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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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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安殿旁有一處花汀水榭,平常是養錦鯉,用來給女帝賞花垂釣之用,不過因為宮中事忙,這處已經久未被女帝光臨。

這日風吟珠接到聖旨,一早用過飯坐著轎輦來到水榭,剛推門進去,就看到月彥歡和花寧一已經在裏面,一個歪在東側窗臺上抖著二郎腿,一個站在露天的池邊揪著小面團餵錦鯉。花汀入門處的牌匾已經由“臨水照花”改成了“議政廳”。

蘭香綠柳的花廳正中是一張新做的長長大木桌,木桌兩側各放了幾把太師椅,每把椅子前面又準備了筆墨紙硯,桌子正中高高堆了幾沓折子。

水榭的下人們泡了香茗上來,風吟珠望了那桌子一眼,也沒過去坐,擠到月彥歡身旁坐下接過茶杯品了一口:“嘖,長白山特供的好郎兒空山綠茶,長在雪山之巔,非處男不得采摘,每摘下一顆嫩芽便須頂在腦門上用體香烘焙,一個男兒辛苦一季,也只能炒出三兩茶,比黃金還金貴,一向只得陛下獨子享用,今日怎麽用來招待我們?”

站在屋外的花寧一聽了立刻進了房間,也叫侍女倒了一杯,三兩口喝完:“呸呸呸,苦死了。”

月彥歡一笑,朝風吟珠一擠眼睛看向木桌:“陛下勤政了十來日,眼下估計是自己一個人扛不住,要拿我們幾個當苦力。”

大門吱呀一聲又推開,這時進來的是侍衛長莫長淵,他是剛從長寧郡回宮,眼下又在幫著龍傲君籌措第一屆官中學府教學計劃,因此也是每天忙的腳不沾地。

快速將龍傲君的意思說了,果然是讓四位美人出點兒苦力動動腦子,女帝覺得沒那麽重要且批不完的折子全踢給了他們四個:“四人各自批語,若意見相同,則通過,若意見不同,則采用少數服從多數之法批覆,若相反意見持平,就留中交回禦書房。”這也算另一種程度的分權,本來全部集中在龍傲君手上的擔子和決策,相當於丟了一半給四位美人承受。

風吟珠走到桌邊,隨手挑了一本,竟見是勾選今年文選武選新增官員升遷貶謫的方案還有名單,頓時非常訝異:“陛下不怕我們幾個私心,各自挑選自家得用之人?”

“四位公子若非得陛下信任,也不可能擁有這樣的權限,陛下相信你們會秉公處理。”莫長淵此話一出風吟珠立刻懂了,四大家族的代表都在此地,各自也要互相權衡監視,若真做的過分,其他三個也在看著,如此倒還必須顯示出一些大公無私,否則表面上也說不過去。

“再則最後選出來的人,還要經過一次殿試與武場考核,也不是說你們四個選出來就萬無一失,到時上了考場,是要真刀真槍比上一回,誰有料誰沒料,都是當下立判。”莫長淵頓了頓:“再則,就算官員選出來,以後也不再是高枕無憂,陛下說了,那些屍位素餐的你們四個若心裏有數,趁早劃掉,若下了地方後做不出成績或者被舉報貪贓枉法的,查證屬實都要重判!”

“聽說陛下新弄了個官員監察風紀部,還在選尚書是嗎?”花寧一又問。

“花公子消息倒挺快,這監察風紀部昨天前朝才剛通過表決準備設立的新部門。”

“陛下最近動作很多呀!”月彥歡若有所思:“眼下看不出這些改革好壞。但陛下之前列舉的那些朝臣侯爵十不準,其中又明令新增不可猥妓,不可私刑之法,違者可舉報至風紀部,若查實能得百金。便是這一條,能嚇死多少人?整個大炎家中蓄養嬌奴擁有家律的大家族可有不少,陛下提這人權一說,把那些庶民賤籍者也納入律法保護。若真想立威,這第一個就應該拿璇璣侯蝶夫人開刀,誰不知她那侯府蓄養孌童,玩死了不知凡幾。陛下真有那魄力嗎?”

月彥歡這話十分有道理,龍傲君自大婚後。短短時間動作不斷,明擺著先要整頓吏治,重新梳理大炎律法。但她的方案出來後,那些在任上有瑕疵的官員以及皇室公候,人人都只盯著一個人-璇璣侯蝶夫人。一個功高蓋主,權勢熏天,又掌控一方重要軍事要塞,卻也私德很虧的女人。

她是大炎最衷心的臣子,卻也是與女帝新推出的一系列所謂“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等律法與制度的最大攔路虎。

女帝那些新政策的反面案例她幾乎條條都中,並且也是大炎最有權勢的女人,俗話說的好,剔頭先剔刺,所有人都盯著璇璣候一個的時候,這場有關新政的改革,似乎就成了一方侯爵與女帝之間的暗戰。龍傲君眼下宣講火熱的一系列改革新政與律法能不能順利在各州府實施,其餘分散各地次一等的侯爵,也都在觀望璇璣候蝶夫人的立場和反應。

畢竟若說要改,她這個一等功臣,最先得被處置。

若是朝廷輕拿輕放,那所有新政就成了雷聲大雨點小,最後落到實地,便是一紙表面文章而已。

莫長淵:“陛下的決心,各位只用擦亮眼睛看,眼下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不要辜負陛下一番信任,便是給自己掙功,給家族添彩的好事。”說完走到房間一側,將掛在墻上的一副美人畫挪開,露出一面漢白玉板,白板上面畫了表格,各寫了四位公子的名字還有日期:“此為諸位處理政務的考績與考勤表,諸位來議政廳務請每日按時按點,這邊會有專人記錄,諸位每天批的折子數和完成度都是要計入表格。”

花寧一:噗——,剛喝的一口空山茶噴到對面月彥歡的臉上。

月彥歡:噗——,立刻反噴回去,綠葉子啐了花寧一滿臉。

風吟珠:“折子數這點可以記錄,所謂完成度又是什麽意思?”

莫長淵摸出一本龍傲君近期剛剛編著的有關公正與法治的具體要求小冊子扔給四個人參考,其實她也是拿來主義,先把x星的議政制改一改,濃縮到後宮四美身上試驗,以後再慢慢增選代表,逐漸擴大規模。

“你們桌上這些名單和折子,都是陛下已經全部親自審完,所謂完成度,就是看諸位最後審議的情況和陛下自己判斷情況有無出入。”

這下三人終於明白了,互相對視一眼,全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力,又隱隱透出一絲興奮的感覺。

莫長淵又問廳內侍從:“雪公子怎麽還沒到。”

那侍女答:“雪香殿一早遣人來為公子請假,他傷了腳,眼下還沒好全。”

莫長淵點點頭,朝桌上一指:“那便先辛苦三位公子,做一做今日的功課。”說完便離開了議政廳。

三人對視一眼,風吟珠率先坐上了木桌,拿過一本折子,其餘二人見狀,也坐了過去,沒一會兒,議政廳便響起沙沙的書寫之聲。

......

雪香殿內,小型青銅冰鑒堆滿大殿四角,正涼颼颼的冒著冷氣。這冰鑒的數量規格,整個後宮除了女帝的泰安殿,龍默的泰坤宮,第三份就是他這兒,畢竟雪家掌管財權,家底雄厚,比起其餘三位美人宮裏,他在整個後宮吃穿用度便只在兩人之下。

可雪靈尨,偏偏不要這兩人之下。

雪靈尨翹著一雙長腿在沓子上,一邊喝內侍餵的粥,一邊等消息。

不一會兒來福推門進來,身後還跟了一名侍衛模樣的男子,竟是子佩。

雪靈尨這時飛快起身,那崴的腳也不見異樣,兩步迎上去扶起要行李的子佩:“免禮。”

一時屏退左右,將子佩引入密室,掀開案頭一只木箱,頓時露出金光燦燦百只黃金:“皇夫如何對你,我們都是看在眼中,我真是為你鳴不平。”

子佩是龍默從江那邊帶過來的心腹,如今龍默剛與女帝大婚,兩名心腹,只留了子衿在身邊,還封了一個禦前一等侍衛的職銜。子佩卻是明升暗貶,雖也掛了一個二等侍衛的職銜還在宮中行走,每日最大的任務卻是接送隆安郡王唐天賜進出太學上課,再不得近身陛下與皇夫。

子佩瞟了一眼那黃金,並不做聲:“雪公子何意,下臣實在不懂。”

雪靈尨:“明人不說暗話,我想你幫我一個忙。”

子佩搖搖頭:“雪公子找錯人了,下臣絕對不做任何不利少主之事。”

雪靈尨冷笑一聲,又從暗格掏出一只木盒,扔向桌子,木盒啪的一下掀開,露出半只螢惑蝶碎裂的藍色翅膀。

子佩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你說龍默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那個替唐王爺監視他的暗線就是你?”雪靈尨點了點桌面:“不用太吃驚,我們炎族的情報網絡比你想象中可能還要更嚴密一些,你既然入了宮,就應該更謹慎一些,怎麽能在泰坤宮的後院就直接放這小東西?不過你放心,我的人只捉了這半只,你該傳的消息並沒有攔著。”

子佩咬著牙齒,眸光閃爍:“你待如何?”

“聽說你以前負責皇夫衣物穿戴,也不如何,只是一個順手小忙,你.......”雪靈尨湊到子佩耳邊,低低私語。

過了一會,子佩離去,桌上那一箱黃金也同時被帶走。

雪靈尨心情愉悅,很快走出暗室,又問來福:“泰坤宮的今日又出宮了嗎?”

來福搖搖頭:“陛下擔心他在宮外吃不好,皇夫又對大理寺的積案又都很有興趣,陛下便特例大理寺的文書每日進宮,來往遞送資料與皇夫講案。”

雪靈尨一撇嘴,冷哼:“他就會這些裝模作樣的表面文章,不過破了一個案子,尾巴就翹上天,還真當自己是青天大老爺?也不照照鏡子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來福:“公子話不能這樣說,那皇夫模樣與您相似,您罵他模樣,豈不是......”

雪靈尨立刻瞪他一眼,來福低下頭,又道:“近日每到酉時三刻,皇夫都會去禦花園獨自走一走,餵餵魚,賞賞花。”正要繼續說下去,雪靈尨卻將手一擡:“還等酉時三刻?也該去會會他了。”

說罷便讓人備轎,一路擡到泰坤宮。

此時龍默剛於書房看完一卷陳年積案,如今他的書房也設成類似“議政廳”的擺設,身後還擺放一個漢白玉大屏風,可用炭筆在上面書寫,寫完後還可用軟布擦拭掉,便類似現代的黑板,也是龍傲君特意令工部的巧手局做給他用來寫案情分析的好東西。

幾個大理寺的文書便坐在長桌子兩側,每人手中都握著炭筆。

龍默摸了摸肚子:“一人一條,把自己的推斷和想法先填上去,一會兒大家一起集思廣益,找找線索。”

眾人這幾日都適應了這方式,聞言便立刻應了,一個個上屏風前寫自己從案卷中提煉的中心點和破案思路。

龍默敲著桌面,正在冥思苦想,這時便有人來報:“雪公子來訪。”

緩緩睜開眼睛,他這段時間謹記龍傲君那句話,給孩子積德。每每雪靈尨借著各種病呀痛呀的把阿君想方設法弄走,他都咬牙忍了這口氣。

如今他不去找這“弟弟”的麻煩,沒想到“弟弟”卻先找上了門。

阿君,這可不算我主動挑事。

十根手指在桌子底下互相捏了一把,骨結發出哢哢的暴烈聲響。

龍默的嘴角,勾起一點興奮的笑意。

“還不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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