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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雲嫦便從樹上跌入一個寬厚滾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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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出現, 讓其他人紛紛遠離那個抿唇鎖眉的男修。

魔族狡詐多端,此刻小心堤防當然沒錯,畢竟自己的小命要緊!

陸修桑沈默地看著少年伏珧, 看著這個黑發少年明明害怕到戰栗卻還是道出自己知道的真相。

是年少無知嗎?

當眾揭穿一個魔族, 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魔族惱羞成怒地殺掉。

陸修桑緩緩側身正對著伏珧。

看著他那一張令人厭惡的臉, 將他和日後殺戮無端的伏珧靈尊聯系起來。

若是此刻的少年真的是百年前的伏珧, 若殺掉他就可以扭轉未來, 縱然改變過去後,以後的陳祁遠會消失不見, 世間也再無陸修桑,那他……會果斷地殺掉伏珧。

但這裏不是。

這裏只是重現百年前的一場大夢,困在這裏的,只是一場殘魄。

等自己從這裏出去後, 現世依舊還是原來的樣子。

雲嫦依舊安靜地躺在冰床上沈睡。

眾人疑惑的時候,突然一道喑啞的聲音響起。

被雲嫦扶住的陳祁遠並沒擡頭,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地上,他緩緩開口:“是不是魔修,暫無定論。”

雲嫦感覺他的渾身都在顫抖, 擔憂地靠近他。

陳祁遠擡眸盯著對面的劍修。

自己的心中還是對陸道友有所提防, 害怕他和這個女魔族聯手演戲誆騙自己。

可是他也害怕, 害怕這是真的。

所以他要去驗證。

他要去浮生境的中心去看看, 那裏是不是困著一個身合魔骨的伏珧靈尊,也就是自己……

對方就算要作假誆騙自己,也難以設下這般大的局!

就算對方找了一個擅長偽裝的修士變成自己的模樣來裝成“伏珧靈尊”,但有雲嫦在,她是可以分辨出真假的。

陳祁遠是這群修士之首, 他的話有幾分重量。

既然他都為陸修桑做證,大家也不再不依不饒。

畢竟陸修桑看上去可不是一位魔頭。

更何況,有些人心中嘀咕,這個少年是不是傻啊!就算陸修桑是魔頭,那這魔頭還在和自己虛情假意並沒有大開殺戒。

突然當眾揭穿,還是在陳道友重傷的時候說……到底他是想讓大家殺魔頭,還是想讓大家被魔頭殺!

這個少年好歹也要私底下找個陸修桑不在的時候才偷偷告訴眾人啊!

伏珧見到大家都不相信,嚇得渾身顫抖,他雙.腿像是被灌鉛一動不動地定在原地。

等雲嫦陪著大師兄離開,他看著陸修桑陰翳的眸子,終於在極致的求生意識下拔腿跟著雲嫦背後。

對,對。

這個魔頭要是想繼續偽裝下去,他肯定不會當著眾人的面殺掉自己的!

只要自己跟著雲嫦等人不落單,不讓他找到下手的機會就好了!

自己只要一死,眾人勢必就會懷疑陸修桑是不是想要殺人滅口!

伏珧踉踉蹌蹌地追尋著雲嫦的背影,好像靠近她,內心便有了安定。

他不想死,他……

他不再做什麽異世巔峰的美夢,他想活下去。

伏珧現在滿心滿眼只想回去……

背後。

陸修桑就一直看著他們的背影漸行漸遠,漸行漸遠,直到他們徹底消失在自己眼簾。

他是故意讓這一縷殘魄看到真相,縱然痛苦,讓自己再將過去重新回憶一次。

他必須這麽做。

他的修為比所有人都要高,是第一個發現女魔在施展幻術的人,但他不動聲色讓對方將幻術放到了自己身上。

陸修桑除開有了算計,他也想再見見雲嫦……

他的二師妹不是這浮生境中在小空間法則加持下活生生的模樣,而是了無生氣躺著的一具屍體。

現實中的雲嫦沒回傲風派,沒親眼看過陸家的美景。

甚至最後都不知道她的大師兄早就回來。

她是帶著無盡的遺憾,孤獨地去地府裏找大師兄去了,她滿心歡喜地以為大師兄會在黃泉路上等著她。

那麽多的孤魂冤鬼,她要在地府裏找多久?找到天荒地老嗎?

陸修桑仰頭望天,望著陰霾天空背後的真正世界。

估計那邊還沒有進來的修士們正在謀劃如果讓自己死在浮生境中。

恐怕他們進來,便是要全力追殺自己,將自己碎屍萬段,方消恨意!

強開浮生境這件事情,代表正魔兩界都不會放過自己,他……沒有回頭路了。

不死不休!

不過……

如果自己不能帶回去雲嫦的最後一絲殘魄,他只有兩個選擇,帶走雲嫦或者死在這裏。

陸修桑側身,看著被雲嫦釘在地上的女魔,走到她面前抽出了靈劍。

還在此地的其他修士看到他此舉,嚇得瞬間用靈劍對準他。

娘的,能直接抽出雲嫦仙子的靈劍而不被靈氣反噬,此人的修為究竟有多恐怖!

女魔面上一喜,她長得端正,不似雲嫦那般的清艷,但言行一舉一動都帶著輕佻。

她強忍著劇痛,揮了揮手中的紅紗衣袖,勾著唇俏聲說:“仙君大恩大德,妾身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

陸修桑一字一句道:“當初就覺得你的幻術很厲害,差點就沒跑出來……”

此女魔盡管不擅長鬥法,但是她的幻術極其厲害。

今日,是陸修桑實力太強,遭遇百般磨難的心境早已經硬如磐石,不被她的幻術影響方才破陣。

不像陳祁遠被她弄的道心不穩。

百年前的陳祁遠還有可失去的東西。

而百年後的陸修桑,什麽都沒了。

女魔聽出了他的話不像是要幫自己的樣子,往後縮了縮身子。

陸修桑開門見山:“今日你不死,是因為日後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女魔聽了楞在原地,但旋即連聲回覆:“知道,我知道。”

多活一日是一日,再說她以後還能找到機會跑走。

她心中美滋滋為自己謀活路,忽然身子一沈重,渾身的修為都被陸修桑鎖住,雙手雙腳處隱約有一個環狀的物品,讓她行動都有些困難。

陸修桑居高臨下:“陸家秘寶,你若是敢跑,此物會直接箍斷你的手腳,就算你跑到了千裏之外也無濟於事。”

眾人帶著女魔回去。

一路上,隨著女魔的法力會封,她夢魘魔族的本命天賦幻術也失效。

每走一步,四周的景色在逐漸變化。

之前還熱鬧非凡的城鎮褪色成它本來的樣子。

飛濺在墻上地上的鮮血,倒在地上的累累白骨,整座城池都呈現出一番破敗景色,再沒有之前欣欣向榮的熱鬧。

一些僥幸還活著的百姓們看著那些零碎屍體,惡心到嘔吐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

一名劍修當即將手中長劍放在女魔肩上,他就要立即殺死此人。

“整個城池就剩下這寥寥百姓!”

女魔名為祝月,她撇撇嘴,小聲說:“人家修煉的是魔功,要吞噬血肉才能進境界,所以……”

陸修桑冰冷冷地說:“魔族中的夢魘魔族喜歡占據城池,施展幻術,讓整座城的人陷入幻術中,而後其躲在背後殺人吸血,無論婦女老幼,全部殺之。”

“說,你滅過多少座城!”

祝月看到他動怒,嚇得直接跪在地上磕頭:“仙君息怒,這是我……我殺的第二座城池,浮生境沒出世前,本族的確有滅城的大幻術,但那時候正道修士不至於像現在被魔骨牽連而無力處理此事,所以都不敢滅城。”

“我半個月前只滅過一座小鎮子!而且那次還是另外一位魔頭指使我做的!”

而且自己也沒有殺幾個修士。

也就害死了兩位。

陸修桑沒再回答。

此城恢覆之後,城中棺槨擺滿,白布飄蕩,到處是哭喪聲。

原來所謂的合家歡,只是一場大夢,身邊人屍骨就堆在角落裏,被日曬雨淋。

之前失蹤的修士們也大多死去。

收埋屍身後,眾人要繼續前往浮生境中心。

一些修士看到陳祁遠居然還讓陸修桑在隊伍中,便心生憤怒,怎麽能留可能是魔修的人在隊伍中!

敢怒但不敢言。

一些人也在悄悄試探陸修桑的底細,可惜都沒有實際進展。

對此,陳祁遠只對陸修桑說了一句話。

——莫要讓雲嫦知曉。

不要讓她知道她的大師兄入了魔道。

她心中的大師兄是霽月光風的劍修,是身不染塵的仙中俠客。

就連雲嫦臨死前,也滿心以為陸修桑會像她的大師兄,會走完陳祁遠曾經走過卻半途停下的路——成為十四州無上尊崇的仙君,匡扶天下,行俠仗義。

她以為……

陸修桑點點頭。

雲嫦倒是看出他們之間奇怪,尤其是大師兄態度轉變得有些奇怪。

但她猜不出來為什麽。

至此,她不多想。

伏珧那少年郎和她明面暗面提醒過很多次,陸修桑是魔頭。

雲嫦對此只道:“但我大師兄信任他。”而自己也沒有查探出陸修桑的異樣。

伏珧聽到她的話,總是癡癡地楞住。

不經多少世事的少年望著雲嫦,望著溫婉的她,望著她偷瞧陳祁遠的明亮眸子……

伏珧想,她傾慕她大師兄……

隊伍中就兩名女修,另外一名女魔被封禁沒地方發洩怒氣,她就一直折騰身為凡人的少年伏珧。

要不是這個臭小子,說不定自己就成功殺掉雲嫦,將這些男修困在幻術中了!

伏珧身上的傷口每好一分,她就拿爪子在他身上撓一下。

還威脅伏珧不許告訴雲嫦,只讓他說傷快好了,不需要詳細檢查!

但幾日後,雲嫦還是發現了端倪,她看著少年身上的傷口憤怒地劍指女魔祝月。

“我醫人,你傷人,可還要我謝你?”雲嫦語氣冷漠。

教訓完對方後,雲嫦去給伏珧醫治。

她剛剛接觸醫修不久,想著大師兄以後受傷了,自己也能為他療傷。

醫治完後,伏珧躺在地上疼到時不時抽搐一下。

雲嫦坐在少年郎的身邊,擡手拍了拍他的頭頂:“別怕。”

伏珧嗯了一聲。

雲嫦又唔了一聲:“少年郎,你叫什麽名字?”

“伏……伏珧,我不是這裏的人,我不知道怎麽就出現在這裏……”

“浮生境開啟後,會吸引很多心智不夠堅定的人靠近或者強行將人攬入此境,你應當是被牽連到了……”雲嫦說著攏攏袖子,端坐在伏珧的身側,語氣溫和,“如今這世道很亂,你一人獨行想必是有些苦楚的,但此間事了,你會安然回家的。”

想必這十六七歲少年郎的親人也在擔憂他。

雲嫦說完後,頷首看著趴在地上的少年,對方眼眶發紅,最後埋臉失聲壓抑地抽泣。

她看著少年涕淚交加的樣子,心道:盡管這位少年不像大師兄的氣息那麽正氣,但也算得上良善。

凡人不像修士會隱藏氣息,而她純晶之體又可以感知,她曾經感受過滿是欲.望的凡人身上的氣息,像是粘稠的汙泥,極度不喜。

雲嫦從儲物囊中拿出一塊糕點,遞到他的面前,二人四目相對。

伏珧擡頭,面前使人如沐春風的女修,聞著糕點的香甜……

雲嫦淺笑:“吃塊糕,心裏就沒不苦了。”

她將糕點遞給伏珧,隨後便起身去找正在不遠處小樹林裏頭溪流旁打坐的大師兄。

伏珧拿著糕點緩緩地咬了一口,心中的情緒宛若洪水決堤,令其涕淚交加。

而雲嫦還沒有走到陳祁遠的身邊,陸修桑橫空出現,說道:“去找你大師兄?”

雲嫦欠身:“陸道友,可有何事?”

陸修桑一時興起,見她結束了今日對伏珧的醫治後,便突然想和她說說話。

但話到了喉頭,他卻癡傻般張著嘴道不出一個字。

自己能和雲嫦說什麽?

自從被雲嫦發現她吃的那支很甜的糖葫蘆是自己送的,而不是她的大師兄送的,她便一直避開自己。

對於雲嫦來說,自己只是一個陌生人。

陸修桑沈默地站在原地。

雲嫦帶著疑惑目光從他身邊掠過,舞動的衣袖滑過他的手掌。

在雲嫦走了數步後,陸修桑終於緩緩道:“雲嫦姑娘,可是傾慕你的大師兄?”

雲嫦身子一僵。

“陸道友……”

陸修桑緩緩說:“我看得出來……”

雲嫦也沒有辯解,輕笑:“陸道友何出此言?”

陸修桑再問:“你可怨他太過於死板無趣?”

雲嫦留下一聲笑,朝著大師兄方向的小樹林走去……

陸修桑擡手一抓,將女魔祝月隔空吸到面前,掐住她的脖頸,一雙眸子不見清明:“我現在就需要你幫我的忙了。”

祝月戰戰兢兢地問:“什麽……什麽忙?”

陸修桑開口,傳音入密。

祝月聽完後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開什麽玩笑,他要自己用幻術將他變成陳祁遠的樣子?!

“不……不,仙君,不行的,會被發現的。”

其他人都可以瞞,但是陳祁遠瞞不了,憑空多了個“自己”。

雲嫦那邊也瞞不了,她就算看不出來,但陳祁遠的說話方式和動作都可以讓她發現端倪。

雲嫦的體質也特殊,就算自己施展的是這般簡單又難發覺的招數,只要被她發現端倪,仔細探查起來,陸修桑一定會露馬腳的。

陸修桑不願和她多言,避開眾人後,說:“是命令,不是商量。”

待他幻化成陳祁遠的樣子,便放開祝月,朝著雲嫦所去的方向飛遁而去。

他也是陳祁遠,說話方式和氣息都可以一模一樣。

樹林中。依依向物華 定定住天涯

雲嫦剛剛進去,便聽到背後一聲喊。

“嫦嫦……”

雲嫦轉身,看到陳祁遠朝自己走來,朝他快走幾步。

“打坐可曾結束了?”

陳祁遠點點頭,說道:“心境不佳,提前散了。”

他望著她:“陪師兄散散步吧……”

樹林間溪水潺潺,微風徐徐,一些不知名的野果壓彎了枝頭。

雲嫦想自己摘一些嘗嘗,她也不用大師兄幫忙。

她坐在枝頭扯著樹枝,說:“小時候的野果都是大師兄你幫我摘的。”

陳祁遠笑道:“是啊,你那時候修為低下,上不去,又偷偷嘴饞,師尊師娘又不在門派裏,你半夜做夢饞得把我的衣服當成果汁攥在手中。”

然後她還不好意思說。

自己觀察她每次路過後山時,總會盯著那顆高大的柿子樹一會兒,後來就爬上樹給她摘了滿滿的一籮筐。

雲嫦摘了一些野果,嘆氣道:“我多摘一些吧,那個伏珧他一個少年郎,又是凡人,恐怕日後的路難走。我也給他摘一下……”

陳祁遠也並未面露不悅。

此言不關伏珧,他只是覺得雲嫦心善。

雲嫦覺得今日的陳祁遠好像沒那麽顧忌二人的關系。

以前,他總說他將自己當成妹妹,盡兄長情誼。

但……

雲嫦拉緊了手中的樹枝,垂眸望著樹下的他,但她不想他只當自己的大師兄和兄長……

她想讓陳祁遠更進一步,又或者自己再進一點……

但她也怕大師兄不曾對自己動心,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是自己癡心妄想。

她像所有心中藏情的女子一般,因為這一份情喜悅,又飽受偷偷傾慕時的患得患失。

雲嫦看著樹下正凝視著的自己的男人,恍惚中竟然也能看出壓制著的炙熱情愫。

這種錯覺讓她心中敲鑼打鼓。

今日大師兄突然邀自己同游,正常中手腳又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他……

雲嫦折下一枝紅色小野果,死死地攥在手中,小聲問:“大師兄,若是我像凡人一般,從這麽高的樹上摔下去,會不會受傷?”

陳祁遠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會接住你。”

雲嫦緊張地喉頭微動,有些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不信。”

她身子一晃,淺黃衣衫和陽光一通從樹枝中落下,像是一只飛躍的蝴蝶。

越來越低,越來越低,雲嫦便從樹上跌入一個寬厚滾熱的懷抱。

雲嫦偷偷勾住男人的脖子,臉埋在他的肩頭,不敢看大師兄,同時也為自己這蹩腳的小伎倆而覺得面上滾燙。

大師兄一定看出自己是故意的……

但是她今日太想試試了。

她不主動下去,想要再讓大師兄多抱自己一會兒。

陳祁遠在雲嫦看不到的地方,輕輕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發絲,嗅著她身上的清香。

每一次呼吸,通紅的脖頸,都讓他意識到懷中人還活的……

如果當初他大雨中背在身上的雲嫦,也是這般還活著就好了。

他痛苦地緊了緊手臂,全然不顧男女有別,抱緊了懷中的女子,一時間難以壓制內心的情緒,心境有所動搖,氣息一晃。

懷中女子身子一僵,猛地攥緊他的衣服擡頭看著他……

這人不是大師兄!!!

他的氣息是……陸修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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