑,一會兒又似乎特別悲傷,簡直摸不著頭腦:“你到底怎麽啦?”

怎麽啦?

要知道,她和韓超,在有記憶的時候,就被倆媽放在一塊兒玩了。

從小一起上學,一起長大,就沒有離開過彼此的視線。

真要像齊彩鈴說的,韓超戰場七年,王果果又癱瘓兩年,歷經九年他們夫妻才能最終相聚,走到一起的話,人生最好的年華,就在相護守望中浪費掉大半了。

可好容易團聚,不幾年她和韓蜜又被意外帶走。

人死,則一了百了,什麽都不知道了。

但活著的人要怎麽面對?

韓超和甜甜,要怎麽經受親人離喪的痛苦的?

越想越難過,直到韓超喊了一聲,陳玉鳳才回過神來。

窗外是林立的高樓,繁華的街道,漸漸城市沒了,是一堵連綿的紅色高墻,墻上書著作風精良,敢打勝仗幾個大字。

這是真實的世界,也是陳玉鳳一直生活的地方,首都軍區。

前後不過三個小時,他們又回到城裏的家了。

今天已經收假,上班了,按理陳玉鳳該去廠裏的。

但因為齊彩鈴剛才親自承認,她和韓超之間沒有任何不良關系,也沒什麽狗屁的藍顏知已,陳玉鳳心情大好。

於是她打算對自家這狗男人好一點,遂說:“哥,我今天就不上班了吧,你想幹啥,我陪你去?”

韓超有點不敢信:“真的?”

自打進了城,她每天不是忙生意就是搞學習,會專門陪他?

韓超不敢想。

“真的呀,你想逛街還是看電影,要不咱們去外面吃頓好的,你不是喜歡買口紅,買香水嘛,今天我陪著你,讓你給我化妝,試顏色。”陳玉鳳笑著說。

韓超舔了舔唇,直截了當:“我對那些興趣都不大,回家吧,我買了新黑絲,還有超短裙,真想我高興,穿著黑絲,超短裙給我做頓飯就行。”

這狗男人,他這張狗嘴裏永遠都吐不出象牙來。

陳玉鳳眼睛一瞪。

韓超連忙又說:“你給咱做飯,我拖地,我搞衛生。”

……

再說徐勇義一行人。

俗話說得好,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前幾年徐勇義一直是以私人名義來幫王果果協調土地的,地方政府左推右搡,遲遲不肯幫忙辦理,這趟有個大商人顧年隨行,而地方政府的人見了徐勇義,才知道對方原來是首都軍區的大領導。

事情當然就辦的飛快,不幾天,政府就把那片土地上開設的馬場給搬走了。

且不說王果果和韓蜜騎馬過癮的事。

這趟,顧年邀請周雅芳一起爬山,在山頂掏出一枚鉆戒,單膝跪地,認認真真的向她求婚,想要跟她共度餘生。

周雅芳本沒有結婚的打算。

但給顧年一跪驚到了。

在她看來,男兒膝下有黃金,跪天跪地跪父母。

給她下跪,求婚,這得是多大的誠意啊。

所以當時腦子一懵,她就松口,答應婚事了。

當然,籍此,甜甜和蜜蜜倆從小就家庭伶仃,沒有爺爺疼,也沒有外公愛的小傻蛋兒,居然在長大後,既有了外公,也有了爺爺,倒是家庭齊全了。

……

轉眼倆娃升初中了。

因為知道具體的日子,也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所以陳玉鳳一直在準備。

自打倆閨女上了中學,每天晚上,要不她,要不韓超,輪流接她們下晚自習。

1998年端午後的第一個周一,這天晚上,本該韓超去接倆閨女放學,但陳玉鳳終歸不放心,要陪丈夫一起去,而且她纏著韓超,提前一個小時就在校門外守著了。

而直到這天,陳玉鳳才知道,韓超在越國時曾經歷過些什麽,是她所不知道的。

學校對面有個巷子,一群小混混正在聊天,說笑,抽煙,他嗅了嗅,忽而說:“那幾個孩子抽的是大煙葉,裏面還夾了神油。”

“神油是個啥東西,你咋知道的?”陳玉鳳驚訝的說。

“在越國的時候有人給我抽過那種煙,我能聞得出它的味道。”韓超說。

陳玉鳳一聞,路上還真有一股淡淡的,麝香似的味道,聞著就讓人發暈。

“那東西是幹嘛的?”她又問。

韓超往巷子裏瞅了一眼,示意陳玉鳳把大哥大給自己,拔電話準備報警,一邊對妻子說:“那東西是催情,亂性的,幾個小混混正上頭呢,得抓局裏去才行。”

陳玉鳳不擔心小混混們,明知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卻忍不住擔心曾經的韓超。倒不是擔心他會對不起自己,而是擔心當時他身上發生過什麽。

“你呢,你當時咋辦的?”陳玉鳳說。

韓超收了電話,嘴角一抽:“忍著唄。”

陳玉鳳頓時放心,笑著說:“我就知道我男人可厲害了,能忍。”不會亂性。

韓超瞇眼看了妻子片刻,忽而說:“鳳兒,你就沒發現我曾經的嗓音和現在不一樣,我的嗓音變了很多?”

是的,韓超回家的時候不僅面容變俊了,嗓音也變得特別低沈。

跟原來那種洪亮高亢的嗓門完全不一樣了。

夜色中女人仰頭望著丈夫,一臉崇拜,笑著說:“我男人變成熟了唄,現在的嗓音,好聽。”

“傻瓜,那是因為吐酒太多,灼傷嗓門,我的聲音才變沈的。”韓超忍不住說。

身在敵營,別人喝了酒可以倒頭就睡。

韓超不行,他一旦暴露,必死無疑,所以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那他就必須把喝的酒全吐掉。

酒色犬馬三年,他的嗓子是被酒灼傷,吐啞的。

這時忽而遠處有警燈閃起,一輛警車悄然而至,駛至巷口,去抓人了。

來接孩子的家長們都在往那邊跑,陳玉鳳卻仰頭望著丈夫:“一直吐,那你得多難受?”

韓超是看妻子太傻,忍不住想嚇她一下,真嚇到了,又不忍心,忙說:“開玩笑的,沒有過那種事,我在越國的時候從來沒喝過酒,我是騙你的。”

陳玉鳳順著韓超的話說:“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可她心裏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

那七年,她一磚一瓦,在替韓超搭建著屬於二人的小家。

而韓超上過沙場,臥過冰原,還曾在敵營裏顫顫兢兢的赤腳走尖刃,一步步的,淌著回家的路。

他們都不容易,可他們終於還是歷盡重重艱辛,走到一起了。

如今,隨著那幾個混混被抓,陳玉鳳最後一點擔心也蕩然無存了。

她就假裝認為韓超是在開玩笑吧。

他在越國時受過的所有苦難,她心裏知道就行了。

此時下課鈴響起,蜜蜜一馬當先,甜甜緊隨其後,從校門裏跑了出來。

甜甜蜜蜜,這才是陳玉鳳所擁有的,當下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

至此完結,不過明天我還是會準時開更番外噠!

不見不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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