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夜之一族最好的活動時機。

夜風莫名的有些淒婉，讓人忍不住收緊了衣服，就怕一個不小心碰到了什麽邪物。

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透過淡淡的月光，隱隱能看到夜幕中一個人影停在了一幢別墅前。

那個人影長長的發絲被風揚起，風衣上別著的銀色腰鏈閃爍著銀光。

“吱呀——”

別墅的門緩緩打開，發出了古老而沈重的聲音。

“剛剛收到的消息，他醒了。”門內的聲音蒼老卻透著說不出的魅力，“能瞞元老院那些人這麽久，不容易啊。日本血族能力越來越差了啊。”

那人漫不經心地攏了攏衣角，長腿一跨，邁進了屋內。

他的身後，房門漸漸合上。

風在門外呼嘯而過，不知何時烏雲開始聚攏，月亮躲進了深深的雲層後面。

“轟隆——”

雷光一閃，一剎那只看到他緋紅的眼睛和尖尖的下巴。

蒼老的聲音繼續響起：“梵卓一族已經開始行動了。殿下，我們要出手嗎？”

他垂下眼瞼，聲音清冷：“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呢。”

老人有些奇怪，疑惑地看著他，似乎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他轉頭，鼻翼微動：“空氣中有血腥味。日本玖蘭一族的味道。那個純血公主嗎？”

他皺了皺眉，細長的手指輕放在自己的唇瓣上，牙齒微微用力，血絲順著手指流了下來。

“真是不詳的夜晚。”

“原來今天是一條桑的生日啊。抱歉啊，我不知道。”舊雪笑瞇了雙眼，內心卻暗自詛咒著他的爺爺。說什麽自家的孫子今日生日，希望舊雪大人能賞臉。

賞什麽臉，她充其量就一個清秀！

“舊雪桑有這個心我就很開心了。不介意的話晚上可以和大家一起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一條似乎沒註意到舊雪情緒的樣子，仍是好脾氣地說著。

說實在的，自從那天表白失敗後，舊雪總是害怕碰到一條，因為她覺得那天一條其實還沒走。要是讓大家知道高貴的女王陛下深情告白，結果對方沒聽到……那是多麽丟臉的事情啊。

丟臉丟到晉江彼岸去了。

“我不介意的。話說一條桑喜歡什麽禮物，我等會去買。”

“不買禮物也沒關系的。來就好了，生日嘛，就圖個開心。”

“那可不行。”在這方面舊雪出人意料的執著。在她的認識中，什麽都沒表示卻跑去白吃白喝，是只有臉皮厚的人才會做的事情。“對了，一條你穿這麽休閑，是要去什麽地方嗎？”

“獵殺level E。”一條示意性地拍了拍手中的劍，“這是貴族的職責。”

——看上去好帥的樣子啊。

想是這麽想，她卻沒什麽興趣，只是詢問著：“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一起出去吧，順便幫你買禮物。你喜歡什麽我就幫你買。”她露出一個頗為孩子氣的笑容，“這些錢都是我自己賺的哦。”

自食其力，無需愧疚這是她做人的準則之一。

“當然沒問題。”一條瞇眼笑了笑，“不過我們還要等一個人。”

“等誰？”舊雪下意識地問道。

“呵呵——”俊秀少年的笑容帶了點說不出的意味，“支葵啊。”

“啪嗒——”

她聽見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

讓她在晉江彼岸抽風了無數天的少年要和她一起出去……臥槽怎麽辦？她好害羞啊。

沒事的！少女！你要努力保持淡定啊。

舊雪默默安慰自己。

大雨過後，天空仿佛被洗過了一樣，說不出的澄澈。

心臟一直在“撲通撲通”跳著的少女不時張望著四周，就是不肯看身旁的少年。

一條嘴裏哼著小調子，心情頗為愉快。看到少女不停眨著眼睫時，“撲哧”笑出了聲。

——少年少女們喲，有必要這麽害羞嗎？他這個做電燈泡的都沒說什麽，當事人卻不好意思了。這年頭，拉紅線難咯。

目光不小心與支葵對上都會讓她忐忑許久。

害羞不是她的錯，只是因為支葵太帥了！沒錯，絕對不是她的錯，這一切都怪支葵！他長得太帥了！

和小時候比起來，他似乎沒變了多少，還是那麽溫柔，不會給人難堪。

話說支葵今天穿的衣服也很好看。不像她，那讓人快無語的審美能力她自己也很蛋碎。果然是當模特的，審美能力就是好。

“誒？怎麽會突然有櫻花出現？”身側一條的聲音讓舊雪也擡頭看天空。

一片又一片粉色的櫻花紛紛而下，奇異的是居然伴隨著一股香氣。

——明明櫻花是沒有氣味的才對。

“真是奇怪的景象呢。”一條擰眉，低頭咕噥著什麽，“緋色的櫻花，而且還有香氣。讓人想到純血家族緋櫻一族呢。”

支葵原本撐在腦後的雙手放了下來，“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這事情絕對不簡單。這件事回去告訴一下樞比較好，我們還是不要多管。畢竟我們今天出來的目的是獵殺level E。”

支葵側頭，“玖蘭宿舍長大概會知道是怎麽回事。”

“啊。”一條頷首，眼角的餘光瞥到舊雪一臉奇怪的表情，“怎麽了？舊雪桑，你知道這是因為什麽嗎？”

舊雪搖了搖頭，“我有事情要離開一下。抱歉掃興了。”

“沒事。”一條不在意地擺擺手，看著舊雪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身處，表情若有所思。

“支葵不關心舊雪桑為什麽突然之間走了嗎？”

支葵的表情有些怔忪，“怎麽這麽問？”

“呀……”一條被噎了回來，“沒什麽，只是隨便說說而已。我想舊雪桑應該是每個月那個日子到了。”

“……”

“說起來女性真是偉大啊。一周流血還不死，男性就沒有這麽厲害呢。”

“……”

“到這裏香味就聞不到了。”嗅動著鼻子，舊雪的眉頭打了個結，“那股香味總覺得在哪裏聞到過似的。這股香味很特別，有點淡，好像是體香。”她擰眉思索著，“是女人吧，我認識的女人身上都沒有這股味道。如果是男人的話……”她忽然楞了楞，“如果沒記錯的話，這股味道是他身上的。”

那個消失在記憶長河深處的名字。

即使已經隔了那麽久，她仍然能記得那個人的音容。

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人之一，因為她的任性而失去了性命的人。

玖蘭翊，也是風月翊。

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那時他揉著她頭頂的感覺仿佛還殘留在心中，他笑起來的時候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連月亮也無法與之媲美的容貌。

“你還沒有忘記翊大人嗎？”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她轉身，口氣有些沖，“我怎麽可能忘記他？”

入目的老人撐著一根拐杖，約莫一米五零的身高，聲音意外的有一種吸引人的力量。

他冷哼了一聲，“沒有忘記翊大人，那麽你現在是在幹什麽？浪費時間嗎？別以為自己永生不死就可以隨意揮霍時間。”

“你是誰？還有你這是什麽意思？”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哥哥在哪裏？”

“舊雪大人，你忘了你的使命了嗎？你的職責是統一血族，成為日本血族至高無上的王者。帶領你的臣民們慢慢領導歐洲血族，直至讓日本血族站在世界血族的頂端。”老人重重地敲著拐杖，“從你被賦予‘玖蘭’這個姓氏開始，你的人生就已經被定下來了。”

“翊大人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妹妹？！”老人的聲音透露著不滿，“無能、天真、無知！你沒有和普通女孩一樣的權利。像個普通少女一樣談戀愛？你在說笑嗎？舊雪大人，翊大人要是知道你做出這些事情的話，他不會高興的。”

“我做什麽事情不需要你多管。倒是你，你上來就訓我一通，一副是哥哥的手下的樣子。你有什麽證據能證明你的身份不會有假。”“玖蘭翊”這個名字是她心中的一根刺，這個名字可以讓她迷茫，也可以讓她清醒。

她永遠以身為玖蘭翊的妹妹而自豪。

的確，她很弱，不像哥哥那麽的強，被稱為“戰神”；她也不漂亮，只是一個五官耐看的小女生而已；她更不聰明，只會耍點小聰明，真正的耍心機她根本不會。和哥哥比起來，她是一點都不像一個王者。

但她一直覺得，只要自己聽話，不給哥哥添麻煩，她就一直會是哥哥的好妹妹。她相信自己的哥哥會摸著她的頭，告訴她就算她這麽弱，她也還會是玖蘭翊的妹妹。

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她永遠堅信著這一點。

“就算不認識老夫，這樣東西舊雪大人總該認識吧？”老人慢慢攤開手掌心，銀色的腰鏈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刺眼。

“珀耳塞福涅？！”

“這下總該相信老夫了吧？”老人的不滿更為濃重了。他收回手，因為陽光的緣故微瞇起了雙眼，“舊雪大人，殺了玖蘭樞這才是你現在該做的。”

“然後你登上王位。”

此言一出，舊雪沈默了半晌。

然後她勾了勾嘴角，“那我就先殺了你好了。”

手上仿佛還殘留著那個人的血，明明都洗了那麽多遍了。

她踉踉蹌蹌地走著，不小心與對面走來的那人撞上。

心中暗罵了一聲，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

“對不起。”

“沒事。”來人笑的溫柔，他摸了摸舊雪的頭頂，“以後走路要小心哦，小妹妹。”

小妹妹……

抽搐著嘴角，舊雪實在是忍不住出聲，“我已經過了叫‘小妹妹’的年齡了。”

“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小妹妹。”他意味深長地笑著。

但舊雪關註的卻並不是這個，剛剛的感覺特別像哥哥給她的感覺。

舊雪擡頭，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那人，“你叫什麽名字？”

“清漣。我叫清漣。”

他笑了起來，風華無邊。

看著少女走遠，清漣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

“辛苦你了，金。”

身後拐杖撞擊地面的聲音停止了。

“為您效勞是我的福分，清漣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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