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如意宮出來，明月摸出懷裏的布包，看著那個祖母綠戒指和圓體四面佛，滿意地笑了。

她的東西，終於還是回到她的手上。至於那個祖母綠戒指，完全是意外之財。明月做了十幾年的盜墓賊，早已練就一雙慧眼，要從眾多東西裏找出值錢的來，不過是須臾之間。

坐在屋頂上，明月看著暗藍色的夜空，覺得精神特別好，一點睡意都沒有。若是此時回瓊華閣，肯定是翻來覆去睡不著，何不再四處轉轉？

可是，去哪裏呢？想了許久，明月忽然想到了太後。哼，那個老妖婆，三番五次地跟她作對，實在可惡！對，就去寧德宮，讓她嘗嘗被鬼嚇是什麽滋味！

主意一定，明月就直奔寧德宮。對她這個輕功很好的人來說，在各宮的屋頂上四處游竄簡直易如反掌。

來到寧德宮，看到裏面依然燈火通明，明月不禁懷疑太後還沒睡。不過，這樣也好，老妖婆如果睡著了，要想嚇唬她，還得再費一番工夫。

明月剛爬上墻頭，就見太監們開始熄燈，只留下幾盞路燈照明，不由暗暗叫好。等巡夜的侍衛走遠，她就跳到院中，溜到太後房間背後。

房間背後有窗，明月很輕松就撬開了。她輕手輕腳地爬進去，走了幾步就來到太後的臥榻邊，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清楚楚。

哼，這個老妖婆，你倒是睡得安穩！明月暗暗在心裏說著，盤算怎麽嚇她才好。

門外傳來更鼓聲，明月靠在床沿，輕聲叫著“孩子”，想把太後喚醒。

果然，在她喊了兩聲後，太後被驚醒了。

“什麽人在那喊？”太後的聲音依然不乏威嚴。

明月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沈默。因為她知道，這樣會挑起太後的好奇心。而她要的，就是讓太後對屋裏突然冒出的聲音感到詭異。

太後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回答，又提高聲音說：“沒有聽到本宮的話嗎？是誰在那裏說話？”

外間立即跑進來兩名宮女，小心翼翼地說：“回太後，奴婢們都在外間伺候著呢。”

太後不高興地說：“你們聽到有人說話了嗎？”

宮女答道：“回太後，奴婢只聽到太後的話。”

“奇怪了，怎麽回事？”太後嘟囔著說，又四處看了一圈，叫宮女們看看屋裏有沒有什麽可疑之處。

宮女聽命，在屋裏到處翻找，可什麽也沒找到。她們說沒事，想是太後半夢半醒之間聽到的，不必在意。

“嗯，既如此，你們都出去吧。”太後疑惑地說，揮揮手把她們打發走。

等宮女吹滅燈出去，太後重新躺下，明月又開始作怪了。她這回不是喊“孩子”，而是抽泣。那聲音非常小，偶爾又有一聲稍微大些，讓人聽得汗毛直豎。

太後這回沒法安睡了，眼睛瞪得老大，總覺得幔帳周圍全是看不見的人在盯著她。她忽地坐起來，厲聲喝問是誰，有話出來說。

此刻，太後已經猜到是鬼魂作祟，但她左思右想，怎麽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麽招惹鬼魂報覆的事情。不過，或許也有例外，不是報覆，而是請她幫忙。

也對，在人間，她可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太後。許多事情，皇上做不了主的，她卻做得。只要她一句話，平常人做不到的事情，她輕而易舉就能做到。這鬼魂受了冤屈，特來向她求助也在情理之中。

於是，太後定了定神，盡量溫和地問道：“你是誰，想說什麽盡管說吧。若有冤屈，本宮為你做主。”

明月聽了好笑，又覺得太後也算是個好人。對老百姓來說，冒死闖入太後寢宮請她幫忙洗刷冤屈，她是這個態度的話，可真算是天大的福分！

不過，這也沒有改變明月想整太後的初衷，畢竟這個老妖婆對她實在太過分了！

她嘆了口氣，依舊用那飄渺的聲音幽幽地說：“太後娘娘，我本是那兔仙，一心修煉，不管凡塵俗世。可如今，不得不請你出面為我做主。若有冒犯，還望太後海涵。”

太後聽完一驚，什麽，兔仙？！難道宮裏的傳言是真？

她楞了會才說：“你，真是兔仙？可否讓我一觀真容？”

明月當然不能讓太後看，因為她並沒有戴面具，太後一看就能認出她是誰。

她帶著哭腔說：“太後見諒，俗話說，人鬼殊途，我雖是兔仙，也並非人類，貌相不比常人。再加上喪子之痛，已面容枯槁，難以見人。”

可太後總覺得只聽見聲音看不到人很不踏實，非要見一眼。明月沒辦法，只好鼓起鬥雞眼，把上嘴唇捏得嘬起來，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嗖地在太後面前閃現了一下。隨後，她立即側身跪在一旁，掩面抽泣。

借著門外透進的亮光，在明月閃現的瞬間，太後看到一張慘白的臉，一雙眼睛不似人類那般，兩個黑眼仁擠在一起。而她的下巴也很尖，嘴唇仿佛兔子般，不禁嚇了一跳。

見到明月的怪模樣，太後終於相信她是兔仙了。她本也不是什麽大惡人，自己也是母親，聽聞這兔仙喪子，心一下就軟了。

“兔仙，你既找到本宮這裏，有什麽冤屈，只管說來。”太後的語氣明顯變得溫柔了許多。

明月用袖子遮住半邊臉，悄悄笑了一下說：“謝太後娘娘！小仙到此，只為我兒鳴冤。”

太後又問：“你兒受了什麽冤屈？”

明月答道：“回太後，人類吃肉食，由來已久。我們兔類一直是人類的吃食，小仙不敢強求人類不吃兔肉，只求人類不要太殘忍。”

“哦，到底怎麽回事？你細細道來。”太後也吃過兔肉，此時被這“兔仙”一說，倒有了幾分罪惡感。

明月嘆道：“唉，有人將才出生不久的小兔子拿來剝皮，生烤著吃，實在太殘忍了！小仙懇請太後下旨，未成年的小兔，一概不許吃。還有，讓它們死個痛快，不要生剝皮，也不要生烤。”

其實她說的這些，並不是她做的，也不是路程連做的。而是以前當盜墓賊的時候，她曾經親眼看到有人如此殺兔子，心裏覺得不忍。此刻既然裝扮成兔仙，就為兔子說句話吧。

太後聽完也覺得太過殘忍，毫不遲疑地答應了。

明月說的很有道理，即使要吃兔子，也要讓它們別死得那麽痛苦。兔子雖是動物，宮裏的兔子也全是養來吃的，但始終是條生命，太過殘忍的宰殺或食用方式，確實是在作孽。

太後信佛，每月初一十五都要齋戒，沐浴更衣去燒香。聽了明月的話，她感覺自己罪孽深重，不禁低頭嘆氣。

明月問道：“太後娘娘，為何嘆氣？”

太後答說：“本宮活了這幾十年，也曾吃過不少兔肉。你這麽一說，本宮真是罪孽深重啊！你且說說，還有什麽能減輕這些罪孽的，本宮一定照做。”

對她的這個表態，明月十分驚訝。看來，這個老妖婆也沒有那麽壞嘛。不管怎麽說，她還是有點良心的，居然被眼前這個假“兔仙”說得動了慈悲心腸。

見明月不說話，太後和藹地說：“兔仙，有什麽話，你直說無妨。”

明月忙說：“太後如此宅心仁厚，實乃天下之大幸！小仙替百姓感恩。”

太後被她一誇，心裏美得想笑，但還是忍住說：“這是應該的，你說吧，本宮能做的，定會去做。”

明月心想，何不趁此機會，給自己撈點好處？可是轉念一想，不行！要是直接給自己要好處，那就太容易暴露了。嗯，對，還是給老百姓謀點福利吧。

於是，她拜倒在地說：“小仙求太後娘娘，將剛才說的話號令天下。還有，每逢初一十五，任何人不得吃兔肉。另外，還請太後頒布一條法令，凡乞討流浪者，每個人每日可到當地衙門領取食物果腹。”

太後略一沈吟後道：“前面的，本宮都可以答應。只是這每個乞討流浪者每日去衙門領取食物，衙門會被吃窮的。”

明月想想也對，就改口說：“那，就讓衙門每個月開兩天粥場救濟，也不錯啊。”

太後考慮了一會兒，覺得每個月只開兩天救濟，也造不成多大的負擔，便答應了。

明月大喜，拜了又拜，說：“多謝太後娘娘！百姓得太後眷顧，能有如此的福祉，實乃三生有幸！”

太後笑道：“呵呵，本宮身為太後，號稱國母，母儀天下。這天下的子民，都可看做是本宮的孩子。母親若不眷顧自己的孩子，那還叫什麽母親！兔仙，還有什麽需要本宮做的嗎？”

明月一時高興，也想不起來，就說沒有了。

太後點點頭說：“嗯，那，你退下吧，本宮要歇息了。”

“是，太後娘娘萬福。”明月說著嗖地竄到窗邊，蝴蝶一般飛了出去。

太後眨眨眼，感覺一切宛如夢中，卻又十分真實。她仔細琢磨了一番剛才與明月的對話，覺得這都是善事，多做有益，也就不再糾結，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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