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撩【正文完】
關燈
小
中
大
第六十一撩
期末考試之前, 是瘋狂的覆習周。
她和陸淵每天的日常就是泡在圖書館, 看各自的專業書。雖然覆習的十分痛苦，但林格覺得只要想想高三，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麽。
專業課都考完之後, 最後一門是選修。
因為圖書館不方便說話，他們找了個空教室進去覆習。
陸淵指著最後一個知識點, 對她道，“……老師說，這是大題最後一個考點，你把我剛說的看一遍，估計就沒什麽問題。”
他從頭到尾都在給林格講大題, 教她辨別什麽時候該用什麽應用軟件，但他貌似沒有講很多很零散的知識點。
而她記得老師最後一節課說, 選擇題占總分的七十分，而且會比大題難。
“那我選擇題……不覆習了麽？”
林格語氣變得沮喪, “要直接放棄嗎……”
“選擇我給你答案。”
“……”林格瞪著眼看他, 以為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麽？”
“……”
被她這麽看著，陸淵有點不自在，他壓低聲音又重覆了一遍。
卻沒想到, 林格帶著點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知道麽，我雖然是來和你一起上選修的，但我早就做好掛科重選個別科的準備了。”
因為選修課要賺的學分, 不管哪一門都可以，所以她早就想好要是掛了這個，大不了下半學期再選個別的把學分補回來。
但是……她一定要和他粘在一起。
“……”
陸淵楞了一下。
這門選修的上課時間很早，通常是早上八點，所以她總是來了沒多久就開始睡覺。
卻一直記得拿他的胳膊當枕頭。
而且，就算她很想找他說話，從來沒有吵過他上課，頂多傳個紙條。
沒想到……她居然是抱著掛了重新再選的心態來和他上課的。
他抿了抿唇，放下筆，摸了一下她的柔順的長發，“我早說了，不會讓你掛的。”
“你這種學霸，不是應該……”林格有些納悶，觀察著他的臉色，問道： “特別鄙視作弊啥的麽？”
“……沒有。”
他看了看林格明顯不相信的表情，有些無語。
“我從來都不鄙視，但是也沒幫過誰作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不一樣。”
“這個我知道。”林格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
“因為我是仙女嘛。”
陸淵：“……”
有學神的幫助，林格選修課最終高分通過，得了個B ，甚至比某些專業課的成績還強。
放了寒假，兩人一起坐飛機回Q市。
因為買的是下午的機票，林格睡得很足，完全不困，一直拉著陸淵聊天。
“陸陸，我們這就過去一學期了誒。”
“嗯。”
林格感慨，“去年差不多這時候，我也在飛機上，當時是為了去找你。”
“……”
“一轉眼，都過去一年了……”林格感慨著靠在他肩上，“其實大學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好。”
“……”沈默了一會，陸淵伸手摸上她的發，“怎麽了？”
“就是舍友啊、同學之間的關系都沒有以前那麽純粹了……”
李曉和劉子琪看起來人都不錯，她和她們也並不交心。但除了偶爾一起叫外賣或者去超市，很少單獨約出去玩。
“不過，也還好。”她突然說。
“嗯？”陸淵偏頭看她。
“還好我和你在一起呀，”林格眨了眨眼睛，唇角很大幅度地揚起，“幸好有你這個大寶貝兒，不然我大學生活真的要無聊死了。”
“……”
自動忽略那個稱呼，他“嗯”了一聲。
然後道：“我也是。”
如果沒有她的話，他可能會去更好一點的大學讀書，或是出國也不一定。
可是跟和她一起比起來，那些又有什麽意義。
幸好有你。
回了家之後第二天，林格就心急火燎地去了南覓。
高中比大學晚放假至少半個月，所以她去的時候，恰好是期末考試前的覆習階段。
因為不是放學時間，她被攔住，直到按照門衛給的號碼打了電話，劉秀如證實了她的身份，這才被放進去。
到了辦公室聊了一會，她得知劉秀如依然是班主任，送走他們那屆之後，重新接手高一的班級。
“我知道你想問誰，”劉秀如笑了笑，“聞燦燦吧。”
林格急忙點頭。
“她覆讀了。”
“……”
“剛開學的時候她找到我，跟我說了家裏出事，我實在是替她感到惋惜，就整理了些她的資料給學校交了上去。”
“本來沒想能成功，但我不試試，我自己都覺得不對。”
“沒想到，咱們學校也有破例的時候啊……”
“……”林格聽完之後，半天才緩過來，“老師，真的謝謝您。”
又和老師寒暄了幾句，她問了聞燦燦的班級，離開辦公室就立馬過去。
一路上沒多少人，越接近教學樓，她的心跳得越快。
終於到了班級門口，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下課。
下課鈴打響後，她立馬叫住第一個出教室的女生，“同學你好，麻煩幫我找一下聞燦燦。”
那個女生進去之後，林格的心開始狂跳。
沒過多久，教室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聞燦燦穿著這屆的藍白色校服，頭發和以前差不多長，除了瘦了點，樣子沒多大變化。
她看到林格的一瞬間就停住不動了。
等反應過來之後，幾步跑過來抱住她，“格格！”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去找劉老師了。”
兩個人又抱了一會，林格松開她，“你……還好嗎？”
聞燦燦沒說好還是不好，“我高考第二天，媽媽去世了。”
“……”林格睜大眼睛，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麽。
“是突然發生的，我完全沒心思考試，就回家了一趟。”
可……林格忽然想起，聞燦燦以前講過，她是單親家庭，她媽媽去世了，那她……
“那你現在怎麽辦？有地方住嗎？”
“有啊。”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有點耳熟。林格轉頭看了一眼。
“……祁哥？？？”林格嘴巴張得老大，“你怎麽……穿著校服？？？”
“……不用這麽驚訝吧。”李遇祁沒怎麽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老子覆讀了。”
“……”
他補充了一下之前說過的話，“她在我家住。”
這兩條消息仿佛天降巨石，砸得她眼冒金星。
“臥槽什麽？”她看向聞燦燦，“你們住一起了？”
聞燦燦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她看向李遇祁：“你別亂說！”
李遇祁往前了一步，湊近她笑：“我怎麽亂說了？”
“……”
再怎麽傻，她現在也看出他們的關系了。
林格忽然生出一種，自己不該呆在這裏的感覺。
上課鈴打之前，她留了聞燦燦的新號碼就離開了學校。
走出校門，突發奇想給陸淵打了電話。
“餵，陸陸。”見到聞燦燦之後，整個人都開心了，“我見到燦燦了，她沒事！”
“……”
“我好開心啊，她回來覆讀了。”
“……”
“嗯，我現在回家啦，別擔心。”
“……”
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林格的心情無比放松。
從高考之後到現在，最後一顆懸著的石頭也放下了。
***
有了大一選修課的前車之鑒，在大二搶課之前，陸淵給了她一個硬盤。
林格拿著翻來覆去地看，“這是什麽？”
“一個搶課程序。”他答完，解釋道：“把要選的課鏈接覆制進去，定好時間，它會代替手工幫你點進去。”
“臥槽！”林格瞪大眼，聲音激動，“這也太好了吧！”
兩人這次有選定了一門熱門選修，林格本來覺得自己可能又要走去年的老路，沒想到來了這一陣及時雨。
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轉頭問他：“是哪個神仙做的程序啊？”
他默了一瞬。
“是我。”
“……”
林格幹笑：“陸陸，你可算了吧，我可知道你的專業是啥……”
話說到一半，她發現陸淵的表情並沒有變化，不像是開玩笑。
“……真是你做的？”
他點點頭。
“可……你怎麽會這個啊？”林格想到上學期的選修，“咱們學的是應用工程，也沒有編程啊……”
“看書，問老師。”
“……”
感覺，真的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格默默走了會兒，突然緊了緊拉著他的手。
陸淵看過來，就見她有些惆悵地說：“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定要像你。”
“……？”
“這麽牛逼的智商，長得還國色天香，簡直人生贏家啊！”
“……像你吧。”
“為什麽？”
他沒說話。
像他沒什麽好的，性格冷漠，看很多事情心裏都毫無波瀾。
而林格，是他見過最鮮活生動，最可愛的人。
兩人同時沈默了一會兒。
林格扯了扯他的袖子，聲音小小的。
“所以……你要和我生孩子嗎？”
“……”
陸淵沒答，停下腳步。
“我們什麽時候生？”林格也隨著他停下了腳步。
“……”
“你別不說話呀，你說我們的孩子要叫什麽……唔！”
陸淵吮著她果凍一樣的唇，耳根有點紅。
果然，不知道回什麽的時候，堵住嘴就是最好的辦法。
***
二零一六年，大三上半學期，林格和陸淵見了家長。
或者說，是她見了他的家長。
陸淵帶著她去了他在s市的外公家。
林格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看著陸淵的側臉。
他抓著方向盤，系著安全帶，專註地盯著前方路況。
陸淵在大二的時候考了駕照，陸名意就在他生日那天讓人給他寄了把鑰匙。
接著手機給陸淵發了條消息，告訴他取車地點。
用林格的話來說，從此，出去約會再也不用打車啦。
林格欣賞了一會兒他毫無瑕疵的臉蛋，收回視線，從包裏掏出小鏡子開始照。
前一天晚上太激動沒睡好，導致眼下的青色有些蓋不住。
看了一會兒，她“啪”地把小鏡子合上扔到包裏，對著駕駛座的人抱怨：“唉我的黑眼圈，遮不住啊啊啊啊怎麽辦！”
“……”
“這樣會很減印象分的吧？你外公外婆一看我熬夜，肯定就會覺得我是個不正經的女孩子，老人家都不喜歡年輕人熬夜的……”
“……”
她一直憂心忡忡地絮叨，陸淵趁著等紅燈的時候停了車，手伸過去，把她的臉扳向他的方向，“我看看。”
“……”
林格撅著嘴，眉眼往下耷，滿臉寫著懊悔。
她特地化了淡妝，眼線襯得一雙杏眼更大，眼尾微微上翹，瞳仁烏黑透亮，看得他心裏濕漉漉的。
手上的觸感實在太好，他把手指從她的下巴移到臉頰，忍不住捏了一下她滑嫩的臉，才收回手。
“看不出來，沒事。”
只有一點很淡的青色，因為皮膚太白，她才會覺得明顯。
林格卻聽不進去，唉聲嘆氣，“哎……我給外公外婆的第一印象居然是熊貓眼……”
“放心，”陸淵給方向盤打了個轉，隨口安慰，“他們也睡得晚。”
這倒是真話。
他外婆是晚間電視劇的狂熱愛好者，每天至少雷打不動地在電視前呆到十一點。
拐了彎開進了小區，陸淵遙控開了車庫的門。停好車，解開安全帶，看了她一眼：“走了。”
林格還沒反應過來，她吞了一口唾沫，“到、到了？”
陸淵看著她一臉懵的樣子，笑了。
他忍不住逗她：“追我都不怕，怕見家人？”
“……誰，誰怕了！走走走！”林格最受不得激，當即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出了車庫，為了給自己壯膽，她還放狠話：“誰慫誰孫子！”
陸淵沒說話。
帶著她走到了獨棟別墅區，進院門之前，拉了一下她的手，“到了。”
正想輸密碼開門，猛地被林格扯了一下衣服。
他怔了一下。
隨即整理了一下衛衣袖子，回頭問她：“怎麽了？”
“爺爺，”林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慫了，你帶孫子我回學校吧，咱們改天再來。”
陸淵：“……”
他看著林格眼底真切的慌亂，嘆了口氣。
把她拉到門口一邊的座椅處，“坐會兒。”
“……”林格依言坐下。
坐下之後也不看他，垂著頭，手指放在裙子上絞在一起。
半晌，他出聲問：“為什麽不進去？”
“我不知道……”
她也很懊惱，“我昨晚都做好心理建設了，我其實也很想見你的家人呀，但就是……”
一看到那扇門，就覺得腦子一團亂，心裏也很慌。
在一起這麽久，她也大概了解了陸淵家庭的構成。
她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背景，可他的家庭是他的一部分。
她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家庭面前，會表現得很差，畢竟她最擅長的就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昨晚沒睡好，也是因為一直在想假如他們不喜歡她該怎麽辦。
“我怕外公外婆不喜歡我……”話說出口，不自覺地帶了點顫音。
陸淵摟過她的肩膀，擡起她的臉，認真地盯著她。
“你很好。”
“……”
“你很好，我才會帶你回來，他們一定會喜歡你。”
別墅區的環境很好，綠意蔥蔥，空氣中有著花香。陸淵的眼眸在中午的光下更顯得淺，眼皮薄薄的一層，這麽專註地盯著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住了。
林格擡手捂住了他的眼。
“……怎麽了？”陸淵疑惑。
“有點受不了了。”
“……”
“你眼睛也太好看了，我心臟有點受不了。”
“……”
眼前一片黑，感受著她手上傳來的柔軟觸感，陸淵忍不住彎了彎唇。
又坐了一會兒，她把手放下來。
“主要是……”
“嗯？”
“主要是你跟我講的啊，外公固執死板還很嚴厲，我肯定更害怕了呀……”
陸淵張了張嘴，正要講話——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聞老站在院門口，看著兩個人坐在長椅上，表情是一樣的楞。
“咳，”他清了清嗓子，“坐這兒幹什麽，什麽時候進來？”
“……”
林格進了家門，換了鞋，隨陸淵一起走到了客廳，見到了一個穿著衛衣……和運動褲的白發老太太。
她身體很好的樣子，看見他們倆，動作麻利地站起來，沖著陸淵就伸出了手——
然後穿過陸淵，拉住了他身後的林格。
她親親熱熱地招呼道：“哎呀，姑娘來了。”
“……”
林格覺得……
他外婆好萌啊啊啊啊！
林格努力繃住不笑出聲，微微彎著唇沖著她點頭，“外婆好，我是林格。”
“你們先聊，”聞老沖著她們擺擺手，然後轉頭看著陸淵，“你跟我來。”
陸淵：“……”
林格想起自己剛才在外面那句“你跟我講的啊外公固執死板又嚴肅”。
……
對不起了陸陸。
陸淵跟著聞老進了書房。
“坐。”
他坐在聞老對面，等著他發話。
“你……想好了？”
陸淵一楞，隨即意識到他是在指林格。
“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外公，我帶她回來讓你們見，是因為……”
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擡手撥了撥後腦的頭發，音量降了下來。
“我想娶她。”
“……”
聞老看著他這副急不可耐表真心的樣子，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放心吧，”他沒好氣地敲了敲桌子，“你愛娶誰娶誰，我不會管的。”
“……”
“你媽當年……”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是個徹頭徹尾的錯啊……”
所以他不會再插手外孫的婚姻大事了。
人活到這個年紀，錢財、家族，都沒有看著小輩過得幸福來得重要。
“……謝謝外公。”陸淵沒想到，聞老會直接拎出來和他挑明。
之前一直擔心以他的雷霆手腕，萬一不滿他的選擇……
現在，他心裏最大的石頭總算放下了。
聞老又把話題轉到學業上，問了一下陸名意近況，陸淵都一一答了。
最後，到了時間吃午飯。
陸淵正準備出門，看著聞老突然起身，臉色陰沈，盯著陸淵。
“固執、死板、嚴厲？”
“……”
聞老越想越氣：“你就這麽和她說我？”
陸淵：“……”
他記得他明明和林格說的是，威嚴和嚴厲。
唉，算了。
***
自從那次去了他外公家，林格就不時攛掇他按時去吃個飯。
林格特別喜歡他外婆，她特別有趣，一把年紀了特別喜歡看八點檔狗血劇，林格和外婆能聊的東西實在太多。
第一次林格離開的時候，兩人依依不舍的樣子讓聞老和陸淵都很無語。
大一加入的那個電競的社團已經退了，她上了王者之後，對這游戲的熱情就減了不少。
大二對於大一來說相對清閑，林格和被封為物理系系草的陸淵戀愛談得愈發蜜裏調油，羨煞旁人。
大三下半學期，學校要求所有人開始找實習。輔導員說，最好在暑假就可以去就職，大四也能多騰出點時間來給論文。
陸淵有想法去中科院，他的郵件一發，那邊十有八九是會要的。
所以林格也想和他一起去B市。
她查了資料，找了一家她符合要求、規模不算太大但風評不錯的雜志社，投了自己的簡歷。
沒多久，兩人的簡歷就有了好消息，他們找了個周末飛到b市面試之後，定了開始上班的時間。
辦好了一切，林格牽著他的手在B市的街頭小巷逛著，突然道：“陸陸，實習的話你住在哪裏？”
他想了想，“應該是之前來比賽的時候住的那裏。”
“我去過的那裏？”
“嗯。”
“……”
兩人同時沈默下來。
又同時開口。
“我想跟你一起……”
“你要不要搬來……”
然後聽到對方的話，同時楞住。
林格先笑了，“好呀，我要搬來。”
她的頭發剛染了棕栗色，在陽光下格外好看，這個顏色襯得臉更加白皙。
她彎起大大的眼，裝模作樣地退後一步，對他伸出手：“提前認識一下，你好呀，我是你的新室友。”
“……”
陸淵看著她的動作，垂眸勾了一下唇角。
隨後，他擡頭，拉住她的手，微一用力就把她整個人帶到懷裏。
他的胳膊圈住她，吻上她的發頂。
“嗯，你好。”
實習開始之前，趁著寒假，林格先回了一趟Q市。
回到家吃了午飯，下午看電視的時候，她和父母提起這件事。本以為會得到支持，沒想到林母卻覺得這樣不好。
林母說：“媽媽知道那孩子家裏條件好，但那是他的，你搬過去算什麽事兒？從小到大媽媽都告訴你，不能占別人便宜，就算你們是男女朋友，也該是平等的。你自己想想，就這麽搬進他家給他的房子裏住，你能住得舒服麽？”
“……”
面對她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林格無言以對。
她一直以來想得都太淺了，她的世界裏，只要彼此喜歡就好。
現在想想，這幾年大學生活，除了吃飯這方面她還會請回來，而每次打車都是他付錢，後來有車了，也是他爸爸給他的車。
很多事情都是他辦好的，錢她根本不知道，也算不清。
被林母教育了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是不是有點太疏忽了。
真的把他的東西當成自己的了。
和林母說完之後，她坐了一會就回了房間，給陸淵打了個電話。
“陸陸，”接通後，發現他那邊的背景聲音有點嘈雜，她問：“……你在忙嗎？”
“沒有。”
談話間，他似乎是換了個地方，安靜了不少，“跟我爸出來吃飯。”
“哦。”
“怎麽了？”他問。
“就……”林格緊了緊手機，“那個，實習的時候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住了，我自己在你家附近租個房子吧……”
話剛說完，她又覺得不對。
他家那個小區在二環和三環之間，她要租房子也肯定租不起……
心裏更郁悶了，還沒等她改一下自己的話，陸淵在那端問出聲。
“你是不是……你怎麽了？”他似乎有些遲疑。
“……”
林格捂著眼睛，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沒什麽的，我就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笑了一下，“哎呀就是，我們這樣不太好嘛……那是你家的房子呀。”
“……”
“我就算在別的地方住，我們每天也都能見面的……”
陸淵突然打斷她，“等會。”
“我問你，”他的聲音裏好像有些怒氣，“假如不是因為我，你會在哪實習？”
林格一楞，小聲答：“S市吧……”
“所以，你為了我去了B市，住我的家，有什麽不對？”
“……”
她沒說話。
陸淵似乎更氣了，“為什麽要分得這麽清？”
“……”
“我的你的，我們都這麽久了，一定要這樣分開算嗎？”
林格聽著他不同以往的語調，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
還沒等她再說什麽，陸淵又開口：“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你自己想想吧，先掛了。”
“……”
林格聽著聽筒裏的“嘟嘟”聲，捂住嘴發出了嗚咽。
她不想的啊。
可是林母那番話，每一句都沒說錯。聽完之後，心裏仿佛被石頭碾過一樣發疼。
她其實一直都在享受著他對她的好，而且把所有的一切都當作是理所應當的。
她趴在床上，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最後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接起來，“餵？誰啊？”
剛哭完就睡著了，出口的聲音很啞，她坐起來，把手機離遠一點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問了一遍：“餵？”
“是我。”
那邊傳來剛聽過的熟悉的聲音。
她拿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他。
“……”
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僵持了半分鐘，林格咬了咬唇，“你沒事的話……”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陸淵也和她同時開口，“能出來麽？”
“……”
那句“我先掛了”被她咽回嗓子裏。
她“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很快換好衣服，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果然看到身高腿長的他站在第一盞路燈處，無數次等她出來的地方。
他看過來，眸子抓到她的一瞬間，像是迸發出一絲亮光。
林格慢吞吞地走過去。
“我下來了。”
陸淵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裏閃過像是被揪扯過的痛感。
他對她真的是毫無辦法。
來的路上，想的是問她到底為什麽冒出那種想法。見到她哭過的樣子，瞬間就軟了心腸。
他嘆了口氣，把她摟進懷裏。
心裏才終於舒服了一點。
林格的手自然而然地環上他的腰。
這個做了無數遍的動作，這次做完之後居然鼻子有點酸。
她感受著他周身的氣息，聞著他身上熟悉好聞的味道，突然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陸淵感到胸口處有濡濕，想把她的頭擡起來，卻被她更死地摟緊。
“我覺得我好壞啊。”她悶聲道，“今天媽媽說我，我才意識到，一直以來我做的、想的都不對。”
“……”
林格腦子都亂了，說的話也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句句都帶著嗚咽：“我媽說，這樣子是不對的。我知道，我也覺得不對，可是我現在才發現，以前那些已經沒辦法了，怎麽辦呀……”
“……”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在占你的便宜，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越說越難過，到最後已經說不下去話，只是一直哭。
陸淵的頭又開始跳。
聽到這種話，他覺得自己該生氣的。
可事實是，他連氣都氣不起來，反而被她哭得心一顫一顫地。
“……”
他咬牙切齒地想，她怎麽能這麽磨人呢。
他把林格埋著的臉從胸口挖出來，用手替她抹幹了淚。
“結婚吧。”他說。
林格止住了哭聲。
“你……什麽？”她擡頭，眼裏滿是震驚。
“我說，”陸淵認真地看著她：“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擔心這些，我想對你好，想怎麽樣，是我自願的。”
“……”
“結婚之後，這些沒必要的顧慮就沒有了。”
“……”
“所以，”陸淵抿了抿唇，“我上去跟你見你的父母，我會征求他們的同意，然後……等我們大學畢了業，就結婚。”
“……”林格覺得自己仿佛活在夢裏。
她話都說不全，“你你你這是在，在……”
“這不是求婚，我沒來得及準備，”陸淵解釋，“畢業之後，我會補給你的。”
他知道她最喜歡偶像劇裏的套路，玫瑰戒指單膝下跪，一個也不能少，他都能做到，都會給她。
“……”
盡管表現得一直很淡定，但他的額頭和手心都冒出了汗。
“你願意……嫁給我嗎？”
林格擡頭看著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也是穿著黑色的沒圖案的T恤，六年過去，他的眉目間有了細微的變化。
可他還是那個少年。
外表冷漠卻內心柔軟，明明關心她卻也不直說，容易吃醋生悶氣，她出了什麽事他比她都急。
可他的深情，她都知道，她都懂。
六年過去，他沒變，他還是那個少年。
擡眼垂眸間，驚艷了她的整個青春。
“我願意。”林格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陸淵的手又被她的淚打濕。
他有些無奈地笑了，“越來越能哭。”
她明明是個樂觀又活潑的人，在朋友身邊的時候總是個小太陽一樣的存在。
而這個小太陽，這麽多年，卻哭濕了他好多件衣服。
“我忍不住嘛……”她哽咽道。
陸淵把她再次摟進懷裏。
親了一下她的發頂，然後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懷裏的人瞬間僵住。
剛恢覆白皙的臉上，再次漫上紅暈。
——“我愛你。”
*****
………
人生路茫，歲月漫長。生活中不乏崎嶇坎坷，天災人禍，最稀缺的，其實是個導向。
我們有幸相遇，然後成為彼此的導向；有幸為了對方努力，而變成更好的模樣；有幸能夠在今後的幾十年裏，一起養貓養狗，曬曬太陽。
就算今後有奔波、有阻隔。
有你在的地方，我永遠願意前往。
——摘自林格高三征文《你》
【正文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期末考試之前, 是瘋狂的覆習周。
她和陸淵每天的日常就是泡在圖書館, 看各自的專業書。雖然覆習的十分痛苦，但林格覺得只要想想高三，現在這些都不算什麽。
專業課都考完之後, 最後一門是選修。
因為圖書館不方便說話，他們找了個空教室進去覆習。
陸淵指著最後一個知識點, 對她道，“……老師說，這是大題最後一個考點，你把我剛說的看一遍，估計就沒什麽問題。”
他從頭到尾都在給林格講大題, 教她辨別什麽時候該用什麽應用軟件，但他貌似沒有講很多很零散的知識點。
而她記得老師最後一節課說, 選擇題占總分的七十分，而且會比大題難。
“那我選擇題……不覆習了麽？”
林格語氣變得沮喪, “要直接放棄嗎……”
“選擇我給你答案。”
“……”林格瞪著眼看他, 以為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麽？”
“……”
被她這麽看著，陸淵有點不自在，他壓低聲音又重覆了一遍。
卻沒想到, 林格帶著點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知道麽，我雖然是來和你一起上選修的，但我早就做好掛科重選個別科的準備了。”
因為選修課要賺的學分, 不管哪一門都可以，所以她早就想好要是掛了這個，大不了下半學期再選個別的把學分補回來。
但是……她一定要和他粘在一起。
“……”
陸淵楞了一下。
這門選修的上課時間很早，通常是早上八點，所以她總是來了沒多久就開始睡覺。
卻一直記得拿他的胳膊當枕頭。
而且，就算她很想找他說話，從來沒有吵過他上課，頂多傳個紙條。
沒想到……她居然是抱著掛了重新再選的心態來和他上課的。
他抿了抿唇，放下筆，摸了一下她的柔順的長發，“我早說了，不會讓你掛的。”
“你這種學霸，不是應該……”林格有些納悶，觀察著他的臉色，問道： “特別鄙視作弊啥的麽？”
“……沒有。”
他看了看林格明顯不相信的表情，有些無語。
“我從來都不鄙視，但是也沒幫過誰作弊。”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不一樣。”
“這個我知道。”林格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
“因為我是仙女嘛。”
陸淵：“……”
有學神的幫助，林格選修課最終高分通過，得了個B ，甚至比某些專業課的成績還強。
放了寒假，兩人一起坐飛機回Q市。
因為買的是下午的機票，林格睡得很足，完全不困，一直拉著陸淵聊天。
“陸陸，我們這就過去一學期了誒。”
“嗯。”
林格感慨，“去年差不多這時候，我也在飛機上，當時是為了去找你。”
“……”
“一轉眼，都過去一年了……”林格感慨著靠在他肩上，“其實大學也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好。”
“……”沈默了一會，陸淵伸手摸上她的發，“怎麽了？”
“就是舍友啊、同學之間的關系都沒有以前那麽純粹了……”
李曉和劉子琪看起來人都不錯，她和她們也並不交心。但除了偶爾一起叫外賣或者去超市，很少單獨約出去玩。
“不過，也還好。”她突然說。
“嗯？”陸淵偏頭看她。
“還好我和你在一起呀，”林格眨了眨眼睛，唇角很大幅度地揚起，“幸好有你這個大寶貝兒，不然我大學生活真的要無聊死了。”
“……”
自動忽略那個稱呼，他“嗯”了一聲。
然後道：“我也是。”
如果沒有她的話，他可能會去更好一點的大學讀書，或是出國也不一定。
可是跟和她一起比起來，那些又有什麽意義。
幸好有你。
回了家之後第二天，林格就心急火燎地去了南覓。
高中比大學晚放假至少半個月，所以她去的時候，恰好是期末考試前的覆習階段。
因為不是放學時間，她被攔住，直到按照門衛給的號碼打了電話，劉秀如證實了她的身份，這才被放進去。
到了辦公室聊了一會，她得知劉秀如依然是班主任，送走他們那屆之後，重新接手高一的班級。
“我知道你想問誰，”劉秀如笑了笑，“聞燦燦吧。”
林格急忙點頭。
“她覆讀了。”
“……”
“剛開學的時候她找到我，跟我說了家裏出事，我實在是替她感到惋惜，就整理了些她的資料給學校交了上去。”
“本來沒想能成功，但我不試試，我自己都覺得不對。”
“沒想到，咱們學校也有破例的時候啊……”
“……”林格聽完之後，半天才緩過來，“老師，真的謝謝您。”
又和老師寒暄了幾句，她問了聞燦燦的班級，離開辦公室就立馬過去。
一路上沒多少人，越接近教學樓，她的心跳得越快。
終於到了班級門口，她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分鐘下課。
下課鈴打響後，她立馬叫住第一個出教室的女生，“同學你好，麻煩幫我找一下聞燦燦。”
那個女生進去之後，林格的心開始狂跳。
沒過多久，教室門口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聞燦燦穿著這屆的藍白色校服，頭發和以前差不多長，除了瘦了點，樣子沒多大變化。
她看到林格的一瞬間就停住不動了。
等反應過來之後，幾步跑過來抱住她，“格格！”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我去找劉老師了。”
兩個人又抱了一會，林格松開她，“你……還好嗎？”
聞燦燦沒說好還是不好，“我高考第二天，媽媽去世了。”
“……”林格睜大眼睛，一瞬間不知道說什麽。
“是突然發生的，我完全沒心思考試，就回家了一趟。”
可……林格忽然想起，聞燦燦以前講過，她是單親家庭，她媽媽去世了，那她……
“那你現在怎麽辦？有地方住嗎？”
“有啊。”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有點耳熟。林格轉頭看了一眼。
“……祁哥？？？”林格嘴巴張得老大，“你怎麽……穿著校服？？？”
“……不用這麽驚訝吧。”李遇祁沒怎麽變，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老子覆讀了。”
“……”
他補充了一下之前說過的話，“她在我家住。”
這兩條消息仿佛天降巨石，砸得她眼冒金星。
“臥槽什麽？”她看向聞燦燦，“你們住一起了？”
聞燦燦的臉突然漲得通紅，她看向李遇祁：“你別亂說！”
李遇祁往前了一步，湊近她笑：“我怎麽亂說了？”
“……”
再怎麽傻，她現在也看出他們的關系了。
林格忽然生出一種，自己不該呆在這裏的感覺。
上課鈴打之前，她留了聞燦燦的新號碼就離開了學校。
走出校門，突發奇想給陸淵打了電話。
“餵，陸陸。”見到聞燦燦之後，整個人都開心了，“我見到燦燦了，她沒事！”
“……”
“我好開心啊，她回來覆讀了。”
“……”
“嗯，我現在回家啦，別擔心。”
“……”
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著話，林格的心情無比放松。
從高考之後到現在，最後一顆懸著的石頭也放下了。
***
有了大一選修課的前車之鑒，在大二搶課之前，陸淵給了她一個硬盤。
林格拿著翻來覆去地看，“這是什麽？”
“一個搶課程序。”他答完，解釋道：“把要選的課鏈接覆制進去，定好時間，它會代替手工幫你點進去。”
“臥槽！”林格瞪大眼，聲音激動，“這也太好了吧！”
兩人這次有選定了一門熱門選修，林格本來覺得自己可能又要走去年的老路，沒想到來了這一陣及時雨。
她越想越開心，忍不住轉頭問他：“是哪個神仙做的程序啊？”
他默了一瞬。
“是我。”
“……”
林格幹笑：“陸陸，你可算了吧，我可知道你的專業是啥……”
話說到一半，她發現陸淵的表情並沒有變化，不像是開玩笑。
“……真是你做的？”
他點點頭。
“可……你怎麽會這個啊？”林格想到上學期的選修，“咱們學的是應用工程，也沒有編程啊……”
“看書，問老師。”
“……”
感覺，真的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格默默走了會兒，突然緊了緊拉著他的手。
陸淵看過來，就見她有些惆悵地說：“將來我們的孩子一定要像你。”
“……？”
“這麽牛逼的智商，長得還國色天香，簡直人生贏家啊！”
“……像你吧。”
“為什麽？”
他沒說話。
像他沒什麽好的，性格冷漠，看很多事情心裏都毫無波瀾。
而林格，是他見過最鮮活生動，最可愛的人。
兩人同時沈默了一會兒。
林格扯了扯他的袖子，聲音小小的。
“所以……你要和我生孩子嗎？”
“……”
陸淵沒答，停下腳步。
“我們什麽時候生？”林格也隨著他停下了腳步。
“……”
“你別不說話呀，你說我們的孩子要叫什麽……唔！”
陸淵吮著她果凍一樣的唇，耳根有點紅。
果然，不知道回什麽的時候，堵住嘴就是最好的辦法。
***
二零一六年，大三上半學期，林格和陸淵見了家長。
或者說，是她見了他的家長。
陸淵帶著她去了他在s市的外公家。
林格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看著陸淵的側臉。
他抓著方向盤，系著安全帶，專註地盯著前方路況。
陸淵在大二的時候考了駕照，陸名意就在他生日那天讓人給他寄了把鑰匙。
接著手機給陸淵發了條消息，告訴他取車地點。
用林格的話來說，從此，出去約會再也不用打車啦。
林格欣賞了一會兒他毫無瑕疵的臉蛋，收回視線，從包裏掏出小鏡子開始照。
前一天晚上太激動沒睡好，導致眼下的青色有些蓋不住。
看了一會兒，她“啪”地把小鏡子合上扔到包裏，對著駕駛座的人抱怨：“唉我的黑眼圈，遮不住啊啊啊啊怎麽辦！”
“……”
“這樣會很減印象分的吧？你外公外婆一看我熬夜，肯定就會覺得我是個不正經的女孩子，老人家都不喜歡年輕人熬夜的……”
“……”
她一直憂心忡忡地絮叨，陸淵趁著等紅燈的時候停了車，手伸過去，把她的臉扳向他的方向，“我看看。”
“……”
林格撅著嘴，眉眼往下耷，滿臉寫著懊悔。
她特地化了淡妝，眼線襯得一雙杏眼更大，眼尾微微上翹，瞳仁烏黑透亮，看得他心裏濕漉漉的。
手上的觸感實在太好，他把手指從她的下巴移到臉頰，忍不住捏了一下她滑嫩的臉，才收回手。
“看不出來，沒事。”
只有一點很淡的青色，因為皮膚太白，她才會覺得明顯。
林格卻聽不進去，唉聲嘆氣，“哎……我給外公外婆的第一印象居然是熊貓眼……”
“放心，”陸淵給方向盤打了個轉，隨口安慰，“他們也睡得晚。”
這倒是真話。
他外婆是晚間電視劇的狂熱愛好者，每天至少雷打不動地在電視前呆到十一點。
拐了彎開進了小區，陸淵遙控開了車庫的門。停好車，解開安全帶，看了她一眼：“走了。”
林格還沒反應過來，她吞了一口唾沫，“到、到了？”
陸淵看著她一臉懵的樣子，笑了。
他忍不住逗她：“追我都不怕，怕見家人？”
“……誰，誰怕了！走走走！”林格最受不得激，當即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出了車庫，為了給自己壯膽，她還放狠話：“誰慫誰孫子！”
陸淵沒說話。
帶著她走到了獨棟別墅區，進院門之前，拉了一下她的手，“到了。”
正想輸密碼開門，猛地被林格扯了一下衣服。
他怔了一下。
隨即整理了一下衛衣袖子，回頭問她：“怎麽了？”
“爺爺，”林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慫了，你帶孫子我回學校吧，咱們改天再來。”
陸淵：“……”
他看著林格眼底真切的慌亂，嘆了口氣。
把她拉到門口一邊的座椅處，“坐會兒。”
“……”林格依言坐下。
坐下之後也不看他，垂著頭，手指放在裙子上絞在一起。
半晌，他出聲問：“為什麽不進去？”
“我不知道……”
她也很懊惱，“我昨晚都做好心理建設了，我其實也很想見你的家人呀，但就是……”
一看到那扇門，就覺得腦子一團亂，心裏也很慌。
在一起這麽久，她也大概了解了陸淵家庭的構成。
她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背景，可他的家庭是他的一部分。
她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家庭面前，會表現得很差，畢竟她最擅長的就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昨晚沒睡好，也是因為一直在想假如他們不喜歡她該怎麽辦。
“我怕外公外婆不喜歡我……”話說出口，不自覺地帶了點顫音。
陸淵摟過她的肩膀，擡起她的臉，認真地盯著她。
“你很好。”
“……”
“你很好，我才會帶你回來，他們一定會喜歡你。”
別墅區的環境很好，綠意蔥蔥，空氣中有著花香。陸淵的眼眸在中午的光下更顯得淺，眼皮薄薄的一層，這麽專註地盯著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住了。
林格擡手捂住了他的眼。
“……怎麽了？”陸淵疑惑。
“有點受不了了。”
“……”
“你眼睛也太好看了，我心臟有點受不了。”
“……”
眼前一片黑，感受著她手上傳來的柔軟觸感，陸淵忍不住彎了彎唇。
又坐了一會兒，她把手放下來。
“主要是……”
“嗯？”
“主要是你跟我講的啊，外公固執死板還很嚴厲，我肯定更害怕了呀……”
陸淵張了張嘴，正要講話——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聞老站在院門口，看著兩個人坐在長椅上，表情是一樣的楞。
“咳，”他清了清嗓子，“坐這兒幹什麽，什麽時候進來？”
“……”
林格進了家門，換了鞋，隨陸淵一起走到了客廳，見到了一個穿著衛衣……和運動褲的白發老太太。
她身體很好的樣子，看見他們倆，動作麻利地站起來，沖著陸淵就伸出了手——
然後穿過陸淵，拉住了他身後的林格。
她親親熱熱地招呼道：“哎呀，姑娘來了。”
“……”
林格覺得……
他外婆好萌啊啊啊啊！
林格努力繃住不笑出聲，微微彎著唇沖著她點頭，“外婆好，我是林格。”
“你們先聊，”聞老沖著她們擺擺手，然後轉頭看著陸淵，“你跟我來。”
陸淵：“……”
林格想起自己剛才在外面那句“你跟我講的啊外公固執死板又嚴肅”。
……
對不起了陸陸。
陸淵跟著聞老進了書房。
“坐。”
他坐在聞老對面，等著他發話。
“你……想好了？”
陸淵一楞，隨即意識到他是在指林格。
“嗯。”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外公，我帶她回來讓你們見，是因為……”
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他擡手撥了撥後腦的頭發，音量降了下來。
“我想娶她。”
“……”
聞老看著他這副急不可耐表真心的樣子，心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你放心吧，”他沒好氣地敲了敲桌子，“你愛娶誰娶誰，我不會管的。”
“……”
“你媽當年……”他重重地嘆了口氣，“是個徹頭徹尾的錯啊……”
所以他不會再插手外孫的婚姻大事了。
人活到這個年紀，錢財、家族，都沒有看著小輩過得幸福來得重要。
“……謝謝外公。”陸淵沒想到，聞老會直接拎出來和他挑明。
之前一直擔心以他的雷霆手腕，萬一不滿他的選擇……
現在，他心裏最大的石頭總算放下了。
聞老又把話題轉到學業上，問了一下陸名意近況，陸淵都一一答了。
最後，到了時間吃午飯。
陸淵正準備出門，看著聞老突然起身，臉色陰沈，盯著陸淵。
“固執、死板、嚴厲？”
“……”
聞老越想越氣：“你就這麽和她說我？”
陸淵：“……”
他記得他明明和林格說的是，威嚴和嚴厲。
唉，算了。
***
自從那次去了他外公家，林格就不時攛掇他按時去吃個飯。
林格特別喜歡他外婆，她特別有趣，一把年紀了特別喜歡看八點檔狗血劇，林格和外婆能聊的東西實在太多。
第一次林格離開的時候，兩人依依不舍的樣子讓聞老和陸淵都很無語。
大一加入的那個電競的社團已經退了，她上了王者之後，對這游戲的熱情就減了不少。
大二對於大一來說相對清閑，林格和被封為物理系系草的陸淵戀愛談得愈發蜜裏調油，羨煞旁人。
大三下半學期，學校要求所有人開始找實習。輔導員說，最好在暑假就可以去就職，大四也能多騰出點時間來給論文。
陸淵有想法去中科院，他的郵件一發，那邊十有八九是會要的。
所以林格也想和他一起去B市。
她查了資料，找了一家她符合要求、規模不算太大但風評不錯的雜志社，投了自己的簡歷。
沒多久，兩人的簡歷就有了好消息，他們找了個周末飛到b市面試之後，定了開始上班的時間。
辦好了一切，林格牽著他的手在B市的街頭小巷逛著，突然道：“陸陸，實習的話你住在哪裏？”
他想了想，“應該是之前來比賽的時候住的那裏。”
“我去過的那裏？”
“嗯。”
“……”
兩人同時沈默下來。
又同時開口。
“我想跟你一起……”
“你要不要搬來……”
然後聽到對方的話，同時楞住。
林格先笑了，“好呀，我要搬來。”
她的頭發剛染了棕栗色，在陽光下格外好看，這個顏色襯得臉更加白皙。
她彎起大大的眼，裝模作樣地退後一步，對他伸出手：“提前認識一下，你好呀，我是你的新室友。”
“……”
陸淵看著她的動作，垂眸勾了一下唇角。
隨後，他擡頭，拉住她的手，微一用力就把她整個人帶到懷裏。
他的胳膊圈住她，吻上她的發頂。
“嗯，你好。”
實習開始之前，趁著寒假，林格先回了一趟Q市。
回到家吃了午飯，下午看電視的時候，她和父母提起這件事。本以為會得到支持，沒想到林母卻覺得這樣不好。
林母說：“媽媽知道那孩子家裏條件好，但那是他的，你搬過去算什麽事兒？從小到大媽媽都告訴你，不能占別人便宜，就算你們是男女朋友，也該是平等的。你自己想想，就這麽搬進他家給他的房子裏住，你能住得舒服麽？”
“……”
面對她語重心長的一番話，林格無言以對。
她一直以來想得都太淺了，她的世界裏，只要彼此喜歡就好。
現在想想，這幾年大學生活，除了吃飯這方面她還會請回來，而每次打車都是他付錢，後來有車了，也是他爸爸給他的車。
很多事情都是他辦好的，錢她根本不知道，也算不清。
被林母教育了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是不是有點太疏忽了。
真的把他的東西當成自己的了。
和林母說完之後，她坐了一會就回了房間，給陸淵打了個電話。
“陸陸，”接通後，發現他那邊的背景聲音有點嘈雜，她問：“……你在忙嗎？”
“沒有。”
談話間，他似乎是換了個地方，安靜了不少，“跟我爸出來吃飯。”
“哦。”
“怎麽了？”他問。
“就……”林格緊了緊手機，“那個，實習的時候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住了，我自己在你家附近租個房子吧……”
話剛說完，她又覺得不對。
他家那個小區在二環和三環之間，她要租房子也肯定租不起……
心裏更郁悶了，還沒等她改一下自己的話，陸淵在那端問出聲。
“你是不是……你怎麽了？”他似乎有些遲疑。
“……”
林格捂著眼睛，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沒什麽的，我就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笑了一下，“哎呀就是，我們這樣不太好嘛……那是你家的房子呀。”
“……”
“我就算在別的地方住，我們每天也都能見面的……”
陸淵突然打斷她，“等會。”
“我問你，”他的聲音裏好像有些怒氣，“假如不是因為我，你會在哪實習？”
林格一楞，小聲答：“S市吧……”
“所以，你為了我去了B市，住我的家，有什麽不對？”
“……”
她沒說話。
陸淵似乎更氣了，“為什麽要分得這麽清？”
“……”
“我的你的，我們都這麽久了，一定要這樣分開算嗎？”
林格聽著他不同以往的語調，眼淚一下子就流出來。
還沒等她再說什麽，陸淵又開口：“我現在心情不太好，你自己想想吧，先掛了。”
“……”
林格聽著聽筒裏的“嘟嘟”聲，捂住嘴發出了嗚咽。
她不想的啊。
可是林母那番話，每一句都沒說錯。聽完之後，心裏仿佛被石頭碾過一樣發疼。
她其實一直都在享受著他對她的好，而且把所有的一切都當作是理所應當的。
她趴在床上，哭著哭著就睡了過去。
最後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接起來，“餵？誰啊？”
剛哭完就睡著了，出口的聲音很啞，她坐起來，把手機離遠一點清了清嗓子，才重新問了一遍：“餵？”
“是我。”
那邊傳來剛聽過的熟悉的聲音。
她拿下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他。
“……”
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兩人僵持了半分鐘，林格咬了咬唇，“你沒事的話……”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陸淵也和她同時開口，“能出來麽？”
“……”
那句“我先掛了”被她咽回嗓子裏。
她“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很快換好衣服，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果然看到身高腿長的他站在第一盞路燈處，無數次等她出來的地方。
他看過來，眸子抓到她的一瞬間，像是迸發出一絲亮光。
林格慢吞吞地走過去。
“我下來了。”
陸淵看著她紅腫的雙眼，心裏閃過像是被揪扯過的痛感。
他對她真的是毫無辦法。
來的路上，想的是問她到底為什麽冒出那種想法。見到她哭過的樣子，瞬間就軟了心腸。
他嘆了口氣，把她摟進懷裏。
心裏才終於舒服了一點。
林格的手自然而然地環上他的腰。
這個做了無數遍的動作，這次做完之後居然鼻子有點酸。
她感受著他周身的氣息，聞著他身上熟悉好聞的味道，突然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陸淵感到胸口處有濡濕，想把她的頭擡起來，卻被她更死地摟緊。
“我覺得我好壞啊。”她悶聲道，“今天媽媽說我，我才意識到，一直以來我做的、想的都不對。”
“……”
林格腦子都亂了，說的話也有點前言不搭後語，句句都帶著嗚咽：“我媽說，這樣子是不對的。我知道，我也覺得不對，可是我現在才發現，以前那些已經沒辦法了，怎麽辦呀……”
“……”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在占你的便宜，但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呀……”
她越說越難過，到最後已經說不下去話，只是一直哭。
陸淵的頭又開始跳。
聽到這種話，他覺得自己該生氣的。
可事實是，他連氣都氣不起來，反而被她哭得心一顫一顫地。
“……”
他咬牙切齒地想，她怎麽能這麽磨人呢。
他把林格埋著的臉從胸口挖出來，用手替她抹幹了淚。
“結婚吧。”他說。
林格止住了哭聲。
“你……什麽？”她擡頭，眼裏滿是震驚。
“我說，”陸淵認真地看著她：“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擔心這些，我想對你好，想怎麽樣，是我自願的。”
“……”
“結婚之後，這些沒必要的顧慮就沒有了。”
“……”
“所以，”陸淵抿了抿唇，“我上去跟你見你的父母，我會征求他們的同意，然後……等我們大學畢了業，就結婚。”
“……”林格覺得自己仿佛活在夢裏。
她話都說不全，“你你你這是在，在……”
“這不是求婚，我沒來得及準備，”陸淵解釋，“畢業之後，我會補給你的。”
他知道她最喜歡偶像劇裏的套路，玫瑰戒指單膝下跪，一個也不能少，他都能做到，都會給她。
“……”
盡管表現得一直很淡定，但他的額頭和手心都冒出了汗。
“你願意……嫁給我嗎？”
林格擡頭看著他，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也是穿著黑色的沒圖案的T恤，六年過去，他的眉目間有了細微的變化。
可他還是那個少年。
外表冷漠卻內心柔軟，明明關心她卻也不直說，容易吃醋生悶氣，她出了什麽事他比她都急。
可他的深情，她都知道，她都懂。
六年過去，他沒變，他還是那個少年。
擡眼垂眸間，驚艷了她的整個青春。
“我願意。”林格笑著，眼淚卻流了出來。
“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
陸淵的手又被她的淚打濕。
他有些無奈地笑了，“越來越能哭。”
她明明是個樂觀又活潑的人，在朋友身邊的時候總是個小太陽一樣的存在。
而這個小太陽，這麽多年，卻哭濕了他好多件衣服。
“我忍不住嘛……”她哽咽道。
陸淵把她再次摟進懷裏。
親了一下她的發頂，然後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懷裏的人瞬間僵住。
剛恢覆白皙的臉上，再次漫上紅暈。
——“我愛你。”
*****
………
人生路茫，歲月漫長。生活中不乏崎嶇坎坷，天災人禍，最稀缺的，其實是個導向。
我們有幸相遇，然後成為彼此的導向；有幸為了對方努力，而變成更好的模樣；有幸能夠在今後的幾十年裏，一起養貓養狗，曬曬太陽。
就算今後有奔波、有阻隔。
有你在的地方，我永遠願意前往。
——摘自林格高三征文《你》
【正文完】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