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還要攆我走麽？”淩霄不緊不慢地說。

沈劭的面色陰晴不定，而後，他的唇角彎起，竟是露出一抹笑意。

“沈某多謝小姐相助。”他一揖。

淩霄看著他，亦是淡笑。

他自然不是真心實意在說這話，但他毫無辦法，因為正氣堂沒有錢。沈劭不是蠢貨，他要想度過難關，除了忍氣吞聲暫時示弱，沒有別的辦法。

“要叫堂主。”淩霄道。

沈劭不置可否：“正氣堂可不是有錢就能買的，沈某和小姐之間仍勝負未分。”

淩霄毫無慍色。

“你伸出手來。”她忽而道。

沈劭一楞，狐疑地看她。

“怎麽，”淩霄道，“你怕我出招把你結果了？”

沈劭沒答話，少頃，伸出手。

掌心微微的癢，沈劭看去，露出訝色。

只見一根發絲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頭。

他的目光變了變。

“沈劭。”淩霄註視著他，目光深遠，“你鬥不過我的。”

沈劭漆黑的眸子望著她，清冷而高傲。

“小姐要做什麽，做便是，不必和沈某招呼。”他說。

淩霄道：“你這人當真冥頑不靈。事已至此，我讓你繼續當軍師不好麽？為何偏要當堂主？”

沈劭笑了笑：“小姐還願意讓我當軍師？若我是小姐，可不會這般心慈手軟。我剛才說了，正氣堂可不是用錢就能買到的。小姐就算變出百萬家資來，只要底下人不認，小姐也當不上這堂主。”

淩霄心裏嘆一口氣，晏月夕到底是多弱，才會讓底下人都被沈劭收攏了去。

“是麽。”她眨眨眼，“可在韋祿那等人眼裏，我這能還債的才是堂主。”

說罷，她不理會沈劭，徑直往堂上而去。

才邁步，沈劭伸出手臂，將她攔住。

“小姐，”他說，“沈某的事情，小姐不必再插手。日後也請小姐莫再擅闖正氣堂，沈某將令門前護衛不再放行，若小姐要祭拜老堂主，還請遞貼知會一聲。”

淩霄蹙眉看向沈劭。

這人當真有意思。如今正氣堂遇到麻煩，她出手相助。沈劭只要讓一讓步，跟她做個交易，讓她當回堂主，他仍舊做軍師，豈非恩怨兩清，兩相便宜？

淩霄叫沈劭私下說話，多少抱著這番心思，與他好好私了。

不想此人竟是個榆木腦袋，都到這份上了還在嘴硬。

“什麽叫不必插手？”淩霄終於不耐煩，“這若真的是你自己的事，我才懶得管。可正氣堂的三千弟兄又當如何？我方才看你真打算和人打起來，正氣堂為了賴賬，竟要動刀動槍，這名聲傳出去好聽麽？都這副光景了，你莫非是真打算帶著正氣堂跟人家同歸於盡？”

“小姐口口聲聲說名聲，難道為了這名聲，便打算認認下那糊塗賬麽？”沈劭正色道，“那判書，十有八九是官府被韋祿買通，糊塗判下的，故而老堂主在世之時並不理會。小姐也不必覺得出了那五千銀票有什麽了不起，若老堂主在，寧可打一頓也不吃這等糊塗虧。否則，日後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正氣堂好欺負，只會有更多的二十萬找上門來。小姐自以為救了正氣堂，實則自作聰明，埋下了禍根，後患無窮。在下行事，乃依照老堂主的規矩，又何錯之有？”

沈劭振振有辭，但淩霄卻有自己的行事方式，她亦義正言辭地說：“這道理我又如何不知？我剛才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此事我會查明，若韋祿敢騙我，我也不會放過他。正氣堂如今這個狀況，自然走一步算一步，把舊賬清了，正氣堂也好開張做買賣。後頭的問題，遇到了自有解決的法子，何須拘泥一時意氣？”

沈劭看著她，目光深遠，卻露出一絲嘲諷之色：“所以我說，小姐當不得這堂主。”

淩霄怒起，手握住腰間的軟鞭。

範齊見她像是要動手的模樣，心中一驚，連忙擋在沈劭跟前：“小姐息怒，有話好說！”

淩霄盯著沈劭，道：“你再說一遍。”

沈劭也看著她，巋然不動。

“小姐當不得這堂主。”

眼見淩霄目中聚起殺氣，範齊心道不好，正要再勸，卻見淩霄盯著沈劭看了好一會兒，終究將手從軟鞭的把手上松開。

只聽淩霄“哼”一聲，冷冷道：“你會後悔。”

說罷，她竟是轉身，怒氣沖沖而去。

嚴峻的事態一下化解於無形，範齊錯愕地看著淩霄的背影，一時竟是不知所措。

“公子，”他茫然道，“這小姐莫不是又中邪了？”

沈劭也看著淩霄的背影，沒有說話。

“不必管她。”少頃，他開口道，“回去吧。”

阿鶯早就招來了馬車，在門外候著。

她原以為淩霄要在裏頭跟沈劭糾纏許久，不料，過了一會，就見淩霄陰沈著臉出來了。

“小姐怎麽了？”阿鶯問道。

淩霄沒說話，只自顧著上馬車坐定。待馬車遠離了正氣堂，她才一拳捶在車板上，怒道：“氣死我了！好個沈劭，不要臉！不知廉恥！不識好歹！看我遲早就你碎屍萬段！”

聲音傳出去，連外頭的車夫嚇了一跳。

“小姐息怒。”阿鶯忙拉住她，“這馬車捶壞了要賠……”

“我明日便召集了人馬去將他拿下。”淩霄仍惱著，自說自話，“他不過區區三千人，我便去雇他個五六千，看他有甚囂張的！”

阿鶯不由訕訕。

“那小姐方才為何不直接將他收拾了？”她說。

淩霄張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眼前，似乎又浮起沈劭那張臉，以及他鬢邊的那絲斷發。

“我不過是不想趁人之危罷了。”她扭開頭道。

淩霄罵了一路，回到宅子裏，火氣才終於下去些。

阿鶯才遞上茶水，道：“小姐方才在老爺靈位前說的頂好，今日費出去的銀子，來日要從隆興行手裏賺回來。我覺得小姐是真正識大體、顧全大局的，為了保住正氣堂，才自個兒把委屈往肚子裏吞，認了這二十萬兩銀子。如今怎的又著了沈劭的道，要找人去和沈劭火並了？”

淩霄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終究沒好氣地說：“你說的話，我怎就不知道。做不能做，還不許說了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