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完畢，已是亥時中。太後今天高興，讓倩玻爾陪她回寧德宮就寢。而索南王，說是要與恒正敘舊，不去驛館，欲留在恒正宮中。

恒昊體諒他們曾經是敵，如今卻同為鎮守南疆的大將，兩名舉足輕重的王爺，也就爽快地答應了。

“明月，今日，朕去你宮中如何？”等他們離開，恒昊含情脈脈地對明月說道。

但明月今天卻沒有興致，就推說身子不舒服，想早點休息。恒昊無奈，只得作罷。不過，他讓人給明月送了些補品過去，要她好好養身子。

明月謝過他，去乘轎子準備離開。她剛彎腰要進，忽聽有人喊她，便轉回身來。

“月兒，這是要去哪裏？”恒正微笑著站在那裏，溫柔地問。

“啊，原來是九王爺。”明月朝他走近幾步，“怎麽，有事？”

恒正心裏一酸，難道沒事就不能找她聊天了麽？不過也是，她是恒昊的女人，當今的皇妃，他這個小叔子自然要與之保持距離才對。

可是，想當初他們倆在南疆時你儂我儂，如今卻如此陌生，實在太令人唏噓。

他走到明月身前，低聲說：“明月，許久不見，我想和你聊聊，好嗎？”

明月心想他一定有事，便答應了。於是，兩人朝禦花園走去，轎子跟在後面百十步的距離。

走了一段，兩人都不說話。明月心裏覺得奇怪，便問他今天是不是有什麽事要說。

恒正停住，看著月光下的明月說：“月兒，你變了。想當初我們在南疆，那可真是無話不談。可而今，你在我面前卻仿佛變了個人，連話都不願多說。是不是怕皇兄吃醋啊？”

“哦，呵呵，那倒不是。”明月笑道，“只不過，你突然那麽叫住我，我便以為有事罷了。既只是尋常聊聊，有何不可？九王爺，我們去亭子裏坐著說吧。”

明月說完，上前幾步朝亭子走去。恒正也跟了過去，命令下人在這邊等候，沒有吩咐不許靠近。

夜裏的風有些涼，恒正見明月抱緊胳膊，便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她批上。明月說了聲謝謝，看著天上的月亮發呆。

“月兒，皇上對你如何，可有我好？”恒正忽然握住明月的手問。

明月嚇了一跳，急忙把手抽回說：“他對我很好啊，你看他親自陪我去找金龍魚就知道了。不過這回真是驚險啊，遇到刺客來刺殺我們，他還受了重傷。”

恒正皺起眉來，語氣中略帶幾分不悅：“你就那麽關心他？可曾想過我？”

明月一楞，他這是什麽意思？恒昊是她的夫婿，她當然應該關心。照恒正這麽說，她不該關心恒昊，而應該關心他？

“九王爺，明月不知你什麽意思，可否明示？”明月猶豫片刻後說。

恒正很失望，輕嘆一聲道：“月兒，你果真把我忘了麽？那時我們在南疆，過得不知有多快樂！雖然，我們不能天天見面，但每次在一起，都那麽令人難忘。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嗎？”

明月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呀九王爺，我死過這一回，以前的事情都忘了。要不，你說幾樣，我看看還記不記得？”

其實，在今天之前，恒正也曾試探地問過她，只是她都一臉茫然。恒正聽恒昊說，明月死過一回，以前的許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恒正在見到她從墓穴出來的剎那，也曾以為她是鬼魂。可在知道她是活人後，簡直幸福得快要瘋狂！

他以為，明月因為這次死，可以拋棄以前的一切，跟他一起私奔，開始他們的新生活。可是，李書揚的那番話，又讓他不敢那麽做。

如今，隱忍了這許久，恒正再也忍不住了。他怕夜長夢多，所以才會鋌而走險，但他畢竟不是小孩子，做事情還是有計劃的。今天與明月的談心，也在計劃之列。

然而，看明月此時說話的樣子，似乎並不真的想與他回到過去。既然如此，跟她說以前的事情，又有什麽意義？

可是，轉念一想，萬一說了以前的事以後，明月又想起來了呢？

恒正心裏一動，輕輕握住明月的手說：“那時候，我在南疆駐守，認識了你。我們天南地北，什麽都聊，無話不說。”

明月靜靜地聽著，心裏想象出那樣的畫面，那一定很美麗，也很溫馨。

一個如此漂亮的絕世美人，與一個如此俊美的青年王爺在一起，簡直就是絕配啊！他們在一起，一定很讓人羨慕吧？

咦，等等！好像有什麽不對？她不是恒昊的女人嗎？為什麽會跟恒正在一起？

這麽一想，明月突然驚了一下。恒正感覺到了，問她怎麽了。

明月答道：“啊，我是在想，以前認識你的時候，我還沒有進宮嗎？”

恒正微微笑道：“是的，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才十五歲。你進宮的時候，不滿十七。”

明月哦了一聲，又小心地問：“那，我和你，是不是曾經有過一段感情？”

問完這句話，她的臉忽地燒得火熱。雖然是在夜裏，她還是怕被恒正看出，慌忙低下頭去。

恒正略感欣慰，她總算感覺到他們之間的過去了嗎？

他輕輕幫她拉了拉被夜風吹亂的長發，說：“是的，我教你騎馬，射箭，還想教你武功，可你不願意學。”

“啊，這樣嗎？那，那我……”明月窘住了，話說了半句又咽下。

她本來還想問，明月以前沒有學過武功嗎，可是想想還是算了。因為她從別人那裏感覺到，明月這個公主就是個不會武功的人，要不然，當初她從湖裏飛出來的時候，恒昊就不會那麽驚訝了！

不過，從這些方面來說，她可比真的明月厲害得多。要不是她會武功，水性又那麽好，說不定都死過幾回了。

但是，以前跟恒正在一起，後來又被送進宮，恒正都沒有什麽表現嗎？

恒正見明月欲言又止，問她想說什麽。

明月低下頭，羞澀不安地扭著衣服說：“那我以前，和你，有沒有……”

雖然她的話沒有說完，恒正還是猜到了。她是想問，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有沒有過親密關系。

其實不是恒正不想，只是那時候她太小，而且，他也想等娶她過門之後，與她有一個完美的新婚之夜。可是沒想到，戰爭讓他們一對有緣人就這麽分開。他和索南王成了敵對，也就不可能娶她。

看到明月被送入宮，而且還是他親自送的，恒正心裏痛苦萬分。一路上，他都盡量拖延時間，就是想與明月多呆一會。他也曾想過帶著她私奔，但也知道那樣會有很嚴重的後果，也就只能作罷。

明月那時也很痛苦，幾次想逃跑，甚至想輕生，都被恒正勸阻了。她想死，他也不想活，可是他覺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總有一天，他們還是會在一起的。

回想起以前，恒正耳畔又響起了當初他們的對話。

那天夜裏，恒正抱著明月信誓旦旦地說：“明月，你放心，皇上後宮有那麽多嬪妃，他不可能天天跟你在一起。而且，你進宮以後也不一定就能被他臨幸，有的女子進了宮，直到老死都沒見著皇上呢。只要你能忍，等著我，我會找機會讓你成為我的王妃！相信我，一定要等我！”

明月哭泣著說：“王爺，你不能騙我！明月是你的，永遠是你的！”

她的話仿佛一把刀子，把恒正的心刺得很疼。他緊緊地抱著她，吻了又吻，把她摟得緊緊的，生怕他一放手，她就會憑空消失。

可是，明月終究還是成了恒昊的女人。恒昊在見到她以後，就對她一見鐘情。而且，恒昊雖然沒有每天都去看明月，卻也經常派人送去吃穿用度，甚至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

但是，由於太後的阻擾，恒昊一直沒能給明月封妃。恒正曾經以為，這是他能得到明月的預兆。只要恒昊不能與明月在一起，他就可以想辦法讓她出宮。到時候，他要娶明月，也是合乎情理之事。

可是，明月進宮眼看就三年了，恒正一直沒有等到他要的機會。相反，恒昊還特別鐘愛明月，又因為她救了倩玻爾，得經太後親自封妃。這讓恒正惱羞成怒，又悲哀莫名，恨不得直接拉上明月，從此遠走高飛。

然而，隱居世外並非恒正的理想。近年來局勢生變，恒昊這個儒君，治國的手段畢竟還是太過溫和了些。恒正自認比恒昊強，很想大刀闊斧地幹一場，讓世間成為他想要的樣子。

而且，因為明月，恒正更想取而代之，讓自己成為帝君，將這天下握於股掌之上。這是他這幾年來的夢想，也一直在暗暗努力。

明月受冤懸梁之時，恒正急得幾乎哭昏過去。所以，他趁夜深人靜，悄悄去給明月滴水招魂。沒想到，明月竟然覆活了！

“你知道嗎？明月，這些年，我的心裏依然只有你。”恒正深情地把嘴巴湊在明月的耳邊說，“我想和你在一起，做夢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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