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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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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嚴女士問。

「我想進應家。」

拿著手機的柳明之望向電梯門,纖塵不染的鋼門如同玻璃,映出他英挺的倒影。

手機那端一頓。「別跟我說你想當二小姐的管家?」

「是。」

「拜托……」

嚴女士在手機那頭嘆息。「你在冠達收入不是很好,幹麼屈就一份不到五萬的工作?還有,應家飯碗多難捧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是我的心願,阿姨。請您一定要幫我。」

「我不準,沒道理讓你放棄十幾二十萬的月薪。」

「如果我保證可以兩者兼顧?」。

「背著應家?哎呦,你也太看得起應慶祥那老家夥,他不可能答應的。」

「我自有辦法。阿姨,算我求您。」

嚴女士沈默。

她從來沒聽他求她,自姊姊、姊夫離世,未婚的她主動接來柳明之照顧。但不知是性格使然還是父母雙亡的打擊過大,他一直非常安靜、低調,好像他身上的孩子心性,也跟著他爸媽的死去,一塊消失了一樣。

一時間,她說不出「不要」兩字。

「我一真不懂你對二小姐的執著,你也不過在她身邊待了三年,怎麼到現在還沒忘記她?」

「我只是希望她開心快樂,希望在她需要我的時候,我能即時伸出援手。」

「你該不會喜歡上她吧?」

嚴女士一針見血。「你要知道,身為管家。你不應該對自己主人有任何非分的想望?」

他就怕阿姨說這種話,電梯門上映出他滿是苦澀的表情。

管家不能愛上主人!!翻開管家手冊,第一條就寫得清清楚楚。柳明之怎麼不知道自己犯了戒,但不回乃雛身邊,他根本沒辦法幫她忙。

為了乃雛,他願意先把他個人的感情挪到一旁,現在最要緊的,是乃雛的需要。

「沒這回事。我真的只是想幫忙。」他說出違心之論。

睜眼說瞎話。嚴女士在手機那頭嘆氣。「好吧,你現在馬上過來。還有,說好,冠達還不準辭,我還不確定應家願不願意用你。」

這點他倒不擔心,只要進得了應家.他無論如何會想出辦法讓應慶樣用他。

「沒問題。我現在就過去。」柳明之自信一笑。

下午兩點半,乃雛逮著機會,偷偷爬窗戶離開房間。她現在是處在整天都有人看守的情況,本來沒打算偷跑,不過一見換班看守的人是誰,她立刻改變主意。

誰叫這個倒黴的隨扈昨天抓著熊娃娃不放,讓姊姊傷心欲死,何況只是一點小小懲罰,她料準爺爺個性,隨扈頂多被罵上一頓,爺爺應該不至於辭退或動手打他。

躡手躡腳,乃雛慢慢沿著凸出的陽臺跟屋脊爬到側屋二樓,這兒有個平臺,一個人躺剛剛好。她所以知道這地方,是因為六哥哥先前住在上頭房間。她頑皮,從小不守規矩愛爬樹亂鉆,有一回她像野猴似地鉆上前頭大樹,正好瞄見有這麼個好地方。

一發現乃雛沒在房裏,隨扈立刻往上通報。應慶祥檢查監視器發現前門後門無人出去,便知道她一定還在家裏,只是不曉得躲到哪裏。「快點給我找!前門後門都派人守住,沒我允許,不準任何人出去。」

「是。」

平臺下的騷動乃雛不是沒聽見,但就是不想回應,她一看手表,再十分鐘就三點了。這時候下去,也只是準時出現在嚴女士面前。

她一點也不想再幫自己找個管家!她很清楚,爺爺給她一名管家目的不在伺候,而是監視。能拖一時是一時,她幹麼七早八早的自投羅網?就在她發呆看雲的時候,兩輛深灰色休旅車駛進應家車庫。

她伸頭,望見嚴女士領著十三名衣著整齊的年輕男女走進側屋。

獄卒!!見到幾人背影,她腦袋直覺竄出這兩個字。正想再躲回小平臺,不巧,最末那人突然轉過身來,她與他正好四目相對。

糟糕!她驀地縮頭……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不行不行,得另找個地方躲!!念頭還未轉過,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再次探頭。那人還站在門外,微笑地望著她。

「我怎麼覺得你有點面熟……」她看著底下人問。

要被人看見,一定會覺得他們倆的動作很奇怪!!一個拉長了脖子往上看,一個是像小偷一樣伏在平臺上。

她註視男子清秀的臉蛋,一雙濃眉與瘦削的雙頰帶著一股英氣,但最教她似曾相識的是他的眼睛,那麼黑那麼深,好像自盤古開天以來,宇宙洪荒種種的秘密,都藏在他那雙深邃的眸子裏了。

她一定看過這雙眼睛,還有那內斂卻又不容忽視的存在感、獨樹一幟的氣質……她到底在哪兒見過?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名字——六哥哥?

聽見熟悉的叫喚,柳明之燦爛一笑,瞬間把她眸裏的憂郁攆跑了。

他不是在作夢,他的乃雛,真的還記得他。都過了那麼久了,她竟然還能認出他來……

「好久不見。」他壓抑著顫抖說道。

「真的是你!」乃雛忘情尖叫,不過馬上把嘴巴捂上,差點忘了底下還有一堆人在找她。「你等我一下。」她縮回頭,接下來,柳明之看見她瘦削身影像小猴子似地跳上側屋前大樹,手腳並用抱著大樹滑了下來,他趕忙在她落地前接住她。

就跟以前一樣,每次她頑皮偷爬樹,拗她不過的他總會在樹下,一邊把風,一邊註意她會不會失足摔下。

乃雛好開心,這種熟悉又親切的感覺!這真的是她的六哥哥,他一點也沒變!「嚴女士太厲害了,我一提,她就幫我找到你了。」

邊說,她邊拍著他結實的肩膀手臂,還有些擔心這只是一場夢,所以她只能靠觸覺證明他的存在。「你長高了!噢,身體也很結實,也變帥了!!」她還記得他們倆第一次在管家學校遇見,他只是個瘦骨嶙峋、滿臉冰霜的大男孩。而六哥哥的冷正是他吸引她註意的地方。小孩子總有一種直覺,能感知對方內心的情況。在當時小乃雛的眼裏,冷淡不理人的六哥哥,就像暴風雨夜瑟縮在暗處的小動物,那麼寒冷惶恐。

他倔強的背影仿佛是在呼喚她!「給我一個擁抱,我渴望溫暖。」

而她,也真跑去抱了。

她當時像猴子似地掛在他背上,堅持要他當她的管家。

她覺得他帥?柳明之臉上有著傻呼呼的笑。

「她人呢?還沒有找到人?」一陣氣惱的吼聲自側屋傳來,乃雛一縮脖子,直覺把他拉往花園,將他塞進一排矮種杜鵑後邊。

「躲這兒應該很安全……」

這片樹籬除了方伯之外,平常不會有人靠近。

「你先告訴我你跑哪裏去了?為什麼不主動跟我聯絡?我以前還寄過聖誕卡片到你高中學校,想說他們應該會轉交給你,但沒想到被郵局退回來,說查無此人。」

他想到一個可能。「卡片上的收件人,你該不會寫六哥哥吧?」

如果是,想當然會查無此人。

他猜對了。她搔頭傻笑,她到現在還不知道,嚴女士就是他的阿姨,要早一點曉得,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一直以為二小姐忘記我了,畢竟已經那麼久了!!」

「我從沒忘過好不好?」

她嚴正抗議。「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你陪在我身邊的那三年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從你走後,這地方悶得像牢籠一樣,一點溫暖也沒有。暧,你知道我在做什麼工作嗎?」

乃雛話題轉得快,恨不得十分鐘就把自己的近況全部報告完畢。

他答:「MyFavoriteGarden……」

「你知道?」她嚇了一跳。

他給她名片。

「冠達科技開發部經理!!」

她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天吶!她哇哇叫。「柳明之原來你就是『長腿哥哥』?!」

「什麼?」

「唉呦……」

她搖搖手,這事說來話長,所以先跳過。「原來你一直知道我在哪兒,你怎麼可以這樣,常常在那裏出出入入,卻一直沒跟我說話?」

她有種不知該抱住他還是掐死他的微妙情緒。他露出一個不知從何說起的表情。「我懂了。」

她記起他的習慣性動作,每次他心裏想著什麼不好的事,他就會別開頭不敢看她眼睛。「你怕我忘記你了,對不對?」

她說對了,他表情尷尬。「唉呦……」

她沖著他大嚷……「你也煩惱一些別的好不好?就算我真的忘了你,你也可以提醒我啊!」他沒辦法。畢竟她是他認定這輩子最重要的寶貝,他最喜歡、重視的人。他太敏感,敏感到承受不了發現只有他一個人記得從前。

「別扭、想太多、被動、不信任我!」她連罵了一串。

他沒辦法回嘴,她罵得都對,但最底下原因,是他害怕期待。

有了期待就會產生失落,就像他爸媽的死。他們倆是為了幫他準備生日禮物,才會把他寄在阿姨家,沒想到才分開兩個小時,他就再沒看見過他們了。

「我現在知道我的考慮很多餘,但我就是改不了想太多的習慣……」

他生命中已充滿太多失落造成的空虛,所以只能拿消極被動來保護自己。

「好了好了,舊帳先推到旁邊。」

她就這點豁達教他心折。她雙手一拍他的肩。「現在有更要緊的事,你這一趟來我們家,是為了當我管家嗎?」

「對。」

「萬歲!」

她展臂抱住他,沖著這句話,他先前幾年的無消無息都可以被原諒了。「我就知道老天爺不會對我那麼殘忍,我一聽到我得再找一位管家,我就頭痛。我已經太久太久沒被人伺候,而且我確定我爺爺是為了監視我,才找管家給我。」

被她突然抱住,柳明之耳根一陣燙熱。他向來喜歡她坦率不保留的熱情反應,但同時,她的動作也讓他心臟不太安寧……心窩咚咚咚狂躍,仿佛要從胸口突穿了般。

但他不在意,能這樣近距離看著她,聽她說話,聞她身上的香氣,感覺她身上的暖度,一切都讓他幸福到快暈過去。

「等一下。」她突然想到。「那你的工作怎麼辦?」

「化明為暗。」

他喘口氣。「我已經跟冠達的董事討論過,他同意讓我利用電子郵件處理公事,薪水照領。」

「哇,你老板對你這麼好?」

他沒告訴她,享受如此福利並非毫無代價,董事要他在一年內交出兩套可運作的設計程序,來彌補公司因他沒法出席會議所造成的損失。但只要能待在乃雛身邊,不管要他答應什麼都沒問題,何況區區兩套程序,他當然一口應允。

「現在呢?就這樣沖進去說我要選你當管家?」

這樣就太浪費了。「我有個點子。」

他招手要她附耳過來。

他打算在乃雛她爺爺面前合演一出戲,戲名叫:引君入甕。他要乃雛假裝討厭他,抵死不同意讓他當管家……而他呢,也會適時傳遞一些訊息讓老太爺知道.他忠心的對象只有老太爺一人。

只是他這個法子有兩個潛在變因,一是方伯,一是他阿姨,這兩個人很清楚他多希望陪在乃雛身邊。不過短期應該還可以瞞混過去。方伯是園丁,不會主動靠近主屋;他阿姨則是謹守管家戒律,縱使感覺不對,也會忍到私下再問。

乃雛眼睛一亮。「對對對,這樣一來我就可以跟我爺爺條件交換!!太好了,我一直想不出點子讓洪恰再回姊姊身邊,都快煩死了……」

他點頭。「要交換什麼條件都行,總之要做得自然,萬一露出馬腳,就沒第二次機會。」

她一拍胸脯。「安啦,這點演技我還有。」

三分鐘後,柳明之像拎小雞似的,將乃雛帶進主屋大廳。見兩人進來,嚴女士眼神驚訝,這是怎麼回事?「放開我……」

乃雛掙紮不休。

「不行。」

柳明之回應,然後欠身打招呼。「老太爺。」

「你是誰?」

應慶祥皺眉問道。

「我先自我介紹,我叫柳明之。」

嚴女士接話。「他就是我剛才說的第十三個應征者,明之,還不快點放開二小姐。」

應慶祥完全不給乃雛面子地說:「不,繼續抓著她,以防她又逃跑!!你在哪遇到她?」「不能算是遇。」

柳明之將兩人在車庫對上眼的事說出來,還加油添醋,摻進貓抓老鼠的情節。「二小姐腳程快,我費了番功夫才抓到她。」

柳明之說得生動,旁邊人幾乎可以想像兩人對峙的場面,好幾個應征者低頭暗笑。

應慶祥手杖重重一敲。「剛才笑的人通通出去。」

不一會兒,就淘汰去了七名競爭者。

應慶祥望向乃雛,命令道:「選一個。」

「我說過我不需要管家。」

「你說什麼?」

應慶祥手杖又敲。

「老太爺先別生氣,我想二小姐大概是隔太久認不出來。」

嚴女士轉向乃雛。二小姐,您身後就是您早上問我的……六哥哥啊!」

「我知道,他說了,但我不要他。」

乃雛裝得很像,嫌惡地甩開柳明之箝制。

「放開啦!我本來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挺我寵我,想不到,他變了。」

怎麼會這樣?嚴女士一臉錯愕。

乃雛的反應倒是挑起應慶祥的興趣。「你說他之前曾到我們家工作?」

嚴女士答:「是,二小姐七歲到十歲,就是他服侍的。」

「把他的檔案拿來。」

曲真呈上,應慶祥看了之後,突然一瞟柳明之。「你之前在冠達工作?」

「是。」

柳明之躬身回答。

「月薪多少?」

「十八到二十萬不等。」

應慶祥挑眉。「你放著這麼優渥的薪水不拿,來待我們家?」

「不瞞老太爺,進集應工作,一直是我的希望。四年前我曾向集應投過履歷,可惜失之交臂,覆試的時候被刷了不來。」

柳明之沒說謊。當時他趁潮流正夯賣掉他與學長合開的電腦公司,打算進入集應,心懷可能會在公司巧遇乃雛的渺小冀望。

但沒想到,當時的主試官竟然沒選擇他。

「你把我當跳板?」

乃雛瞠直雙眼。

柳明之垂頭。「我只是想略盡棉薄之力。」

「休想,殺了我也不可能讓你跟著我。」

應慶祥反覆看著履歷,又跟曲真咬耳朵問了些話。

曲真證實,冠達的開發部業界知名,這人絕對是人才。

「我倒覺得不錯。」

應慶祥心頭算盤撥得滴答響。依理乃雛的管家應該選擇同性才對,但考慮她桀騖的個性,男管家比較治得了她。

看來剛才柳明之拎乃雛進家門一幕,應慶祥印象十分深刻。

應慶祥並不討厭有野心的人,這樣才好逮住把柄、加以控制。他望向柳明之。

「如果我用你,你可以擔保在她婚禮舉行之前把她看得好好,不出任何紕漏?」

「我盡力。」

「我不要。」

乃雛抗拒。

「沒你說話的分。」

應慶祥手杖一敲。「我可以答應你,只要做到我剛才說的那兩點,我會幫你在集應保留一個同等級的位子。」

「謝謝老太爺。」

「我不接受。」

乃雛繼續反對。「我幹麼要一個居心叵測的人在我身邊?」

應慶祥耐性已到臨界點。「沒你拒絕的餘地,這個家我說了算。」

「好啊,你找他來,但我不會使喚他,不會理他,更不會讓他靠近我一步。」

「你!」

盛怒中,應慶祥擡手,眼看手杖又要揮下,在場人全屏住了氣。

「老太爺……」

曲真低喚。

應慶祥回過神來,家醜不能外傳,他得幫應家人留點面子。

「條件開出來,要怎樣你才肯乖乖聽話?」

他咬牙切齒瞪著傲然不屈的乃雛。「我要繼續到庭園公司工作。」

「不可能。」

她也知道不可能,這麼說是為了讓爺爺認可她接不來的要求。這是一種討價還價的談判技巧,身為應家人,她不得不學會這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乃雛故作煩躁地皺眉道:「好吧,你至少要讓洪恰回來照顧姊姊。」

「可以。」

對應慶祥來說,第二個要求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Yes!大哥哥是神,他太厲害了!乃雛差點控制不住喊出來。

應慶祥渾然不覺中了計,還以為找來了個忠心耿耿的看守人。他看著柳明之說:「給你一個晚上時間收拾行李,明天七點準時過來,曲真會給你一張工作清單,你就一樣一樣拎著她做完。」

「老太爺放心。」

柳明之行一個九十度鞠躬禮。應慶祥表情十分滿意。

翌日,準時七點,柳明之來到應慶祥書房。

曲真給他一張打印著密密麻麻文字的A4紙。

「這是二小姐這禮拜的行程。還有,老太爺要求,帶二小姐出門,一定得帶兩名隨扈。」

低頭一瞧,先躍入眼簾的,是七天後的午餐約會。上頭寫「和李格郎先生在喜來登飯店用餐」,他心一沈。

李格郎是誰,他很清楚,昨晚回家收拾行李,已乘機做了調查。李家是餐飲界大亨,一年前媒體記者就報導過。李家次子李格郎與應家於金交往甚密,想不到乃蝶生病之後,李格郎立刻把註意力轉到乃雛身上。

「我會記得,我先告退。」

他面無表情地將行程表折起,收進西裝內袋。

接著他來到乃雛房間,發覺她還在睡。

看著半張臉埋在棉被裏的乃雛.他有一種頭暈目眩、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老天對他真是太好了,還願意給他第二次照顧她的機會。

滿懷喜悅,他來到白色大床邊,輕搖她纖細的肩膀。

「該起床了。」

「嗯……」

仍閉著眼的乃雛一哼,身一扭,縮進棉被裏。乃雛從小就貪睡,要她起床就像打仗一樣,總得提前半小時,不斷提醒再提醒,兼與她爭奪棉被,她才會心不甘情不願下床來。

當然,她嘴總會嘟得像顆剛出籠的包子一樣,非常可愛。

想不到十幾年過去,她習慣依舊沒變。

柳明之將棉被高高拎在手上,只見她在大床上翻來滾去,兩只手像盲人一樣不斷抓摸。

「還我……人家還要睡……」

「起床。」他也很想讓她多睡一會兒,昨天晚上兩人互傳簡訊討論了不少事情,直到淩晨兩點才道晚安休息。他是男人,偶爾少睡無妨,但對喜歡睡覺的乃雛來說,少一小時睡眠,都是折磨。

但她一定得起床,行程表上寫得很清楚,八點半與發型設計師有約。柳明之清楚開頭幾天是關鍵,如果他能在短時間內得到應慶祥的信任,接不來就比較容易介入行程安排,多幫乃雛爭取點私人時間。基於這點,他不得不做狠心人。

「不要嘛……」她蜷在床上發出撒嬌的長吟,在每根神經都在呼喚「睡覺、睡覺」的情況不,要她張眼,真的是好難好難的事。

「起來。」由不得她耍賴,他硬將她拉坐起。

「眼睛睜不開。」她苦著一張臉瞪他。她的耳朵比身體清醒,早知道誰在她耳邊不斷呼喚。

柳明之就像從前一樣,先一擰她鼻頭,再托著她臂彎將她抱到床下。

這個動作十幾年前他做過無數次,但從來沒像現在一樣,這麼明顯察覺自己正抱著一個十足軟滑的女人!!一個他喜歡的女人。

他耳根臊紅,想到接下來將會有多少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他心跳又快又猛。

他一方面斥責自己浮想連翩,一方面又忍不住偷偷期待。

以貼身管家身份陪在她身邊,就像服一顆裹著糖衣的毒藥。他在心裏提醒自己,一定得非常小心,絕對不能因為壓抑不住感情,被眼利的老太爺瞧出端倪。

因為她現在要的,是一個忠誠的盟友,而不是被感情燒壞理智的愛慕者。

腳一落地,乃雛終於張開眼睛,一看墻上掛鐘,她忍不住哀嚎「才七點多……」

「不早了,今天第一個約在八點半,收拾收拾吃個早餐過去,時間剛好。」

他邊說邊打開衣櫥,開始挑選她等會兒將穿的衣服。

乃雛抓頭嘟嚷「我什麼時候約了人我不曉得?」

「是老太爺排的行程。」他把行程表交給她。

乃雛一看,瞌睡蟲一下跑光。「我的媽啊!從八點半到發型沙龍,下午一點半到SPA館護膚保養,四點整見造型師,八點準時返家,這完全是任人搓捏的洋娃娃生活嘛!」

「我猜,老太爺是打算在七天內幫你做大改造。」

他剛察看衣櫥,發覺竟找不到一件裙裝,衣櫥裏掛著的衣物,多是一、兩千塊可以打發的平價品牌。

「改什麼啊?」

乃雛沮喪坐下,她個性本就不像姐姐秀氣,蕾絲跟亮麗的衣裳一點也不適合她。她平常最喜歡的打扮就是寬松的棉衫配棉褲,不管天氣再熱太陽再大,也不怕悶出疹子。

一早看見這張表,讓她情緒一下掉至谷底。

「我真想反悔說我不幹了。」

她不懂,兩天前明明還捧著花盆釘槌恣意亂跑的她,怎麼會一下落入這般田地?他瞥她一眼,突然接話。「你可以到我家。」

乃雛驚訝擡頭,他輕挲她發,鼓起勇氣說出心底的盤算。「雖然我還沒有集應的財力,但存款也破了八位數,加上我的專業,照顧你絕對沒問題。」

他多希望她會立刻點頭答應跟他一塊走,讓他照顧她!那麼他鐵定二話不說,拋下剛取得的管家身份,直接坦白他對她的心意。

乃雛發現他眼神無比認真,他不是在開玩笑。

「你知道你剛說的話聽起來像什麼?」

他是不是對她太好了?雖然她知道他向來很照顧她,但做到這種程度,也有些過頭了。

「不知道。」

「像在跟我求婚。」

她望入他眼睛。「男人只有在很愛很愛女人的時候,才會提議照顧她一輩子!!你是這麼想的嗎?」

是。他在心裏回答,但看她表情,他知道,這一切對她來說,來得太多、太快了。

他很清楚,在她心裏,他仍是當年那個很照顧她的六哥哥,她不曉得她在他心底的位置,更不曉得自他十五歲之後,他眼睛看的心裏想的,只有她一個人。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很在意在她身邊徘徊的男子,也時時提心吊膽,擔心其中一個會突然闖進她心房。盡管身邊不乏女性示好,但他停留在她們身上的註意力,總不超過十秒。

他想,這種感覺,錯不了,一定是愛情。

但他也不是一開頭就能接受自己愛上她的事,畢竟乃雛當時不過十五、六歲,他非常擔心自己會變成傳說中的「戀童癖」。但好友知道後,只是笑笑地提醒他,她會長大的。

「如果她滿二十之後你就不再喜歡她,那我很肯定,你就是戀童癖。但如果你對她的喜歡仍舊持續加深,就是一般很正常的愛情。」

好友還說,想保護人的意念跟愛情本來就只有一線之隔,你又那麼死心眼,出現這結果我並不訝異。好友難得的睿智之語,解開他的心結。先保持這樣吧!他告訴自己不要太貪心,能再陪在她身旁,已是他難以想像的幸福。

所以他回答她,「我希望你快樂,其他的事,我不在乎。」想不到幾句話,竟哄出她的眼淚。多久沒被人這樣無條件地呵護過了?搜索記憶,大概是爸媽還在世的時候,接著是他的出現,然後,就沒有了。

直到現在。

「討厭!!你讓我好感動!!」

「別哭。」

他蹲低身子擦去她眼淚。「有些話我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沒遇上你之前,我一直覺得我的心空了一塊,是你把笑容帶回我身邊,讓我再一次嘗到快樂與幸福。那時我就在心裏發誓,我一定要保護這個女孩,讓她開心快樂。不讓她受一丁點委屈……」

「但我沒有做什麼啊?」

「你有。」

他從西褲後袋掏出他的皮夾,拿出一張泛黃的小卡。乃雛睜著淚眼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遞到她眼前,上頭繪著兩個手牽子的男女娃娃,以及她拙劣童稚的字跡「六哥哥,生日快樂!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喔!」

「好醜……」乃雛臉紅了。

「胡說。」這可是他的寶貝。他將卡片收回皮夾。每每心情不好,他總會打開卡片細瞧,讓幸福重新填滿他的心。

那是他十六歲的生日禮,自爸媽死後,再沒人記得他的生曰,他也差不多快忘了收到生日祝福的感動。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她把卡片交給他時,她一臉羞怯的模樣。

「總而言之,不管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我都支持你。」

她鼓起勇氣問,「如果我說……我想離家出走?」

「我會提供安全無虞的住所。」

「如果我決定留下來?」

「我會陪你到最後一刻。」

她嗚咽一聲,再度伸手抱緊他。「謝謝你!你不知道你的支持來得多是時候?!」

前天事情剛爆發的時候,她當真有種被世界遺棄的孤絕感。但是,她卻無處投訴她內心的苦,也找不到人商量接下來該怎麼辦,好在他回來了,好在她還有他。

她輕撫她蓬亂的發絲,十幾年來的準備,就是在等這一刻。當她需要的時候,他有能力伸出援手。

「好了,我不哭了。」

一直沈溺在悲傷中不是她的習慣。她松開抱住他的雙手,宣告接不來的行動。「在我還沒想好該怎麼做之前,先依老魔頭安排。」

「我也這麼認為。」

他抽面紙幫她擦眼淚,然後起身,打開她擱放貼身衣物的櫃子。「來吧,換衣服了。」

「等等!!」

乃雛及時拉住他。「你想幹麼?」

「幫你更衣……」

「幫幫忙,」她臉紅低叫。「我都幾歲了,你還當我是不會穿衣服的小孩子!」

他忘她可沒忘,六哥哥」早是個英俊帥氣的優男子。

她硬把他推進浴室。「給我到裏面待著,門鎖好,我沒叫你不準出來。」

直到望見浴室鏡子裏那張迷惑的臉,他才意識自己做了多失禮的事。

他剛才,竟還想幫她穿內衣「天吶!」他捂著紅透的臉呻吟。

那一瞬間,他真的忘了她不再是當年的小女孩。

她小的時候,除了他生病那段期間,她的衣裳哪一件不是他幫忙套上。管家工作就是服侍主人吃飯穿衣記行程等等瑣事,昨天下午阿姨才又給了他一本管家手冊,裏邊寫得清清楚楚。

他卻忘了乃雛不像她哥哥姐姐,身邊一直有管家貼身伺候,十幾年都靠自己打點日常瑣事的她,早不習慣他人代勞。但最要命的不是她不習慣;而是他長大了,他不再是當年那一個心無雜緒的大男孩。

想到剛才自己曾經探查過她的內衣櫃,那琳啷滿目、花色各異的蕾絲布料,瞬間塞滿他腦袋。

柳明之捧著腦袋喃喃自語:「你這家夥,鎮定點。」

「好了。」

乃雛敲門。「你可以出來了。」

他打開門,看見穿著亞麻棉衫、長褲的她抱著睡衣站在門外。

他伸手欲接,但她哪肯給他?她側身走進浴室,打開門後的臟衣籃把睡衣丟進去,晚些女傭自會收下去清洗。

盥洗好,她坐在梳妝臺前跟他約法三章。

要一個大男人幫自己換衣服,多糗!「以後跟我衣服有關的事,我自己來。」

「當你管家真輕松。」他嘴巴雖這麼說,心裏卻大松口氣。

在工作的時候,管家性別向來不重要,在主人眼裏,管家就像工具,誰會在乎工具性別是男是女,只要態度專業就可以免去尷尬。

問題是柳明之的心,阿姨嚴女士曾懷疑他能否超然度外,是經他保證可以勝任,她才勉為其難接受。

她嘟起嘴,「是我發育不好還是你神經太大條?你仔細看一下我,你真的覺得我跟以前沒什麼差別?」

他老實承認道,「你變漂亮了,已經是一個會讓男人回頭多看幾眼的亮眼女生。」

這話才對嘛!她喜孜孜地說,「說到男人,嗳,大學的時候曾經有人跟我告白喔。」

「然後呢?你有接受嗎?」

他梳發的動作倏停,低頭註視她眼眸染上濃濃的憂郁。「沒有。」

她搖搖手,一副理所當然表情。

「你知道我在聽到男生說喜歡我的時候,我腦海頭第一個閃過的是誰?」「我?」

他心一震,感覺好像聽到天使在他耳邊歌頌。

「對啊,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就忍不住把你拿出來比較,都是你啦,太了解我了。不管我想什麼說什麼你一看就知道,結果其他男生跟你一比,我就覺得他們好粗心。」

很好啊!他就巴不得這樣,心頭竊喜著,「所以這幾年你一直沒談戀愛。」

「怎麼談?他們一問我家住哪兒,我就說不出口了!」

愛情對乃雛來說,還是一塊未開發的處女地,尤其爺爺從小就教育他們不要相信任何人,特別是不知道底細的陌生人。所以她在外頭,不管認識再多朋友,總是小心翼翼不讓他人發現她與集應的關系,心門始終閉得緊緊,怎麼可能有人踏得進來?而且,還得打敗柳明之這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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