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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三門大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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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坐在床沿上,胸前一棱一棱的肌肉劇烈起伏著,好長時間,溫聲解釋說:“別人都只套一個的。”

“我聽說有人只戴一個,懷上了的。”陳玉鳳不敢看丈夫的眼睛。

韓超默了好半天,妥協了一點,把一個丟到了床頭櫃上說:“兩個吧。”

陳玉鳳雙手捂著臉,又忍不住笑,但說:“不行,必須三個。”

這是她最後的堅持,她可以主動,也可以跟原來一樣不吭不哼,任他折騰,但必須套三個,畢竟陳玉鳳經歷過,這狗男人可猛的,別看他表面斯文,折騰起來要人命。

要不然能一回折騰出倆孩子?

話說,從那本書裏她看過好多張松濤和齊彩鈴的同房樂趣,比如張松濤有多細心,多溫柔多體貼,倆兒子有多可愛,齊彩鈴有多幸福一類的。

她和韓超不愧是對照組,床頭討價還價,講的是避孕套的數量。

她當然知道,就好比大夏天穿三件棉襖,他肯定不舒服。

但萬一懷上了呢,她難不成真的去做人流?

韓超默了好半天,心說三個就三個吧,只要妻子願意就好。

不過他伸手才去拿另一個,觸到一張紙,順手拿了過來。

雖然年代久遠,因為一直貼身帶著,字跡不清,但擡頭很清晰:致小阿瞇!

韓超呼吸一凜,套子一扔,雙手捧到燈下,仔細讀了起來。

因為他讀的認真,陳玉鳳也湊了過來,這一看,給驚的差點背過氣去。

從字裏行間看,這封信居然是徐師長寫給王果果的。

而且應該是王果果打完人,逃走之後徐師長寫的。

信的內容極其肉麻,肉麻的讓陳玉鳳都覺得臉紅,因為‘徐師長’在信裏言之鑿鑿的說,自己特別喜歡‘小阿瞇’,並且只要她回來認罪伏法,接受批鬥,他就願意跟小阿瞇結婚,生兒育女,永遠都不會再離開蒙自。

為表自己的真心,他還特意把自家母親的玉佩一起送給她。

話說,當時‘小阿瞇’一家人葬身火海了,但因為屬於意外事故,幹校上報一下就完了,不過‘小阿瞇’毆打革命小將是件特別嚴重的事。

她逃走了,革命小將們當然惱羞成怒,誓要抓到她。

本來‘小阿瞇’就暗暗喜歡徐師長,這時徐師長寫封告白信,丟在山裏她經常出沒的地方,‘小阿瞇’要看見了,一沖動,不就回去了嗎?

陳玉鳳生於65年,小時候見過的批鬥現場可不少。

她得說幸虧婆婆理智,拿著信和玉跑了,要她當時回去,即使不被鬥死,鬥殘的可能性極大!

桂花鎮有個瘸子,長年拖一條腿,就是被曾經的革命小將們打斷的。

此時她心裏對徐師長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

明明是他寫的信,給的玉,他是怎麽做到假裝對玉的事毫不知情的?

韓超抓起荷包就問:“這是我媽的荷包,她給你的?”這東西他小時候也見過,可是任是他也想不到,親媽的荷包裏會藏著那麽大一個秘密。

陳玉鳳忙說:“是甜甜從她奶奶那兒拿來的。”旋即又說:“徐師長這種做法有點過分了吧,他明知道咱媽要回去肯定特別兇險,還拿玉哄她?”

這時她對徐師長的看法變了,覺得對方是表面斯文,內裏奸滑的偽君子。

好在韓超立刻說:“徐師長的字我認識,這不是他的字。”怕妻子不懂,又解釋說:“當年咱媽跑了以後,為了抓她,有人偷了玉,又寫了信,想哄她現身。”

陳玉鳳從小生活的地方簡單,接觸的人也簡單,壓根想不到這麽覆雜。

但經韓超一提,頓時她又明白了一重。

當時,在小阿瞇逃走後,有一個人從馬琳那兒偷了玉,冒充徐師長,拿它‘釣魚執法’,抓‘小阿瞇’了。

韓超把信裝了起來,並說:“這信和荷包應該是甜甜偷拿的,要不然咱媽早炸鍋了,你把它原樣放回去,不要叫她發現”

陳玉鳳忙說:“我明兒一早就給她裝回去。”

但她即使再傻,這時腦海裏也跳出一個念頭:曾經寫信,丟玉的那個人,既然知道王果果還活著,而玉在,那信肯定也在,那他是不是要去找信?

這麽說,寫信的人怕不就是徐光耀,他壓根就不是去慰問的,他是去找信的!

她立刻說:“哥,羅司令他們這個周末是不是去咱家了,張愛霞跟我提過,說她丈夫徐光耀組織了一批人,要去咱家慰問咱媽。”

韓超立刻說:“沒有,下午我還和司令員們一起開過會。”

所以徐光耀沒跟軍區的領導一起去,他是自己一個人去的?

這得慶幸,陳玉鳳把婆婆喊來了,而且她還沒告訴張愛霞婆婆在軍區的事。

韓超把信小心的疊了起來,又把三只套子還給她,並說:“我得出去一下。”

陳玉鳳接過套子,體貼的說:“快去吧。”

“套子留著,咱下回再用。”韓超憋了好半天,居然說:“你要著急,我明天晚上請個假回家吧,目前營區還算穩定,我可以請假。”

陳玉鳳恨不能一腳蹬過去,她急啥,急著被他折騰嗎?

“你快去吧,我不著急的。”她說。

韓超拿起信,怕他媽發現,找了點衛生紙裝在了荷包裏頭,這才走了。

看男人走了,陳玉鳳捧著荷包,越想越生氣。

因為這件事不僅惡毒,還特別卑鄙。

王果果個鄉下姑娘,暗戀著從城裏下放的幹部,她本質是淳樸的,想要一個胸罩,就可以用一頭野豬和一只兔子去換。

喜歡徐師長,就天天幫幹校砍青活麻,幹農活。

她自以為別人不知道,但當時幹校很多人應該都知道這個,他們理所當然的享受著這一切,吃著王果果打的野豬野兔,用城裏帶去的,廉價的小物品哄著她,同時為了邀功請賞就批鬥她的家人,而在不小心害死她的家人後,還想用徐勇義的玉引她現身,出來伏法。

何其可笑,如今,曾經革命小將們的頭子徐耀國是大房地產商。

別的那些小將也都在各行各業,工作應該都不差。

而王果果呢,那塊玉韓父壓著搶,蘇紅偷,一回回都沒能搶走,最終卻給了自己最疼愛的甜甜,事實證明她心裏從來沒有放下過吧。

而且整整三十年,她一直堅定的以為徐師長真的愛過自己。

這要叫她知道真相,不就代表著,她的人生不過一場笑話嗎?

先說韓超,從家裏出來,他直奔軍區保衛科。

這時魚販子高平還在裏面翹著二郎腿罵罵咧咧。

保衛科的軍人們個個雙手背在身後,站的筆直。

高平罵說:“當年老子也下放過,不過是懶得當丘八,早早轉業了,要不老子最少是個師級,你們算個屁。”

一幫軍人依舊站的筆直,肌肉緊繃的胸膛微微起伏。

“甭看老子經營個魚攤,一年賺好幾萬。”高平又說。

一幫軍人依舊不言,但有一個輕輕聳了聳肩。

隨著改革開放,外面做生意的確實比軍人更有錢,這位保衛的軍裝是好的,但裏面的背心兒絮了邊都沒舍得買,他怕露出來,要叫高平恥笑。

高平仍在罵:“你們軍區天天要供魚,賬一壓就是三個月,打量老子願意送呢,我是看在張主任的面子上,怕你們這幫丘八吃不起飯才送魚的,不然早不幹了。”

終於,保衛科長聽他罵完了,說:“高老板,咱們好好說,黃色畫報是不是您弄進來的。”

“有種來打我,我就告訴你。”天熱,高平一身魚腥氣,攤開雙臂,他估計好久沒洗澡了,腋下一股臊味,混合著魚腥味,彌漫整個保衛室,簡直叫人作嘔。

保衛科長也是個爆脾氣,看對方囂張成這樣,拳頭一捏,都準備要動手了。

不過就在這時韓超進來了,他於是轉身敬禮:“韓營,這人完全不配合。”

韓超說:“沒事,我來問吧。”

高平一看韓超進來,愈發起興致了,說:“對了韓營,最近幾天聽軍區的新聞也聽的多了,我知道你媽,小阿瞇嘛,當年她特別喜歡徐勇義……”

韓超步子看似平穩,但腳帶凳角,凳子一翻,害高平差點一個趔趄。

“對不起,不小心的,您沒事吧?”韓超另拉過一把椅子,坐到了高平對面。

高平,別看只是個魚販子,但他原來跟羅司令,徐耀國他們一起下放過。

這也是為什麽他和張愛霞私交好的原因,他曾經是徐耀國的馬仔。

他知道小阿瞇,還知道小阿瞇喜歡過徐師長。

目前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根據新兵的口供,黃色畫報就是他傳入軍區的,軍區是不能扣押普通人,當然也不能審,但可以聊天啊。

韓超本來準備明天再收拾這家夥的,剛才看到那封信,才決定今天晚上跟高平好好聊聊。

不但要聊黃色畫報,還要跟他聊聊當年的往事。

火燒牛棚真的是意外嗎?

偷玉,冒充徐師長寫信的人又是誰。

不過要撬開這家夥的嘴巴,肯定不容易。

“韓超,不就幾張黃色畫報嗎,你們軍區對普通人有執法權嗎,沒有,你們也不能扣押我,我一會兒出去報個案,你吃不了兜著走。”高平信心滿滿的說。

韓超溫聲說:“我們沒有扣押你,我也只想跟你聊聊天。”

他轉頭看一眼保衛隊長,保衛隊長帶人出去了。

此時保衛室只剩倆人,面對面,高平依舊懶洋洋的,韓超則坐的板板正正。

韓超一雙秀目盯著高平,說:“我今天不但要問黃色畫報的事,還要問一些你們當年在五七幹校時發生的事,你會配合吧”

“不會,一樣都不會,老子只會給你放個屁。”高平說著,還真放了個屁!

密閉的屋子裏,魚腥加腋臭,再加上屁臭,簡直能讓人能窒息。

韓超秀目微瞇,鼻子在這一刻屏息,卻又問:“你兒子在大青山批發市場賣電器?”

高平一聲哼:“那又怎樣?”

“你有倆孫子都是張愛霞幫忙辦的,在軍區小學讀書?”韓超再問。

高平再一聲哼:“韓超,軍區小學只要花高價就能對外,我倆孫子,擇校費就交了五千塊,你眼紅也沒辦法,咱這些經商的就是比你們這些丘八有錢。”

“我知道你有錢,但是……”韓超忽而探出身子,鼻尖對上高平的鼻尖,啞聲問:“如果你孫子被車撞斷腿,是錢能彌補的嗎?”再湊近一點:“如果你兒子走在路上,天上落磚,恰好砸到天靈蓋呢,命喪當場呢,錢能叫他起死回生?”

“韓超,你可是個軍人,你可不耍流氓。”高平磕磕巴巴,別過了腦袋。

韓超緩捏拳頭,響聲輕脆,緩緩退了回去,打開雙臂,目光懶洋洋的,卻又暗壓一股戾氣,等高平打量完自己那雙滿是老繭的拳頭,才說:“你只知道我是徐師長的一條好狗,但不知道的是,我不但是狗,還是條瘋狗,野狗,而且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並且熟知法律的老狗,你可以什麽都不說,我現在就放你走。”

他這段話說的很平穩,可莫名的,高平被他唬住了,他站了起來,卻不敢走,猶豫著問:“韓超,我知道你原來當過混混,還當過間諜,你不會傷害我兒子,我孫子吧?”

韓超依舊坐著,目視前方,勾唇一笑:“不會,但是高老板,車輛撞人不入刑事,你兒子經過某個地方,墻上落磚頭,會不會發生意外沒人敢保證,當然,這些事都不會入刑,因為它只是意外!”

他看面相,唇紅齒白,是個頗具書生氣質的男人。

可他的眼神,在此刻既寒又陰,裏面盛著滿滿的戾氣.

高平知道韓超原來是個混混,這也是為什麽他剛才在韓超家非要激著韓超打自己,因為一打,韓超自己犯錯,被關禁閉,黃色畫報的事就沒法查了。

但顯然,他低估了韓超,傳說中的他只是個混混。

可事實上,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男人是個流氓,兵痞!

也許他只是隨口威脅,但身而為人,誰不為自己的孩子著想。

高平此時不免要想,像韓超這種人小拍慣磚的人,會不會趁著月黑風高,往他兒子腦袋上呼磚頭,開車撞他孫子,畢竟韓超確實從小作惡多端。

他又坐了回去,收好兩只胳膊,深吸了口氣問:“你想問啥?”

韓超先問:“黃色畫報是怎麽送的?”

“撕成一張張,疊好,用塑料紙包著,裝在魚肚子裏。”高平幹脆的說。

“很好,你孫子的腿保住了,下一個問題。”韓超說著,掏出了王果果珍藏了三十年的那封信。

信紙的擡頭印著紅字,隱約可見:五七幹校專用信箋。

也是巧了,高平一看,立刻就說:“這玩藝兒我知道,當年徐耀國寫的嘛,寫的時候我們好幾個革命小將還幫他出謀劃策過。”大家齊心協力,寫的極其肉麻。

韓超眉目未動,抽了抽唇:“很好,你兒子的腦袋也保住了,但我還有下一個問題。”

……

第二天周一,陳玉鳳早早到酒樓,在路上迎面就碰見馬琳和軍務處幾個女軍官並肩走在一起。

“小陳同志,你閨女呢?”馬琳問。

她穿的是夏裝,兩杠四星,半袖加短裙,非常漂亮。

陳玉鳳說:“我家韓蜜有課,去補課了。”馬琳喜歡來找蜜蜜,但王果果不想見馬琳,她得撒個謊,好讓她們避開。

“那你忙,有招待菜的時候我會讓勤務兵通知你的。”馬琳說完走了。

陳玉鳳擡頭,王果果就在窗戶裏,看著下面。

她上樓,先把護身符塞到了王果果的枕頭下面,這才跟倆媽宣布,為了繼續洗土氣,她們還得再去買必須要試著買的褲子,鞋子。

軍區附近的民百商場,衣服價格雖然高一點,但質量比批發市場裏的好。

倆老加倆小,五個人一起逛商場,有倆看孩子,陳玉鳳就能騰開手挑東西。

周雅芳一進商場就有種不會走路的感覺,對王果果說:“你看,這兒好些人光腿穿裙子,這要在鎮上,不得給人笑話。”

“城裏人都這樣,你小聲點,別讓人家笑話咱們土。”王果果說。

到了買鞋的攤位上,周雅芳又說:“天啦,一雙皮鞋18塊。”

“咱昨天三桌賺了36塊,不貴的,你小聲點好不好?”王果果又說。

陳玉鳳挑了兩雙皮鞋讓她倆試,王果果爽快的試了,周雅芳卻在小聲哀嚎:“鳳兒,這太貴了,花的可全是你的錢!”

王果果已經穿上鞋子站起來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咱替她賺回來不就行了?”

這時甜甜指著對面一條裙子說:“奶奶,穿那個吧,我覺得好看。”

“可不敢,年青姑娘才露大腿,咱這把年齡了……”周雅芳忙說。

王果果卻說:“鳳兒,要不那裙子,我試一下?”

見婆婆願意試裙子,陳玉鳳特別驚喜:“走,咱現在就去試。”

周雅芳悄悄問女兒:“你這樣,怕是要把我倆打扮成老妖精?”

王果果說:“這不叫妖精,周雅芳,城裏像咱這年齡的女人穿裙子的多得是。”回頭又對陳玉鳳說:“我小時候曾經想用三只野豬換女知青一條裙子,那個女知青說我土,穿了不好看,給了我半瓶雪花膏,你今兒給媽買條裙子,媽圓一回穿裙子的夢,以後好好幫你幹活,賺錢。”

三只野豬換半瓶雪花膏,也不知那個女知青是誰。

她可真夠缺德。

一問裙子12塊,陳玉鳳爽快的買了。

王果果當場換上襯衣裙子,再有一雙皮鞋,她端詳了鏡子裏的自己好久。

周雅芳總覺得老親家太妖,可倆孫女的表現出乎她的意料。

因為倆小女孩都特別高興,圍著奶奶轉。

周雅芳有點醋了:“蜜蜜,你是外婆養大的,為啥只親你奶,不親外婆?”

蜜蜜答的很幹脆:“因為奶奶好看唄。”

孩子有她們的眼色,喜歡跟打扮的漂亮光鮮的人走在一起嘛。

倒不算巧,因為生活在同一個區域裏,而且機關食堂就在甜蜜酒樓的後面,一行人回來的時候正好天將中午,機關大院的軍人們魚貫而入,全在往食堂走。

馬琳是目前全軍職位最高的女領導,而且軍務處屬於大小事都管,事特別多的一個崗位,所以她幾乎沒有休息時間,即使去打飯的路上,還得跟下屬聊公務。

陳玉鳳還沒瞧見,蜜蜜先看見了,指著說:“媽媽快看,那個是馬奶奶。”

孩子要跑去打招呼,王果果一把把她拽住了。

陳玉鳳估計婆婆應該很難堪,同時她也不想讓馬琳看到婆婆。

馬琳和徐勇義結婚的事就夠打擊她的了,以馬琳的脾氣,估計還要當場道歉,道歉就會引來一群人圍觀,這倒也沒啥,可她要是提玉呢?

她堅信玉是被王果果偷走的。

王果果又不知道信是別人假冒寫的。

一旦事情被戳穿,她得多傷心?

這件事,在韓超沒有解決好,商量好口供之前是堅決不能戳出來的。

這時馬琳已經走過來了,看到蜜蜜,當然要打招呼。

但這時馬琳已經走過來了,躲也躲不及,迎面撞上了,不過她似乎並沒有認出王果果來。

居然問:“韓蜜你好,這倆位女同志是……”

蜜蜜剛想答,陳玉鳳捂上了她的嘴巴,並信口開河:“我雇的廚師。”

馬琳目光掃過倆女人,當然,她忙別的事,心裏想的是別的,也沒想到陳玉鳳會撒謊,而且在她潛意識裏,王果果已經老的不成樣了,壓根想不到一個逃亡三十年的女人會打扮得如此幹凈整潔,體面的站在自己面前。

一笑,她邊走邊說:“不錯,別人都是雇男廚子,你卻雇了兩位中年婦女。”

王果果是裙子,周雅芳雖是褲子,但她倆畢竟打扮過,不是土氣的鄉下老太。

中年婦女幾個字給了周雅芳莫大的鼓勵,她望著馬琳軍裝挺拔的背影,欣喜的說:“鳳兒,女軍官說話真好聽,叫咱是中年婦女。”

“你本來就是中年,冒充啥老太太?”陳玉鳳笑著反問。

提著大包的東西,王果果步履輕盈,並說:“周雅芳,咱們已經回不去桂花鎮了,城裏人對咱是有偏見的,咱臟,咱土,人家就不樂意吃咱的飯,咱要光鮮,幹凈,生意才會好,就為了生意,你也得把自己收拾起來,明白嗎?”

她講的是真理,同樣的菜在大酒店賣多少錢,在排檔又是多少錢?

廚師太邋遢,會影響飯店形象的。

“行行,我打扮自己,行了吧,明天我也穿裙子。”周雅芳說。

馬琳不認識自己,這叫王果果長舒了口氣,望著對方的背影,她仿佛釋懷了三十年的重負,一笑,回酒樓了。

周三就要營業了,倆女人套上白大卦就得開始備餐。

別的菜要現做,但像餌菜扣肉,糍粑辣椒,糟辣椒,以及八寶飯,這些東西得提前準備好,凍在冰櫃裏。

倆女人忙她們的,蜜蜜跟著她們玩,甜甜得去跳舞,陳玉鳳送完甜甜,則得去給韓超掛個電話。

昨天晚上他拿走了信,到底有沒有查證到,信是誰寫的。

再就是徐耀國昨天去桂花鎮,按理今天就該回來了,據說他跟軍區的大領導們關系都很好,如果讓他自己解釋那封信的事,他會怎麽解釋?

機關食堂有電話,所以陳玉鳳準備多走一段,去食堂打個電話。

不過她剛拐過彎子,就見張愛霞一個人端著飯缸子在前面走。

後面跟著幾個女同志,交頭接耳,一看就是在議論她。

“聽說沒,新兵營的黃色畫報就是那個魚販子送進來的,拿塑料包著,藏在魚肚子裏,所以門口沒查到”一個女同志說.

另一個悄聲說:“我聽說一張賣18塊,搶錢吧,一雙真皮皮鞋才18。”

“新兵都是小夥子嘛,血氣方剛,就喜歡那東西。”另有一個說。

“你們說張愛霞會不會被軍法抓?”有人直接問,這也是陳玉鳳最關註的。

身在後勤部,管人事,放進來的人在軍區作亂,這事兒不管張愛霞知不知情,她都要受處分。

而且陳玉鳳覺得她肯定知道,也正是因為她知道,所以在韓超受命查黃色畫報的事情是,才故意引導她混淆政策,在軍區留宿不相幹人員的。

她當時想誘她上鉤,陳玉鳳沒上當嘛。

這種人,比張艷麗那種張牙舞爪的更可怕。

你看她和和氣氣,笑瞇瞇的,但是仗著熟悉政策給人挖坑,防不勝防。

陳玉鳳停在原地,看那幫女同志從自己面前經過,靜靜的聽著。

這時一個女同志說:“軍法抓啥?她這屬於工作中的錯誤,沒對軍區造成實質性的損失,頂多就是撤肩章,她老公是房產大老板,轉業了去當闊太太,人家樂得呢。還有,馬琳不是要跟她們姊妹要打官司嘛,我聽說那事也黃了,法庭要講證據的,當時條件艱苦,孩子連出生證都沒有的,那官司,軍法壓根不予立案。”

話說,馬琳還想跟張艷麗倆姊妹打官司來著。

但法庭要講證據,要沒有物證的話,三十年前的事情,法庭怎麽受理?

畢竟法庭宣判,不是以受害人的痛苦為量刑標準的。

張愛霞倒很沈得住氣,雖然一幫人在背後議論她,但端著飯缸子,她走的特別穩。

“鳳兒。”忽然有人於身後喊。

陳玉鳳回頭一看,正是韓超。

“哥,我正準備去給你打電話呢,你咋出來的,請假?”陳玉鳳問。

“是,咱們今天得見個人。”韓超說。

“誰啊。”這時陳玉鳳其實已經猜到那個人了。

果然,韓超說:“徐耀國。” 頓了會兒,他又說:“昨天有人指證,說信是徐耀國寫的,我今天早晨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也爽快承認了,並說要來咱家做客。”

其實不用韓超解釋,陳玉鳳猜出來了,當初誘捕‘小阿瞇’的人是徐耀國。

信也是他寫的。

要是‘小阿瞇’從此人間蒸發,再不出現,他為了爭功,搶功而幹過的那些醜事就從此長埋了,徐耀國也會名利雙手,在改革開放的浪潮中繼續做房產大佬。

但現在不同了,‘小阿瞇’不但活著,而且玉在,信也在。

徐耀國如今是首都赫赫有名的房產老板。

雖然就像張艷麗姐妹的事情一樣,法律不會制裁他,但他是個房地產商,民營企業家,據說目前還在競選政協代表。

名聲於他,比陳凡世還重要。

所以他才會開車去桂花鎮,想追王果果,沒追著,韓超一通電話,就會爽快前來赴約。

於王果果,那是三十年的不堪回首,也是她三十年癡心的所在。

而於徐耀國,則是他的臉面。

要競選政協代表的人,這種醜事要被記者們知道了怎麽辦?

所以他現在肯定慌得要死。

不過就像張愛霞即使聲名狼籍,也能走得穩一樣,徐耀國之所以會爽爽快快的來做客,是因為他深知一點,三十年前的舊事,不論他曾殺過人還是放過火,如今的法律是不會制裁他的!

……

穿著軍裝的男人步履輕快,走在前面,陳玉鳳則跟在後面。

男人走了幾步,忽而回頭:“我昨天把三營徹底整頓了一遍,今天全營上下,我親自陪著拉練,每人三百個俯臥撐,負重跑10公裏。”

“哥你好厲害。”陳玉鳳隨口說,但她不知道男人跟自己說這幹啥。

韓超再走兩步,又說:“今天晚上許亮和王書亞一起值班,我還喊了趙方正半夜幫我盯營,他答應我,會過來巡邏三次。”

所以新兵們白天要跑步,要做俯臥撐,夜裏還有三個夜叉巡邏?

聽起來他的營區像是架了三門大炮,陳玉鳳不由的有些可憐那幫新兵。

但她立刻也說:“哥你真的好厲害,你的營肯定是最安全的。”

但她還是不明白,他向來不跟自己談工作的,為啥今天一再跟她講這個。

韓超輕握了握拳頭,又松開,說:“我晚上請假了,今天在家住。”

所以鬧半天,不是她急,是他急吧,急睡覺?

狗男人,那種事,他居然說的一本正經。

“三個。”陳玉鳳小心翼翼伸出三根手指。

韓超點頭,君子一諾如千金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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