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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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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陳玉鳳說完原委,韓超直楞楞的躺了許久,眼珠子都不會動。

既覺得可憐,又覺得好笑,陳玉鳳說:“你在外面向來腦子精明,有心機的嘛,怎麽就被我給騙了呀?”

韓超驀然扭頭:“我在你跟前為什麽要動腦子,耍心機?”又悶悶躺了回去。

“說不定四天就走了呢?”陳玉鳳又說。

韓超深吸了口氣,說:“睡吧。”再隔一會兒,又說:“鼻子碰破,疼壞了吧?”

“嗯。”陳玉鳳說。

男人把妻子摟進懷裏,再噓口氣,等她睡著,聽外面一陣車響,又下樓去了。

是徐師長,去而覆返,見面先說:“搶救不及,馬紀在去醫院的路上心臟就停止跳動了。”

韓超點頭,未語。

徐師長又說:“認真查,把馬金芳到底是跟誰聯絡的,具體都出賣了些什麽情報,上線是誰,都查的清清楚楚,牽扯到我也不要猶豫,這關系著整個部隊的反間問題,而且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就不好說服徐鑫兄弟,明白吧?”

“好。”韓超說。

徐磊馬上從對岸回來,雖曾經是軍人,但他去過一趟對岸後,見識了不同的世面,聽了些不同的觀念,思想難免會發生改變。

而徐鑫,品行方面不是很好,但並沒有犯過大奸大惡,而且他在搞新聞方面確實有一手,一旦韓超提供的證據不夠,說服不了他們,查處馬金芳不是問題。

但比如徐磊,萬一因為馬金芳而對大陸產生看法,從此定居對岸呢,多醜?

還有徐鑫,作為一個擅長搞媒體,搞筆桿子的人,要因為馬金芳的事跑到國外去,握起筆桿子抹黑大陸,抹黑國家,徐師長個人被他們罵幾句無所謂。

但不希望他們叛國。

所以他需要韓超有切實的證據,能說服他們!

……

關於馬紀,第二天軍區就出了蔔告,說他因為意外,搶救不及時而身亡了。

酒樓,周雅芳聽了覺得意外:“昨天馬主任還笑呵呵的,怎麽轉天就去世了?”

“大概是喝酒摔了吧。”陳玉鳳接茬說。

“他昨天來吃飯時還好好的呢,要不我出去打聽打聽,看到底咋回事?”周雅芳又說:“對了,我昨兒還看見一樓廁所裏……”

昨天陳玉鳳和韓超在樓上清理的時候,忙,忙關廁所,周雅芳看見那個地下室了,她好奇嘛,想問問。

陳玉鳳還沒來得及,王果果說:“老親家,軍區的事情不該問的少問,不該聽的也少聽,馬紀為啥死的,就是問得太多,聽得太多,咱是炒菜的,只管炒咱們的菜,以後不要亂聽亂問,好吧?”又對陳玉鳳說:“一樓的廁所我已經把牌子摘了,搞了把鎖,以後你拿一把,韓超拿一把,不要多給別人鑰匙,明白吧?”

“好。”陳玉鳳說。

精明的婆婆,雖說氣質方面比不上別的領導夫人。

但她的行事,思想和目光,是真正的賢內助,她比陳玉鳳聰明多了。

接下來就該馬金芳了。

據韓超說,為了不打草驚蛇,部隊只會通知有關部門,先關停《商報》,這主要是為了刺激她,讓她主動跟上線聯絡,從而排查她的上線,看具體是哪個國家,或者那個地區的人。

說來就來,臘月二十七這天淩晨,有關部門的人直接到印刷廠叫停所有機器,貼上封條,報紙,就這樣突然停刊了。

一份報紙突然停刊,作為總編的馬金芳和主編徐鑫是早晨起來,去上班的時候才知道的,摸不著頭腦,著急萬分,就要四處跑關系,問領導,看具體是怎麽回事。

而這,正是韓超所需要的,因為他們活動起來,他才能找到馬金芳的上線。

這幾天酒樓沒有安排招待餐,前廳是鎖的。

他整天泡在地下室裏,一泡就是老半天,不出來。

甜甜和蜜蜜長到現在,七歲了,前幾天,因為陳玉鳳專門把他們關在一起寫作業,頭一回感受啥叫父愛,這幾天爸爸突然消失了,蜜蜜倒還好,她可以找到新玩法,很快就跑到營級家屬樓,去找趙文趙武他們玩兒了。

而小尾巴甜甜,則敏銳的發現,爸爸其實一直泡在一樓廁所裏。

她於是經常會悄悄跟進去,想知道爸爸到底在幹嘛。

話說,最近幾天眼看過年,軍區領導們也整體休假了,休假後,上面安排,他們集體去了北戴河,而王果果從年二十七這天就沒來過酒樓,陳玉鳳一家想當然的,就以為她也跟著徐師長一起去北戴河了。

大過年的嘛,一家人無事,把電視搬上三樓,有暖氣的屋子,看看電視,盯著倆孩子寫寫作業,再吃吃零食,一天就這樣過去了。

而大年初三這天,一大清早的,甜甜非得說剛才去撒尿的時候看見二娃在樓下砸門,赤腳穿著拖鞋跑下樓一趟,沒找著二娃,於是鬧著非要去張松濤家看看。

這才早晨六點,給閨女鬧的沒辦法,陳玉鳳帶著她倆去了張松濤家一趟。

顯然是甜甜看錯眼了,因為非但二娃不在家,張松濤夫妻也不在。

陳玉鳳問了一下鄰居,都說張松濤夫妻放假後就回老家了。

倆閨女雖然非常思念她們的小夥伴,但人家不回來她們也沒辦法。

既然張松濤帶著齊彩鈴回了老家,大娃二娃想必應該過得挺幸福吧?

甜甜只好這樣想。

可她早晨分明看見二娃面頰上紅紅的,全是凍瘡,在砸酒樓的門。

難不成是她做夢了?

可憐的二娃弟弟,幸好那只是個夢,不然甜甜就心疼死了。

母女仨正回家,倆閨女跑的快,已經過馬路了,陳玉鳳剛準備過馬路,卻發現路邊過來的居然是徐師長的車,她於是停了下來。

“爸,您沒去北戴河渡假嗎?”她問。

徐師長搖下車窗說:“你婆婆身體不舒服,在樓上躺著呢,我剛才出去給她提了早餐,要回家給她吃。”

陳玉鳳一直以為婆婆去度假了,聽說她生病了,驀的一驚。

但因為徐師長面色並不著急,陳玉鳳暗猜了一下,說:“怕不是……懷上了?”

徐師長趕忙說:“不是,是她怕意外懷孕,前幾天上了個環,趁著這段時間酒樓沒客人,你們也閑,她正好休養一下身體。”

“那行,我就不跟孩子們說了,您趕緊回吧,中午飯就別買了,我從酒樓給你們捎。”陳玉鳳說。

徐師長卻說:“不用,菜我在悅賓樓替她訂的,訂了七天的,她不想麻煩你,你就別來了,我每天早晚親自幫她打飯。”

看著轎車駛向師級家屬樓,陳玉鳳由衷感嘆。

婆婆年齡大了,不論懷孕還是流產,太傷身體了,不能冒那個險。

但徐師也四十多歲,而男人四十幾追生孩子的有大把,他願意放棄生孩子,而且婆婆上完環,他推掉去北戴河的度假不說,還能大老遠的從悅賓樓給婆婆訂飯吃,貼身伺候,他的細心體貼可謂難得。

婆婆頭婚不幸福,但二婚算是碰對了人,就不知道她媽還有沒有那種可能了。

話說,此時周雅芳也以為王果果去了北戴河,她無處可去,遂整天呆在家裏給倆丫頭變著花樣兒做好吃的,過年真是做麻脆的季節,地瓜,芋頭,甘蔗加上長糯米,蒸熟搗碎再揉成團,晾到半幹後捏成花的形狀,晾幹後炸到酥脆,再拿油一炸,就一碗糯米、飯米加小米粉燒成的米湯,又酥又脆,還香。

而韓超這邊,據他說,他在馬金芳的大哥大,傳呼機和家用電話,以及車裏都裝了竊聽器,按理,只要馬金芳跟上級之間有聯絡,他在酒樓的地下室就可以竊聽得到。

他把休假延期到了正月初八,目前還整天呆在地下室裏。

一開始,他進廁所,甜甜跟進來,他就會趕出去。

但後來發現這小丫頭契而不舍,執意要跟,看她總蹲在地上亂摁,韓超就教了一下,雖然表面看是一整塊的地板,但這木地板上有個密碼盒,上面覆蓋的是跟木地板同材質的膠皮,下面是九宮格的數字,韓超雖然不相信,但還是跟閨女說:“總共26位,數字具體是多少爸爸不會告訴你,你自己去摁,只要你能摁開,爸爸以後教你怎麽玩無線電,不然的話,以後就不準跟著爸爸,好不好?”

“好呀,我可以的,我已經記住八位了,19650505。”甜甜說。

“記住不重要,想想其中的規律。”韓超說完,又進去了。

就這樣又忙了兩天,初五這天,韓超終於說自己有些階段性的總結,要把陳玉鳳喊下去聊一聊。

陳玉鳳沒有甜甜那麽好奇,但甜甜再好奇韓超不要她,陳玉鳳畢竟是他老婆嘛,有啥,他要跟她講。

陳玉鳳甚至不懂無線電具體是怎麽操作的,看那東西黑乎乎,四四方方,架個耳機就可以聽聲音,覺得也沒啥稀奇,說:“哥,這玩藝兒長的像個老式錄音機,怕不是個錄音機吧?”

韓超點了點頭:“原理差不多。”

“那你查著啥沒?”陳玉鳳又說。

韓超剛想說啥,忽而頭頂一亮,韓超擡頭,就見甜甜蹲在頭頂,正在看他。

比起交流馬金芳的事,更讓韓超驚訝的是,甜甜摁著摁著,居然把地板給摁開了,該不會,她真把密碼給破譯了吧。

不可能吧,這小丫頭考試才考八十幾分,除了跳舞別的都不會,平常也是笨笨的,上回能摁開,韓超只當它是巧合,但這回可是26位的密碼,沒有死記硬背,而是規律,難不成,這小丫頭找著規律了?

“你怎麽打開的,密碼是多少,你記得嗎?”感覺應該是巧合。

“媽媽的生日加我和蜜蜜的生日,還有爸爸的生日。”甜甜說著,抿了抿唇:“爸爸,我說的對不對?”

是的,韓超設了26位密碼,確實是他們全家的生日。

不知道該說甜甜聰明,還是說她有耐心,但是,這個韓超向來覺得不咋行的小丫頭,居然憑借耐心和毅力摸出了其中的規律。

不得不說,今天她讓韓超刮目相看。

話說,做間諜,除了偽裝,還有細致的觀察力,以及耐心。

不比蜜蜜因為活潑好動,韓超總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甜甜笨一點,呆一點,韓超總是有意無意的會忽略她,但這小丫頭水磨石穿的耐心功夫,卻回回讓他跌破眼鏡。

這是頭一回,除了妻子之外,韓超邀請一個女性參觀自己秘密工作的地方:“你想不想下來看看?”

“可以嗎?”甜甜顯然沒有料想到,開心極了。

韓超剛伸手,準備把閨女接下去,但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哐一聲踢開玻璃門,腳步沈沈的走了進來,進了大門,直奔廁所,一腳踢開廁所的門,看到甜甜,伸手一把把孩子甩開,擡腳,一臉險些踢在韓超鼻子上。

這是徐磊,不像徐鑫個頭矮,人也弱,他跟韓超一樣是上過戰場的。

個頭跟韓超差不多,但比韓超壯得多,滿身肌肉。

45碼的腳,他穿的還是一雙帆皮面的高邦靴子,靴子上有只駱駝,要不是韓超躲得及,他這一腳,能廢了韓超的鼻子。

甜甜已經給嚇傻了。

而韓超,已經從地下室竄出來了。

這時徐鑫也進來了,在拉徐磊:“徐磊,算了算了,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咱們認栽,不打了,行嗎,報社不開了,你去對岸,我出國不就行了嘛,咱們不打了,好嗎?”

徐磊易沖動,指著韓超的鼻子說:“韓超,老子刨你家祖墳了還是幹你媳婦了,你他媽的要這麽對我我們家,為了抱我叔的大腿,你媽都能賣?老子想得通,畢竟你上三代是要飯的,你爹是個混球,你出身寒門,想要一根大腿,但是你自己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你媽跟我叔一結婚,我叔連我的面都不肯見了,我也成對岸間諜了,可以,老子當間諜,老子被全軍區的人罵,但為什麽我媽的報社關門了,你以為我不懂,你汙蔑我媽是間諜了,對不對?”

話說,徐磊剛剛從對岸回來,而且就在走之前,他和馬金芳還是翻臉的狀態。

但任何時候,危難情況下,家人信的永遠是家人。

徐磊甫一到軍區,就聽人說《商報》關門了,還聽說軍區人人懷疑他是間諜。

原本他是在跟馬金芳謳氣的。

但在聽說這些事後,他就把所有的矛盾和憤怒,懷疑全轉加到了韓超身上。

可他跟徐鑫一樣,怎麽可能相信他媽是間諜?

不比馬琳有強大的後臺,即使能力差一點,性格差一點,也能當領導。

他媽能力有,但因為沒後臺,只在宣傳聯幹了一陣子,就回家照顧他們兄弟了,這些年來怕影響徐師長,一直在家做家庭主婦,她的交際面也並不廣,到創辦報社之前,她的活動,交際範圍徐鑫和徐磊看得清清楚楚。

她怎麽可能是間諜?

因為王果果和徐師長的婚事,徐磊兄弟心頭本身就帶著邪火。

今天一來,看韓超呆在這間地下室裏,機器全是開的,能不明白嗎,他就是在竊聽,妄圖找所謂的證據,汙蔑他們的母親。

“下去,我給你們看證據。”韓超猶還冷靜,說。

徐鑫一笑:“韓超,你他媽原來就是搞間諜的,在越國的時候,那位黎參謀長身邊多少親信,全是以間諜的名義被你搞死的,打量我們不知道?”

徐磊性格要直一點,而因為上回徐師長沒有請他對岸來的愛人吃飯,更加耿耿於懷,此時既然已經吵翻了,不介意說點更難聽的出來:“還是為了升職嗎,想提團級嗎,急於立功,就只會搞身邊人,間諜出身的你,只會幹這個?”

陳玉鳳這時在拍甜甜。

小女孩畢竟小,自從徐磊進來就給嚇傻了。

她一驚懼就不會呼吸了,這時陳玉鳳把閨女摟在懷裏,正在替她順氣兒。

好半天,小女孩終於深吸一口氣,緩過來了。

韓超的性格,不喜歡跟人鬥嘴,只動手。

這時他的拳頭已經捏緊了,偏偏徐鑫還要火上澆油:“行了,徐磊,他喜歡扮女人,也是女人性格……”

韓超倒沒生氣,面色容常,但松了松肩膀,甩了甩手,舔了舔唇角,勾唇一笑。

這是他揍人前的熱身運動。

要不是因為徐師長對婆婆確實好,大清早六點鐘能提著保溫桶打早餐。

要不是怕韓超打了人得關72小時禁閉,陳玉鳳真希望韓超發個脾氣,把這倆家夥給搗成肉泥。

但是算了,狗咬人一口,人不能也咬狗一口吧。

她得勸架,就說:“我男人扮女人怎麽啦,他是男人,比你倆強,是女人,也比你倆強,你們還是怕吧,怕馬金芳真的有問題吧,膽小如鼠的懦夫,有膽就下去聽他說幾句,聽完你們再打不行嗎。”

徐鑫確實打不過韓超,但徐磊不這麽認為。

而且他跟韓超脾氣一樣沖動,這時一聲冷笑,拳頭已經拎起來了。

韓超本是驢脾氣,剛才徐磊說的太難聽,而他又是個喜歡揍人的性格,在地下室窩了幾天,拳頭癢,正愁找不到理由揍這兄弟呢。

此時不說話,不解釋,就是因為他不想解釋,只想揍人。

眼看倆人要打起來,陳玉鳳勸無可勸,靈機一動:“甜甜,你說……”

“爸爸,別打啦,我怕……”甜甜嬌聲說。

這一聲,韓超深吐了口氣,徐磊回頭,看小女孩坐在媽媽仰望著他們,眼裏盛了滿眶的淚,不敢落,淚裏滿是祈求,總算也把拳頭給放下了。

要想制止男人們的臭脾氣,最管用的還是孩子。

韓超說:“你們的姨媽馬金鳳,其丈夫原來是個教授,七十年代末開始在非洲淘金,很有錢,是個大款,從國外賺了錢,拿回國,讓你姨買礦建廠,還資助過馬金芳,你們開報社,他資助了不少錢,對吧,你們真覺得他是在非洲賺的錢?”

馬金鳳,就是書裏抱養蜜蜜的那個女人。

她丈夫一直在國外,確實很有錢。

難不成他的錢不是挖礦賺的,而是當間諜賺的?

話說,書裏他們夫妻抱養了蜜蜜後,放縱,溺愛,總是可著法子給她買各種新式的摩托車,還總唆使她去跟一幫不正經的特權人家的子弟混,最後蜜蜜出車禍,車毀人亡了。

要那夫妻是間諜的話,那麽他們當時甚至不是因為愛而溺愛蜜蜜吧。

他們之所以慣著蜜蜜,給她買各種摩托車,只是因為他們想利用蜜蜜接觸到特權子弟,繼而套取更多的情報吧?

她的蜜蜜啊,臨死的時候用最後一口氣喊:“媽媽,帶我回家,好嗎?”

陳玉鳳越想越頭皮發麻,不敢再想下去了。

“走吧,下去聽聽,馬金芳和她妹夫是怎麽用接近軍區領導家屬,用聊天的形式套取情報,繼而轉賣給發達國家,並且從中牟利賺錢,當國際間諜的,好嗎?”韓超再說。

這倆兄弟對視一眼,憤怒和不屑從他們的臉上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恐懼。

“這只是冰山一角,走吧,下去,我有更多的真相講給你們聽。”韓超從容不迫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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