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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鄧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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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霄淡笑,不緊不慢道:“五叔怎的問這個?我上回離家可是坐著花轎走的,身邊帶了多少嫁妝,五叔也不是不知道,兩手空空,凈身出戶。父親給了我偌大的正氣堂,可我卻一個子兒也撈著。至於我手上的錢,自然是我自個兒的,和正氣堂卻半點關系也沒有。”

鄧五笑了笑:“卻不是五叔故意看低你,可是你常年身居深閨,哪裏來這多錢?”

淩霄卻看著他:“五叔為何想知道?莫非是有人托五叔來問?”

“這話說的,我不過自己來問,哪裏有什麽人來托。”鄧五道,“我不過看你一個人,雖然有武功傍身,但江湖險惡,你可不知別人是用法子將你的錢訛走的。五叔我就是放心不下你,跟你提醒一聲。”

“原來如此。”淩霄神色一松,卻道,“此事,當下還不能說,日後能說了,我自會告知五叔。不知五叔是否還有別的事?”

鄧五一看淩霄下了逐客令,也不再遮掩,趕緊道:“倒也還有一事。不知你這銀子是否有用處了?你瞧,堂裏頭如今正是用錢的時候,你若有閑錢,能否先借堂裏一用?五叔是管賬房的,保準日後還你!”

說來說去,還是在打她主意。

淩霄冷笑一聲。

跟沈劭站一邊的人,果然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哪兒有什麽閑錢?”淩霄嘆息道,“我昨日還說呢,那沈劭欺人太甚,我要雇五千弟兄跟他好好打一架。”

鄧五一聽,驚道:“你要另起爐竈?”

另起爐竈?

淩霄眨眨眼,卻是第一回 聽人這麽說。

她仔細掂量著這話,那便是不共一處吃飯,再起個竈臺,再搭口鍋。若有米,有煮飯師傅,她便能做出一樣的飯菜來,何必執著於爭搶原來那口鍋裏的殘羹冷炙呢?

淩霄沈吟著,忽而豁然開朗。

她不由得笑道:“另起爐竈這個法子倒是不錯,五叔此計甚妙!”

鄧五一時神色覆雜。

“月夕啊,”他語重心長地說,“另起爐竈不像話。你父親才過世多久,我們就鬧分家,讓人沒法看,日後還有人信咱們正氣堂不?再說了,江湖險惡,你涉事未深,有叔伯在旁給你指點總是要穩妥些。這事你先別想,我回頭去跟軍師說,先放你回到門中,你覺得如何?

“回到門中,是當掌門麽?”淩霄問。

鄧五結舌:“這……”

淩霄拉下臉:“我要做,就只做掌門,不做傀儡。”

“話卻不能說的如此絕對。”鄧五趕緊道:“何不容我回去和軍師商量商量?“

淩霄不置可否,卻一笑,道:“我尋思著,五叔方才說的確實有幾分道理。我涉世未深,還需叔伯們指點。”

鄧五目光一亮,道:“正是這話!叔伯們還能害了你不成?”

“如此,我倒是有一事想和五叔商量商量。”

“你說,何事?”

“待我另起爐竈,想請五叔過來主事,如何?我卻是少了個像五叔這般精打細算的能人,沈劭能給五叔多少,我給雙倍。”

鄧五陰沈了臉,終於站起身來。

“這成何體統!”他斥道,“你要胡鬧,我莫非跟你胡鬧不成?你有錢,想如何也管不著你,你可若因一己私欲,因此來對付正氣堂,我想你父親知道了,也斷不會答應!”

“五叔不願意,那便無法了。”淩霄毫無慍色,也站起身來,“沈劭還因一己私欲把我趕出了正氣堂,五叔那會兒怎的就沒這股子義氣了?五叔要訓斥我,只怕要先自省。”

鄧五氣得幾乎跳腳,瞪著她,卻欲言又止。

好一會,他重重嘆口氣,道:“罷了!你長大了,事到如今,我也管不得你!只盼你萬事三思而後行,切莫後悔。”

淩霄也不多言,冷冷道:“阿鶯,送客。”

不等她話說完,鄧五已經轉身離開,留下一個氣沖沖地背影。

阿鶯追著送出去,沒多久,又跑回來。

“小姐方才說要另起爐竈,是真的?”她問。

“自然是真的。”淩霄喝一口茶,平覆怒氣,道,“話都說出去了,若反悔豈不讓沈劭白得了個笑話。”

阿鶯高興不已:“如此甚好!可小姐方才怎的還邀鄧五爺入夥?有他在,豈不膈應?”

“他如何有那能耐膈應我?”淩霄不屑道,“這不是沒成麽?”

阿鶯又笑起來,道:“那小姐所立新門派叫什麽?”

“既然要唱對臺戲,自然要唱熱鬧些。”淩霄笑了笑,道:“仍叫正氣堂,如何?”

夜裏,月夕打了個噴嚏,在夢中醒來。

外頭的燭火已經變得昏暗,她看著紗帳上的流雲鸞鳥,想起方才的夢境,仿佛仍然身在其中。

心底生出一絲惆悵。

夢裏,她見到了父親。

他似乎只是出了一趟很遠的鏢,月夕看到他回來,高興不已,像從前一樣跑上去,問他有沒有給自己帶些新奇的玩意兒。

不久之後,她又夢見父親在教自己認字。那些都是些兵書,講的都是些勾心鬥角之道。

——“爹爹,我們這裏不是叫正氣堂麽,為何卻要學這些跟人鬥來鬥去的東西?”月夕不解地問。

父親摸摸她的頭,道:“我們雖叫正氣堂,可世間之事,卻絕非光憑名號便可服人。便是心中有個義字,也要比那些無義之人更懂揣測人心,才可避免為奸邪所害。”

月夕望著他,似懂非懂。

父親的目光慈愛。

——月夕,等你將來長大了,我便將正氣堂交給你,你便帶著這股子正氣踏遍大江南北,行俠仗義,可好?

直到夢醒之後,父親的話語猶在耳畔。

月夕露出一抹苦笑,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左右無眠,她從枕邊翻出一本文稿,就著床邊的油燈翻看起來。

棠兒睡在外間,聽得裏頭的動靜,隨即醒來。

“公主醒了?可要起夜?”她揉著眼睛,探頭進帳子裏,問道。

月夕看她睡眼惺忪,溫聲道:“我看一會兒書罷了,你回房裏歇息去吧,不必管我。”

棠兒卻搖搖頭:“那可不行。春兒姐姐說,公主近來睡不安穩,我等須好好侍奉。我還守在外頭,公主有事喚我。”

她說罷便退了出去。

月夕看著她,有些無奈。

棠兒的性子雖然不似春兒那般討喜,與人多少有些疏遠,卻有一副憨實心腸,倒是正巧稱了皇帝的意。

想到皇帝,月夕的心思沈下。

自從被關入慧園,至今已經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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