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欽目光沈沈看著白袖風的背影，因為他那一席話周身的氣壓更低，面無表情站在那裏。

不知不覺又將視線移向一邊正在專心練習不知道這邊情況的綠珠，她練得認真一招一式都已經十分標準。一雙眼睛也是有些犀利的，舞動起來的時候那劍風也已經有了三分模樣。

裙角飛揚，墨發輕舞著。側身，旋轉，點地，擡劍，每一個動作都幹凈利落又輕盈好看，頗有些英姿颯爽的味道。

她一直很美，沈欽知道。

只是似乎這個樣子的她更迷人一些。找不出一絲破綻也沒有一點別扭，一點也看不出這是一個才接觸劍法不到三日的初學者。

似乎她原本就該是這個樣子。

沈欽的目光隨著那道倩影游移著，眸光卻越來越深越來越暗，內裏暗流湧動，眉心也是一直蹙著從未舒展開。

面色也有些凝重。

白袖風說的那些話他不是聽不懂，他說的是對的。沈欽不是看不出來碧影和綠珠之間那些大大小小的摩擦，不會不知道碧影總是有意無意挑釁綠珠。他只是一直沒有正視這個問題，現在被人這樣提出來。

沈欽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綠珠大概是委屈了。

可他好幾次動搖中還是選擇了縱容選擇了回避，綠珠不提他便當做不知道也這樣過一日是一日，就因為他答應過鸞玉不會虧待碧影。

所以只能看著綠珠受委屈。

可最近碧影的確有些得寸進尺了，他也覺得有些不高興。所以在方才，他情緒不好險些一個沖動對她動了手，他是真的想要給她一個教訓的。

特別是看到綠珠什麽都沒有說，直接錯過了他一個人躲到後面去練習，沈欽就覺得十分焦躁，心裏堵得不舒服。

碧影卻還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但最終想到鸞玉，想到過去的感情，想到她臨走之前對他的囑咐沈欽又生生將所有的不快都咽了回去。

再一次選擇了縱容。

可能碧影還只是小姑娘，孩子心性，她只是太任性了。也並沒有對綠珠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這樣警告過一次大概她就知道收斂了。

可沈欽的確沒有想到碧影收斂了幾日後不僅不停止反而越加放肆了起來甚至打了弄死綠珠的心思，鬧出了那麽一出事情。

沈欽緊鎖著眉頭，看著綠珠飛旋的身影望著望著就恍惚間看到了另一人，水紅色流仙裙簡單的發髻，金紅色步搖。

粉面桃花。

她一笑便如那水仙花開，似乎又一遍一遍柔聲喚他“阿欽”，熟悉又陌生的臉。一步一步朝他走近，近在眼前的時候卻又忽然如春花一般雕落，那輕盈婉轉的身影又盡數消散了。

沈欽閉了下眼睛，伸手按了按眉心。

思緒越加的紛亂。

他感覺有些累，不禁用手扶了一下額頭稍稍往身邊那樹上靠了一靠。心上那些紛亂的情緒似乎已經理不清了。

越來越多的東西積壓在心頭所以沈欽他才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沒有那個功夫去理會碧影的無理取鬧，只要不過分他都懶得去理。

畢竟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考慮。

可似乎恰恰就是這件重要的事一日日壓在心頭令他喘息困難，他必須用力壓抑住那荒唐的念頭才能阻止自己前功盡棄。

所有該開始的都已經開始，現在想要阻止似乎也已經遲了。

他只能往前走。

可似乎不管結果怎麽樣他都高興不起來。

特別是想到是他親手將綠珠送過去的。

沈欽輕嘆了一聲，幹脆坐到了地上，只是也不看綠珠練劍了，就那樣靠著樹幹半躺著。

紅色的衣裳鋪在地上像一朵盛開的花，三千墨發自肩頭垂落一直滑落至地面，稍稍歪著些頭身子慵懶半靠在那粗壯的青灰色樹幹上。

合著眼睛，眼角周圍有些紅色，眼睛下方有些陰影，唇色紅潤。有碎光透過樹影落下來映在他的側臉，沈欽閉著眼睛，只這個時候眉心是輕輕舒展開的。

陽光使得他的側臉看上去十分柔和，而他神態隨意慵懶卻擋不住明艷風華，偶爾睫毛顫動一下。

樹下有風，涼涼的吹動他衣角長發，不停有樹葉沙沙的聲響。沈欽面似愜意地仰面半靠在樹上，沒有睜眼睛，只是伸手從身側抓起一片稍大一些的葉子蓋到了臉上。

因為是半靠著的，那樹葉在臉色輕輕滑動了兩下，但最終卻穩穩將沈欽慵懶俊美的面龐遮住，只露著一點殷紅的唇角。

他也不知是怎麽想的，在這個當頭居然倒地就睡，不久就呼吸平穩，竟然是當真睡著了。

可也就這個時候他能稍稍放松一些，享受一下野外溫涼的風，聽一下耳邊沙沙的樹葉的聲音，嗅一下青草泥土的味道。

這些都能使他平靜下來，至少這一時半會不會被那些錯綜覆雜的情緒所擾。

沈欽這邊躺在樹上睡著倒是清靜了，那邊碧影就不高興了。她還可憐巴巴坐在那裏等著會不會有人來，但她等了許久果然如她所料沈欽沒有來。

從那個綠珠出現之後沈欽就不會再尋她。

他不再關心她，不再擔心她。

哪怕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也已經不再如以前了。

碧影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委屈，就在這時她聽到輕盈的腳步聲，有人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立即破涕為笑，驚喜的猛一擡頭。

“欽哥哥”三個字還未出口就噎在了唇邊。

白袖風清風道骨一般站在她眼前，微微蹙眉看她一眼忽然緩緩蹲了下來。碧影也不哭了，撒潑似的瞪著白袖風，朝他吼，“看什麽看？”

不動聲色將她打量了一番，白袖風沈默片刻，“快些起來吧，地上涼”

話雖體貼但那面上並沒有溫柔的神色，仍然是平平靜靜冷冷淡淡的，倒像是對一個陌生人的善意提醒。

可碧影非但不領情反而變本加厲，紅著眼睛繼續朝著白袖風吼，“你是誰啊？憑什麽管我？！”

“我就喜歡坐在地上你管得著嗎？”，碧影仰著頭越說越激動，肩膀不住的輕顫著胸口急促起伏，臉都憋紅了哭的眼睛紅腫眼角還有淚痕，鼻尖也是紅紅的。吼著吼著眼淚又開始打轉，抽抽噎噎了幾下。

模樣像個受了委屈倔強的孩子不分青紅皂白將一身的火氣都發洩到另一個無關的人身上。

只是她畢竟不是小孩子，也不會得到任何人的同情。

反而會令人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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