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冷，你別下來，我去買點點心。”

到了半途的休息站，趙旭陽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吩咐道。

“我不想喝咖啡了，給我買紅牛吧，我怕自己撐不住了。”

揉了揉眼睛，周慎行邊打著哈欠說道。

“我知道，你抓緊時間休息，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趙旭陽拎著皮夾往超商裏走去。

走到冷櫃邊拿起兩個飯團，趙旭陽帶著兩瓶紅牛走到了結賬的櫃面前。

“先生要加熱麼？”

店員殷勤地問道。

“嗯，麻煩加熱一下。”

點了點頭，趙旭陽說道。

“這個……這個不是教練麼？”

坐在一邊的吧臺邊的某人忽然驚喜地在他的身後叫起來。

“趙教練！真的是教練你啊。”

放下手邊的關東煮，帶著鴨舌帽，穿著棉夾克的年輕男子興沖沖地拍了拍趙旭陽的肩膀。

“啊……這不是阿凱麼？怎麼會在這裏看到你？”

看到熟悉的面孔，趙旭陽也不禁激動起來。

“臭小子，整整三年了都沒有聯系教練，現在倒是有臉來認我了！”

伸出手，和過去的學生擊掌，兩個人在小小的便利店裏笑的無比燦爛。

“教練怎麼也來S市了，是來帶隊比賽麼？”

又買了兩罐啤酒，碰了一下杯，阿凱好奇地問道。

“啊……其實我現在不做田徑教練了，我現在是個廚師。”

趙旭陽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教練從過去開始做飯就很好吃！其實私底下我們都說，比起指導訓練，教練您在做飯這方面更有天賦呢……而且我們學校的田徑隊實在太弱了，怎麼練都沒有什麼前途的啦。”

爽朗地笑著，阿凱揶揄地說道，“做廚子，說不定才是教練您通往成功之路。”

“說起來，你自從畢業之後就說要到S市來打拼，怎麼樣，現在混的如何了？”

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趙旭陽問道。

“我現在啊……是記者哦！”

阿凱得意地指了指胸前的照相機，“多虧了教練之前那麼努力地操我們，現在我跑起新聞來那個速度真是讓別人望塵莫及，是我們報社的第一把好手。”

“記者？你不會當了狗仔隊吧？”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趙旭陽笑道。

“別小看人，我可是跑社會版的，不然這麼冷的天，我為什麼會在這種鄉下地方。”

幹了手中的啤酒，阿凱不服氣道。

“怎麼，有什麼重大的新聞麼？”

趙旭陽漫不經心地問道，看了看手表，決定和學生做個告別去和周慎行匯合。

“那個……有人舉報海鮮市場裏，有人用油魚來假冒銀鱈魚供貨……”

環視一周，阿凱壓低聲音，湊在趙旭陽的耳邊說道，

“什麼？”

趙旭陽大吃一驚。

“噓……你小點聲。我跟你說，這些附近的商店和居民，他們和海鮮市場那邊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要是被他們知道去通風報信，那麼我這次突擊采訪就完蛋了。”

豎著食指，阿凱示意他放低聲量。

“這麼危險……”

心中“咚咚咚”緊張的跟打鼓似得，表面依然維持著不動聲色，趙旭陽裝作冷靜地問道，“就只有你一個人麼？萬一那些老板發現自己被曝光了，要對你不利怎麼辦？”

“當然不能夠只有我一個啊，我跑再快也寡不敵眾……我跟你說，我之前來過幾次臥底暗訪，那些老板已經開始信任我了。這次我打前陣，之後工商，衛生管理還有員警他們隨後就跟到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加上歐洲那邊食品也出了問題，最是人心惶惶的時候，如果這次能夠報導出這筆新聞，一定會引起大的轟動，我一定可以升職了。”

阿凱信心滿滿地說道。

“那，那要是鬧大了，不是有很多人牽連在裏面麼？海鮮市場那些人，還有……從他們這裏進貨的，這些人不都全部被牽扯進去了麼？”

趙旭陽追問道。

“那也沒辦法，誰讓他們做違法的事情……不過教練，為什麼你這麼冷的天會來這裏……啊，教練也是來進貨的麼？”

捂著嘴，阿凱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教練剛才跟他說他現在的職業是廚師。

“沒有沒有，我……我跟我戀人是準備開車到海邊看日出啦，所以我來超商買點東西。”

指了指一邊的塑膠袋，趙旭陽急忙掩飾道。

“戀人……啊，是門口車裏的那個麼？”

阿凱擡起頭，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的灰色汽車。

“啊，那個……”

未等趙旭陽說完，阿凱一下子拎起了相機，“教練啊，我的搭檔也來了，我們這就要走了，這是我的名片，有空聯系我啊！”

扔下一張名片，阿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坐在原地楞了十幾秒，趙旭陽抓起名片，飛也似地朝汽車跑去。

“快開車，不然這次真的慘了！”

坐進車子，趙旭陽推了一臉還是帶著幾分睡衣的周慎行幾下，急切地說道。

“怎麼了？怎麼突然這麼緊張。”

周慎行不解。

“剛才遇到以前的學生，現在做了報社的記者。”

將名片遞到周慎行的眼前，趙旭陽著急道，“他現在已經在我們前面，馬上要去報導海鮮市場的醜聞。”

“海鮮市場的醜聞？”

看著名片上碩大的新民日報幾個字，周慎行心中一個激靈——這不是全市影響力最大的報紙，從來都是打假揭露業界醜聞為最大賣點的新民報社麼？海鮮市場的醜聞，難道自己的預感成真了？

“他說有人舉報海鮮市場用油魚充作銀鱈魚來賣，帶著人馬去采訪了，之後政府人員馬上就跟進了。”

趙旭陽急忙接著說道，“我記得我們不就是因為銀鱈魚的供應緊張，所以讓老李介紹其他的供貨商給我們麼？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也參與了這次行動，但是萬一這次被報社捅出了銀鱈魚事件，那麼我們就算貨源沒有問題，春節的檔期也一定倍受打擊，市民在短期內是絕對不會再吃了！”

“馬上打電話給陳誠，讓他把之前我們進貨的銀鱈魚全部封箱，檢查所有的進貨單，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動那些食材。”

踩下油門，周慎行當機立斷命令道。

“坐穩了……我們現在抄小路過去，一定要在記者到達之前趕到海鮮市場！”

淩晨3點，在S市乃至周邊任何的大城市，現在這個時候，所有的都市人都沈浸在甜美的夢想，或者對昨夜的狂歡中。

在Y城臨海的海鮮批發市場，卻馬上就要迎來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刻。

踏出汽車，頓時，海邊特有的氣味伴著刺骨的寒意撲面而來。

替周慎行拉好圍巾，趙旭陽跟著他走進了眼前這個燈火通明的巨大建築中。

如果說廚房是為數不多的，基本屬於男人的世界的話，那麼水產市場基本也可以算是另外一個純男性的世界。

穿著高筒防滑靴子，帶著黑色橡膠圍兜和手套的男人們大聲地在這個四面通風的市場裏呼喝著。一箱箱各色水產被裝在推車上，在各個攤位和倉庫間穿梭著。水生，冰塊的撞擊聲和時不時傳出的叫賣及叫罵聲構成了在城市裏絕對見不到的奇特風景。

“那裏就是李叔的攤位。走！”

瞇著眼觀察了一會兒，周慎行拍了怕趙旭陽的肩膀超前奔去。

“咦？這不是周老板麼？慢點慢點，這裏那麼滑，你要是摔著了我可擔當不起。”

手裏拿著報表和身邊的人正在確認什麼的中年男子回頭，在看到遠遠奔來的周慎行後，立即迎了上來。

這一個典型的海邊男人，有著黝黑的，被海風洗禮過的黝黑皮膚和蒼勁眼神就，他伸出不滿了老繭的手，一把握住了周慎行的手。

“周老板可是稀客，在這個時候來市場，是飯店裏突然缺少了什麼食材麼？”

“李叔……我就開門見山了。您上次推薦給我，供應我們家銀鱈魚的是哪家，和您有什麼關系？”

絲毫不在意男人用充滿魚腥味的手握住自己的手，周慎行焦急地問道。

“怎麼？是出事了麼？”

見過了大風浪的男子敏感地覺察出了什麼，回頭對身後的小徒弟叫道，“去把小二子叫來，快點！”

“大伯，怎麼了？”

一個胖乎乎的年輕男子從不遠處的攤位跑來。

“周老板，這是我的侄子，也是推薦給您的供貨商，您有什麼事就說吧。”

老李威嚴地說道。

“啊，這就是周老板麼？幸會幸會！”

見到周慎行，胖男人先是一楞，隨即用手在褲腿上擦了兩下，殷勤地想要和他握手。

“我也不繞彎子，我就說一句——是老孫家的大女婿放給我的消息，馬上記者也要來了。”

接也不接他伸過來的手，周慎行冷冷地說道。

“什麼？”

胖男人呆了一下。

“他……他居然背叛我們？明明是他們孫家讓我做手腳的！”

一下子想到了什麼，胖子大驚失色地拉住老李的胳臂。

“大伯，大伯你這次一定要救救我！我被姓孫的騙了，是他讓我把假的銀鱈魚供應給‘林海雲峰’，事後全部孫家旗下飯店的水產都讓我家的鋪子來供應。”

“什麼？你個喪盡天良的臭小子，你居然答應這種事情？你難道不知道我們家從周老爺那時候開始，就一直都是‘林海雲峰’最大的水產供貨商麼？你，你居然敢坑害周老板，你讓我這個老臉往哪裏擱？”

“孫家的人說，等這次事情成功，將來‘林海雲峰’也是孫家產業了，我這不是想著可以擴大一下銷售……”

聽到這裏，老李總算也知道大事不妙，脾氣暴躁的海邊男子立即朝著侄子甩了兩個耳光。

周慎行和趙旭陽對視一眼——看，他不過半真半假地說了一句，這個胖子就全部托盤而出，果然是姓孫的要陷害他們。可惜他們沒有想到，趙旭陽會遇到過去的學生，這才一下子打到了蛇的七寸。

“馬上記者就要到了，現在還有多少假的銀鱈魚，你之前給我們飯店裏送了多少？”

抓住胖子的領子，趙旭陽喝問道。

“之前，之前我不敢一下子多送，就上周末送了一箱過去。今天本來還打算再送三箱的……”

胖子指了指一邊的貨車。

“我估計記者再過十分鐘就要到了……到時候要怎麼說，我想你應該知道吧？”

在一旁冷眼觀望著那個猥瑣的胖子，從一臉驚恐換成了滿腔怒氣，只見他滿臉橫肉抖個不停，綠豆般的小眼睛發出了惡毒的光芒，“姓孫的既然找記者來曝光我，我自然不會對他客氣……這批東西本來都是為孫家準備的……”

“周老板……”

看著自己不成器的侄子，老李滿臉歉意地對著周慎行深深鞠了一躬。

“周老板，這次都是我們的錯。枉我們合作了這麼多年，居然發生這種事情……”

“年輕人難免糊塗，但是我希望以後不要發生這種事情。”

周慎行走到趙旭陽的身邊，示意他放開那胖子。

“我們先走了，之後的事我相信二位會很好處理的……”

“是的是的，今天周老板根本沒有來過我們這裏，我們都明白，都明白……”

搓著雙手，愚蠢卻滿肚子算計的胖子謙卑地說道。

點了點頭，兩人趁著沒有引起太多人的註意，快速地撤離出了批發市場。

☆、大結局

“你剛才那麼一說，不是徹底讓馮楓以後在孫家沒有立足之地麼？”

坐在車裏，望著不遠處微微泛白的天空，抱著靠在自己懷中的愛人，趙旭陽輕聲問道。

“他既然會主動找我，便是存了心要和孫家脫離關系……馮楓從來不是個甘居人下的人，不然也不會從‘林海雲峰’出走。”

望著海面上漸漸被染出一片淡淡的金黃色，波光粼粼地散落在仿佛沒有邊際的深藍色海洋上，周慎行嘆息了一聲，將身體緊緊地靠著趙旭陽。

“如果不是為了徹底扳倒姓孫的老頭子，他又怎麼會那麼大方地幫我？這次的醜聞一處，孫家的產業必然重新洗牌。他作為長女婿，有著那樣的資歷，現在還有公職在身，由他出面重整山河是最合適不過的……”

看他說的感慨，趙旭陽也不勝唏噓。

“我以為他是看在你們過去的交情上……”

“多少也有幾分吧，不過總歸是利益占了多數……有些人是為了情而生，有些人是為了利而生，有些人則是天生的戰士，天生的陰謀家。他和我從來都不是一路人……以前我看不清，是以為太過任性和年輕。如今想來，從來不是一路人，又從何談什麼感情呢？”

低下頭，在他的額頭上深情一吻，趙旭陽深情地說道，“我絕不對舍棄你，更不會為了金錢離你而去。”

擡頭，望著他和窗外的海水一樣深邃的眸子，和瞳孔中那泛著微微波瀾的水光，周慎行微微地笑著，擡起下巴，與他交纏地舌吻了起來。

衣服相互摩擦的聲音伴隨著唇齒交換時發出的嘖嘖水聲，被外頭海水不斷拍打礁石的撞擊聲輕易地遮蓋住。

就像是為了印證彼此的存在似得，不久後就徹底地赤裸著的兩人用身體尋找對方的熱度。

用手，用唇，用最隱私的器官，在對方的裸體上觸碰著對方火熱的所在。

低聲的喘息和難耐的呻吟在小小的車廂裏交織著，回蕩著，羞得那在沙灘上橫行的小螃蟹都躲回了泥洞裏。

“慎行，慎行……”

摸索著，摸索著那個讓他們可以更加精密結合的地方，趙旭陽俯下身子，在他的身邊問道，“可以麼？我可以進來麼？”

“進來，進來……”

雙手環住他的背脊，周慎行的臉上已經布滿了情動的紅潮。

“進來，抱著我……不要離開……”

一輪太陽就這樣跳躍著從海上升起，正大光明，充滿了希望。

深藍色的海面頓時化成了一大片蔚藍色的布幕，伴著遠處的海鷗和海燕的鳴叫聲——又是一個新的天地！

“油魚冒充鱈魚，百年老店不保！”

“岌岌可危，誰來掌舵孫氏餐飲？”

一條條驚悚的標題出現在了第二天的各大報紙上。

本來被用來誣陷“林海雲峰”的假銀鱈魚在老李叔侄的操作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所有的臟水全部返回到了孫家的身上。

丟卒保車的老李水產雖然面臨著巨額的罰款，但卻沒有遭到他們最大客戶“林海雲峰”的拋棄。而且因為有自首情節，所以老李的侄子並不會面臨牢獄之災。

孫家的餐飲公司一夕之間成為喪家之犬，孫家掌門被警局帶走，頓時整個集團成為一團散沙。何時能夠重整旗鼓，無人得知。

“這道新菜在我們年夜飯的檔期內作為點擊率最高的菜品，已經登錄了本城美食頻道的新年第一餐單，作為這道‘金玉滿堂’的創始者，俞小魚，還有趙旭陽，我為你們每個人都準備好了一個特大的紅包！”

正月十五，總算告別了忙碌的新年檔期，一群已經滿臉疲態的廚子們濟濟一堂，吃著他們晚來了十五天的年夜飯。

“怎麼樣蔣平峰，沒有想到我俞小魚也有今天吧？”

端著酒杯，拿著厚厚的紅包，已經微醺的俞小魚得意地靠在蔣平峰的肩膀上。

後者微微一笑，一言不發地將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的人朝休息室的方向帶去。

“老大，我要的東西，可不止這個‘紅包’而已？”

樓梯間內，從十多人輪番轟炸的敬酒攻勢中逃出，趙旭陽一手搭在墻壁上，對著正朝他微微笑著的周慎行碩大。

“明天啊……”

一把抓住男人的襯衫前襟，眼中布滿笑意的周慎行輕輕地說道，“明天跟我回老宅，見見你崇拜已久的周老爺子吧……”

完

作家的話：

貼完了~~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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