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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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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碎裂之聲,宛若盤裂。

浮雕上的半條蛇尾被不甚打破,幾乎化為粉末。

雲舒塵撚住一道細線,像是拽著繡品布帛,手腕微動,往後輕輕一拽,唐無月的胸前滲出一道深傷,直接透骨。

她的身後盤踞著一條碩大的水龍,地上大大小小壘著土塊,那是後土存在過的痕跡。

雲舒塵攏在袖口中的手正微微發顫,隱約有血跡流下。

五個輪轉的光點,至此已有三個晦澀不明,幾乎消耗至盡。

損耗至此,五行陣法已經失去平衡,只剩下水土勉強支撐著。

而唐無月也並未輕松到何處去,她的面頰上盡是傷痕,胸口傷得最深。

四周的魔女肅然而立,無人出聲。

雲舒塵面前又襲來一陣風,她的身影頓時消散,化為萬千光點,而後再度重新聚攏於不遠處。

久攻不下,唐無月心中惱怒至極,卻無法奈何她。

雲舒塵亦有些焦急,卿舟雪此刻應當是在打鬥,她腳腕上的紅繩並未褪下,每每受傷或是危急之時,她心中亦有所感知。

自打問仙大會開始後,那一縷若有若無的神識總是時時刻刻影響著自己,像是催命符。

可是她不能亂,至少在唐無月先亂之前。

這一局從開始便沒有回頭路。

雲舒塵的身影忽隱忽現,形同鬼魅,只留下玄冥和後土牽制唐無月。

她手上纏繞著的水線已經被唐無月用魔氣逼退,又只能尋找下一次機會。

唐無月以指尖為利刃,再度襲來時,雲舒塵亦再次隱退,如同潛入水底的蛇,優雅地盤曲起來,靜靜等待下一個破綻的到來。

阮明珠緊閉著雙眼,她的力氣已經竭盡,興許摔下時已經無法用靈力護體,故而內傷頗重,她被候在一旁的醫修弟子們擡了下去,連同那一把血跡斑斑的刀。

擂臺表面還留存著一些淩亂的血痕。

白蘇眼底浮出一絲薄淚:“我……”

林尋真深吸一口氣:“方才她胸口有了起伏,你無需太擔心。我們盡力就好。”

單論修為,關淺淺只比顧若水稍遜色一些,以一換一沒有吃虧。

顧若水的臉色微凝,黑色長劍已經出鞘,她將其牢牢握在手中,手腕微擡,這是準備出劍的姿勢。

卿舟雪將清霜劍從腳底下抽出來,順著身軀下墜之力道,宛若攏翼的白鳥,朝顧若水俯沖過去。

與此同時,她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後,冰霜的紋路已經蔓延至指尖。

當兩柄長劍相撞時,掀起一陣氣浪,吹得卿舟雪的發絲飄揚,衣袖亦獵獵作響。

顧若水幾乎已經感覺到了指尖的僵硬,她正在一點點地被封凍。

腳腕在此般力道下下沈,甚至將擂臺踩出了一個坑。

關鍵之時,顧若水松了力氣,改了劍招,身形一滅,化為一道電光,極快地竄向她身後。

隨著她連續幾劍刺出,幾乎快出了殘影,落雷在身旁一圈圈炸起。那位空靈根當即馭雷,為之助益。

雷鳴聲不絕於耳,讓卿舟雪渾身緊繃起來,眼前只瞧見了銀色的電紋,如蛇如蚯蚓一般,在空中彌漫。

似乎與什麽碰撞在了一起,發出了極為耀眼的光芒。

一旁觀戰的弟子們雙目刺痛,幾乎要在這一瞬失明,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麽,稍微離擂臺近一些的,已經感覺到胸悶氣短,似乎受到了一些波及。

現在是什麽情況?林尋真站在後頭,需要隨時察覺動向,但她此刻亦什麽也看不清楚,心猛然提了起來。

阮師妹已經出局,卿舟雪不能再有事了。

不然此戰難以為繼。

可是她現在看不清,不敢貿然幫忙,只好縱觀整個擂臺。

她瞇著眼睛,瞅準了對面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顧若水與卿舟雪在打鬥時波瀾壯闊,以致使他們往後退了一些,離邊沿又近了一步。

在電光驟然亮起時,一股涓涓細流自虛空中生出,隱秘地飄向那團光芒後方。

細微的銀紋纏繞在水流之中,一點一點,搭上了黑袍弟子的肌膚,但他方才受了傷,此刻反應略有遲鈍。

然而鬥法之中,容不得這種閃失。

他感覺自己突然被暴漲的水流包裹住。

光是這般,不足為懼。

可林尋真將水流生成於雷暴之中,越來越多的銀色電光遇水則興,劈裏啪啦地圍繞在他周身。黑袍弟子見狀不對,想要反抗護身,可是顧若水帶出的雷電修為深厚,他無能為力,渾身癱軟,痛苦地顫抖著。

但這水流本是林尋真的靈力所馭,被雷電纏繞周身,她自己也會遭到反噬。

一旁的白袍弟子反應較快,他大喊一聲顧師姐,而後停了馭雷。可惜光影閃爍之中,顧若水和卿舟雪的身影來來去去,不甚分明。

也無人應答。

他咬咬牙,只好重新將目光投向林尋真。

林尋真額上漫出一層冷汗,在頭頂的雷光突兀砸落時,她竭盡全力喚起最為堅實厚重的土相,護住自身和白蘇的周全。

也正在此時,中央的刺眼光芒已經暗淡,顧若水的劍是橫著的,卿舟雪仍在與她相抗。只不過清霜劍踩在她腳下,讓整個身軀騰空,卿舟雪的手上——似有似無,一把虛劍,竟然壓住了最為鋒利的實劍。

且不讓分毫。

“你之前是在藏拙?”顧若水略感吃力,自唇縫中溢出這麽一句。

卿舟雪直直地盯著劍刃相撞之處,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她不敢如阮明珠一般與其拼命,並非因為嬌生慣養禁不得疼痛。

而是……她不能受太重的傷,至少不能遠超出白師姐的愈合力。不然自己的特殊體質便解釋不清,會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故而卿舟雪若不能確認安全,每一劍都藏有謹慎,不敢全力砍下,為自己撤開留有一定的餘地。

現如今兩人都被圈在雷暴之中,環境反而單一,加上她曾與顧若水戰過兩場,留存過一些模糊的只光片影的回憶,心中有數。

出劍的攻勢才頓時淩厲了一些。

身後傳來一聲土裂山崩之聲,卿舟雪下意識地彈開顧若水,扭頭看去——

林尋真的靈力也快損耗至盡,從大大小小的水蓮花瓣,水盾,鋪開遍地的水幕,在暗處一次又一次地擋住攻勢,再到升起土堡罩住白蘇,她現在感覺自己的身體輕得像一張薄紙,隨便一戳,便能漏出一個洞來。

她是太初境這一方唯一的法修,比起對面,承載了難以想象的壓力。

白蘇只能醫治傷痕,無法填補她丹田內的空虛。在施放完最後一道術法後,林尋真站在原地,手卻垂了下來。

水流在空氣中驟然飄散,黑袍弟子從水中掉下來,重重摔在地面,只剩一口氣,還在哆嗦著。

現如今,卿舟雪這邊可謂之劣勢。

林尋真幾乎無力再參戰,白師姐是醫修,比起術法來說更擅長治愈,在打鬥上幫不了什麽忙。

而反觀流雲仙宗,那位空靈根卻並未透支。加上一個顧若水,單憑卿舟雪一人,怕是有些困難。

顧若水是劍修,術業有專攻,她的師弟宛若一片鏡面,似乎打算拼盡全力,成此一擊,他將法術一擴再擴,竟然已經引動天象變異。

此刻已是決戰之時。

卿舟雪立在原處,她身上的衣裳沾著點點血跡,微風一吹,如銀龍攢動,在雲層之中流暢地穿行。

人雖未動,但清霜劍卻重新握回手中,那把寒氣繚繞的虛劍用來損耗過大,她暫且先將其驅散。

地上的堅冰還未化卻,也沒有留下一絲裂紋。

而卿舟雪頭頂的烏雲卻再度聚攏了,整個會場上空都灰暗下來。

卿舟雪仰首看向天空,目光微沈。

伽羅殿內。

唐無月終於看準機會,一手扼住了那條水龍的命脈,用團團魔氣將其纏住。她尖銳的指甲每深進一寸,水靈根的光芒便要愈發暗淡。

以巖泥為骨肉的後土大蛇,無聲地裂開了碩大的吻部,要自唐無月身後竄出,將其吞沒。

唐無月反手一掌隔空打上蛇身,那一處頓時凹陷下去,也正在此時,玄冥從她手邊突破重圍,似乎想要溜走,她下意識伸手,欲將此龍徹底撕碎成兩片水流。

白霧之中,一雙弧度姣好的眼睛悄然睜開。

機會來了。

在至為陰沈之時,流雲仙宗的天亮了一線。

幾乎有十幾道雷一齊落了下來,不止將冰層拍裂,亦將擂臺中間劈成兩半。

這種曠古到震耳欲聾的聲音,讓卿舟雪尋回了一絲熟悉的回憶。她眉梢一蹙,清霜劍已經因為靈力溢滿而發出一陣劍鳴。

頭疼,欲裂。

雙耳幾乎失聰。

一場春雪飄入雷暴之中,柔軟冰涼的潔白與銀亮的電光相撞。

紛紛揚揚的大雪起兮,於她周身飛速旋轉,順手將白蘇和林尋真納入其中,當晃成一片重重虛影時,密不透風到連雷暴都能隔絕。

三人的呼吸聲彼此相聞。

林尋真虛聲道:“師妹,你莫要分出精力再護著我了……這般顧頭顧尾,勝算只會愈低。”

卿舟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對,她巴不得捂住耳朵,緊閉雙眼,一時也無暇顧及林尋真在說什麽。

對雷鳴的恐懼……不是早治好了麽。剛才還沒有事的,分明剛才的幾道雷聲都……她甚至能冷靜地與顧若水周旋單挑。

她的指甲默然嵌入掌心,緊得竟然流下了一道紅線。呼吸又漸漸急促,心中像有一百口鐘在撞,一口撞著另一口,沈悶空曠。

但是漸漸地,隨著呼吸愈發急促,她的四肢中驟然洶湧起一種渴望與自信——

也許是她估量錯了,這並非是害怕。

白蘇最先覺察到不對,“師妹,你怎麽了?”

卿舟雪再度擡起眼時,裏頭已經染盡霜色,微微發亮,在塵灰與混沌之中異常耀眼,呈現一種極為冰冷的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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