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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港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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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鳳出來,正好碰上。

她都忘了自己是來搶豆腐吃的了。

當然,這時她也提著一顆心,希望婆婆挺住,不要讓張愛霞之流看了笑話。

以及,都一把歲數的人了,她不相信馬琳會心窄到把徐勇義當成自己的狗。

但感情方面的事外人不好評價,萬一原來馬琳男朋友的死真是徐師長告的密,而且倆人還死了女兒,馬琳對徐師長心懷恨意,心理變態,以折磨他為樂呢?

人家前夫前妻,上面一大群領導在撮合,婆婆要不硬氣,不更要落人口實?

但最叫陳玉鳳驚訝的卻是徐師長,她見過他好幾次,沒見這人笑過,聽說他要跟馬琳吵架吵得特別兇,不過看他人挺斯文,她覺得他應該是個很內斂的人。

可沒想到他居然一笑,語帶驚喜:“王阿瞇?”

王果果也笑著說:“徐幹部,好久不見。”又說:“我改名了,鄉下幹部給起的,叫王果果,以後你叫王果果就好。”

徐師長了解過韓超的檔案,知道他父親有家暴的習慣,而且他哥已經三十歲了,也以為曾經矮矮胖胖的小阿瞇如今必定老的不成樣子,看她身材拔高了許多,臉上也沒了當初肉乎乎的感覺,高高瘦瘦,要不是眼睛,自己根本認不出來。

除了驚訝,他還有些許欣慰和感慨。

曾經的舊事就不提了,但徐耀國為的那封信的事,因為他被法辦,現在師級家屬樓幾乎所有家屬都知道了,而因為好幾個曾經下放過的幹部家有小阿瞇的照片,家屬們就難免要拿她跟馬琳比較:“這鄉下小姑娘跟馬琳沒法比啊。”

還有人說:“要我是她,我壓根不敢喜歡徐勇義那種人,我有自知之明。”

當然,也有人會說:“山歌裏唱呢,神仙也擋不住人想人,誰年青的時候不喜歡個好看的小夥子,你們也真是,少說幾句吧。”

看到徐師長和馬琳這種當事人,她們肯定就不說了。

馬琳本身心理上就有點狂躁,因為這事,最近又特別煩躁,跟家屬樓好幾個同事的妻子吵過架,甚至登門,把大家的老照片全給收走了,她是真心覺得愧對小阿瞇,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徐勇義是男同志,不好跟家屬們直面去吵架,但心裏難免不舒服。

而這種局面,在他和馬琳看來,都無法可解。

畢竟流言蜚語誰能擋得住?

聽王果果說完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識重覆:“王果果,很好。”他覺得確實很好聽。

蜜蜜輕輕咬開酥皮掉渣的豆腐,吮著裏面嫩滑的漿液說:“奶奶,這個爺爺可厲害的,他肩膀上有四顆星星,他是個大將軍。”

王果果笑問孫女:“是嗎?”回首已經是三十年,她還像當年一樣愛笑。

“是呀。”蜜蜜端著豆腐問徐師長:“爺爺,你要不要吃豆腐啊?”

“這是你的小零食,爺爺年齡大了,怕倒牙,不吃的,走,跟奶奶去後面。”王果果說著,要哄倆孫女去後面。

蜜蜜不幹啊:“可我想跟爺爺多聊會兒,他肯定記得我,我在臺上翻過一百個跟鬥的,所有肩膀上有星星的爺爺都認識我,也記得我。”

“快走,一會兒要上客人了,奶奶怎麽說的,來客人的時候你們要呆在後面,要不然客人就會覺得咱們這兒不正規,人家就不想吃咱的飯了。”王果果說。

孩子也懂道理,開門做生意,客人更重要,但蜜蜜可遺憾了,回頭說:“爺爺,你喜歡看翻跟鬥,喜歡滑汗冰嗎,要喜歡,隨時可以來後面呀,有客人的時候我們會一直呆在後面噠,我表演給你看呀。”

這時正好韓超出來,王果果說:“徐幹部,我兒子在那邊,我還忙,先走了。”

徐師長說:“好,再見!”

陳玉鳳白擔心了,啥事也沒有,婆婆穩得很,看到她,還說:“就知道你嘴巴饞,走,我單獨給你煎一點。”

她特別坦然,一看就是放下了。

再說外面,韓超拎著煤氣罐問:“師長有事?”

“咱們一邊說。”徐師長帶著韓超走遠了,又說:“剛才我忘了,你代我給你母親道個歉,不僅是我,是我們所有人都向她表示抱歉。”

他其實想說的還有很多,但想來想去又都不好說。

總之,一念之間,覺得什麽都很好,比如逃走的小阿瞇沒有過得很差,這很好,她雖然大變樣了,但並不像師級家屬樓裏那些家屬們傳言的一樣,也很好。

好事之人的嘴巴堵不得,但是她自己過得很好,就特別好。

……

徐師長大中午的專門來一趟,是這樣的,這趟他們接待的是個港商,對方是廣州軍區推薦過來的,負責一些現代化軍事項目的承建,名字叫李嘉德。

那位李嘉德李總,一直以來由馬琳單線聯絡,除了軍事項目,對方在營房改造方面,包工包料,只報了五萬塊的價格,而且是先付30%的款項,整體項目驗收合格後再付剩下的款項。

在軍區經費吃緊的情況下,對方如此有誠意,馬琳當然想促成合作,因為這樣,就能在徐耀國被抓後,替軍區省一大筆的經費。

不過雖然是馬琳進行聯絡,但負責接待的是徐勇義,因為工程在他的部隊。

而且他負責外事,對於外來人員,要審核其檔案,看他檔案是不是清白,畢竟香港客商,政治不清白,抱有別樣的目的肯定不行。

不過從種種檔案來看,對方確實是個愛國商人,在國內做的項目幾乎都只收成本價,而且施工隊整體素質非常高,在廣州的時候跟軍區對接的特別好,不但工程保質保量,帶的人不亂走亂看,也不觸犯部隊紀律,是個非常好的合作夥伴。

而今天,按理該馬紀和徐勇義負責接待李總。

但也不知哪兒出了問題,李總跟馬琳在電話裏聯絡的很好,約好今天到首都。

但等馬紀去機場接人的時候卻撲了個空,李總並沒有出現在機場。

今天首都的氣溫接近40度,既然沒接到人,徐勇義就讓馬紀先回了。

但隨後李總就給馬琳打電話,說自己沒有等到接他的人,要打車到軍區。

讓她親自在軍區大門口接自己。

明明馬紀帶著司機是守在停機坪上,拿著照片,舉著牌子等著接的人,而且把下飛機的人一個個問了一遍,都沒有找到對方,但既然沒接到人,就是他的不對,於是馬琳把馬紀臭罵了一頓,之後跟王部長倆親自到大門口接人。

大太陽底下,倆人站了三個小時,還是沒等到人。

馬琳身體不太好,怕再站下去要中暑,於是先回辦公室了。

結果剛回辦公室不久,又接到李嘉德的電話,對方說自己剛到大門口,讓她趕緊出去接一趟,於是馬琳立刻又跑出去接人了,還打電話讓徐勇義親自來通知陳玉鳳,飯挪到中午,而且要做幾樣適口的甜品出來,給客人解渴。

馬琳的脾氣,幾個大領導她都敢頂嘴的,對徐勇義這個前夫就更不客氣。

一番番的沒接到人,她把這些過錯全歸在徐勇義和馬紀身上。

馬紀直接被她罵走了,她還勒令徐勇義,務必親自到酒樓交待,要搞點消暑的甜品,因為對方一再聲明,自己中暑了,不想吃飯,要搞點甜品來吃。

畢竟是為了工作,也是為了軍區的建設,這會兒已經下午兩點了,冒然跑來,還要做菜單裏沒有的甜品,徐勇義不知道陳玉鳳能不能搞得定,得先問問韓超。

韓超也不知道,畢竟他在家屬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

回頭他喊:“鳳兒。”

“怎麽啦哥?”陳玉鳳問。

“客人馬上就到,而且想吃甜品,能不能做得出來?”韓超問。

因為家裏有倆小女娃,別的備的不多,但是甜品冰箱裏有的是,陳玉鳳問:“冰鎮過的米糕藕粉行不行,冰櫃裏還有水米涼蝦,冰稀飯也有,桂花的,玫瑰的,紅糖的,都可以現調。”

徐勇義一聽,立刻說:“都可以,你們趕緊做,我在這兒等客人。”

既然客人馬上來,陳玉鳳去後堂,韓超得趕緊去灌煤氣,一家子都得忙起來。

而徐勇義的思緒則回到了三十年前。

冰稀飯,水米涼蝦,這些東西他和馬琳當年下放的時候都吃過。

小阿瞇的父親是老土目,算當地的大地主,家裏有老冰窖的,炎炎夏天,尤其喜歡做一些加冰的甜品,一家人就呆在冰窖裏吃,既清涼解渴,無比香甜。

當然,幹校上百號人,不可能人人都能吃到。

王阿瞇最喜歡他和馬琳,總是趁著大家午休時悄悄喊他倆去吃。

直到有人寫信告密,告了王阿瞇一家,而後鬥爭拉開幃幕,大家爭相告密揭發,半夜貼大字報,鬥群眾,鬥同事,曾經那些快樂的日子,也就一去不覆返了。

想起那些香甜可口的甜口,大暑天的,徐勇義也不免唇舌生津。

且不說廚房裏一幫人在忙碌,徐勇義踱著步子,時不時看表,擡頭,車來了。

馬琳下了車,示意徐勇義到一邊,然後說:“今天你必須服個軟,去,給客人道個歉,不然客人不肯下車。”

徐勇義立刻皺眉:“到底怎麽回事?”

他倆之間就跟傳言說的一樣,一是馬琳原來有個悄悄談的對象,被人揭發告密而在鬥爭中去世了,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謠言,說是徐勇義幹的,當時徐和馬已經在組織的撮合下結婚了,倆人關系就很差。

再後來馬琳又死了女兒,對徐勇義就有點故意折磨的意味。

但最近因為張艷麗和小阿瞇的事,倆人緩和了許多。

馬琳甚至主動跟徐勇義提過,說她現在已經不認為當年告密的人是他了。

他們的爭吵要被人拿出去當成流言一說,就會不倫不類,所以他們也盡量克制,不吵架,但既是工作夥伴,就難免發生口角。

馬琳說:“人我接到了,但李總不肯下車,因為他說馬紀在機場分明看到他,卻假裝不認識,沒有接他,他要求你道歉!”

徐勇義聽說李總是個愛國商人,而且跟廣州軍區合作的很好,按理應該是個正常人,但這人行事完全不著調,而且他還在撒謊。

馬紀是他同事,戰友,老軍官,帶了部門好幾個幹事一起去的。

大家都可以為馬紀作證,他是一個個的盯著飛機上的人走完,還滿機場轉了一遍,沒找到人才回來的,經李總一說,怎麽就變成馬紀目中無人,懶得接人了?

“不可能,馬紀不會犯那麽低級的錯誤,他是沒接到人。”徐勇義沈聲反駁。

馬琳特別生氣:“我相信李總的為人,他不會撒謊。”

徐勇義不想跟前妻吵架,說:“讓他下車,我喊馬紀來當面對質。”

馬琳提高嗓門:“徐勇義,你就這樣,永遠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徐勇義聲音雖低,但語氣非常嚴厲:“馬琳,李嘉德在撒謊,他人品有問題。”

馬琳堅持已見:“他跟廣州軍區合作的那麽好,人家還是愛國商人,你說他人品有問題,難道廣州軍區的領導全是瞎子!”

車上有司機,還有王部長,他倆這一吵起來,要傳出去,傳到張愛霞那種人的耳朵裏,不就又成笑話了,再加上王果果在酒樓,人們又會怎麽添油加醋?

所以此時徐勇義並不想吵架,但他究竟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而有時候事情就是那麽巧,甜甜是個乖寶寶,只要奶奶說呆在後面,她就乖乖呆著,但蜜蜜不一樣,她總喜歡悄悄溜到前面,打量一下客人。

今天她一看,咦,新鮮了。

回頭,她說:“媽媽,港商來啦。”

陳玉鳳正在往壺裏添開水,隨口說:“我知道來的是港商,客人來了你就不能來前面了,快去後面。”

外面徐師長和馬琳吵的劍拔弩張,蜜蜜還往前面溜,這不合適。

“不是呀媽媽,是給咱們裝修酒樓的港商。”蜜蜜說著,滑輪飛快,跑的像只輕快的小黑麻雀:“我走啦,再見!”

話說陳玉鳳曾經碰見過一個‘偷雞’不成被公安抓走的‘港商’,然後在天橋底下碰到他,還讓他替自己收拾了酒樓。

收拾完還多給了他兩塊錢?

這時她還想,該不會對方窮的過不下去,來找她討飯了吧。

但她一看,就見原來那港商居然坐在吉普車裏,笑的跟只狐貍似的。

話說港商當初走的時候說過,自己是個愛國商人,但因為護照被偷,又被警察誤抓,流落街頭,從此他既不愛國,也不再在大陸投資了。

該不會他當時說的是真的吧?

要那樣的話,馬琳和徐師長倆人都沒錯,當然,也吵不出結果。

因為對方壓根就是在耍他們。

他們越吵,越叫人看笑話。

不過有一點陳玉鳳能肯定,這個港商雖然油頭滑腦,但很喜歡吃她做的菜。

而本來倆領導誰也說服不了誰,眼看就要發生一場惡吵的。

但陳玉鳳在玻璃窗裏抱臂叉腰,瞪了一眼,港商立刻笑瞇瞇的下車了。

曾經破衣爛褸,可如今他又換回了粉紅色的襯衣,尖頭皮鞋,時髦的不行了。

下車後他滿面熱情的,自己進酒樓了。

這下可好,馬琳楞住了了,徐師長也有些疑惑。

但他們不吵架了呀。

當然,徐敏想看笑話的兩件事,陳玉鳳這兒全都穩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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