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十四層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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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吱嘎——”
即使在黑暗中, 白不語也可以憑借前方傳來的鬼氣“看”清楚來者的模樣。
沒有燈光, 沒有門牌號旁邊的壁燈，甚至連底下緊急出口的燈都是暗著的。就是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一輛酒店常用的手推車慢慢向著白不語的位置挪動。
正是這輛手推車在發出“吱嘎——”的聲音。
這種手推車一般都用來收拾酒店裏需要換洗的被褥和器具，白不語也能夠聽見推車的上面還有一些瓷餐具撞擊發出的小動靜。
但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輛推車此時此刻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很慢……
白不語細細“看”去, 才發現那個手推車下面有一個小小的金屬格子，其中的空間可能只夠讓夏琪小朋友蹲在裏面, 說不定還會讓他覺得有點擠。
可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空間當中，竟然擠著一只鬼！
也正是那只鬼將一只手臂擠出推車，一點一點用手指扒著地毯, 帶動推車緩緩向前移……
如果仔細觀察那只鬼伸出來的那條紋著紋身的手臂，就會發現對方應該是一個並不瘦弱的男鬼，生前甚至可以說十分健壯, 但此時此刻卻擠在一個非常非常狹小的金屬格子裏。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將這只鬼各個部分的肢體全部重組, 折疊多次之後才能夠剛剛好將其裝在這麽小的手推車裏。
“嗚——”
也許是因為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受到了擠壓，所以當那個鬼試圖發出聲音的時候, 唯一的聲響就是這種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嗚咽聲。
它在尋找著些什麽………也許是在尋找白不語？
看著那個空間狹小的手推箱，白不語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麽一個類似的東西。
說起來, 白不語其實很佩服木蕓蕊, 因為她的效率確實非常快。原本以為這只和薛紅衣差不多的女鬼會選在晚上的時候開始行動, 白不語甚至為此考慮了一下自己應該如何當著夏竹卿和夏棋的面毫無痕跡地解決這個問題。
卻沒想到這家酒店裏竟然還隱藏著原本不存在的第十四層樓，而被同時隱藏起來的除了這一層樓之外，還有一直徘徊在這層樓中的“工作人員”們。
如果白不語沒猜錯的話, 這些工作人員的任務——也許就是將她嚇暈、嚇傻甚至幹脆直接嚇死算了？
“客人？客人？客人你在哪裏啊……”
除了那個用兩根手指帶著金屬推車不斷往前移動的鬼之外，白不語還看見一個佝僂著腰，撐著一根拐杖的老鬼走在金屬推車後面，一邊走一邊轉動腦袋尋找著什麽人。
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個把腰彎得很低的老婆婆手裏撐著的並不是什麽木制拐杖，而是一條手臂！一條肌肉健壯的男性手臂！
那條手臂上同樣紋著紋身，而且和手推車裏那只鬼手臂上的花紋完全對稱，這根“拐杖”的來歷也就清楚了。
“客人……你們看到客人了嗎……”
白不語的視線跟著那個老人而移動，然後她就看見酒店走廊靠客房門的那一邊，還站著兩個人……不，鬼影。
那兩個鬼影的鬼氣非常微弱，給人的感覺也非常卑微，弱小到幾乎令白不語忽略。而且那兩個鬼影都斜著身體站在那裏，頂多讓白不語能夠看見他們的側面，應該是年齡差不多的男女兩個人。
此時此刻白不語就站在那些鬼的正前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不語也屏住了呼吸，所以那些依靠人氣來尋找白不語的鬼物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甚至有可能將她也當成了站在旁邊的小鬼。
“嗚……嗚……”
也許是因為怎麽都找不到上面吩咐說“一定要找到”的那個人，推車裏那只被擠壓得不成人形的鬼發出了一連串無法理解的聲音。
“真想問問上面那些鬼……憑什麽為了一個人類就要我們兩個一起出手？”傴僂著的老人咳了幾聲，“聽說那個扭扭捏捏看起來怎麽都不像鬼的姓木的看上了個人類，結果那個人類竟然已經有老婆了，所以要我們對付的就是那個人類的老婆？”
那老鬼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恨，好像對這個任務非常不滿意。
“你說我們這兩個老家夥在這家酒店改建之前就已經待在了這裏，也一直在收拾這些年來死在這兒的孤魂野鬼，怎麽說也算是老鬼了。”老鬼婆看了看走廊裏側身站著的那兩個小鬼，嘆了口氣，“原以為鬼王的人將這個酒店收編是件好事，咱們這兩個老鬼也算是熬出了頭。可上面那些鬼做的事兒怎麽就越來越不著調了呢？”
“竟然讓我們幾個老鬼為了那個姓木的爭風吃醋而出來嚇人？我這老婆子生前生後就沒做過這麽掉價的事！呸！”
在以為白不語還沒到十四樓的情況下，那個老鬼婆竟然吐槽起了他們頂頭上司的木蕓蕊。
白不語瞬間覺得木蕓蕊也挺失敗的，雖然圍棋社那些嫩小子們都對她這樣漂亮又知性的圍棋愛好者非常有好感，但無論是記者還是這些鬼對木蕓蕊好像都只是表面奉承，背地裏卻並沒有什麽好感。
“嗚……嗚……”
“你也覺得，上次定江來的那只鬼說的有很道理對不對？”老鬼婆突然壓低了聲音，她明明知道十四樓應該沒有人，卻還是將聲音放得很輕，像是不希望被別的鬼聽見一樣，“跟著這些鬼實在是越來越沒意思了，那個姓木的壓在我們頭頂上，不就是因為她在這裏的資歷比我們老嗎？”
“反正鬼王也已經走了，遲早有一天需要立新鬼王。既然這樣……我們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早點向新鬼王投誠，把我們這個十四樓鬼域送給新鬼王當鬼舍，幫他召集鬼軍！”
“嗬嗬……等那位老板當了新鬼王，那個姓木的再見到我老婆子，還不得跪下來磕頭喊一聲奶奶？”
“嗬嗬……嗬嗬……”
那個老鬼陰冷的笑聲在走廊裏環繞不去，若是沒有聽見她說的那些話，也許十四層鬼域的氛圍還會顯得更恐怖一些。
其實人對鬼的畏懼就是這樣。
人害怕的其實並不是鬼，而是一種來自未知存在的未知性。因為他們不確定鬼是不是存在，他們不確定鬼會不會害人，他們甚至不確定此時此刻鬼是不是就在他們身邊……
但如果所有人都像白不語這麽了解鬼，知道這些鬼也有權利紛爭，有善惡喜好，會抱怨工作報酬不平等，會在背後說其他鬼的閑話，甚至會一次又一次明爭暗鬥……
也許鬼在人類的眼中就沒有那麽可怕了。
白不語曾經見過一些特殊的人類，他們比其他人類更了解鬼，甚至覺得當鬼要比當人更快樂。因為在他們的眼裏鬼不再需要面臨生命的終結，甚至會漸漸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還能夠讓其他人類畏懼。
對於這些人類，白不語只能說這些想法實在太過簡單片面，也許像木蕓蕊這樣的鬼表面上看起來活得比人類更精彩，但對於整個鬼界而言，比木蕓蕊和薛紅衣更強大的鬼卻不過萬數！
這個世界上有幾十億的人類，幾乎每一秒都有人類死去，但在數千年的歲月流逝之中能夠用鬼氣凝聚人形並且像人類一樣生活的鬼物竟然不足一萬！
當鬼真的是這麽容易的事情嗎？
絕大部分的鬼，就算自認為已經足夠強大了，也還是只能像眼前這兩只老鬼一樣蜷縮在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裏，用自己恐怖的外表和拙劣的能力來嚇唬普通人類，以此取樂。
這也是為什麽白不語覺得那位神秘老板想要速成十萬鬼軍的想法……實在是不靠譜。
不過那位看起來好像精通連鎖店經營的神秘老板好像比木蕓蕊還努力，他的手下勢力甚至已經延伸到了這個前鬼王陣營的酒店，準備把鬼物寄居的第十四層鬼域也變成他手下鬼舍之一！
和恐怖茶室一樣，吸引八字偏陰的人類加入，讓鬼氣侵入他們身體，最後殺死他們並且將他們變成鬼仆鬼軍的恐怖鬼舍！
“嗚……嗚……”
“什麽？你剛才看見電梯的亮光了？”撐著一只手臂做拐杖的老鬼婆聽到推車中那只鬼所發出的聲音之後，臉上露出幾分沈思，“那個人類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你們是在找我嗎？”
白不語控制了自己的腳步聲，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走到那個老鬼婆身邊，略略低下頭之後就附在那只老鬼的耳邊長出了一口氣，又問了一句：“你們是在找……我嗎？”
“啊啊啊啊啊！！”
看起來膽子可能並不是很大的老鬼婆，突然感覺到自己耳邊的人氣，又聽見了故意沈下聲音以示恐怖的那句話之後，竟然就這麽在原地尖叫起來，甚至因為手忙腳亂而把自己手裏原本充當拐杖的手臂也甩到了不知名的黑暗處。
“啊啊啊啊啊！”
因為發現自己的另一條手臂被丟掉，所以那只被塞在手推車裏的鬼也隨之大喊大叫起來。
由於那只鬼無法正常說話，所以他只能用起伏連綿變化不斷的喊叫聲來體現自己內心深處的崩潰感——那可是他的手啊啊啊啊！
而那兩個原本靠墻站著的小鬼似乎也因為兩位“老大”突然大喊大叫而受到了驚嚇，站在門旁邊鬼吼鬼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時間就連白不語也說不清究竟是自己更可怕一些，還是他們更可怕一些？
不過，他們剛才真的被嚇住了？
“抱歉，可能嚇到你們了。”白不語說著就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在這個完全黑暗的走廊裏突然就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閃光燈照射出來的光芒直接投在白不語的臉上，那從下至上的光效看著倒挺像是恐怖片中慣用的套路。
“但我覺得……你們剛才就是在找我，不是嗎？”在手電筒的光效之下，白不語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陰冷的笑意。
“啊啊啊啊啊！！！”
老鬼婆乍一眼看到這樣的白不語，再次驚恐地大喊大叫起來，於是十四層的走廊裏又是一陣起伏不絕的尖叫，讓人覺得尖銳至極甚至還有些耳疼。
這些鬼也太膽小了吧？
“抱歉。”白不語不禁給這些鬼道了聲歉，將手機的光挪開了一些，面露和善的笑容說，“因為這裏沒有開燈，我怕走路摔倒才會打開手電筒。沒有嚇到你吧，老婆婆？”
“……”
就站在白不語對面的這個老鬼婆楞住了，但是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雖然找到了那個需要嚇唬的人類，但這個女人就算和她面對面站著也絲毫沒有露出任何被嚇到的痕跡！
倒是她這個惡鬼被嚇到了兩次！實在是太丟鬼臉了！
“……”老鬼婆表情有些懷疑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難道她看起來還不夠嚇人嗎？
但以前見到她的那些人類都會在一瞬間發出驚恐的尖叫聲然後轉身就跑，而她也會拄著那條手臂拐杖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追上去，幹凈利落地把那個嚇暈了的人類關進另一個空的手推車裏。
不對，手臂！
老鬼婆突然想起自己剛才被嚇到之後，似乎順手就把那條用來嚇唬人的手臂給丟了出去！所以現在對面這個女人看見的並不是拄著手臂的惡鬼，而只是一個長相非常醜陋的老太婆？
“咳咳……”
老鬼婆組織了一下語言，借著手機那擴散性並不強的燈光，語氣非常陰沈地對白不語說：“小姑娘，這裏不是你一個活人該來的地方。”
尾音悠長，聲音低沈，一聽就是恐怖片裏經常出現的片段，老鬼婆相信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一定能夠讓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恐懼感。
“您客氣了。”但沒等老鬼婆開始講故事，白不語就笑了笑，“我都已經是一個六歲孩子的母親了，被叫成小姑娘還挺不好意思的。”
“沒人管你好不好意思！！”氣氛被打斷的老鬼婆看著眼前一臉笑瞇瞇的白不語就忍不住吼了一句，“不知道現在是恐怖故事時間嗎？！”
“原來您要給我講恐怖故事嗎？”白不語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我來十四樓是為了找人，等我找到那個人之後再來聽你講故事，如何？”
“不行！”
鬼怎麽可能會和人講條件？
老鬼婆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非常令鬼討厭！身為人類，在這種老人家辛辛苦苦塑造出來的恐怖氛圍裏，難道就不應該害怕地尖叫起來嗎？！為什麽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見鬼了呢？！
這種完全嚇不倒對方的感覺讓老鬼婆覺得很討厭，她和手推車裏的那個家夥應該算是最傳統的鬼怪，他們最喜歡的養料並不是什麽八字偏陰的人類，而是人類的恐懼和尖叫！
就算這個世界上有那種願意和人類和平相處的鬼，所指的也絕對不會是他們！
如果他們願意和人類和平相處的話，就不會盤踞在這家酒店不存在的十四層鬼域裏，硬生生將這裏變成了京州市有名的靈異場所之一。
在老鬼婆他們看來，鬼就應該外表可怕，鬼就應該令人恐懼，鬼就應該在人類的尖叫聲中發出刺耳而得意的笑聲！
所以他們從來不會用鬼氣將自己修飾成更漂亮更能讓人接受的外表。鬼就是鬼，為什麽要裝成人？！
但現在，眼前這個人類女人卻剝奪了他們唯一的尊嚴和愛好！
“你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老鬼婆想要用拐杖來敲擊地面，卻發現自己總是抓在手中的那一條手臂已經被她丟到了黑暗裏。最終老鬼婆只能踩了踩沒什麽聲音的走廊地毯，做出一副非常兇狠的表情大聲說道：“老二，現身給她看看！”
老鬼婆的話剛說完，一直都靜靜停在黑暗中的手推車突然開始移動，那條從手推車裏伸出來的手臂非常艱難地移動手指，一點點揪著地毯讓手推車在狹小的走廊裏轉彎。
借著手機的光亮，那個被折疊在手推車裏的惡鬼在白不語的面前現出了身形。
“呃——”
被擠在手推車裏的那只鬼努力想要張大嘴巴，但因為頭頂上的小腿擠得太緊，他還是只能發出一些不明所以的身影。
“原來如此，老太太您委屈地住在這麽一個黑乎乎的地方，就是為了照顧身體殘疾而且是個啞巴的兒子嗎？”白不語彎下腰看了看手推車裏的那只惡鬼，“老太太裏很擅長講故事嗎？不如這一次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怎麽樣？”
“你……”
“轟！”
那個老鬼婆才剛準備罵人，自己的腦袋裏卻好像是有一個炸彈突然爆炸了一樣，整個人都懵了！
原本一直都安靜的十四層鬼域中，一股可怕到足以讓任何一個鬼瞬間跪倒的鬼氣突然迸發開，整個十四層的走廊瞬間成了鬼氣的壓迫之海。老鬼婆早就在鬼氣迸發的一瞬間跪倒在了原地，整個鬼就好像是在海水裏窒息地旱鴨子一樣表情痛苦。
只可惜老鬼婆已經變成了鬼，不可能在這股壓迫中再死一次，所以只能承受著那種能夠讓她回憶起死亡的痛苦，驚恐地看著那個拿著手機站在前方不遠處的“人類女人”。
“看到那個手推箱的時候，我倒是想起來了。”白不語的鞋子踩在十四樓軟軟的地毯上，那兩個原本呆站在那裏的小鬼也已經跪趴在地上，整個十四層樓就只有白不語一個人還沾著，她異常輕松地走到手推車旁邊，纖細的手指在手推車的金屬表面輕點，“幾十年前我好像來過這裏。”
“只不過那個時候京州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建築，這裏也還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旅館。”白不語擡頭看了看走廊頂部，似乎在回憶那個時候的事情，“幾十年前這種十幾層的建築真的很了不起，但因為經常鬧鬼反而成了生人勿進的恐怖地方。”
幾十年前……
跪倒在地上的老鬼婆忍不住發抖，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不過那個時候我帶著手下來京州停駐，因為對人類世界缺乏了解……簡單的來說就是沒有任何金錢，所以就臨時住在了傳說中有鬼出沒的十四層旅館裏。”白不語臉上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親和力，“雖然那裏挺可怕的，但對我們來說卻還挺親切的。”
“唯一掃興的就是，我們這一群剛剛來到京州的第一夜就有一老一少自稱母子的兩只鬼來敲門，借口說他們住的屋子著了火，希望我們能開門幫忙去看看。”白不語的表情有些懷念，“後來那兩只鬼怎麽樣了？”
如果此時此刻跪在地上的老鬼婆和手推箱裏的惡鬼能夠開口說話，也許會再一次尖叫起來。
“我的脾氣一向很好，只是當時帶在身邊的人脾氣有些急躁。”白不語嘆了口氣，“那個看起來年輕點的鬼被團成球塞進了手推車裏。因為手推車裏的空間太小，所以我身邊那個暴躁的手下就幹脆掰斷了一條鬼手丟掉了。”
“……”
“大家當時其實都還挺尊老愛幼，所以沒有對那只看起來年紀大的動粗手，只是有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對那位老婆婆下了詛咒，只要她離開十四層鬼域，或是對人類起了惡念，就會立刻被烈火焚燒，灰飛煙滅！”白不語難得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和那些跟在自己身邊幾百年的老夥伴和老朋友們。
“……”
“也不知道現在那兩只鬼怎麽樣了。”白不語瞬間收斂鬼氣，轉身看向那個老鬼婆和手推車裏的惡鬼，“生前是騙子，騙人錢財。死後還是騙子，騙人性命！剛才我好像還聽說……你們準備轉行跟著新老板建立鬼舍？”
白不語收斂鬼氣之後，那個老鬼婆整個人趴倒在地上，從頭到腳不停地顫抖著！
“這幾十年來，兩位在這十四層鬼域的生活應該很愉快吧？”白不語彎腰看著老鬼婆，“是覺得時間久了不再有威脅，還是覺得當初我那位夥伴的詛咒已經失去了效果？”
“……”老鬼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幾乎只剩下了顫抖的本能。
“可是看看你的手指，好像已經燃燒啊……”白不語直起身，邁動腳步從那個老鬼婆的身邊走了過去，向之前有電梯的方向走去。
手機的光漸漸遠離，但黑暗的走廊裏卻燃起了新的光！
烈焰燃燒的火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從見到白不語的那一刻起，老鬼婆似乎就逃脫不了恐懼和尖叫。
而這一次，老鬼婆、手推車裏的惡鬼連帶著那兩只虛弱的小鬼都被烈焰吞噬，就在白不語的身後慢慢灰飛煙滅。
“你是誰！你們是誰！！你們到底是誰！！！”
老鬼婆先是大聲詢問著這個困擾了她幾十年的問題。但在灰飛煙滅的最後，那個生前身後都是騙子的惡鬼婆婆突然對白不語大喊了一聲——
“小心那個姓木的！不要睡覺！！睡覺的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白不語已經打開了電梯門，讓黑暗的十四層鬼域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消失。但電梯門徹底關上之後，白不語才喃喃自語了一句：“好奇怪，為什麽最近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和以前認識的那些家夥？”
白不語輕輕捂住胸口，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努力壓制的煞氣在身體裏沸騰。這一次如果不是那兩只惡鬼的身上殘留著幾十年前的詛咒，也許她又得喚醒身體裏這群不安分的煞氣！
—
但白不語乘坐的電梯不斷向上時，她隔壁的另一臺電梯卻在不斷向上。
一個從自家親爸的換洗衣服裏找出金色房卡的熊孩子離開了客房，自以為自己手裏拿著的是位於六樓那個普通標間的房卡。
可熊孩子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在電梯裏刷了房卡，那臺電梯沒等他想好究竟去哪一層，就突然開始迫不及待地向上升！
電梯的目標是位於酒店頂樓的十六樓！
“哇！”名叫夏棋的熊孩子睜大眼睛看著飛快的電梯，露出了好好玩的表情。
“叮咚——”
電梯門打開之後，出現在夏棋面前……是一個比他還矮一點點的小男孩，眉心處還有一顆紅痣。
“你是誰？！”那個眉心有紅痣的男孩眨眨眼看向夏棋，“你怎麽會在這裏？”
“……”夏棋小朋友認真想了想對方的問題，然後非常認真地回答說，“我是老媽的兒子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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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黑暗中, 白不語也可以憑借前方傳來的鬼氣“看”清楚來者的模樣。
沒有燈光, 沒有門牌號旁邊的壁燈，甚至連底下緊急出口的燈都是暗著的。就是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一輛酒店常用的手推車慢慢向著白不語的位置挪動。
正是這輛手推車在發出“吱嘎——”的聲音。
這種手推車一般都用來收拾酒店裏需要換洗的被褥和器具，白不語也能夠聽見推車的上面還有一些瓷餐具撞擊發出的小動靜。
但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這輛推車此時此刻的速度真的很慢很慢很慢……
白不語細細“看”去, 才發現那個手推車下面有一個小小的金屬格子，其中的空間可能只夠讓夏琪小朋友蹲在裏面, 說不定還會讓他覺得有點擠。
可就是這麽一個小小的空間當中，竟然擠著一只鬼！
也正是那只鬼將一只手臂擠出推車，一點一點用手指扒著地毯, 帶動推車緩緩向前移……
如果仔細觀察那只鬼伸出來的那條紋著紋身的手臂，就會發現對方應該是一個並不瘦弱的男鬼，生前甚至可以說十分健壯, 但此時此刻卻擠在一個非常非常狹小的金屬格子裏。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將這只鬼各個部分的肢體全部重組, 折疊多次之後才能夠剛剛好將其裝在這麽小的手推車裏。
“嗚——”
也許是因為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受到了擠壓，所以當那個鬼試圖發出聲音的時候, 唯一的聲響就是這種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嗚咽聲。
它在尋找著些什麽………也許是在尋找白不語？
看著那個空間狹小的手推箱，白不語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麽一個類似的東西。
說起來, 白不語其實很佩服木蕓蕊, 因為她的效率確實非常快。原本以為這只和薛紅衣差不多的女鬼會選在晚上的時候開始行動, 白不語甚至為此考慮了一下自己應該如何當著夏竹卿和夏棋的面毫無痕跡地解決這個問題。
卻沒想到這家酒店裏竟然還隱藏著原本不存在的第十四層樓，而被同時隱藏起來的除了這一層樓之外，還有一直徘徊在這層樓中的“工作人員”們。
如果白不語沒猜錯的話, 這些工作人員的任務——也許就是將她嚇暈、嚇傻甚至幹脆直接嚇死算了？
“客人？客人？客人你在哪裏啊……”
除了那個用兩根手指帶著金屬推車不斷往前移動的鬼之外，白不語還看見一個佝僂著腰，撐著一根拐杖的老鬼走在金屬推車後面，一邊走一邊轉動腦袋尋找著什麽人。
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個把腰彎得很低的老婆婆手裏撐著的並不是什麽木制拐杖，而是一條手臂！一條肌肉健壯的男性手臂！
那條手臂上同樣紋著紋身，而且和手推車裏那只鬼手臂上的花紋完全對稱，這根“拐杖”的來歷也就清楚了。
“客人……你們看到客人了嗎……”
白不語的視線跟著那個老人而移動，然後她就看見酒店走廊靠客房門的那一邊，還站著兩個人……不，鬼影。
那兩個鬼影的鬼氣非常微弱，給人的感覺也非常卑微，弱小到幾乎令白不語忽略。而且那兩個鬼影都斜著身體站在那裏，頂多讓白不語能夠看見他們的側面，應該是年齡差不多的男女兩個人。
此時此刻白不語就站在那些鬼的正前方，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不語也屏住了呼吸，所以那些依靠人氣來尋找白不語的鬼物一時間竟然沒有發現她的存在，甚至有可能將她也當成了站在旁邊的小鬼。
“嗚……嗚……”
也許是因為怎麽都找不到上面吩咐說“一定要找到”的那個人，推車裏那只被擠壓得不成人形的鬼發出了一連串無法理解的聲音。
“真想問問上面那些鬼……憑什麽為了一個人類就要我們兩個一起出手？”傴僂著的老人咳了幾聲，“聽說那個扭扭捏捏看起來怎麽都不像鬼的姓木的看上了個人類，結果那個人類竟然已經有老婆了，所以要我們對付的就是那個人類的老婆？”
那老鬼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恨，好像對這個任務非常不滿意。
“你說我們這兩個老家夥在這家酒店改建之前就已經待在了這裏，也一直在收拾這些年來死在這兒的孤魂野鬼，怎麽說也算是老鬼了。”老鬼婆看了看走廊裏側身站著的那兩個小鬼，嘆了口氣，“原以為鬼王的人將這個酒店收編是件好事，咱們這兩個老鬼也算是熬出了頭。可上面那些鬼做的事兒怎麽就越來越不著調了呢？”
“竟然讓我們幾個老鬼為了那個姓木的爭風吃醋而出來嚇人？我這老婆子生前生後就沒做過這麽掉價的事！呸！”
在以為白不語還沒到十四樓的情況下，那個老鬼婆竟然吐槽起了他們頂頭上司的木蕓蕊。
白不語瞬間覺得木蕓蕊也挺失敗的，雖然圍棋社那些嫩小子們都對她這樣漂亮又知性的圍棋愛好者非常有好感，但無論是記者還是這些鬼對木蕓蕊好像都只是表面奉承，背地裏卻並沒有什麽好感。
“嗚……嗚……”
“你也覺得，上次定江來的那只鬼說的有很道理對不對？”老鬼婆突然壓低了聲音，她明明知道十四樓應該沒有人，卻還是將聲音放得很輕，像是不希望被別的鬼聽見一樣，“跟著這些鬼實在是越來越沒意思了，那個姓木的壓在我們頭頂上，不就是因為她在這裏的資歷比我們老嗎？”
“反正鬼王也已經走了，遲早有一天需要立新鬼王。既然這樣……我們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早點向新鬼王投誠，把我們這個十四樓鬼域送給新鬼王當鬼舍，幫他召集鬼軍！”
“嗬嗬……等那位老板當了新鬼王，那個姓木的再見到我老婆子，還不得跪下來磕頭喊一聲奶奶？”
“嗬嗬……嗬嗬……”
那個老鬼陰冷的笑聲在走廊裏環繞不去，若是沒有聽見她說的那些話，也許十四層鬼域的氛圍還會顯得更恐怖一些。
其實人對鬼的畏懼就是這樣。
人害怕的其實並不是鬼，而是一種來自未知存在的未知性。因為他們不確定鬼是不是存在，他們不確定鬼會不會害人，他們甚至不確定此時此刻鬼是不是就在他們身邊……
但如果所有人都像白不語這麽了解鬼，知道這些鬼也有權利紛爭，有善惡喜好，會抱怨工作報酬不平等，會在背後說其他鬼的閑話，甚至會一次又一次明爭暗鬥……
也許鬼在人類的眼中就沒有那麽可怕了。
白不語曾經見過一些特殊的人類，他們比其他人類更了解鬼，甚至覺得當鬼要比當人更快樂。因為在他們的眼裏鬼不再需要面臨生命的終結，甚至會漸漸擁有屬於自己的力量，還能夠讓其他人類畏懼。
對於這些人類，白不語只能說這些想法實在太過簡單片面，也許像木蕓蕊這樣的鬼表面上看起來活得比人類更精彩，但對於整個鬼界而言，比木蕓蕊和薛紅衣更強大的鬼卻不過萬數！
這個世界上有幾十億的人類，幾乎每一秒都有人類死去，但在數千年的歲月流逝之中能夠用鬼氣凝聚人形並且像人類一樣生活的鬼物竟然不足一萬！
當鬼真的是這麽容易的事情嗎？
絕大部分的鬼，就算自認為已經足夠強大了，也還是只能像眼前這兩只老鬼一樣蜷縮在沒有一絲光亮的黑暗裏，用自己恐怖的外表和拙劣的能力來嚇唬普通人類，以此取樂。
這也是為什麽白不語覺得那位神秘老板想要速成十萬鬼軍的想法……實在是不靠譜。
不過那位看起來好像精通連鎖店經營的神秘老板好像比木蕓蕊還努力，他的手下勢力甚至已經延伸到了這個前鬼王陣營的酒店，準備把鬼物寄居的第十四層鬼域也變成他手下鬼舍之一！
和恐怖茶室一樣，吸引八字偏陰的人類加入，讓鬼氣侵入他們身體，最後殺死他們並且將他們變成鬼仆鬼軍的恐怖鬼舍！
“嗚……嗚……”
“什麽？你剛才看見電梯的亮光了？”撐著一只手臂做拐杖的老鬼婆聽到推車中那只鬼所發出的聲音之後，臉上露出幾分沈思，“那個人類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你們是在找我嗎？”
白不語控制了自己的腳步聲，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走到那個老鬼婆身邊，略略低下頭之後就附在那只老鬼的耳邊長出了一口氣，又問了一句：“你們是在找……我嗎？”
“啊啊啊啊啊！！”
看起來膽子可能並不是很大的老鬼婆，突然感覺到自己耳邊的人氣，又聽見了故意沈下聲音以示恐怖的那句話之後，竟然就這麽在原地尖叫起來，甚至因為手忙腳亂而把自己手裏原本充當拐杖的手臂也甩到了不知名的黑暗處。
“啊啊啊啊啊！”
因為發現自己的另一條手臂被丟掉，所以那只被塞在手推車裏的鬼也隨之大喊大叫起來。
由於那只鬼無法正常說話，所以他只能用起伏連綿變化不斷的喊叫聲來體現自己內心深處的崩潰感——那可是他的手啊啊啊啊！
而那兩個原本靠墻站著的小鬼似乎也因為兩位“老大”突然大喊大叫而受到了驚嚇，站在門旁邊鬼吼鬼叫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時間就連白不語也說不清究竟是自己更可怕一些，還是他們更可怕一些？
不過，他們剛才真的被嚇住了？
“抱歉，可能嚇到你們了。”白不語說著就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在這個完全黑暗的走廊裏突然就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閃光燈照射出來的光芒直接投在白不語的臉上，那從下至上的光效看著倒挺像是恐怖片中慣用的套路。
“但我覺得……你們剛才就是在找我，不是嗎？”在手電筒的光效之下，白不語的臉上出現了一個陰冷的笑意。
“啊啊啊啊啊！！！”
老鬼婆乍一眼看到這樣的白不語，再次驚恐地大喊大叫起來，於是十四層的走廊裏又是一陣起伏不絕的尖叫，讓人覺得尖銳至極甚至還有些耳疼。
這些鬼也太膽小了吧？
“抱歉。”白不語不禁給這些鬼道了聲歉，將手機的光挪開了一些，面露和善的笑容說，“因為這裏沒有開燈，我怕走路摔倒才會打開手電筒。沒有嚇到你吧，老婆婆？”
“……”
就站在白不語對面的這個老鬼婆楞住了，但是她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雖然找到了那個需要嚇唬的人類，但這個女人就算和她面對面站著也絲毫沒有露出任何被嚇到的痕跡！
倒是她這個惡鬼被嚇到了兩次！實在是太丟鬼臉了！
“……”老鬼婆表情有些懷疑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難道她看起來還不夠嚇人嗎？
但以前見到她的那些人類都會在一瞬間發出驚恐的尖叫聲然後轉身就跑，而她也會拄著那條手臂拐杖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追上去，幹凈利落地把那個嚇暈了的人類關進另一個空的手推車裏。
不對，手臂！
老鬼婆突然想起自己剛才被嚇到之後，似乎順手就把那條用來嚇唬人的手臂給丟了出去！所以現在對面這個女人看見的並不是拄著手臂的惡鬼，而只是一個長相非常醜陋的老太婆？
“咳咳……”
老鬼婆組織了一下語言，借著手機那擴散性並不強的燈光，語氣非常陰沈地對白不語說：“小姑娘，這裏不是你一個活人該來的地方。”
尾音悠長，聲音低沈，一聽就是恐怖片裏經常出現的片段，老鬼婆相信自己接下來所說的話一定能夠讓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人類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恐懼感。
“您客氣了。”但沒等老鬼婆開始講故事，白不語就笑了笑，“我都已經是一個六歲孩子的母親了，被叫成小姑娘還挺不好意思的。”
“沒人管你好不好意思！！”氣氛被打斷的老鬼婆看著眼前一臉笑瞇瞇的白不語就忍不住吼了一句，“不知道現在是恐怖故事時間嗎？！”
“原來您要給我講恐怖故事嗎？”白不語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是我來十四樓是為了找人，等我找到那個人之後再來聽你講故事，如何？”
“不行！”
鬼怎麽可能會和人講條件？
老鬼婆越看越覺得眼前這個女人非常令鬼討厭！身為人類，在這種老人家辛辛苦苦塑造出來的恐怖氛圍裏，難道就不應該害怕地尖叫起來嗎？！為什麽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見鬼了呢？！
這種完全嚇不倒對方的感覺讓老鬼婆覺得很討厭，她和手推車裏的那個家夥應該算是最傳統的鬼怪，他們最喜歡的養料並不是什麽八字偏陰的人類，而是人類的恐懼和尖叫！
就算這個世界上有那種願意和人類和平相處的鬼，所指的也絕對不會是他們！
如果他們願意和人類和平相處的話，就不會盤踞在這家酒店不存在的十四層鬼域裏，硬生生將這裏變成了京州市有名的靈異場所之一。
在老鬼婆他們看來，鬼就應該外表可怕，鬼就應該令人恐懼，鬼就應該在人類的尖叫聲中發出刺耳而得意的笑聲！
所以他們從來不會用鬼氣將自己修飾成更漂亮更能讓人接受的外表。鬼就是鬼，為什麽要裝成人？！
但現在，眼前這個人類女人卻剝奪了他們唯一的尊嚴和愛好！
“你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老鬼婆想要用拐杖來敲擊地面，卻發現自己總是抓在手中的那一條手臂已經被她丟到了黑暗裏。最終老鬼婆只能踩了踩沒什麽聲音的走廊地毯，做出一副非常兇狠的表情大聲說道：“老二，現身給她看看！”
老鬼婆的話剛說完，一直都靜靜停在黑暗中的手推車突然開始移動，那條從手推車裏伸出來的手臂非常艱難地移動手指，一點點揪著地毯讓手推車在狹小的走廊裏轉彎。
借著手機的光亮，那個被折疊在手推車裏的惡鬼在白不語的面前現出了身形。
“呃——”
被擠在手推車裏的那只鬼努力想要張大嘴巴，但因為頭頂上的小腿擠得太緊，他還是只能發出一些不明所以的身影。
“原來如此，老太太您委屈地住在這麽一個黑乎乎的地方，就是為了照顧身體殘疾而且是個啞巴的兒子嗎？”白不語彎下腰看了看手推車裏的那只惡鬼，“老太太裏很擅長講故事嗎？不如這一次讓我來給你講個故事怎麽樣？”
“你……”
“轟！”
那個老鬼婆才剛準備罵人，自己的腦袋裏卻好像是有一個炸彈突然爆炸了一樣，整個人都懵了！
原本一直都安靜的十四層鬼域中，一股可怕到足以讓任何一個鬼瞬間跪倒的鬼氣突然迸發開，整個十四層的走廊瞬間成了鬼氣的壓迫之海。老鬼婆早就在鬼氣迸發的一瞬間跪倒在了原地，整個鬼就好像是在海水裏窒息地旱鴨子一樣表情痛苦。
只可惜老鬼婆已經變成了鬼，不可能在這股壓迫中再死一次，所以只能承受著那種能夠讓她回憶起死亡的痛苦，驚恐地看著那個拿著手機站在前方不遠處的“人類女人”。
“看到那個手推箱的時候，我倒是想起來了。”白不語的鞋子踩在十四樓軟軟的地毯上，那兩個原本呆站在那裏的小鬼也已經跪趴在地上，整個十四層樓就只有白不語一個人還沾著，她異常輕松地走到手推車旁邊，纖細的手指在手推車的金屬表面輕點，“幾十年前我好像來過這裏。”
“只不過那個時候京州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建築，這裏也還是一個破破爛爛的旅館。”白不語擡頭看了看走廊頂部，似乎在回憶那個時候的事情，“幾十年前這種十幾層的建築真的很了不起，但因為經常鬧鬼反而成了生人勿進的恐怖地方。”
幾十年前……
跪倒在地上的老鬼婆忍不住發抖，她好像想起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不過那個時候我帶著手下來京州停駐，因為對人類世界缺乏了解……簡單的來說就是沒有任何金錢，所以就臨時住在了傳說中有鬼出沒的十四層旅館裏。”白不語臉上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親和力，“雖然那裏挺可怕的，但對我們來說卻還挺親切的。”
“唯一掃興的就是，我們這一群剛剛來到京州的第一夜就有一老一少自稱母子的兩只鬼來敲門，借口說他們住的屋子著了火，希望我們能開門幫忙去看看。”白不語的表情有些懷念，“後來那兩只鬼怎麽樣了？”
如果此時此刻跪在地上的老鬼婆和手推箱裏的惡鬼能夠開口說話，也許會再一次尖叫起來。
“我的脾氣一向很好，只是當時帶在身邊的人脾氣有些急躁。”白不語嘆了口氣，“那個看起來年輕點的鬼被團成球塞進了手推車裏。因為手推車裏的空間太小，所以我身邊那個暴躁的手下就幹脆掰斷了一條鬼手丟掉了。”
“……”
“大家當時其實都還挺尊老愛幼，所以沒有對那只看起來年紀大的動粗手，只是有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對那位老婆婆下了詛咒，只要她離開十四層鬼域，或是對人類起了惡念，就會立刻被烈火焚燒，灰飛煙滅！”白不語難得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和那些跟在自己身邊幾百年的老夥伴和老朋友們。
“……”
“也不知道現在那兩只鬼怎麽樣了。”白不語瞬間收斂鬼氣，轉身看向那個老鬼婆和手推車裏的惡鬼，“生前是騙子，騙人錢財。死後還是騙子，騙人性命！剛才我好像還聽說……你們準備轉行跟著新老板建立鬼舍？”
白不語收斂鬼氣之後，那個老鬼婆整個人趴倒在地上，從頭到腳不停地顫抖著！
“這幾十年來，兩位在這十四層鬼域的生活應該很愉快吧？”白不語彎腰看著老鬼婆，“是覺得時間久了不再有威脅，還是覺得當初我那位夥伴的詛咒已經失去了效果？”
“……”老鬼婆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幾乎只剩下了顫抖的本能。
“可是看看你的手指，好像已經燃燒啊……”白不語直起身，邁動腳步從那個老鬼婆的身邊走了過去，向之前有電梯的方向走去。
手機的光漸漸遠離，但黑暗的走廊裏卻燃起了新的光！
烈焰燃燒的火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從見到白不語的那一刻起，老鬼婆似乎就逃脫不了恐懼和尖叫。
而這一次，老鬼婆、手推車裏的惡鬼連帶著那兩只虛弱的小鬼都被烈焰吞噬，就在白不語的身後慢慢灰飛煙滅。
“你是誰！你們是誰！！你們到底是誰！！！”
老鬼婆先是大聲詢問著這個困擾了她幾十年的問題。但在灰飛煙滅的最後，那個生前身後都是騙子的惡鬼婆婆突然對白不語大喊了一聲——
“小心那個姓木的！不要睡覺！！睡覺的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白不語已經打開了電梯門，讓黑暗的十四層鬼域在自己的面前慢慢消失。但電梯門徹底關上之後，白不語才喃喃自語了一句：“好奇怪，為什麽最近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事情，和以前認識的那些家夥？”
白不語輕輕捂住胸口，她能夠感覺到自己努力壓制的煞氣在身體裏沸騰。這一次如果不是那兩只惡鬼的身上殘留著幾十年前的詛咒，也許她又得喚醒身體裏這群不安分的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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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不語乘坐的電梯不斷向上時，她隔壁的另一臺電梯卻在不斷向上。
一個從自家親爸的換洗衣服裏找出金色房卡的熊孩子離開了客房，自以為自己手裏拿著的是位於六樓那個普通標間的房卡。
可熊孩子沒有想到的是，他剛剛在電梯裏刷了房卡，那臺電梯沒等他想好究竟去哪一層，就突然開始迫不及待地向上升！
電梯的目標是位於酒店頂樓的十六樓！
“哇！”名叫夏棋的熊孩子睜大眼睛看著飛快的電梯，露出了好好玩的表情。
“叮咚——”
電梯門打開之後，出現在夏棋面前……是一個比他還矮一點點的小男孩，眉心處還有一顆紅痣。
“你是誰？！”那個眉心有紅痣的男孩眨眨眼看向夏棋，“你怎麽會在這裏？”
“……”夏棋小朋友認真想了想對方的問題，然後非常認真地回答說，“我是老媽的兒子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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