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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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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時近半個月,船順利抵達了松州碼頭。

黃思嚴站在甲板上,看著越來越近的碼頭,想起劉子岳的囑咐,心裏既緊張又躍躍欲試。

公子將如此重要的一批白糖交給他,這可是對他的提拔,他一定不能辜負了殿下的期望,定要將這樁差事辦得漂漂亮亮地回去交差。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來的船員除少量是從外面聘請的熟手,其餘都是上次來過的侍衛和興泰那邊招納的南越本地人,因為有過上次的經驗,這次處理事情快了許多。

將船上的事情交給他們,黃思嚴先去碼頭辦理了手續,繳納了稅金,目前大景規定的稅是三十納一,交貨或是銀錢抵充貨物都可以。

黃思嚴交的銀子,因為這些碼頭上的小吏不識白糖,按黑砂糖算的,繳納銀子顯然比交白糖劃算。

處理完這些,時候已經不早了,黃思嚴在船上休息了一夜,次日換了身衣服,帶上兩箱白糖和一些海產品上岸。

他第一站去了知府衙門拜訪徐大人。

徐大人自然沒空見他這個小人物。

黃思嚴站在門口,笑呵呵地對管家說:“既然徐大人不方便,那小人就不打擾了。我家公子備了一些薄禮,都是自家莊園產的,不費什麽錢,送給徐大人嘗嘗,略表心意。”

說著他大大方方地讓人打開了箱子。

管家看到一個箱子裏都是各種海產品,上次見過的,這些東西在松州也不算貴,因為松州臨海,而且船運發達,南北海運的交匯點,這些東西價格並不算貴。

他又看向另外一個箱子,這個箱子小一些,裏面塞了十個鼓鼓囊囊的紙袋。

“這裏面是什麽?”管家詢問道。

黃思嚴拿起一個袋子打開,展示給管家看:“這是白糖,我們莊園加工的,管家若是不放心,可嘗一嘗!”

說著,他傾斜袋子,倒了一點在管家手心。

管家嘗了一下,還真是甜的,糖做得怎麽這麽白了?

“這東西很貴吧?”

黃思嚴搖頭:“不貴,我們自己做的,這次我帶了幾萬斤來松州呢。”

聽說這麽多,管家這才收下了:“如此我就代我家大人收下了。大人說了,你家公子心善,我家大人也有成人之美,這次就算了,以後不必送東西來了。”

黃思嚴嘿嘿笑道:“那就多謝徐大人了。”

至於送不送,那肯定還是要送的,禮多人不怪,而且送的也不是金銀珠寶,就是被人傳出去,那也頂多是點土特產,對徐大人也沒多少影響。

離開了知府衙門,黃思嚴又去找了容建明。

容建明看著他熱情多了,忙起身相迎:“黃管事請坐,你家公子這次沒來嗎?”

黃思嚴拱手落座後才笑道:“家裏事務繁多,需要公子坐鎮,因此這次派了我過來。年關將至,我家公子讓我給容老板送了點年禮,都是廣州的特產,容老板可不能推辭。”

春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親朋好友彼此拜年,關系好的,節前送禮都是人之常情。劉七送了他年禮,回頭他也送一份回去就是。關系就是這樣,相互處出來的。

所以容建明哈哈笑道:“你家公子有心了,替我多謝你家公子。”

說完示意仆人接過了禮物。

容建明的年禮也是兩個箱子,一箱海產品,一箱白糖。

見仆人要直接拿進去,黃思嚴笑著對容建明說:“容老板不看看禮物合不合你的心意嗎?”

哪有這麽唐突的,容建明覺得有些怪異,但黃思嚴都提了,他也沒想太多,笑著示意仆人打開了兩只箱子。

一只箱子裏是熟悉的海貨,另一只箱子是一個個的紙袋,看不出裝的是什麽。

黃思嚴指著紙袋笑道:“容老板,這就是我這次帶到江南的貨,你要不要看看?”

容建明拿起一只袋子打開,裏面是白色的細小顆粒,像是食鹽,但又比鹽更白,顆粒更大一些。悶了片刻,他伸手沾了幾粒伸出舌頭一舔,當即失神喊了出來:“甜的,這莫非是糖?”

“容老板好眼力,沒錯這是我們莊園產的白糖。”黃思嚴笑道,“上次來松州承蒙容老板幫忙,我家公子感激不盡,因此想先問問容老板有沒有興趣拿一批貨去售賣?你若是不要,那我回頭就全給池家了。”

容建明常年做生意的,雖以前不曾涉足糖這一塊,但也知道糖的暴利,更何況這種市面上從未見過的糖,又白又甜又幹凈,一經推出,肯定會廣受好評。

這也是劉七公子厚道,重情義,才會給他這個機會,不然哪會輪到他啊。

容建明心臟撲通撲通地跳,忙起身拱手道謝:“多謝七公子和黃管事想著在下,這份恩情在下銘記於心。”

“容老板言重了,不知道容老板打算要多少?”黃思嚴問道。

容建明知道這糖若是拿到手,肯定是穩賺不賠的買賣,不愁銷路。

只是最近臨近年關,黑砂糖都漲了些價,要三十多文錢一兩,這白糖肯定會更貴,他手裏目前銀錢不多,怕是拿不了太多的貨。

容建明沈思半晌後問道:“黃管事,這白糖的價格是?”

黃思嚴說:“容老板,我們這白糖在廣州都要賣四十文錢一兩,千裏迢迢運到松州價格肯定要漲的,而且興許明年會有其他人能提供白糖,但今年只有我們一家才有白糖,總量也有限,所以價格方面,我建議你賣貴一點,七八十文一兩如何?”

殿下說過,白糖運到外地,幾經轉手,價格翻倍是正常的。反正這個價格,也只有有錢人才能吃得起,不如把價格擡高一些,說不定這些大戶都去搶白糖了,黑砂糖還能降一點,讓普通百姓撿個漏,買二兩回家過年。

容老板心肝顫:“這……這麽貴,能行嗎?”

黃思嚴笑呵呵地說:“容老板,我這裏有個辦法。我們在廣州賣四十文一兩,加上運輸費用,暫且就算成本五十文一兩吧,定價八十文一兩,若是能賣出去,中間三十文的利潤咱們平分,若是賣不出去,你把貨都退給我。你就當是替我賣的,你看如何?”

這樣容建明不用承擔任何風險,穩賺不賠,但同樣的,他的利潤也會少很多。做買賣風險與利潤也是成正比的,想要賺更多的錢肯定要冒一點風險。

容老板性子比較保守,再加上手裏頭不是很寬裕,猶豫片刻後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咱們先試試吧。”

“容老板爽快人。”黃思嚴讓人將車子上的兩袋白糖擡了下來,說道,“容老板,這一袋一百斤,總共兩百斤白糖,你先看看好不好賣。若是賣完了,差人到碼頭,我再送一批貨過來。”

“好。”容建明答應下來。

等送走黃思嚴,容建明交來夥計,用紙折了幾個小的三角形,在裏面包了半勺白糖,囑咐他們:“若是有了太太小姐們來買布,你們便向他們推銷推銷,將這小包的白糖送給她們嘗嘗。”

白糖是好,但首先得讓人知道這是什麽,哪裏好才能有銷路啊。

店裏的掌櫃和夥計都記了下來。

年關將至,也是布莊的旺季,家裏稍微寬裕點都會想辦法給家裏人做身新衣服,大年三十換上,迎接新年。

所以鋪子裏的客人不少。

掌櫃和夥計找準了時機,將這小包的紙袋發給了幾位熟客。

這幾位都是城裏有錢人家的女眷,開始很不解,打開嘗了一下就知道了白糖的妙處。

別的不說,府裏燉個銀耳湯之類的甜品,不放糖沒滋味,放那種黑砂糖,弄得湯也呈黑褐色,看起來就沒多少食欲。若換了這種白色的糖添加進去,那做出來的品相肯定好看很多,回頭婆母看了定然喜歡。

當即就有人問起了價格。

聽說八十文一兩,饒是這些出身富貴的夫人小姐們也咋舌。

有嫌比黑砂糖貴了一倍多的,但也有不嫌貴的。

這一天,經過夥計的賣力推銷,還真賣出了五斤半。

數量不算多,但卻給容建明吃了顆定心丸,他一直擔心客人沒法接受這麽高的價格,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

第二天,他親自在店裏向客人們推銷白糖。

今天的生意更好,不光是有新客,而且還有昨日買的少的顧客回來買,此外還有幾個嫌價格貴,當時沒買,回去後又後悔,派下人來買的。

這一天,直接就賣出了四十多斤白糖。

這個結果是容建明始料未及的。

而且還有一個他不知道的事發生。

來店裏的顧客也不是每個都很有錢,有些手裏頭不是很寬裕,又想買白糖的,出了容家的布莊就去別的店鋪詢問有沒有白糖,希望能供用更便宜的價格買到白糖。

可連續問了好幾家店,只有黑砂糖,沒有白糖。

要是沒嘗過白糖,那黑砂糖也很不錯。可有了更好的選擇,再看黑砂糖,這些挑剔的客人自是不滿意,只能失望而歸。

問的客人多了,這些店家也開始四處打探,白糖是什麽,哪裏有白糖?

打聽來打聽去,最後全指向了容建明的布莊。

這導致的結果便是第三日,店裏來買糖的客人比買布的還多,而且有不少都是城裏開店的老板。

容建明沒辦法,只能將他們這些人請進了裏面,奉上好茶招待他們。

“容老板,你這白糖一出,咱們黑砂糖的生意一落千丈。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幫幫忙,勻一些白糖給咱們唄?”有老板笑著開了口。

容建明苦笑著說:“這個事啊,我也做不了主,我只是代人賣的。這樣吧,諸位老板先回去,回頭我幫大家問問。”

老板們不是很相信,不肯走:“何必等回頭,容老板,幫個忙,今天就幫咱們問問唄。”

“對啊,松州城這麽大,有錢大家一起賺,容老板你幫個忙,咱們會記下你這份人情的。”

“對,你要是不方便,透露一下白糖是從哪裏來的,咱們自己去問問。”

……

容建明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輕易將自己的拿貨渠道分享給這些沒任何交情的人。

他放下茶杯說:“今天是真沒時間,諸位信得過我,就稍等兩日,行不行我一定給大家一個答覆。”

見他實在不肯說,這些人只能悻悻地走了,到了門口,還有幾個回頭跟容建明攀交情,請他一定要幫忙的。

容建明滿口答應,這才送走了這批人。

他擦了擦額頭,覺得自己不能呆店裏了,趕緊從後門走了,然後悄悄去了一趟碼頭見黃思嚴。

黃思嚴聽說了這事,琢磨片刻後說:“先等等,不著急,估計你那店裏的貨今天就不夠賣了,一會兒我讓人給你送幾百斤過去。”

“好。”容建明見黃思嚴不著急賣,便沒再多言。

只是為了躲避這些老板們,他躲在店鋪後面沒出來,交代掌櫃和夥計,誰找都說他不在。

這樣一來,店裏的生意更紅火了,不光是夫人小姐們要買,那些老板掌櫃的也想買一點回去看看這白糖到底長什麽樣,賣這麽貴都有人要。

於是,沒幾天,松州城裏不少人都知道了一個叫白糖的新鮮玩意兒。

李老板和池三爺也先後知道了這個東西,兩人的桌子上擺了半斤白糖。

李老板伸手捏了捏,嘗了一口:“確實不錯,嘗過這白糖之後,那黑砂糖沒法下嘴了,難怪賣八十一文錢還這麽多人買。”

楊管事興奮地點頭:“可不是,容老板那店鋪門口都排起了隊,全是買白糖的,大家都快忘記他是賣布的了。東家,若是咱們能拿下這白糖,往北賣到京城,那就賺大發了。”

京城貴人多,就是翻個倍照樣有人買。

而且越是貴,越是稀缺,那些權貴世家們更是趨之若鶩。

李老板瞇了瞇眼:“走,我親自去會會容建明。”

對於這白糖,他勢在必得。

上次劉七那批棉花就讓池家得了去。

池家趕在最冷的天氣,在北邊大賺了一筆,風頭已經蓋過同樣是南商的李家。

白糖是好東西,池家若是知道,肯定不會放過。

他的在池家前頭拿到白糖,搶先一步,扳回一局。

哪怕早有心理準備,等李老板走到容家店鋪外的時候,還是被這長長的隊伍嚇了一跳。

楊管事也很吃驚:“上午小的來時,這裏還沒這麽多人啊。”

“你進去,跟裏面的夥計說我想見他們東家。”李老板擡了擡下巴。

他不想跟人擠,坐在馬車上沒下去。

楊管事好不容易擠了進去,但裏面的夥計忙著賣白糖,哪有功夫聽他說話。更慘的是,那些排了許久的隊,即將要買到白糖的人看他湊了過來,生怕他插隊,不幹了,一起指著楊管事:“你誰啊,沒看到在排隊啊?我們中午就來了,你到後面去。”

“就是,一點規矩都不講,誰家的啊?”

……

楊管事被一群人噴得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最後被人推搡了出去。

垂頭喪氣地回到馬車前,楊管事嘆了口氣,苦笑著說:“老爺,裏面全是人,夥計們都忙不過來,小的也沒看到容老板。估計他不在這裏,不然肯定會出來幫忙的。”

而且就算人在,恐怕這會兒也沒功夫招待他們。

李老板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他掀起簾子看著外面排隊的長龍,心裏越發的火熱。

對於白糖,李老板志在必得,直接道:“走,去他家裏看看。”

容建明不在家中,去了哪兒家裏人也說不清楚。

李老板有時候挺執著的,找不到人他也不肯走,幹脆在容家外面候著,守株待兔。不管容建明去了哪兒,總是要回家的。

別說,還真讓他給等到了。

傍晚時分,容建明就回來了。

李老板連忙帶著楊管事下了馬車,上前笑道:“容老弟,你真是讓我好等啊!”

容建明嚇了一跳,不好意思地說:“原來是李老板,裏面請,不好意思,臨近過年,比較忙,讓你久等了,快請進。”

“沒事,我也是剛到不久。”李老板笑呵呵地跟著他進了院子。

容建明將其領到了書房,讓仆人上了茶,正想詢問李老板來的目的。

李老板卻沖楊管事招了招手。

楊管事馬上奉上一個巴掌大的小匣子,打開,珠光閃閃,裏面是一顆顆白凈瑩潤的珍珠。

容建明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地問:“李老板,你這是……”

李老板將匣子放在桌子上,笑著說:“我想請容老板幫個忙。”

容建明感覺這是個燙手山芋,沒敢接:“我……我就是做點小本買賣的,不及李老板十分之一,哪幫得了你的忙!”

“那可未必。”李老板將匣子往外推了推,“事成之後我還有重謝,只要李老板將你手裏的白糖都賣給我,你拿多少價,我再每兩添十文從你那拿貨。你放心,這些貨我不在松江售賣,不會搶容老板的生意。”

容建明驚愕極了,但又有種意料之內的感覺。

也是,除了最近火熱的白糖,他身上有什麽值得李老板這麽客氣的?

只是,白糖不是他的。

他很清楚劉七對李老板的厭惡,若他真貪了這個利,答應了李老板,以後劉七肯定不會再搭理他了。

而且容建明這人本身也比較耿直,他大致知道一些劉七與李老板交惡的緣由,心裏也是不大喜歡李老板這種霸道的作風。

所以不用過多的猶豫,他心裏就已經有了決定:“李老板的這份大禮我不能收,因為這些白糖只是我幫人代售的,我做不了主……”

“九十文一兩,你有多少我要多少。”李老板直接提價砸錢。

容建明先是一驚,繼而氣得臉通紅:“李老板把我當什麽人了?你以為是我故意擡價不成?都說了,這是別人的貨,我做不了主。”

楊管事連忙笑道:“誤會,誤會,容老板,我們東家不是這個意思。既然貨不是容老板的,那可否請容老板幫忙引薦一下白糖的主人,這些珍珠就當是容老板的辛苦費。”

容建明很清楚拿人手軟的道理,連忙拒了:“珍珠就不用了。至於引薦,我幫你們問問吧,但我不敢保證。”

楊管事忙道:“多謝容老板,以後有需要幫忙的盡管說。”

容建明點點頭,不欲跟他們多說,勉力應付了幾句,將人送走。

上了馬車,李老板的臉就拉了下來:“給臉不要臉!”

這個容建明什麽東西,要不是忌憚劉七,還想回廣州,他上次就要弄這家夥。

楊管事忙勸道:“老爺沒必要跟他生氣,這個容建明就是迂腐得很,做事一板一眼的,不知變通,成不了事。”

李老板點頭:“派個人在容家和他鋪子上盯著,找出給他提供白糖的人。”

容建明以為不說,他就沒辦法了嗎?他們總要來往,總要送白糖到店鋪,蹲個幾日就知道了。

不用幾日,第二天李老板的人就順著送白糖的馬車查到了貨來自碼頭上。

接到消息後,李老板當即動身前往碼頭。

“確定就是這一艘船?”看著面前嶄新陌生的船,李老板瞇了瞇眼,詢問,“知道這艘船是打哪兒來的嗎?”

盯梢的人搖頭:“不清楚,只聽說是從南邊來的。”

李老板擡了擡下巴,對楊管事說:“你去。”

楊管事剛要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很快,馬兒停在了他們後面。他下意識地回頭一瞧,便看到池三爺帶著幾個仆從過來。

瞧見李老板,他挑了挑眉:“好巧啊,李老板。”

李老板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真夠巧的,池三爺消息夠靈通啊。”

他剛找到,這池三爺也找過來了,冤家路窄,真是晦氣。

池三爺看李老板防備的樣子,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戲的笑容,上前幾步,拱手對船上的人說:“池某應你家管事之邀,前來拜訪。”

李老板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了。

一個被人請,一個不請自來,高下立判。

他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又不願在池三爺面前落了下風,直接上前拱手道:“松州李記商行的李安和來拜訪貴船主人,還請通報一聲。”

話音剛落,黃思嚴的身影出現在了甲板上。

李老板臉色頓時一變,下意識地往他背後看去。

黃思嚴捕捉到他的眼神,笑問:“怎麽?找我家公子啊,李老板,我家公子沒來。”

說罷讓人放下了艞板:“池三爺,請!”

完全沒搭理李老板的意思。

李老板被晾在一邊,尷尬又惱怒,但又舍不得走。

他怎麽都沒想到,白糖竟也是劉七的。

若是知道劉七還有這種獨一份的好東西,當初說什麽他都不會為了棉花的那點錢跟劉七交惡。

楊管事見他不肯走,也不開口就明白他是不甘心放棄白糖,但又拉不下臉去貼黃思嚴的冷屁股,這時候就輪到自己出面了。

他拱手笑道:“原來是黃老弟,真巧啊,咱們又遇上了,緣分啊。不如請咱們進去坐坐?我家老爺是非常誠心的想購買你們家的白糖,至於價格嘛,你放心,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要真是商場老油條,又或是特別看重利益的,可能就真的答應了。

但黃思嚴是軍旅出身,雖然跟著劉子岳轉行幹起了買賣,但到底時間短,身上還保持著一定的血性和較真。

他聽到這話,完全不為所動,而且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家的白糖,賣誰都不會賣給你們李家,你死了這條心吧。”

池三爺看到李老板吃癟,心裏暢快,笑盈盈地說:“黃管事,咱們都是老朋友了,價格方面你放心,別人出得起我也出得起,不會讓七公子吃了虧。”

他說這話,一是為了還擊李家,二嘛也是給黃思嚴表個態。

劉七短短時間就弄了這麽多好東西,跟他交好很有必要。而且黃思嚴來了松州好幾天,先將白糖的熱度炒了起來再找他,也說明了劉七的態度。

估計劉七是不放心讓黃思嚴直接來找他,怕他壓價,所以先讓黃思嚴在松州將白糖推廣開來,這時候他若再壓價那就沒誠意了。

別說,若不是市場上八十文一兩的白糖都賣得很火熱,現在這個價格他也不敢接。倒不是刻意壓價,而是擔心白糖太貴,賣不出去砸自己手裏。

這畢竟是個新的東西,沒試過誰也不知道銷路如何。

黃思嚴故意說:“池三爺是個實誠人,不像某些人喜歡耍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我相信你,三爺請,咱們到船上談。”

李老板到底是要臉的,這麽被兩人一唱一和地奚落,面子上掛不住,也不願留在這裏自取其辱,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黃思嚴看到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將池三爺迎進了船艙裏,然後先取出一封信遞給了他:“這是三夫人給三爺的家書,正好我要來一趟,便順帶捎了過來。”

妹妹去了南越就一直沒消息,雖說有劉七承諾照顧,但父親還是很不放心,整日念叨著她,如今總算是有了音訊,池三爺迫不及待地拆開信。

信裏,譚三夫人將他們在路上遇到的事都說了,還講了他們到南越的生活,最後留了一段很奇怪的話:爹,三哥,七公子是個好人,也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有他庇護,在南越沒人敢欺負我們,你們就放寬心吧。

池三爺的目光落到了“有他庇護,在南越沒人敢欺負我們”這行字上,心裏有了些想法,看來是他低估了劉七的來頭。

也是,李老板在南越好些年,最後還不是灰溜溜地跑了回來,現在都還不敢去南越呢。

收起信,他抱拳感激地說:“黃管事,代我謝謝七公子,若非他庇護,我妹妹一家還不知要遭受多少罪,能不能平安到達南越都不好說,這份大恩我池家沒齒難忘,以後七公子若有用得著我池家的地方,但講無妨!”

黃思嚴被他這鄭重的態度弄得有些不自在,連忙說:“池三爺的話我一定帶到。咱們先談買賣吧。”

“好,不知這次黃管事帶了多少白糖過來?”池三爺直接說,“我想都拿下,價格方面,你放心,你們在松州府賣八十文一兩,我也出這個價!”

黃思嚴原本準備好的話全咽回了肚子裏。

他本來打算開價七十文的,批發怎麽也要比散賣便宜點,不然人家賺什麽,哪曉得池三爺這麽闊氣,開口就是八十文。

見他不說話,池三爺繼而道:“黃管事若是不滿意,咱們還可以談。只是白糖到底是新的東西,從松州運去京城到底能賣多少錢還不好說。”

而且這一路的運費,後續的售賣等,都需要成本。粗略估計,到了京城,賣一百文錢一兩他也就勉勉強強不賠錢,因此他也不敢將價格一下子開得太高。

黃思嚴連忙說:“滿意,池三爺真是個爽快人,這個價我沒意見。”

池三爺松了口氣:“好,這一批就定這個價,若是去了京城價格很好,下一批貨咱們再提價。”

為了能夠穩定這個貨源,他也是下了血本。

畢竟到目前為止,也沒聽說除了劉七這裏,誰還能拿出大批量的白糖。

雙方在價格方面沒什麽分歧,當天就談攏了。

這次黃思嚴總共帶了五萬斤白糖,五萬斤海貨,勻了五千斤白糖給容建明賣,其他的都打包給了池三爺,總共收取了五萬多兩銀子,再加上容建明那裏還有三千多兩銀子,最後到手六萬餘兩銀子。

扣除掉各項成本,這一趟凈利潤大概也有四萬兩左右。

白糖真賺錢啊,還是公子有遠見。

黃思嚴樂滋滋的。

池三爺也很高興,他覺得白糖在北邊也一定會很暢銷,因此臨分別時,他對黃思嚴說:“黃管事,你們還有白糖嗎?”

黃思嚴點頭:“有的,我走了這麽久,應該又加工出一批白糖了吧。”

池三爺說道:“南越人少,白糖價高,能買得起的人有限。因此白糖在江南,在京城的銷路應該會更好,若還有白糖,我建議你回去之後立馬裝船,繼續北上。若是我在北邊順利,我會派人到碼頭這邊等你們,咱們的船不用靠松州,直接北上,去京城。”

這樣可以少繳納一次稅金,又能省一大筆錢,而且還節省時間。

黃思嚴也知道,白糖在江南能賣八十文一兩,若是在南越肯定不行。因為南越的人口比較少,富人權貴也比不上江南和京城。

這麽貴的糖,也只有這些人才買得起,舍得吃,普通百姓肯定是舍不得的。

八十文錢都夠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過幾天了。

“池三爺的話我會轉告我家公子的。三爺要親自去京城?”黃思嚴問。

池三爺點頭:“對,這批白糖很貴重,我得親自去一趟。若是下次你們來,我還沒回來,你們直接去我家就是,我會給管家交代清楚。”

“好。那我就祝三爺一路順利了。”黃思嚴笑著拱手跟他道別。

得了這麽大一筆銀子,黃思嚴心裏很不安,怕出事,所以送走池三爺後,他就在碼頭采購了一些食物,當天便出發,離開了松州,趕回廣州。

另一邊,李老板受了這番羞辱,回到家還是很生氣。

想到白糖這種好東西自己竟沾不了分毫,只能便宜了劉七和池家這兩個對頭,他心裏就跟燃了一把火一樣。

池老三得了這好東西,在京城肯定又要風光一陣子了,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再反觀李家的生意,沒任何的起色不說,今年南越那邊拿的貨還比較少,盈利肯定不如去年。

這麽下去不行。

李老板深吸了一口氣,對楊管事說:“準備一下,明日啟程去廣州。”

楊管事錯愕地看著他:“老爺,還有半個多月就要過年了,您現在這時候去廣州,恐怕沒法趕回來過年了。”

李老板瞟了他一眼:“現在我還能安心過年嗎?我若再不去廣州,以後廣州和京城的生意都要被劉七和池老三給搶了。”

“劉七能弄到白糖,我們就不行嗎?走,我們去廣州,想想辦法,也弄些白糖就是,不能讓他們兩家吃獨食。”

楊管事一想也是:“還是老爺深謀遠慮,這白糖既是從廣州來的,廣州那邊肯定就不缺這東西,咱們也買些回來就是,說不定比池三爺拿的還便宜,到時候咱們賣得比他便宜,我看誰還買他的。”

主仆倆雄心勃勃,準備回南越幹筆大買賣。

幾千裏外,劉子岳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阿嚏……誰在念叨我?”

冉文清笑道:“許是黃思嚴那小子吧,他這都去了二十多天,應該要回來了吧。”

劉子岳算了一下:“順利的話差不多了,估計能趕回來過年。興泰那邊增加了八百人,產量提高了一些,但還是有些緊,有空冉管事再招些人,最好多招女子。”

因為興泰男人實在是太多了,男女比例極度不不平衡,差不多三千人,只有少得可憐的三四百個女性。

這麽下去,男人們幹了活掙了銀子不要養老婆孩子,只能存著,存幾年都有錢了,誰還留興泰踏踏實實幹活,要麽是帶著銀子回老家娶媳婦了,要麽是拿著銀子去城裏花天酒地、賭、博之類的,幾天就揮霍一空了。

冉管事也很愁:“咱們男女長工的待遇一樣,只要踏實肯幹,一個月攢一貫錢沒問題的,比去很多大戶人家的做婢女高多了,可女子就是不敢來啊。估計是怕去那麽遠又不熟悉的地方,咱們將她們賣了也沒人知道。”

說到底還是信任問題。

古代交通不發達,信息傳遞很難,尤其是平民百姓,連字都識不了幾個,幾十裏遠是很多人一輩子都去不了的遠方。女子尤其如此,很多一輩子都生活在家所在的小村莊或是鎮子上,不少人終身都沒進過城。

劉子岳托腮沈思,這個事一味地提高工錢肯定沒用,而且到時候男人看他們幹的是力氣活還比女人拿得少,時間長了心裏肯定有想法。

那得想其他法子,願意背井離鄉去興泰的,多是在家裏過不下去的女子。

這些人除了錢還需要什麽?一個安身立命之所!

劉子岳眼睛一亮,笑道:“我有辦法了,我這就寫一封信送去興泰,讓譚婆婆和譚三夫人來一趟。她們同為女子,長相氣質都比較溫和慈愛,容易讓女子放下戒心,她們的話也更有說服力。”

“公子所言甚是,這事交給她們婆媳再合適不過。”冉文清連忙說道,他巴不得將這個燙手山芋交出去,因為他非常不擅長跟這些女子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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