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亮到刺眼的金光，沖擊力實在太過強大。

向來靠著在方穆面前指手畫腳，從而獲得人生短暫成就感的方柳氏，此時哪怕是扯著嗓子竭力地去喊，整個人也顯得極其虛張聲勢。

“方、方穆你個賤賊！你偷偷偷了廚房的東西不算，竟然還敢去偷別人的金子了？！”

就連聽到方柳氏尖銳聲音的方文，此時也顧不上外面的僵屍了。因為他自己同樣是紅著眼睛在大吼：

“你這個只配吃剩菜茍活的叫花子！你偷那麽多金子之前，也不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命去用它！”

然而方文說是這樣說，但只看他那嫉恨扭曲的臉色就知道：如果不是他還顧忌臉面，他恐怕是早已經沖上前直接去扒方穆身上的黃金了。

“對！死乞丐根本配不上用金子！”

方武沒有披著讀書人的那層皮，此時則是什麽面子裏子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因為要讓他哥讀書，他如今是連娶媳婦的錢都沒有。可一旦讓他搶到方穆身上的那些金子，他就算是想娶十個八個都沒問題！

於是就見方武一邊活動著筋骨、隨時準備動手的模樣，一邊粗聲粗氣地大喝：“識相點的，方穆你今天就自己把這些金子留下來！不然的話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至於那個一直像根木頭般呆立在那的方老樹，雖然不曾說過一句話，但他顯然也很是讚同其他三人的言論，正止不住地點頭，就沒見他那顆滿是老褶子的頭停下來過。

而作為被壓迫的當事人，方穆原本還在因為自己高調“放光”的事情忍不住覺得尷尬。但此時望著他身前那四張貪婪又醜陋的嘴臉，方穆的尷尬癥卻是直接不藥而愈了。

最應該尷尬的四個人都沒有尷尬，相比較之下，果然還是他面皮太薄了。

想到此，方穆當即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這外面都僵屍橫行了，所以這些人是真的還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嗎？

哪怕是真的給他們一人一箱金子，先不提他們有沒有那個命去用……

就算是讓他們隨便去用，也首先得有一個末世還肯收金子的商鋪才行吧？

現在這世道，興許他們現在存點冥紙，都比他們存金子要來得有意義。

畢竟日後等他們死了，那些金子該在哪還是在哪，可是那些冥紙卻是能被他們帶去地府花用呢。

當然，前提是他們不變成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僵屍——不然他們還能不能入輪回都沒人知道。

“你笑什麽！”

方武看著方穆臉上掛著的那抹笑，只覺得某一瞬間，那刺眼的笑似乎和曾經無數人對自己的嘲笑重疊在了一起。

但方穆自己都是一個天天混日子的廢物，如今只不過是一朝走了狗屎運僥幸發財了，又憑什麽敢來嘲笑他？！

“我讓你再笑！”

方武越想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暴戾，臉色猙獰地就沖上去，朝著方穆的臉狠狠揮出一拳。

不過還沒等方武的拳頭碰到人，方武卻好像已經看到了方穆被他一拳砸倒在地的場景，連帶著他的面容都提前變得得意又猙獰。

可事實上呢？

卻是方穆輕松躲開了方武的偷襲，然後一腳將面露怪異表情的方武踹開了兩三米遠。

但也是因為方穆的這麽一踹，原本還想說話的其他方家人當即就被震住了。都跟那被掐住了嗓子的鵪鶉似的，半張著嘴一動不動地。

就算是被他踹飛的方武，當下也只不過是不住地在地上打滾呼痛。別說是再爬起來秀存在感了，臉上那是連半分怨恨之色都沒敢表現出來。

而方穆望著離自己兩三米遠的方武，卻是不禁有些楞神。

他剛剛充其量只使出了五成力，此時的方武理應倒在他腳邊，讓他可以再順勢踢幾腳才對，怎麽就一下子滾到那麽遠去了？

他本來還打算狠狠鞭打一番方家四人的，但現在他的力氣突然變得這麽不受控，他還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把他們都給打得非死即殘，就算他們不死也估計在這末世熬不過幾天，那樣的死法對方家人來說也未免太痛快了些。

看來他接下來的計劃也得跟著稍微更改一下才行。

方穆默默拿定了主意，很快將註意力再次放到他身上裹著的那套引人註目的戰甲上。

他都不用認真思索，就能猜到戰甲背後的真正主人。

——總之一切不合常理的事情，都算在鬼大仙頭上肯定就不會有錯漏。

也是因此，方穆除了一開始的怔楞外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件事，更沒有將其當作是什麽意外之喜。

不屬於他的東西本就不該過於強求，他以後總不能遇事就等著鬼大仙出現。

求人總歸不如求己。

他如今的當務之急，依舊還是要盡快增長自身的實力。

而每每想到此，方穆的危機感都會再加重幾分，時間也仿佛都跟著緊迫起來。

方家的東西，方穆能看得上的眼也就只有那些糧食。

既然現在那些糧食都已經被他收入囊中，方穆也就不打算再耽擱下去，當下便準備轉移陣地。

不過臨走前，方穆除了要先收拾一下行李，有些恩怨也是時候應該要討點利息才行。

望著堵在自己身前的三個人，方穆眉頭一動剛要說話，卻見那三人已經分外識相地齊齊往後退去幾步。

打量著那三張寫滿了驚懼與提防的臉，方穆不禁有些嘖嘖稱奇：“看樣子你們也意識到外面的世道不一樣了？竟然都學會忍氣吞聲了？”

聞言，三人想到早上隔著院墻看到的吃人僵屍，下意識都是一瑟縮。

要是平日裏……

方穆別說是動手打人了，他就算只是冷嘲熱諷個幾句，方柳氏和方文都會逮著一個“孝”字壓下來。

方文不過是連個秀才都考不成的。

他好意思標榜自家以後是官家，必須得講究什麽禮義廉恥；其他族裏人也還真好意思去捧他臭腳，陪著方文一塊講究什麽禮義廉恥——似乎只要這樣子做，大家就都是個文化人了。

於是每每一件關於他的小事，全村人都能想法設法把事情鬧大，最後弄得人盡皆知不說，哪天不壓著他去祠堂、關他個幾天禁閉，大家還都會覺得不過癮了。

至於現在？

最能打的方武都趴下了，他們就算是鬧又能鬧出個什麽結果呢？誰也不知道最後鬧來的是人還是僵屍。

方穆看看門邊站著的那三個，又看看地上趴著哀嚎的那一個，然後興味地勾著唇，隨手拿了把廚房的砍刀，朝著門邊的那三個走去。

見方穆舉著砍刀朝他們走來，柳梨花和方文面色一變，連忙都躲到了方老樹身後，試圖用方老樹那精瘦的身板一舉擋住他們兩個人。

而方老樹見方穆越來越近，他也想躲，卻是被身後兩人死死按住，根本沒地方躲。於是他只能擡起發抖的手，色厲內荏地指著方穆的鼻子尖大吼：

“你！你敢！我可是你爹！！”

“嗯？我有什麽不敢的？老——匹——夫？”

方穆舉著砍刀，用刀面輕輕拍了拍方老樹蒼白的樹皮臉，慢聲慢氣地反問：“就憑你臉皮比樹皮還厚嗎？”

“你！你這個孽子！”

方老樹原先慘白的臉色瞬間被氣得漲紅，罵來罵去卻也只能翻來覆去地罵出一句話：“孽子！！”

“怎麽？難道你的臉皮還不厚嗎？”方穆俯視著身前的小老頭，眼中滿是鄙夷的打量。

“你還是個小樹的時候，樹皮就已經夠厚了。要不然也不會去給我娘當上門女婿，吃我娘的軟飯。”

“你以為我是跟你姓的方嗎？你可別忘了我娘也是方家村的，我的方可是屬我娘那一邊的。”

“哦，結果等你變成老樹了，你反倒是還要起臉了？你也不看看你那臉皮都厚成什麽樣子了，這是還嫌臉不夠多，想弄個二皮臉？”

“不過也難怪了，你連如今吃飯的手藝都是靠的你賣臉得來的，你可不得多來幾張臉嗎？”

“你……你！！”

方老樹臉色忽紅忽白，一口氣差點沒厥過去。

“好了，我懶得跟你廢話。”

方穆鄙夷地對著方老樹翻了個白眼，直接扛著砍刀繞過三人，往方家的院子走去：“後面我會很忙，所以有些賬就趁著我今天有空來跟你們算算。”

他雖然受力氣限制暫時不能對他們動真格的，不過軟刀子割肉也挺有趣的。

現今這末世，他先前收走了方家所有糧食就足夠讓他們元氣大傷了，再加上方家唯一的壯漢方武也被他傷的不輕，接下來方家人單為一口吃的就必定會受許多磋磨。

“這個，靠我賺來的，看著礙眼。”

方穆隨意瞥了眼院子裏的擺設，擡手就砍了一個木桶。

因著鬼大仙贈予的大力氣，那個木桶可以說是瞬間四分五裂，死無全屍。

見狀，柳梨花原本都快沖出口的尖聲大罵猛地頓住，猶如剛開嗓打鳴的公雞被砍了脖子。

“這個，老匹夫賣臉騙來的。”

“這個，我娘的嫁妝。”

“這個………”

方穆土匪似的把方家逛了個遍，看到什麽好砍的就隨手砍一刀，反正這個家裏面的東西也沒幾件真是靠方老頭賺回來的。

方穆手提砍刀隨風過，枯柴碎瓦一路留，將一把砍刀揮舞得很是瀟灑利落。

如果不是方家的房子也挺破舊的了，在這僵屍橫行的末世根本撐不住多久，方穆怕是連房子都想給燒了。

所幸這方老樹不知道方穆還想過燒房子的事情。

他如今只是看見方家的東西一件件被砸被毀，就已經心痛地幾乎要滴血了，真讓他看到房子都被燒了，估計得直接被氣得吐血。

“好了，賬本的利息差不多收完了。”

方穆活動了幾下僵硬的胳膊，確保方家人接下來的日子別說床鋪，就連床被子都沒得蓋了，這才大方地對著方家人微笑道：“剩下還完好的東西就算我施舍給你們的。”

“希望我們下次見面的時候，你們都還能茍活著。”

畢竟他的賬才只是收了個利息，連本都還沒討回來呢。

想到自己接下來準備送給方家人的“豪華”贈禮，方穆勾了勾唇角。

隨後他一手扛著大砍刀，一手提著那件他換下來的血衣，背著剛剛順便收拾出來的大包裹往後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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