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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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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塵的聲音還有點懶散,像是初醒,與她簡略講了講前幾年這一副劍魂之軀中發生的龍爭虎鬥。

卿舟雪本想聽她是如何掐滅太上忘情的神魂的,但是聽著聽著,又忍不住被她的嗓音吸引,呼吸也漸漸輕緩下來,直至徹底屏住。

她憋了一會兒氣後,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被拉扯了一下,隨後便睜開眼。

“我不會被你一口仙氣吹跑的。”

卿舟雪彎起了眼睛,但是卻不像是在笑。她現如今也不知該笑該哭,總之此時也不知在想什麽,就這樣稀裏糊塗地濕了眼眶。

她小心地不讓眼淚掉在被褥上,想要講點別的高興的事。但是她思來想去,發現這段時日一直過得渾渾噩噩,竟沒剩幾件是鮮亮的。

雲舒塵卻已經覺察到了什麽:“莫不是想說,‘你若是和她鬥輸了,那此後便魂飛魄散’這樣晦氣的話?”

卿舟雪以指尖沾了沾眼眶,輕輕嘆了口氣。“……這是在賭命。”

“並非。”

師尊的自傲大抵都用在了這些籌算上,她幽幽道:“這是一石二鳥的上選。既成全了你的道法,也有勝算除滅了那個女人的殘魂。”

“那時我知她在你身體中一日,便膈應一日。”

“……寢食難安。”

沈默片刻後,她又補了句。聽起來尚帶著點惱意的餘韻,似乎仍覺不解氣。

不僅是因為世仇。

同樣讓她渾身難受的是——如此親密的、神魂相依的狀態,卿舟雪竟然不是和她,而是和太上忘情。

哪怕拼著舍棄肉身,也得一碼歸一碼地討回來。

卿舟雪大抵明白她在惱些什麽,隨著她心緒的動蕩,那道神魂也在體內不慎安寧。

像是在心底揣著亂撞的鹿。

有點難受,但是更多的確是“她依舊陪在我身邊”的安然感。

卿舟雪翻了個身,思緒飄飛起來。她想著可以著手給她買衣裳了,亦思忖還可以去很多地方游歷,看三秋桂子十裏荷花,聽潮起潮落人來人去。五湖四海,天地山河,無一不好不美,隨處都可落腳。

分明她還沒想到要如何為她塑成身軀,卿舟雪頭一次如此不務實地,率先將思緒拋得老遠。

在漫長的無可依傍的時光之中,她們終於是再次糾纏在了一起,以這樣難舍難分的形式。

在鶴衣峰歇息幾日以後,雲舒塵沒有卿舟雪能悶得住,她催著徒弟下山。

卿舟雪遂帶著她在山下隨意散散步。

荒廢已久的地方,竟也落了幾戶人家,不過幾年,房屋漸漸修立了一批。

氤氳的湯氣飄了起來。

“這是什麽吃法?”

雲舒塵甚好奇。

卿舟雪看著那口鍋裏放著幹辣椒,湯都熬紅了。幾口人將白菜蘑菇,還有一點點碎肉掰開,往裏頭丟。

她也不知道。

待走出很遠以後,那個心底的聲音道:“想吃。”

卿舟雪從納戒中掏了一塊糕點,送到唇邊,咬了一口,軟糯生香。

但是雲舒塵似乎感覺不到,她嘆了口氣,沒趣地瞇起覺來。

白日師尊一直都是安靜的,鮮少搭理她,估計是在休養生息。

而天一黑,入了夜以後,隨著卿舟雪的靈魂平息下來,雲舒塵反倒睡不著了。

卿舟雪一夜無夢,一覺醒來——身上總是腰酸背痛。

起初還以為過於疲累,直到她發覺,接連幾日皆是如此,這才突覺有些不對勁。

於是今晚,當她漸漸放松精神,但是卻未完全睡著時……她借著朦朧的目光,發覺自己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腰,捏住那裏的皮肉,輕輕一掐。

還有渾身的手感甚好處,皆被捏了一遍。

衣領處亦被自己解開,向下輕輕劃了一道。

那一抹微涼的指尖,點在她自己的頸部,如柳葉一般輕輕掃過,像是有意在癢自己。

“……師尊?”

只要卿舟雪放松精神,她便可以隨心所欲地擺布她。

“別說話。”雲舒塵索性全占了她的身軀,於床上緩緩坐起。

她適應了一下,擡手拾起了鬢邊銀亮的白發,像披了一手心的雪。

真正將這頭發攥入手中,她心中感懷了片刻。不過於她而言,有一種幾近病態的晦澀情感升起,被填補得滿滿當當。

每次卿兒為她吐血,為她受傷時,她第一反應除卻心疼,竟總是伴隨著這樣離奇的回甘。

有些上癮。

雲舒塵望著銅鏡中的身影,輕輕吸了一口氣——昏暗燈火之下,如神仙般的絕色姝麗,實在讓她有些挪不開眼睛。

她拿起了一把梳子,自頭梳到尾,將在床上蹭亂打結之處理順,垂到鬢邊的兩小縷,以發帶束之於身後。

她將銅鏡擺至面向床榻,側躺下身子,衣領早已被她敞得松了些,如是肩膀都露了出來。

“真是惹人羨慕。”

鏡中的美人五官並無變化,但是神態卻能顯然看出不同。她支著下巴,頗為滿意道:“這幾日,你的身子就借我用了,正巧鍛煉一下我這荒廢許久的神魂。”

卿舟雪應了聲好,不過她叮囑道:“師尊莫要幹奇怪的事情。”

“何謂之奇怪?”

雲舒塵看著鏡子中的卿舟雪,思忖了片刻,又道:“過一陣子,將魂魄養好,我也得想法子再度轉生了。”

“……嗯?”

她嘆道:“總不能一直這樣湊合下去。”

“太上忘情使了點手段讓我投胎為人。”卿舟雪的聲音低下來,“想要塑成自己的身軀,也許只能走這一步。”

“她是怎麽做到的?”

“死生之事,估計得用到底下陰曹地府、十殿閻羅的關系。”

在星燧所呈現的許多個過去中,卿舟雪曾經跟著太上忘情去到過與陽間相對的另一方世界。她知曉投胎的大致流程,帶著師尊去一趟,倒並非很難。

只是若要轉生,奈何橋一走,孟婆湯一飲,人便會不記得前塵舊夢。

別人的血肉之軀,其一不知向何處尋,其二沒有魂魄占領的多半已是死屍。雲舒塵大抵不會願意碰這種晦氣東西的。

既然如此,她也只能再做一件惡事了。

當夜,卿舟雪將雲舒塵的魂魄喚了進去,將身子重新交給自己。

雲舒塵能感覺到徒弟似乎忙了一整夜,也不知她在思索些什麽,乃至在紙上寫寫畫畫的。

卿舟雪又遠走一趟,至東海蓬萊閣。

蓬萊閣沒有於災禍中消亡,據說是閣主應變及時,用了八百二十一顆避水珠,將整個蓬萊島都沈入了東海。

卿舟雪自海邊走去,一點點逆著浪花,走進大海。她屏氣下沈了了許久,起初眼前是一片碧藍,而後至於漆黑,不過多時,光芒又重新在腳底聚攏。

一座偌大繁盛的海下集市,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像是海底的一顆珍珠。

這幾年商市虧損嚴重,哪哪都不景氣,做買賣的人也愈發少了。一問價格,多是獅子大開口,逮著她薅銀兩。

卿舟雪並未在集市逗留,徑直奔著閣主而去。

自從卿舟雪一劍削平了諸位真仙以後,這事早已成為了傳奇。“劍仙”的名號也順帶挪了個位子,端正地戴在了她的頭上。

蓬萊閣奇奇怪怪的,各種用途的法器收羅了許多。

尋一支可以讓人穿梭陰陽兩界的引魂香並非難事。

李閣主聽罷二人這如今情況,微笑道:“我就知道,她不是這般的人,怎麽可能如此輕易地白送一條命?”

“也許是那種身隕也會拉著你殉情的,從根子上杜絕千百年後你喜歡上別人的可能。”

李潮音知她聽得到,故意將聲音擡高了一些。

卿舟雪的心底果不其然飄來一句冷哼:“……狹隘。”

“將此香點燃就成。”李潮音說,“用法並不困難。只是莫要在陰間耽擱太久,可能會有點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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