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踟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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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淩霄越過墻頭，回到公主府自己的院子裏。
心仍砰砰跳著，不斷浮現著沈劭那張漲紅的臉。
仿佛被貓爪撓著一般，癢癢的。
她自幼識得他，就算他強自鎮定，她也能看出來，他在臉紅。
還有先前，他昏厥的時候。
他躺在床上，衣襟敞開……
竇淩霄！心裏罵道，你果真沒臉沒皮。
“公主，你在做什麽？”春兒披著衣服出來，看到剛剛從窗子裏進來的淩霄正捂臉跺腳，驚詫不已。
“沒什麽。”淩霄忙收了手，恢覆一臉正色。
“公主去哪裏了？”春兒撇撇嘴角，道，“大晚上的，一聲不吭就不見了，公主總是這樣。”
淩霄笑嘻嘻，任著她埋怨，洗手更衣。
“我看，公主一定又是去見沈劭了。”春兒盯著她，“是不是？”
春兒一向心思，眼睛似明鏡似的。
除了跟月夕交換魂魄那等離奇的事，淩霄自覺沒有什麽能瞞過她。
淩霄忽而看著春兒，兩眼亮晶晶的：“春兒，你說，沈劭會不會喜歡我？”
春兒一楞，覺得好笑。
“公主可是迷糊了？”她說，“公主這等金枝玉葉，生得又漂亮，天底下只有公主不喜歡的男子，哪裏會有不喜歡公主的男子？沈劭也是男子，怎麽會不喜歡公主？”
淩霄怔了怔，眼睛愈發明亮，一下捉住春兒的手臂：“你說的是真的？”
她神色認真，倒將春兒嚇了一跳。
“公主。”她疑惑地望著她，“你怕不是真的對沈劭動心了？你不是一直說，你對他是少年之誼，對他好也是太子的緣故？”
淩霄有些訕訕，松開手，囁嚅道：“誰說我對他動心，我不過問問。”
看著那忸怩而模樣，春兒嘆口氣。
“公主，”她的神色也倏而認真起來，“聽奴婢一句勸，公主就算真喜歡沈劭，也切不可說出來。”
淩霄一楞，問：“為何？”
“自是為了公主的將來計議。”春兒道，“照理說，公主喜歡什麽人，管他是誰，只要皇上下個旨，便能召來做駙馬。可公主不曾如此，那便是要像民間男女一般行事了。公主可知，民間男女，若互相看上了眼，有什麽講究？”
淩霄茫然，搖搖頭。
春兒註視著她：“公主可切記，世間之人，都是憑空得來不屑一顧，辛苦求來才知珍惜。這情愛之事也是一樣，若公主先開口，那便是失了先機，讓沈劭以為公主沒了他不行。故而就算公主無論對他多麽喜歡，也萬不可說出來，也萬不可總去見他，讓他覺得你對他上心，知道麽？”
淩霄琢磨了一會，道：“你是說，定然要沈劭先說？”
“正是。”
“他若是不說呢？”
春兒的唇角彎了彎：“公主信我，他若是真喜歡公主，定然會說的。”
淩霄仍蹙眉琢磨，少頃，“哦”一聲。
這一夜，淩霄睡得不大安穩。
但夢卻是好夢。
奇怪的，那並不是小時候的事。
而是現在。
夢裏的光景，說不清道不明，可她卻覺得自己十分快活，像期待著什麽，雀躍著，就像揚州運河上飛翔的水鳥……
身後，有什麽人在喚她，那聲音很是熟悉，讓她砰然心動。
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淩霄一骨碌起身，正要喚人去揚州府看看沈劭如何了，才開口，忽而想起春兒昨晚的話。
“公主喚奴婢做什麽？”棠兒問道。
淩霄躊躇片刻，看看她，改口道：“沒什麽，我餓了，拿些吃的來。”
棠兒應一聲，退了出去。
這一日，淩霄一直待在公主府裏，哪裏也沒有去。倒是沈劭那邊遣了一個小吏過來，將昨日案情的卷宗呈給她過目。
除此之外，還送了一籃子柿子。
“沈大人說，揚州的柿子與別處不一般，當下正是時節，格外清甜，請公主嘗一嘗。”小吏恭敬道。
淩霄正要答話，想問問沈劭如何了，旁邊的春兒忽而咳嗽一聲。
“知道了。”淩霄答道，“放著吧。”
一旁的內侍上前，將柿子接了。
“你回去吧。”春兒道，“沈大人那邊還有什麽事，讓他再派人奏稟便是。”
小吏應下，告退而去。
“這樣真的好麽？”待旁邊無人，淩霄疑惑地問春兒，“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
“自然是好。”春兒得意道，“公主讀過兵法，當知曉欲擒故縱的道理。平日裏，沈大人有個什麽頭疼腦熱，公主總忍不住派人去看。從今日起，公主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他反倒會不適，心生疑慮。從明日起，公主便逛揚州的戲園子去，多看看些俊俏小生，跟他們吃吃喝喝。沈劭心中若有公主，定然很快就會追過來。”
淩霄疑惑地看她：“真的？你又不曾跟男子相處過，怎知道這麽多？”
“奴婢雖不曾談過男子，卻是看了許多書的。”春兒胸有成竹，“公主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這一日，淩霄沒有主動問關於沈劭的任何事。
無論沈劭那邊傳來什麽消息，她都只是應了，沒有多問。
可或許是心裏裝著事，她覺得，這日格外難捱。
淩霄一向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不喜歡彎彎繞繞。即便是從前，自己頂著晏月夕的名頭，和揚州地界上的黑道白道鬥智鬥勇，她也向來偏向陽謀取勝，而非算計。
原來男女談情說愛是這樣的。
她心底腹誹，當真累人。
時近冬日，太陽下山早，黃昏後，夜幕很快降下。
淩霄用過晚膳，洗漱了一番，才回到房裏，突然，她聽到了窗外傳來貓叫聲。
心頭似乎被什麽觸了一下。
淩霄猶豫片刻，看向身旁的春兒等人，道：“我累了，你們退下吧。”
眾人應了，退出門去。
待得屋子裏安靜下來，淩霄走到後窗去，將它推開。
月光伴著涼冽的晚風拂來，映著沈劭高高的身影，肩上落滿清暉。
“你……”觸到沈劭的目光，淩霄沒來由地有些心虛，竟有些結巴，“你怎來了？”
“來看看你。”沈劭道，“你今日什麽話也沒說，可是有什麽事？”
淩霄怔了怔，心中倏而想起春兒的話。
奇才。她不由佩服。
“我無事。”淩霄隨即道。
沈劭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並不像從前那樣一本正經，月光下，有些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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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被貓爪撓著一般，癢癢的。
她自幼識得他，就算他強自鎮定，她也能看出來，他在臉紅。
還有先前，他昏厥的時候。
他躺在床上，衣襟敞開……
竇淩霄！心裏罵道，你果真沒臉沒皮。
“公主，你在做什麽？”春兒披著衣服出來，看到剛剛從窗子裏進來的淩霄正捂臉跺腳，驚詫不已。
“沒什麽。”淩霄忙收了手，恢覆一臉正色。
“公主去哪裏了？”春兒撇撇嘴角，道，“大晚上的，一聲不吭就不見了，公主總是這樣。”
淩霄笑嘻嘻，任著她埋怨，洗手更衣。
“我看，公主一定又是去見沈劭了。”春兒盯著她，“是不是？”
春兒一向心思，眼睛似明鏡似的。
除了跟月夕交換魂魄那等離奇的事，淩霄自覺沒有什麽能瞞過她。
淩霄忽而看著春兒，兩眼亮晶晶的：“春兒，你說，沈劭會不會喜歡我？”
春兒一楞，覺得好笑。
“公主可是迷糊了？”她說，“公主這等金枝玉葉，生得又漂亮，天底下只有公主不喜歡的男子，哪裏會有不喜歡公主的男子？沈劭也是男子，怎麽會不喜歡公主？”
淩霄怔了怔，眼睛愈發明亮，一下捉住春兒的手臂：“你說的是真的？”
她神色認真，倒將春兒嚇了一跳。
“公主。”她疑惑地望著她，“你怕不是真的對沈劭動心了？你不是一直說，你對他是少年之誼，對他好也是太子的緣故？”
淩霄有些訕訕，松開手，囁嚅道：“誰說我對他動心，我不過問問。”
看著那忸怩而模樣，春兒嘆口氣。
“公主，”她的神色也倏而認真起來，“聽奴婢一句勸，公主就算真喜歡沈劭，也切不可說出來。”
淩霄一楞，問：“為何？”
“自是為了公主的將來計議。”春兒道，“照理說，公主喜歡什麽人，管他是誰，只要皇上下個旨，便能召來做駙馬。可公主不曾如此，那便是要像民間男女一般行事了。公主可知，民間男女，若互相看上了眼，有什麽講究？”
淩霄茫然，搖搖頭。
春兒註視著她：“公主可切記，世間之人，都是憑空得來不屑一顧，辛苦求來才知珍惜。這情愛之事也是一樣，若公主先開口，那便是失了先機，讓沈劭以為公主沒了他不行。故而就算公主無論對他多麽喜歡，也萬不可說出來，也萬不可總去見他，讓他覺得你對他上心，知道麽？”
淩霄琢磨了一會，道：“你是說，定然要沈劭先說？”
“正是。”
“他若是不說呢？”
春兒的唇角彎了彎：“公主信我，他若是真喜歡公主，定然會說的。”
淩霄仍蹙眉琢磨，少頃，“哦”一聲。
這一夜，淩霄睡得不大安穩。
但夢卻是好夢。
奇怪的，那並不是小時候的事。
而是現在。
夢裏的光景，說不清道不明，可她卻覺得自己十分快活，像期待著什麽，雀躍著，就像揚州運河上飛翔的水鳥……
身後，有什麽人在喚她，那聲音很是熟悉，讓她砰然心動。
睜眼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淩霄一骨碌起身，正要喚人去揚州府看看沈劭如何了，才開口，忽而想起春兒昨晚的話。
“公主喚奴婢做什麽？”棠兒問道。
淩霄躊躇片刻，看看她，改口道：“沒什麽，我餓了，拿些吃的來。”
棠兒應一聲，退了出去。
這一日，淩霄一直待在公主府裏，哪裏也沒有去。倒是沈劭那邊遣了一個小吏過來，將昨日案情的卷宗呈給她過目。
除此之外，還送了一籃子柿子。
“沈大人說，揚州的柿子與別處不一般，當下正是時節，格外清甜，請公主嘗一嘗。”小吏恭敬道。
淩霄正要答話，想問問沈劭如何了，旁邊的春兒忽而咳嗽一聲。
“知道了。”淩霄答道，“放著吧。”
一旁的內侍上前，將柿子接了。
“你回去吧。”春兒道，“沈大人那邊還有什麽事，讓他再派人奏稟便是。”
小吏應下，告退而去。
“這樣真的好麽？”待旁邊無人，淩霄疑惑地問春兒，“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
“自然是好。”春兒得意道，“公主讀過兵法，當知曉欲擒故縱的道理。平日裏，沈大人有個什麽頭疼腦熱，公主總忍不住派人去看。從今日起，公主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他反倒會不適，心生疑慮。從明日起，公主便逛揚州的戲園子去，多看看些俊俏小生，跟他們吃吃喝喝。沈劭心中若有公主，定然很快就會追過來。”
淩霄疑惑地看她：“真的？你又不曾跟男子相處過，怎知道這麽多？”
“奴婢雖不曾談過男子，卻是看了許多書的。”春兒胸有成竹，“公主放心，包在奴婢身上。”
這一日，淩霄沒有主動問關於沈劭的任何事。
無論沈劭那邊傳來什麽消息，她都只是應了，沒有多問。
可或許是心裏裝著事，她覺得，這日格外難捱。
淩霄一向是直來直去的性子，不喜歡彎彎繞繞。即便是從前，自己頂著晏月夕的名頭，和揚州地界上的黑道白道鬥智鬥勇，她也向來偏向陽謀取勝，而非算計。
原來男女談情說愛是這樣的。
她心底腹誹，當真累人。
時近冬日，太陽下山早，黃昏後，夜幕很快降下。
淩霄用過晚膳，洗漱了一番，才回到房裏，突然，她聽到了窗外傳來貓叫聲。
心頭似乎被什麽觸了一下。
淩霄猶豫片刻，看向身旁的春兒等人，道：“我累了，你們退下吧。”
眾人應了，退出門去。
待得屋子裏安靜下來，淩霄走到後窗去，將它推開。
月光伴著涼冽的晚風拂來，映著沈劭高高的身影，肩上落滿清暉。
“你……”觸到沈劭的目光，淩霄沒來由地有些心虛，竟有些結巴，“你怎來了？”
“來看看你。”沈劭道，“你今日什麽話也沒說，可是有什麽事？”
淩霄怔了怔，心中倏而想起春兒的話。
奇才。她不由佩服。
“我無事。”淩霄隨即道。
沈劭看著她，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並不像從前那樣一本正經，月光下，有些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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