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球略顯笨重地拿著炭盆和木炭, 他們也不耽誤，趕忙到了最近的東屋，裏面的雞鴨鵝還有長毛羊全都發出淒慘的叫喊, 紛紛擠在一起尋求暖和。

訣洛打開燈，愛麗克絲和奧斯汀則是把幾個炭盆按照合適的距離擺放好，由於木炭是燒柴時撿出來的，所以大小不一，要燃起來也沒那麽容易。

愛麗克絲在安撫家禽, 奧斯汀捏著小木棍點木炭, 訣洛跪在地上，對著炭盆吹氣。

“呼呼呼。”眼見著火星點點, 訣洛猛然吹了一大口氣, 黑湫湫的炭灰就飛到圍在炭盆的三個崽身上。

“咳咳咳咳咳。”

在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中，炭火終於燃燒起來了。

“對不起。”訣洛左右看了看，發現愛麗克絲和奧斯汀的臉黑了，是字面意義上的黑, 都是炭灰。

相互對視一眼, 無視渾身沾灰的某人，愛麗克絲和奧斯汀擦幹凈臉後繼續把幾個炭盆點燃, 橘黃的火焰驅趕走了一室的寒冷, 家禽們逐漸恢覆安靜，又和往常一樣抖了抖身體就安然入睡。

拖著一袋木炭, 兩個崽就準備去種菜的屋子，瞅了瞅還在地上畫圈圈的圓球，愛麗克絲學著電影中包租婆的姿勢, 雙手叉腰沒好氣地說道：“訣洛，還不快走？我都沒有怪你把我衣服弄臟, 幹完活我們得趕緊去幫姐姐。”

訣洛擡起頭，奧斯汀熟練的用手扶住墻，果不其然，下一秒胖滾滾的崽就沖過來一把抱住他，那沖擊力差點把他撞倒，整個瓦房都洋溢著訣洛的快樂。

“嘻嘻，那我們走吧，我保證不會再幫倒忙。”

被他熊抱著的奧斯汀艱難地走著，忽然覺得他已經在幫倒忙了。

不同於三個崽打打鬧鬧的熱鬧氣氛，這邊的寧楚瑜滿臉嚴肅地撩動盆子裏的炭，在她的面前，一頭母牛正痛苦地癱倒在地，由於不停地挪動，猩紅的血液被它擦得遍地都是。

“哞哞哞——”母牛的叫聲由高昂轉為有氣無力的低沈，斷斷續續的，讓人一聽就知道情況不太好。

等了幾分鐘，它排了一點無色的液體出來，寧楚瑜見狀一喜，她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知道母牛產犢時羊膜絨毛膜會形成囊狀突出體外，囊破裂後排出白色或者微帶黃色的濃稠羊水，這代表著母牛快要生了。

母牛站了起來，似乎好一點了，它走到食槽前低頭用鼻子嗅探。寧楚瑜趕緊舀兩勺水倒進去，還抓了幾把鮮嫩多汁的銅錢草放在旁邊。

“哞。”母牛喝了兩口水，把銅錢草嚼光光，長叫一聲後，就開始發力。

生孩子是一件難事，雖然母牛坐立不安，但寧楚瑜也不敢貿貿然進去，畢竟被牛蹄踹一腳，很可能去見上帝了。

“吱呀。”木門被打開，又迅速遮上。

“姐姐，它還沒生嗎？”三個崽探頭探腦，沒看見小牛犢就一臉失望。

寧楚瑜緊緊註視著母牛，回答道：“還沒那麽快呢。”一轉頭，剛好和烏漆麻黑的訣洛對上，嚇了一跳，她扭轉手腕，手上的手電筒光就籠罩了幾人，剛好能讓她仔細打量三個崽。

“你們怎麽搞的？去泥地裏滾了一圈嗎？新衣服黑成這樣？還能要嗎？誰帶頭的？”造孽啊，她買的外套都是小幾號的軍大衣，布料做的最不耐臟了。

一連幾個問題，都沒有人回答。愛麗克絲和奧斯汀默契地指了指訣洛，他背後有兩個白花花的小翅膀從衣服裏戳出來，它的主人還把翅膀扇得老快了，把炭火都差點扇熄。

寧楚瑜感覺心頭一梗，那麽貴的定制軍大衣，這就破了兩個大洞，她剛想罵人，就看見衣服同樣破洞的愛麗克絲停止了尾巴的搖晃，火紅色的尾巴從尾椎骨處的洞伸出來直直地豎立著。讓她的話憋了回去，行吧，法不責眾，就是一個兩個的都不冷嗎？

後知後覺的訣洛收回翅膀落地，一搖一搖地擠到兩個崽中間，一副“我錯了但我不是故意的”的表情。

“你有什麽想辯解的？”

訣洛慫慫地說道：“罵了他們，可就不能罵我了哦！”說完，還討好似的笑了笑。

寧楚瑜簡直要氣笑了，在氣氛凝滯的時候，“啪嗒”的滑落聲吸引了他們的註意。

一只濕漉漉的牛犢掙紮著站起來，但四條剛認識的腿四仰八叉地打著滑，雖然叫聲小了點，不過它精神是十分足的，可以預見，它能順利地長大。

“它好醜哦。”訣洛說道。

所有的皮毛都黏在一起，顯得牛犢比較瘦削，而且原本應該為它舔毛的母牛卻根本沒有顧及它，反而還在繼續用力。

這是要生雙胞胎嗎？寧楚瑜在心裏猜測，同時也暗暗祈禱一定要是雙胞胎，多一頭小牛犢就多很多肉呢！

第二頭小牛犢很快落地，體型比前一只的小一點，剛生產完的母牛氣喘籲籲的休息，一會兒後就低頭溫柔地舔舐起兩只小牛犢，兩只小牛犢圍著母牛喝奶，看上去是很溫馨的一家子。

母牛生產後應該多進食，寧楚瑜把加量的精飼料混合銅錢草餵給母牛，一旁被吵醒的母豬也哼哼唧唧地伸出鼻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對面母牛吃的津津有味的精飼料。

念著母豬也要養小豬仔，寧楚瑜大手一揮，也給母豬加了一個豪華餐。

屋子裏燃著五個炭盆，炭火正悄無聲息地散發著溫暖，讓幾人昏昏欲睡。

但是現在還不能回去睡覺。

瓦房裏的蔬菜水稻還沒真正的保上暖，門前菜地裏的越冬蔬菜也許還能抗住負10℃的寒冷，但瓦房裏的菜和水稻是不可能的，所以得給它們加固兩層保暖的大棚。

加固之前，還要把之前攢下的家禽糞便鋪在土面上，既保暖又提供營養。

上島之前就考慮過防寒這樣的問題，所以中棚和小棚都是安裝好的，只需要往地上一放，再橫向拉開，就完成了。

一分地一個小棚，兩分地一個中棚，這樣就盡可能地保暖，加上幾個炭盆一直供暖，還有供暖燈的照射，加起來應該可以為植物的生長提供熱量。

除了瓦房裏的菜，還有門前幾畝菜地需要拉中棚禦寒，雖然西蘭花白蘿蔔這些菜耐寒，但是也得註意一下。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銀色的光垂下來，都不用照手電筒，寧楚瑜也能看得見。

她搓了搓通紅的雙手，對著並攏的掌心哈了口氣之後，就動作迅速地拉開地上的黑色薄膜。

黑色薄膜是直接蓋到土面上的，讓蔬菜露出來就行，這樣在低溫的環境中既抑制雜草，又能保證溫度。

“訣洛，拉高一點點。”多虧了訣洛能飛起來，不然要拉開透明的棚還真是有難度。

一頓忙活下來，幾人的手又紅又痛，而且渾身還若有若無地散發著糞便的臭味，把安下心歇息的寧楚瑜都熏吐了。

“嘔。”受不了了，感覺頭發絲都有味了，寧楚瑜一個箭步沖進廚房，倒水燒火一氣呵成，她要洗澡。

“我也要洗澡。”愛麗克絲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幹燥的木柴劈裏啪啦的響著，寧楚瑜夾了幾塊到炭盆裏，一手還拎著幾根粗木柴走進臥室。把正在燃燒的木柴放入炕洞架好，再放入粗木柴，這樣就能把炕給燒暖和。

“咕嚕嚕。”訣洛摸摸小肚子，癟癟嘴說道：“我餓了。”

寧楚瑜擡頭望了圓鐘一眼，詢問道：“都四點多了，做菜不太好，不如烤點番薯土豆和玉米？還剩下幾個糯玉米，烤著吃最香甜了。不過吃完這頓就得到中午才有飯吃的了，投票決定要不要現在提前吃早餐。”

她也有點餓了，理所當然地投讚成票。訣洛自己舉手的同時還把奧斯汀的手臂舉起來，炸毛的愛麗克絲忙著梳頭發，沒有反對。

僅剩的六個玉米、十幾個個頭勻稱的土豆加上一條條品質上乘的番薯一起丟進炕洞裏烤。

***

大冬天最舒服的事情就是泡在熱水裏，享受熱騰騰的水汽撫摸臉頰的快樂。

洗完澡的幾人穿上新毛衣，整齊劃一地鉆進暖烘烘的被窩，寧楚瑜用火鉗把焦香的土豆玉米扒拉出來，又加了幾根柴，然後才上床。

蓋著被子，趴在床上吃著香噴噴的烤紅薯，一口下去雖然很燙，但是甜滋滋的糖漿在舌尖上慢慢流淌，不僅僅撫平了胃，更加抹去了精神上的疲憊。

“炭烤玉米好好吃！雖然有點糊，但是比烤箱烤的還要香。”訣洛裹成一團，蹲在床上伸出頭大快朵頤。

愛麗克絲揶揄道：“那你多吃兩個，不然早上又要被你的餓肚子聲音吵醒。”

“噗呲，哈哈哈哈哈，有道理。”寧楚瑜毫不留情地嘲笑，可不是，天天早上都不用公雞打鳴叫醒，訣洛的肚子能代替鬧鐘了。

“你們再笑，我就吃光光，讓你們餓肚子，讓你們笑…唔唔唔……”訣洛鼓著臉，惡狠狠地說道，猝不及防就被堵了嘴。

奧斯汀把剛剝好的土豆塞進訣洛的嘴裏，終於讓耳邊清凈下來了。

睡懶覺是一件很爽的事，冬天睡懶覺更是爽上加爽。

不怕冷的奧斯汀把窗打開，一陣冷風吹進來，讓犯困賴床的寧楚瑜打了個寒顫，她側躺望著窗外的美景，發自內心地喜歡這樣與世無爭的日子。

窗外落著淅淅瀝瀝的雨，天空是陰霾的灰白色，輕柔的小雪花飄飄浮浮地從雲端落下來。逐漸地，小雪花變大了，變厚重了，密密麻麻的一層蓋一層。鵝毛大雪遮天蓋地，紛紛揚揚的白色覆蓋了山上的所有顏色，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搭著還未融化的雪堆。

安寧，悠然，這是寧楚瑜腦海中浮現的兩個詞。

不懂得欣賞的訣洛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嚷嚷中午吃什麽，那聒噪的聲音，就像火車不斷氣的鳴笛。

“吃火鍋吧，暖身體。”

“好哦。”訣洛心滿意足地刷牙洗臉。

寧楚瑜：如何讓訣洛收聲？美食誘惑！

翻出嶄新的四宮格火鍋盆，寧楚瑜打算做三個鍋底：番茄酸湯鍋底、鮮雞雞湯鍋底以及椒麻紅油鍋底，剩下的一個格子就放個清水漱筷子。

泡沫箱種的番茄個頭都非常大，像泡發了一樣。而且每個都果肉緊實，圓圓的紅通通的，墜滿了番茄樹的枝條。

出來摘番茄的訣洛犯了選擇困難癥，他看著面前十幾株番茄樹，最終從大番茄裏剪了幾個最大的，順便還掏了一個未滿月的小番茄丟進嘴裏，酸得他五官都皺在一起。

“讓你偷吃，那麽青也敢吃。”正在給魚去鱗片的寧楚瑜看著他滑稽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邊笑還邊指揮問話。

“愛麗克絲，把這幾個番茄劃個十字，再用熱水燙一燙去皮。奧斯汀，雞扒好毛了嗎？材料都準備好了，要弄鍋底了。”

在充滿煙火氣的廚房，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奧斯汀捏著鑷子一根一根地揪毛，他回答道：“快了，還有翅膀上的細毛。”有強迫癥的他必須得把毛都扒幹凈，不然他絕對不會動雞肉。

吃了一粒糖果的訣洛也搬上小凳子進來洗菜，他喜歡吃蘑菇，之前在山上采的菌菇還留了一籃子，都被他倒進盆裏使勁沖洗。

“哢哢哢，哢哢哢。”手起刀落，寧楚瑜用精湛的刀工把姜絲蔥花切好備用，去了皮的番茄直接剁成小顆粒，蔥姜蒜下鍋炸香，然後把番茄顆粒倒進去，“滋啦”一聲，番茄就冒出許多汁水，再舀入半勺水，等番茄汁沸騰就可以倒進四宮格裏了。

奧斯汀把處理好的雞放到砧板上，寧楚瑜換了一把斬骨刀，一邊斬雞一邊疑惑地問道：“奧斯汀，你不需要泡水嗎？兩個小時了誒？”

奧斯汀平常每過兩個小時就必須給魚尾澆水，哪怕之前上山，也是隨時帶著水壺的，不然他的尾巴會開裂，甚至睡覺也需要用冰袋敷小魚尾，但是今天都過了兩個小時了，還沒見他泡水，這真奇怪。

“下雪了，時間可以延長到四個小時再淋水。”奧斯汀清洗著生菜和小顆的娃娃菜，平淡地解釋道。

“原來如此。”感嘆一句，寧楚瑜又把精力放在雞肉上。

把番茄鍋底倒入四宮格，清洗一遍炒鍋就可以開始做鮮雞清湯鍋底了，雖然是清湯，不過配料是不少的。姜蔥打底，三分之一的雞肉下鍋煎香後加水，煮一會兒後去了核的紅棗以及枸杞口蘑都一股腦丟下去，水開之後就可以裝到四宮格格子裏了。

最後一個辣鍋底必須用重油才能體現精髓，蔥姜八角桂皮香葉、幹辣椒和花椒倒進油裏炸香，再挖兩勺指天椒做成的豆瓣醬一起炒，在氣味辣到嗆眼睛的時候混入適量清水。

趁著鍋底還在小火煮開的間隙，寧楚瑜拿出和四宮格配套的銅爐子，在裏面加上細炭，這些細炭可不像平日燒柴撿出來的木炭，是特意買的無煙炭，哪怕是一堆細炭一起點燃，燃燒起來也幾乎沒有煙。

“小心點，讓讓。”寧楚瑜把四宮格火鍋盆搬到桌子中間的銅爐子上放著，裏面的四個格子都滿了。

三個崽輪流把素菜以及葷菜擺上桌。

第一次伴著雪景吃火鍋，寧楚瑜可是把冰箱裏囤著的各種火鍋食材都拿出來了。

丸子、蝦滑、肥牛卷、羊肉卷、千張、豆皮、毛肚、響鈴卷、面筋、腐竹、蟹柳、脆皮腸、蛋餃……

丸子有蝦丸、潮州牛肉丸、魚蛋、豬肉丸和魚丸。養在稻田的魚吃了幾天小蝦米，片出來的魚肉肉質細膩能看見清晰的紋路。

扇貝蜆子青口貝最適合到紅油麻椒鍋底裏煮熟了，辣油能掩蓋魚蝦的腥。

蝦滑擠出來在碟子上擺成三行，再用兩根生菜點綴一下，也有飯店那種精致的感覺了，看上去一份就要168元。

“來，這是蘸料還有幹碟，一人兩份。”寧楚瑜把八個小碟子分好。蘸料是香油醬油芝麻香菜蔥攪和成的，幹碟就簡單了，直接是辣椒粉。

素菜有自家種的生菜娃娃菜，還有訣洛點名要吃的芋頭和藕片，所幸這些都囤有。

一切準備就緒，剛坐下的寧楚瑜卻突然站起來，“忘了準備飲料！”在三個崽的註視下，她跑進廚房，不一會兒舉著一個小托盤走出來。

小托盤上面整整齊齊地立著四杯清新的檸檬百香果茶。

接到杯子的三個崽異口同聲地說道：“謝謝姐姐。”

寧楚瑜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滋味直接打開了胃口，她先燙了一塊雪花肥牛卷，七八秒後點了點蘸料，一口下去，這是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滿足。

“呼呼呼。”寒風逐漸變小，但是雪卻越來越大，下了一晚上的雪已經覆蓋了土地。

外面雪花滿天飛，房子裏面在熱鬧的家長裏短，擋住了一半門口的大雄鹿正悠然自得地吃著新鮮的生菜。

“你試試這個，不辣的。”

“好辣啊啊啊啊啊啊，愛麗克絲，在紅油麻椒鍋裏煮那麽久又蘸辣椒粉的牛肉丸，你怎麽說不辣？”

望著訣洛大口灌果茶的樣子，寧楚瑜忍俊不禁，誰能想到，之前只吃清淡菜的愛麗克絲居然喜歡辣呢？口嫌體直的她現在可是無辣不歡，哪怕炒個小白菜，都要放兩顆辣椒。

但是別說，辣鍋裏滾過的食物再蘸幹碟，一口悶下去，辣味直接躥上天靈蓋，渾身都出了汗，有一種火熱的痛感，吃完還想再吃！

奧斯汀是不喜辣的，他能吃，不過不感興趣，他的筷子更多的落在番茄鍋裏。

寧楚瑜是不偏不倚，她盛了一碗飯，再舀兩勺番茄鍋底裏的番茄汁淋到飯上，拌勻後顏色喜慶，舀起來嘗一口，不同於果茶的酸甜，番茄汁的酸要更加濃郁，同時也更加開胃，是讓人一勺接一勺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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