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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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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希在大廳看到了沈楓的司機。

他通知了一聲,司機驚訝的進去了。他往大門外走去,一陣水汽伴隨著暴雨敲擊地面的聲響而來,這才發現外面下著大雨。

這陣雨不知下了多久,路上已經看不到行人了,來往的車前燈射出刺眼的光暈,映出一片明明滅滅的雨簾。

他沒帶傘,門口也沒有出租車停著。門童問他需不需要叫車服務,他不想再待在這裏等著,於是沖進雨中,朝著家的方向奔去。

豆大的雨很快將他澆了個透,也將他心中煩躁的情緒撲滅了。他跑了一會,發覺褲袋中的手機響著。他拿出來一看,來電的人是鄭雪卿。

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鄭希的眉又擰在了一起。

他朝附近的便利店跑去,在屋檐下把電話接起來了。

鄭雪卿的聲音帶著一貫的擔憂,問他現在在哪,要不要叫司機去接。

煩躁的情緒又卷土重來,鄭希冷冷的說不用了,沒有給鄭雪卿再開口的機會就掛了電話。

他沒進便利店買傘,又一頭紮進雨裏。只是這次沒有跑,他慢慢的走,任憑冰冷的大雨澆灌著,希望能洗去一身的煩悶與疲乏。

不時有車從身旁飛逝而過,濺起的雨水都潑在他黑色的運動褲上。但他早已渾身濕透了,也就完全不在意。以前因為攝影經常會意外淋雨,但為了保護器材,他幾乎沒有像現在這樣恣意的淋過一場。

其實,淋雨真的可以讓人冷靜下來。

鄭希想著剛才沈楓說的那些話,整理了一下思路。目前知道的就是他和鄭蕾在車禍後各自受傷,他被鄭雪卿送到了美國,從那以後就沒有再回來過,而鄭蕾在之後不到半年就嫁給了沈楓。至於結婚的理由,他猜測鄭蕾是愛沈楓的,所以才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串通鄭雪卿一起欺瞞沈楓,騙他說自己死了。

關於這一點沈楓沒有解釋,其實他當時也沒有給沈楓解釋的機會。

鄭希的眼前浮現出沈楓的臉,雖然他不記得兩人的過去,但沈楓剛才的模樣就算是個外人也能看出有多痛苦和懊悔。

他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麽,只知道心裏有種難言的憤怒,他不想聽沈楓解釋。就像他毫不留情戳穿的那個紕漏,他知道這個指責是亡羊補牢沒有意義的。可他就是想不明白,如果沈楓當初對他的感情真的那麽深,為什麽輕易就接受了他的死?

鄭希深吸了一口氣,鼻尖的一滴水珠竄進了胸腔裏。他忍不住咳了起來,這才發覺到手腳冰涼,他在雨裏待的太久了。

他沒有再逞強,盡快攔了一輛車回家。

鄭雪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書,鄭希回來的時候就像個漏了的水袋,淌了一路的水。鄭雪卿心疼的不行,怪責了幾句就讓他去洗澡,他也冷的說不出話來了,在浴室裏待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

管家早已給他煮好了姜茶,他一口氣喝光了,坐在了鄭雪卿對面。

鄭雪卿看他神色不好,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

他喝了酒又淋了雨,這會兒已經累的只想睡了,可他還是強打起精神。雖然揭開這個謊言會讓他在這個家陷入難堪的境地,可他不想再被蒙在鼓裏了:“我已經知道你和鄭蕾騙沈楓說我死了的事,也知道你們這麽做的原因。爺爺,你還要繼續瞞著我嗎?”

鄭雪卿就像他預料中的一樣,整個人僵住了,拿著書本的手一抖,厚重的《十八王朝》“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鄭希彎腰撿起來,撫平上面的褶皺,把它放在桌上,又坐回沙發裏:“我沒有那年的記憶,也許我真的做了什麽讓你無法接受,可你也不該和鄭蕾弄出這麽荒唐的事來。你沒想過會有揭穿的一天?還是說鄭蕾比我重要,為了滿足她你可以把我送走,甚至在別人面前制造我死亡的假象。”

鄭希沈著的說道。分明是譴責,聲音卻平板的毫無起伏。鄭雪卿顫抖著摘下眼鏡,老邁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沖出來,帶著慌亂的顫意:“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的。不是……”

鄭希沒有說什麽,他似乎覺得冷了,拉過一旁的鵝絨毯子披在身上。旁邊就是落地暖燈,米黃色的光照在臉上,卻沒有將蒼白的氣色烘出暖意來。他看著鄭雪卿,眼眸中淌著清冷的光,像林間潺潺的溪流,映出了蕭條的孤影。

鄭雪卿從未見過鄭希如此陌生的視線。他不知道沈楓跟鄭希說了什麽,可他下意識的想否認。沈楓已經害他已經失去孫女了,他不能連唯一的孫子都沒了。

“我不知道沈楓跟你胡說了什麽!小希,你別忘了他是你姐夫。他們的婚禮是雙方親人共同見證過的!現在你姐姐去世了,沈楓他……”

“爺爺,我只問這一次,如果你現在不說,以後我不會再回這個家,也不會再見你了。”鄭希打斷了鄭雪卿顧左右而言他的解釋,即便說著狠絕的話,他的語氣依舊平靜無瀾,神色間也看不出一點喜怒。

剛才的熱水澡和姜茶仿佛沒有將他從那場春雨中拉回來,他身上依舊冒著透骨的寒意。

鄭雪卿咬緊牙關,太陽穴上伏著兩條交錯的青筋,與眼尾鋪開的褶皺一起,將慈祥的面容襯托的猙獰了許多。

鄭希極輕的嘆了口氣,他拉攏肩上的毯子,就像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一樣陷進沙發裏。他閉上眼,白凈的臉上再看不到任何血色,神態寧靜的就像被堆出的雪人,沒有一絲生氣。

鄭雪卿看著他露在外面的腳,那雙腳比他的臉更白,鄭雪卿伸手去碰,他下意識的縮了縮。

指尖上還殘留著他腳上的涼意,卻在對上他重新睜開的眼睛時慌的呼吸都岔了。鄭雪卿無措的看著鄭希,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種鄭希在離他遠去的錯覺。

鄭希站起來,赤腳踏在大理石地板上,他似乎又感覺不到冷了,連毯子都扔到了沙發上:“我懂了。”

他只留下這句話就上樓了,鄭雪卿顫巍巍的站起來,叫了好幾聲他都沒回頭,直到二樓傳來了關門聲,鄭雪卿才跌回沙發上,痛苦的捂住了眼。

管家斟酌著上前來:“老爺,其實我覺得剛才是一個對少爺坦白的最好時機。您瞞不了他一輩子的,與其被他怨恨,為何不讓他明白您的苦心呢?當年若不是您將他送到美國去,天知道大小姐會不會繼續做出更喪心病狂的事來。”

鄭雪卿的臉埋在掌心裏,肩膀不斷抖著。平時的他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挺直腰板,廣博儒雅的學者,此刻看過去卻是一個無助又瘦弱的老人。管家沒有等來他的回答,只得看了眼二樓的方向,在心裏無奈的嘆氣。

鄭希關上了房門,卻沒有走到床邊。他靠著門滑到了地上,垂著頭,看著腳下暗紅色的地板發呆。他腦子裏一片空白,眼前卻浮現著鄭雪卿的臉。

他逼到了這種程度,鄭雪卿還是一個字都不肯告訴他。

他真的覺得累了,這次回來,他就像被人拆散了過去三年重新築起的長城,被推回了車禍剛剛發生的那個時候。

那一年缺失的記憶本來已經不會影響到他了,現在卻像藤蔓一樣將他纏的緊緊的,他越反抗就越覺得窒息。

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沈楓和鄭雪卿了。

他爬起來,找到手機點開了訂票的APP,定了一張最快時間飛往肯尼迪機場的機票。然後從衣櫃中拉出行李箱,開始整理。

機票是明天晚上的,整完行李後,他還有時間可以見林赫一面。

鄭雪卿不願告訴他的,也許從林赫口中可以窺探一二吧。

鄭希面無表情的整理著行李,因為不打算再回來了,所以他把所有的櫃子抽屜都打開,尋找著需要帶走的東西。在他整理的時候,手機不止一次響起,可他根本不想去看。

等到收拾完了,他看了眼墻上的鐘,已經是清晨五點多了。

他癱坐在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眼前的景象忽然有點偏移。他急忙扶住床沿,用力拍了拍腦子,緩了一會後視線又清晰了起來。他松了口氣,想著還有沒有東西忘記帶,結果看到了桌上的一疊文件,想起了馬修。

馬修說報告要後天才能出來,可他明晚就要走了。他想著明天還要抽時間去見馬修一面,看看能不能提前拿報告。

想到這,他終於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了未接來電和信息。

來電的號碼有些亂,有兩組陌生號碼打了好幾個給他,但沒有沈楓的。

鄭希又點開信息,發現其中一個陌生號碼給他發了好幾條。內容很相似,都是通知他沈楓高燒並發了肺炎進醫院了,末尾有署名是沈茜。

他的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手指有些顫抖的點開了另一個號碼發的一條。

信息來自一個多小時前,內容是:【鄭希,我是沈楓的秘書金婧。我已經知道你們之間發生的事了,如果你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就來醫院,我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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