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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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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道聖旨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臣們雖早有所預料,但當這事真的塵埃落定,很多純臣、老臣都沒法接受。反對的理由也很正當,平王非嫡非長,又無賢名美德,如何能越過晉王和楚王?

對此,以梁國公為首的一部分臣子上書強烈反對這事,懇請延平帝收回成命,另擇賢明。

甚至還一起跪在紫宸殿外,希望延平帝能夠改變心意。

但延平帝就是鐵了心要立平王,壓根兒不管他們怎麽想,當即就讓費敏帶隊出發。

君臣拉鋸了一陣,加上晉王和楚王的人都緘默不語,單梁國公這些人掀不起多大的風浪,最後只能不了了之,默認了此事。

經過近兩個月的長途跋涉,費敏總算是趕在過年前抵達了廣州。

他到廣州的第一個感覺,真暖和,大冬天的暖陽高照,廣州城的百姓就穿著兩三件衣服,鮮少看到穿棉衣和皮毛的。在碼頭上幹苦力的短工甚至還有穿著短打,露出一節黝黑結實的胳膊。

這要換了京城,只怕到處都是皚皚白雪,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百姓出門都恨不得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著,抵禦風雪和嚴寒的侵擾。

這廣州的冬日真是舒坦。

費敏一行脫下了厚重的棉衣,這才下船。

他們都是第一次來廣州,對廣州的地形不熟,也不知道平王府在哪兒,更不知道平王如今的蹤跡了。

所以為了少走彎路,他們先去了府衙。

黎丞聽說京中來人,連忙跑出來迎接:“下官廣州知府黎丞見過費大人!”

“黎大人免禮。”費敏對著京城的方向一抱拳道,“黎大人,我是奉聖上的旨意到廣州傳旨的,只是不知平王……不,現在應該是太子殿下如今在何處?還得勞煩黎大人派個人給我們領路!”

“太,太子?”黎丞剛站直又被嚇得撲通一下摔在地上。

費敏連忙攙著他的胳膊將他扶起:“黎大人沒事吧?”

黎丞擺手:“多謝大人,下官沒事。您,您說的太子殿下是……平王?”

費敏含笑點頭,指著身後侍從手中捧著的寶盒道:“這是聖上頒發的聖旨,我是來恭迎太子殿下回宮的。”

黎丞震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連忙討好地說:“費大人舟車勞頓,辛苦了,您先休息,下官這就派人去請太子殿下過來。太子殿下這會兒應該是在軍營中。”

讓太子來見他?費敏瞥了一眼看起來老實巴交的黎丞,對平王在南越的地位也有所了解了,嘖嘖,連廣州知府都敢輕慢這位七殿下,難怪陛下要排除萬難,堅決立他呢。

既然黎丞都這麽說了,費敏也懶得動,坐了快兩個月的船,他骨頭都快散架了,不想再跑這一趟。

他拱了拱手:“那就有勞黎大人了。”

“費大人太客氣了。”黎丞笑瞇瞇地將費敏安排到了府衙後院的客房中,又讓廚房準備了一些吃食,然後叫來親信囑咐了幾句,讓其去軍營通知劉子岳。

現在距過年只有四天了,往年這時候,劉子岳早就回興泰過年了。

但今年擔心京城會來人,他便一直留在了廣州,沒想到還真被他等到了。

聽完黎丞讓人捎的信,劉子岳點點頭:“好,我這就回去。”

說罷,連衣服都沒換,頭發也沒梳,只是叫來鮑全:“禮部的官員來傳旨了,我得去一趟府衙,軍營這邊你盯著。”

鮑全點頭,有些不安:“殿下,這,這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按我們的商量辦就是。”劉子岳拍了拍他的肩,翻身躍上馬,一甩馬鞭,往廣州城中疾馳而去。

費敏才剛吃了點新鮮的食物,脫下外袍準備睡覺,便聽說太子殿下來了。

他只得趕緊爬了起來,心裏不免腹誹,這太子來得也太快了。

等他出去看到劉子岳的樣子更震驚了。

劉子岳還穿著一身訓練的軟甲,軟甲非常貼身,勾勒出結實的肌肉,光這身板,諸王中,怕是只有晉王能與其比拼一二。除此之外,他頭發還有些亂,嘴裏也喘著氣,額頭上還有汗珠,顯然是聽到消息,連衣服都沒換就來了。

這接旨不是要焚香沐浴更衣嗎?哪有這麽不講究的。

一打照面,費敏還沒來得及行禮,劉子岳就兩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問道:“聖旨呢?”

費敏心裏又給這位新晉的太子打了個叉,如此沈不住氣,別說晉王了,只怕是連楚王和吳王都不及。

太子可以不知禮數,但他不行,費敏先行禮,然後笑道:“恭喜太子殿下,賀喜太子殿下!”

劉子岳敷衍地點了點頭,踮起腳往他背後看,嘴裏嘟囔道:“聖旨呢?快拿來。”

真是太急切了!費敏有些氣悶,連忙沖侍從使了個眼色。

侍從去裏面將裝著聖旨的寶盒抱了出來。

費敏剛伸過手打算宣旨就見劉子岳一把奪過了寶盒,快速打開,取出裏面的聖旨展開,邊看邊笑,笑得嘴都合不攏,抓住聖旨的兩只手更是激動得顫抖。

看完之後,劉子岳忽地撲通一聲跪下,對著京城的方向連磕了三個響頭:“兒臣,兒臣接旨,謝父皇隆恩,兒臣一定,一定好好做這個太子,不讓父皇失望!”

他一個人就完成了宣旨接旨的全過程。

費敏哭笑不得,對太子更加的輕視了。

果然,不是在京城精心培養的就是不一樣,哪怕是龍子龍孫那也有高下之分。太子比之晉王和楚王等人差遠了,這位置恐怕坐不了多長時間。

旁邊的黎丞連忙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

劉子岳喜氣洋洋地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興高采烈地說:“賞,重重有賞!”

身後的隨從連忙掏出一把碎銀子來打賞在場的下人,只是碎銀子都不大,估計就一二兩,總共也費不了幾十兩銀子。這麽大的喜事就賞這點銀子,看來這位七殿下手裏恐也是不寬裕,費敏再次暗暗搖頭。

領了旨,劉子岳意氣風發地邀請費敏:“費大人,不知府衙住得習慣與否?要不要去我府上住住?”

費敏並不看好劉子岳,不想跟他走得太近,遂出口拒絕了:“多謝殿下好意,臣已經安頓好,就不去打擾殿下了。”

劉子岳點頭,又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問道:“費大人,你看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可能是他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己太急迫,馬上又跟著找補道:“我擔心父皇等得急了,早些回去,也能早些見到父皇,我都十年沒見過父皇了,甚是想念。”

費敏並不想馬上出發,再過四天就是除夕夜了,在茫茫大海上過除夕,沒菜沒新鮮肉的,過著可沒滋味。而且坐了那麽長時間的船,他也實在不想又立馬坐船。

於是他說:“殿下,馬上就是除夕佳節了,想必王府中還有許多要收拾的,只怕一兩日太趕了,不若等過完年再說?”

劉子岳有些失望,但似乎顧忌著他的面子,最後不大情願地說:“就依費大人的,那咱們過完年走,初二怎麽樣?”

費敏很無語,就沒見過這麽急切的,太子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

但哪怕知道平王只是撿漏,這個太子有名無實,但身為臣子,他也不好當面駁斥太子,只得道:“那就依殿下的,初二就出發。”

“好,費大人你好好休息,我回去讓府裏人收拾東西。”說完興奮地走了,臨走時連個招呼都沒跟黎丞打。

費敏表情一言難盡,同情地看了一眼黎丞,攤上這麽個親王,還是整整十年,黎丞這日子只怕不好過。等這位回京,京城肯定要熱鬧起來。

黎丞裝作沒看到,笑呵呵地說:“費大人,您看是去逛逛廣州,還是先回去休息?”

覺還沒來得及補的費敏擺手:“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我先回房睡一覺,有勞黎大人了。”

劉子岳一回府就讓人給公孫夏、冉文清、於子林、徐雲川等人送了信,知會了他們這事,又讓冉文清將陶餘送過來。

到時候回去,他身邊不能沒幾個親信伺候,陶餘是從小跟著他的,必須得帶著。

通知完其他人,鮑全也回來了。

進門,鮑全就焦急地問道:“殿下,拿到了嗎?”

劉子岳將寶盒遞給他:“聖旨,寶冊,玉璽俱全。”

這東西總算是到手了,也不枉他陪費敏演這麽一出戲。

鮑全愛不釋手地摸著寶盒:“要是殿下現在帶著這些回去就能上去就好了。”

劉子岳笑了笑,怎麽可能。要有這麽好的事,晉王和楚王也不可能推給他了。

而且晉王的勢力沒剪除,誰上位都不安穩,都可能引起震蕩,甚至是內戰。劉子岳自是不希望看到這一幕,如今只希望延平帝對晉王動手了,屆時無論誰擔任太子,最大的障礙都被鏟平了,方能太平。

鮑全又看了一會兒,將寶盒還給了劉子岳。

劉子岳讓人收了起來,對鮑全說:“此事之後,我暫不方便公開露面,南越就交給你們了。等初二我跟費敏走後,你調派一萬人去並州,指揮權交給趙世昌,命他務必守好了並州。”

鮑全錯愕地看著他:“殿下是擔心有人會對並州動手嗎?”

劉子岳輕輕搖頭:“我若下落不明,旁的人手未必不會伸向南越,廣州就交給你了。不用擔心,我這也是以防萬一,況且,要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

“嗯,殿下當心些。”鮑全有些不舍地說。

劉子岳笑了笑:“放心吧,你該回去了。”

鮑全走後,接下來劉子岳果然讓人收拾了好幾十箱子的東西,但都沒多少值錢貨,全是一些普普通通的東西,都是拿來充數裝樣子的。

除夕那天,他又派人去請費敏和黎丞到府上赴宴。

“王府位置較偏,還是廣州城內繁華,住著舒服一些,未免奔波,就在這招待費大人了,還請費大人莫嫌棄。”劉子岳拱手客氣地笑道。

費敏這幾日已經被人普及了廣州城外的荒涼,還有親王使者被蛇蟲嚇走的事跡。這會兒對出城完全沒什麽興致,聞言,連忙笑道:“廣州城就很好,殿下費心了。”

劉子岳讓人上了一堆廣州本地的特產海鮮,熱情地招待了費敏。

費敏吃得很滿意,但同時也發現,太子在南越的這所宅子實在是普通,都不及京城不少達官貴人,說是寒酸也不為過。看樣子,太子在南越這十年,委實混得不怎麽樣,才如此摳門小氣。

這更加堅定了他跟太子劃清界限的想法。本來到南越傳旨接太子,他就不大樂意,京城裏但凡心思深一點的都知道平王這個太子之位是怎麽得來。況且,出發時,陛下也就指派了兩百侍衛,顯然是不重視太子。

只是沒辦法,點到了他,他不能不來。如今只希望這趟差事順順利利的,早點回京也好,早點了事。

過完了除夕和初一,到了初二,劉子岳就迫不及待地要出發了。

費敏其實是沒那麽著急的,畢竟在船上的日子實在是太枯燥乏味了,但奈何太子催得急,他只得答應。

大年初二,城裏到處都還洋溢著新年的氣氛,費敏一行人就啟程出發了。

坐的還是費敏他們開來的那艘船。費敏一行總共有兩百八十多人,除了兩百名侍衛,餘下的有船員、伺候的下人。

劉子岳只帶了十幾個人,倒是箱子帶了好幾十只。

費敏有些錯愕地看著他:“殿下,您就帶這點人嗎?”

劉子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府還有很多東西沒收拾好,回頭租一條大船,讓他們都帶著,咱們先回京,我想快點面見父皇。”

對於劉子岳的急切,費敏已經領教過了,便不再多說什麽,吩咐船員們啟航。

不得不說,朝廷的船只就是舒服,不像商隊的船只要裝載不少貨物,因此壓縮了船艙的空間,船員們都是好幾人一間擠在一塊,船長或是東家也只有小小的一間屋。

朝堂的這艘船分為上下兩層,全是客艙,劉子岳的船艙在二樓,面積有二十多平米,船艙內有架子床,錦被屏風衣櫃等物,應有盡有,非常齊全,旁邊還有一間相通的書房,跟客棧的上房也沒差了。

劉子岳的房間過去就是費敏的,也是這樣的套房,只是位置比劉子岳的稍微次一點。

此外,船上還有幾個伺候的丫鬟,其中一個長相漂亮的年輕婢女不知是費敏的妾室還是在來的路上收用的。劉子岳有一次出去撞見費敏掐了一下那婢女的臀,兩人在調情,那婢女害羞得臉都紅了。

被劉子岳看見,費敏有些不好意思,回頭就送了兩個俏麗的小丫鬟到劉子岳房中伺候。

陶餘撇了撇嘴,說:“殿下,費大人說小人們粗手粗腳的,特意派了兩個丫鬟過來伺候您。”

劉子岳好笑,這費敏真是油膩得可以,整日跟丫鬟在船艙中廝混不提,還要拉上他,都什麽玩意兒。

罷了,也沒幾天好日子了,就暫且讓他逍遙快活一陣。

劉子岳倒沒拒絕這兩個婢女,但也僅僅是讓她們在書房伺候,晚上還是陶餘守夜。

船只在海上航行了六日。

到第七日早晨,海面上忽然起了濃濃的霧,雖有指南針,但怕撞上海中的暗礁或是小塊的凸起、海島之類的,船只的速度還是放慢了下來。

就在這時,忽地幾艘速度極快的小船破開水面借著白霧的掩護朝他們沖來。

等船上的人員發現時,大船已經被十來艘小船給團團圍住了。

這些船只上的人招呼都不打一聲,站起來就往大船上拋繩子,然後借著繩子的力道往大船上攀爬,還有的直接跳進水裏砸大船底部。

官船上的人何時見過這種場面,都嚇得不得了,連滾帶爬地跑去通知費敏。

費敏當時還在溫柔鄉中,聞訊連衣服都沒穿好,只披了一件白色的裏衣就沖了出來,狼狽地往下跑,邊跑邊大聲喊:“快,快,想辦法阻止他們,船快加速,將他們甩開!”

“大人,現在是逆風向,速度提不起來,而且他們的船只比咱們小,速度比咱們快。”船長苦逼地說。

費敏氣得踹了他一腳:“要你何用!還不快去警告他們,咱們是朝廷的船只,讓他們速速退去。他們莫不是想跟朝廷作對?”

船長無奈地搖頭:“都說了,沒用,他們還是往上爬,有的人已經爬上了甲板!”

果然,一樓的甲板上已經傳來了喊打喊殺的聲音。

劉子岳也被驚動了,睡眼惺忪地跑了下來,問道:“費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費敏著急不已:“殿下,咱們遇到了海盜了,這可如何是好?”

劉子岳臉色大變,急忙喊道:“船上可有小船?費大人,讓他們先抵禦一陣,咱們先駕駛小船逃走。”

太子不是武將,也領了南越水師嗎?怎麽是這樣的縮頭烏龜,一聽海盜就嚇趴了。

費敏本還指望劉子岳有什麽好辦法,誰知劉子岳比他還慫,聽到出事就想逃。

他也不敢再逞強,畢竟落入海盜手中,怕是小命都要丟了。於是連忙說道:“那咱們現在就走吧,快,將小船拖出來。”

說完連忙讓船長放下了小船,又讓侍衛們在前面擋著。

劉子岳看了一下那僅能容納幾人的小船,皺眉道:“只有一艘嗎?費大人,多來幾艘,咱們分頭走,盡快靠岸,在岸邊集合,這幾率也大一點。”

費敏也想多帶幾個侍衛。

若是跟劉子岳一條小船,除了他們二人,頂多只能帶三四個人,太子是肯定要帶自己人的,萬一有個什麽,那豈不是很可能要把自己給拋下?他還想活命呢!

自己一條船,遇到個風浪什麽的,船上都是自己的親信,肯定先緊著他。

於是費敏點頭:“好,殿下,那您先行,臣這就讓他們再拖出一條船。”

劉子岳跳到小船上:“費大人,咱們在岸邊碰頭,你速速來,不要與他們硬碰硬。”

說罷,讓小船上的人趕緊將船劃走。

等劉子岳的小船開走,費敏也想往剛放下去的小船上跳,但船長卻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大人,大人,這些海盜不敵侍衛,不少被割斷了繩子掉進了海裏,他們怕了,開始退了,咱們安全了!”

說完差點喜極而泣。

費敏激動得坐在了船板上,高興地說:“好好好!”

連說三個好字,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殿下呢?哎,殿下本不用走的,快派人去追!”

船長看著霧茫茫的海面,苦惱地說:“大人,太子殿下往哪個方向去了?”

費敏也說不清楚,只記得是船只的西邊,但船這段時間又挪了點位置,未必有那麽準確。

思量片刻,他道:“咱們往西去,往最近的州府駛去,我跟殿下約好了,在岸上碰頭,小船那麽小,無法長期在海面行駛,殿下肯定會去陸地上。”

船長點頭:“是,小人這就去安排。”

船只緩緩往西,往離得最近的泉州駛去。

殊不知,劉子岳就在他們身後。

去跟蹤大船的小船很快回來稟告。

範炎笑嘻嘻地說:“殿下,他們應該是往泉州方向去了。”

官船從廣州出發時,他就帶了一艘大船在後面遠遠的跟著。這艘大船比朝廷派來的官船還要大,而且還是一艘戰船,上面有不少武器,小型的船只,就是為了扮作海盜。

但他們的目的不是為了截取財富,只是為了將劉子岳帶走。

現在劉子岳在海上出了事,遭遇“海盜”突襲,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自是不用回京城了。

他日,機會來了,需要他這個太子出面的時候,劉子岳也可拿著聖旨冒出來,只說當年小船流落到了海上的某座荒涼的小島上,使了不少法子,最後碰到一艘繞航路過的商船才得以脫困,就能解釋他這段時間的失蹤。

他這一失蹤,延平帝、晉王、楚王的如意算盤都要落空了。

劉子岳笑著說:“不用管他們了,走,咱們回廣州!”

範炎也很高興,連忙下令:“走了,傳令下去,返航!”

相較於他們的高興,費敏就苦逼了。

等濃霧逐漸散去後,他便開始在海上尋找劉子岳的蹤跡,但茫茫大海,又沒個目的,定然是尋不到的。

搜尋了一圈,實在找不到人,他只能寄希望於劉子岳已經到了泉州,便讓船長趕緊駛去泉州。

次日中午,他們總算是抵達了泉州府。

一下碼頭,費敏就急匆匆地跑去找泉州知府許正。

許正聽清他的來意,頭都大了:“費大人,下官這幾日並不曾聽說太子殿下的消息。這樣,下官這就派人去碼頭打聽,看看過往行商可有看到您說的這艘小船。”

最後自然是什麽都沒打聽到的。

費敏臉色難看得能滴得出水來。

這麽一趟簡單的差事,竟被他給搞砸了,太子殿下在他手中丟了,他如何回京交差?

“許大人,勞煩你派人去海面上找一找,茲事體大,若不能找回太子殿下,你我恐怕都要吃排頭。”費敏拱手懇求道。

即便他不說,許正也要派人去找劉子岳,畢竟劉子岳是在泉州附近的海域失蹤的,雖說他這個知府也管不到海上的事,可上頭未必會這麽認為。

泉州府衙當即下令讓漁船、商船幫忙搜尋這支小船的蹤跡,若能發現有用的線索,官府重重有賞。此外,許正還組織了人手到海上去搜尋。

這一搜就是三天,但什麽都沒發現,別說人了,連船的影子都沒看到。

許正無奈地說:“費大人,許是殿下去了別的地方。”

費敏急得嘴上都起了泡:“許大人,勞煩你再派人在沿海的村莊打聽打聽,興許殿下他們沒找到泉州碼頭,船只在別的地方擱淺了。”

也有這個可能。於是許正又派了衙役沿著海岸線,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尋找,並鼓勵村民們提供線索,為此不惜發放高昂的賞金,但還是沒有用。

又是三日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

費敏都要絕望了,他後悔不已:“那日我不該讓殿下上小船的。許大人,泉州附近的海盜都有哪些你知道嗎?殿下會不會落入了海盜手中?”

許正無奈地說:“泉州附近的海盜並不算猖獗,這些海盜都躲著官府,下官實在不知。下官也只能派人去打聽打聽了。”

其實泉州鮮少發生這種海盜劫掠大船,還是官船的事。

打聽自然是打聽不到什麽消息的。

在泉州滯留了十日,事發已經十二天了,還是沒有劉子岳的半點消息,費敏絕望了,認命地一面派人從陸路加急將這個消息送去京城,一面趕緊回到船上,全力奔赴京城。

他還沒回去,這消息便傳入了京中。

這時候剛二月,草長鶯飛,城外的柳樹冒出點點青綠的時節。

接到這個消息,延平帝震怒不已。

大臣們也很意外,估計平王是史上最短的太子之一了,才接到聖旨沒幾天就出了事,甚至都沒能正式到任,這都什麽事啊!

陳懷義聽到這事,有些擔憂,但很快又回味了過來。平王當年便是打擊海盜的好手,如何能被區區百來名海盜擊退,更何況費敏這樣文弱胖乎乎的中年大臣都沒事,就更別提身強體壯的平王了。

這事,只怕是平王殿下自導自演的。這倒是個好計策,如今平王的儲君身份已定,聖旨在手,只要陛下一日不廢儲,他便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而人失蹤後,下落不明,陛下肯定不可能為此廢儲,要麽是拖延一陣子另立儲君,要麽就一直等著,左右平王都不用進京,跳出了京城這個泥淖,不用被任何一方當槍使了。

話是如此,可陳懷義還是有些擔憂,如今只能等南越那邊的消息了。平王若是真出了什麽事,想必要不了幾日公孫夏和於子林就會送信過來。

延平帝發了一陣脾氣後,下令東南沿海三州聯合搜尋太子的蹤跡,並責令三州出海剿滅海盜,勢必要尋到太子。

朝會後,晉王回到府中,背著手,狐疑地說:“舅舅,你說怎麽就這麽巧,老七在回京的路上就出事了!”

傅康年道:“殿下莫非是懷疑平……太子殿下的事是人為的?有人刻意針對太子殿下?”

“說不好,我總覺得這事太過巧合了,太巧的事人為的可能性就很大。”晉王悶聲道。

傅康年想了一下說:“要真有人動手,怕是楚王莫屬。但也說不過去,當初可是錢茂站出來第一個舉薦的平王。”

他們若是不想平王做這太子,當初完全沒必要舉薦平王。

晉王也想不通:“等費敏回來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另外,派幾個人去泉州一趟,私底下打聽打聽,到底是什麽情況。”底下的人匯報上來的消息也未必可信。

另一邊,庸郡王聽說了這事,哈哈大笑:“大景的太子之位莫非是沾了什麽詛咒不成?二哥自盡,七弟命更不好,才接了聖旨就出事。”

李安和心裏很是焦慮和擔憂,他全家老小可都還要仰仗平王庇護呢,若平王真出了什麽事,那他家人就危險了。

但在庸郡王面前,他只能克制住心底的焦慮,附和著笑道:“可不是,依小人說啊,這個位子還是殿下您最合適。畢竟現在陛下最信任的就是您。”

庸郡王雖然沒有恢覆爵位,但延平帝對他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撤了他禁足,有時候還會交一些差事給他辦。

“就你會說話,父皇才不會立我,不過小六興許有機會。”他瞇起眼道。

六皇子吳王乃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自是比其他兄弟更親厚。兄弟倆關系也不錯,只是吳王一早就知道外家的資源都給庸郡王去爭那個位置,因此他自己不思進取,天天就只知道玩。

但現在庸郡王遭了皇帝的忌憚,推他上去更合適。

這個位置,晉王和楚王嫌是燙手山芋,他不嫌。

不上去,他們兄弟倆以後就再有沒有機會了,以後不管誰上,他們的日子恐怕都不會好過。現在擠破頭上去,興許還有點機會。

李安和笑道:“吳王殿下聰慧機智,殿下這主意甚好。”

“好有什麽用,大哥五弟不會答應的。”庸郡王看得很清楚,但事在人為,既然有了機會,他還是要想辦法謀劃謀劃。

本來已經結束的儲君之爭因為新任太子原平王劉子岳的下落不明,再次泛起了波瀾。

大家都認為,劉子岳落在茫茫大海中,找了這麽久都沒找到,恐怕是兇多吉少了,現在就等一個肯定的結果。

但延平帝不發話,繼續讓泉州等沿海三州繼續搜尋太子的蹤跡。

十日後,緊趕慢趕,日夜兼程,費敏總算回京了。

他一回京就進宮見延平帝,跪在延福殿中請罪:“陛下,微臣有罪,都是微臣沒有保護好太子殿下,才害得太子殿下下落不明的。”

延平帝心裏沒多少難過,畢竟都十年沒見了,這輩子其實也沒見過這個兒子幾次,他跟老七根本就沒什麽父子感情。

但他還是一臉沈痛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與朕如實道來。”

費敏將事發的經過說了一遍,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他最後刻意加了一句:“太子殿下水性不錯,那裏離泉州又不遠,當天海面風平浪靜,應沒什麽意外,微臣猜測,殿下怕是落入了海盜的手中。”

太子只要沒死,他的罪名就輕多了,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延平帝點點頭,又繼續問費敏:“太子接到朕的旨意可高興?”

費敏摸不清楚延平帝的心思,琢磨片刻,用力點頭:“高興,太子殿下聽說了這事連軟甲都沒來得及脫就急匆匆地趕過來接旨,本來微臣是想休整兩日再出發的,殿下接完了旨就興沖沖地要回京,說是多年未見陛下,甚是想念,他急著想回京城見陛下。”

“哦,他當時怎麽說?”延平帝又問。

費敏刻意美化了一點,將劉子岳當時的表現描述了出來。

但即便再美化,劉子岳沒什麽城府,好掌控的形象還是出來了。

延平帝聽完有些遺憾,這是個多麽實誠好懂的兒子呀,立這樣一個兒子做儲君,一眼便能看透這孩子,他心安,大臣們也沒意見,多好的事,偏偏老七福薄,半路上就出了事,落了個生死未蔔。

雖說是失蹤,但不光大臣,延平帝也覺得這麽久了,還一點線索都沒有,劉子岳只怕是兇多吉少了。不過沒找到,還是可以繼續當這個擋箭牌的。

延平帝嘆了口氣,一臉沈痛地說:“傳令下去,讓東南沿海三州繼續尋找太子,一定要將太子找到。”

只要沒找到屍體,他的老七就沒死,大臣們也就沒有理由再逼著他立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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