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太陽西斜，已經到下午四點多。

梁夫人領著梁小妹起身告辭，蘇夫人也沒假客氣的讓她留下，她們家現在是真忙得沒空招待客人。

“男人們都在飯店，你家第一次進城，這格局有些變動，和從前不太一樣，我領你過去。”蘇夫人起身要送梁家母女。

蘇雯立馬跟上，挽著梁小妹的手臂，“我也送送妹妹。”

兩個小姑娘又捂嘴低頭悶聲笑開了。

回想從前，自己哪裏能想出門就出門呢？蘇雯回頭看了祖母一眼，老人家選擇眼不見心不煩，和伺候她的婆子走了。

身為兒媳的梁夫人和蘇夫人對視一眼，倒是感念到了一絲徐家軍到來的好。

要是徐家軍一直這樣發展下去，能夠抵擋住朝廷平叛，那往後再過幾十年，恐怕就沒有‘多年媳婦熬成婆’這句話。

因為不用熬了，自然而然便要消失。

離開蘇府，前往徐家軍飯店的路上，梁夫人終於找到機會詢問蘇夫人女人們在衙門幹活的事。

蘇夫人答道：“這是真的，以前的官吏全部被徐家軍撤了，很缺人手，她們要很多女賬房，當然，別的活也有女人去做。”

“從前法曹大人家的夫人你知道吧？”

梁夫人點點頭，這位夫人在圈子裏是有名的才女，是嚴大儒的外孫女。

蘇夫人壓低聲音道：“她現在在給徐家軍當門客呢，哦，現在叫司法顧問，關於法條的種種提議，她都能參與，我做賬房一日才得三十籌，她得五十籌！”

蘇夫人攤手，長嘆了一口氣，“唉~，誰讓人家是嚴大儒的外孫女呢，見識和咱們不一樣。”

梁夫人聽得有些心動，這可是當女吏啊！

往前數幾千年女人都不敢想的事，徐家的首領到底是怎麽想到的？

她們這些女子可從沒有這樣大膽的念頭。

梁夫人吃驚不已，沒想到女子也能做官吏了。

不過也不是誰都能做的，如那位顧問夫人，她自幼便精通律法，又有前法曹大人做丈夫，耳濡目染，自己養成了本事，被徐家軍看上似乎也是理所應當的。

只是這樣的女子，終究是少數。梁夫人想想自己的本事，居然沒有一件能拿得出手。

當然，如果管理內宅也算本事的話。

似乎是知道梁夫人在想什麽，蘇夫人又湊上來安慰她：

“掃盲班可以學，學會了，學好了，能用的東西不少呢。”

“就說算法，徐家軍就能傳授多種計算方式，我現在上午掃盲班，下午財務室，晚上回來還要拿著書本自學，這數學書裏的應用題，做起來當真有意思得很。”

梁夫人猛點頭，這倒是真的。

她在村裏掃盲班也上了好幾天的課，徐家軍的算學確實與眾不同，出的題目也都和生活息息相關，學會了就覺得很實用。

“那蘇老爺們呢？現在他們男人在做些什麽？”梁夫人隱晦問道。

她問的事那些被徐家軍撤掉的舊官吏。

蘇夫人答：“都在下苦功學徐家字和普通話呢，徐家軍的文書撰寫這些都在學，現在徐家軍先安排他們當顧問，輔助徐家莊上安排進來的那些新官吏……”

“哦，也不叫什麽什麽官，什麽什麽大人了，徐家軍都是直呼姓名，再加上這科那長的，如管糧食的就叫糧食科誰誰誰。”

“等學成了，漁陽縣改造任務完成，他們也能參加徐家莊的科舉考試，算是能繼續做個差事。”

“但徐家軍的選拔很公平，考不上答不出題來，你使銀子也是無用的。”

梁夫人點點頭，徐家軍嚴打行賄受賄，先前就已經有人站出來給大家夥做過示範了，下場之淒慘，令人望而生畏。

“這麽算起來，咱們也都有機會了？”梁夫人特意指了指自己，還是不太敢相信女子也能參加這個科舉考試。

蘇夫人抿嘴笑了下，打趣道：“看來你是有想法了，其實我也是，咱們都努力吧，被你家含兒先前你們一說，我忽然就覺得，徐家軍勝了也不錯，是吧？”

梁夫人看著從身旁走過的徐家女兵，英姿颯爽，心裏有一顆異樣的種子，突然就破殼鉆了出來。

她笑著回：“怎麽又不是呢？”

……

府衙這邊，開完了傾訴會之後，徐月一家就回了自家暫住的漁陽府衙。

這棟建築有些年頭了，前後兩個寬敞庭院，前頭是衙門官吏辦差的地方，後頭還有一間小院，用作庫房和值守官吏們休息的地方。

和徐家莊上溫暖舒適，光線明亮，還帶沖水馬桶和獨立洗浴的家比起來，這府衙的生活條件差了一大截。

老舊的房屋光線昏暗，窗戶用的是厚重不透光的黃紙，奢華倒是奢華了，倒不如平常百姓家的木板窗欞來得實用。大白天還得點油燈才能看清楚屋裏的一切擺設。

屋裏的木地板也透著一股腐朽的味道，低矮的案幾簡直是非人類的辦公設計，坐在那彎腰低頭處理公務，簡直就是折磨。

坐的蒲團也帶著一股潮味兒，好像有很多人坐過，而後在這張蒲團上留下了屬於每個人的痕跡。

沒辦法，現在這裏成了臨時指揮中心，住人的同時還得兼具辦公能力，徐月只好把辦公用的桌椅板凳都搬到敞亮的屋外院子裏，頭頂搭一個簡易涼棚暫時湊合。

徐家軍已經入城一個月，從初時的忙碌到到現在的有條不紊，看似簡單，實則早就把一家五口累壞了。

徐大一進屋就倒在了那張被他嫌棄的硬木塌上，他現在上有婆娘頂著，下有子女墊著，只用累身，不用累心，日子比在公孫瓚手下時不知快活了多少倍。

在吃軟飯這件事上，徐大一直是可以的。凡是有機會吃上一口，他定然咬死不放松。

阿娘一直教育自己，不要期待任何人為你去改變什麽，所以，對於阿爹進屋就躺平這種舉動，徐月內心平靜，毫無波動。

君梅端來飯食，這會兒已經到吃晚飯的時間。

小姑娘很心疼自己的小姐妹，特意做了幾道徐月喜歡的小炒菜，還煮了稻飯。

顆粒分明的白米粒在白瓷碗裏堆出小山尖，看著就讓人食欲大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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