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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福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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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循抱著明玉返回來的時候, 可把皇後嚇了一跳,忙吩咐人將東邊的暖閣收拾出來給明玉當產房。

明玉忍著疼擺手:“清寧宮是皇上皇後的寢宮,皇上病重還在休養, 臣妾不能把孩子生在這兒。”

婦人生產也不是一時半刻,就算破了羊水,快的話也要小半天才能生下孩子,足夠回到明園。

皇後也知道讓明玉在清寧宮生孩子於理不合,可明玉在國難之際挺著孕肚進宮給她出主意, 並且還出了個好主意。不但壓住了禮親王的野心, 避免了兩黃旗和兩紅旗內鬥,還利用內閣讓朝廷重新運轉起來。

明玉能為朝廷做到這一步,她要是還講那些虛禮,萬一讓明玉把孩子生在馬車上, 豈不是寒了人心。

以後誰還肯幫她幫九阿哥。

女人生孩子等於在鬼門關走一遭, 萬一明玉中途有什麽意外, 多爾袞便絕了後, 大清也少了一根支柱。

哪怕那些男人不願意承認,明玉早已成為大清必不可少的一根支柱。

更何況明玉還是她同母的妹妹, 於公於私,皇後都不能讓明玉就這樣離開。

東暖閣是皇後平時午睡的地方, 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幾乎不用怎麽收拾, 明玉很快被魏循抱過去安置好。

宮裏穩婆是現成的, 可最好的都被派去了明園,皇後一邊讓人把宮裏的穩婆叫來, 一邊差人去明園接那兩個更有經驗的。

海蘭珠本來正在後殿照顧昏迷中的皇太極, 聽說明玉要生了, 忙忙地趕過來看望,腫著眼睛說八阿哥有兩個奶娘,隨時可以叫過來給明玉的孩子餵奶。

明玉忍著疼,答應海蘭珠如果需要一定不會跟她客氣,好說歹說才把海蘭珠勸回去休息。

海蘭珠才走,娜木鐘又急匆匆趕來,說她陪產有經驗,死活要留下指導明玉生孩子。

明玉哭笑不得:“這裏有穩婆,哪裏就需要你的經驗了?”

娜木鐘之前的努力沒有白費,終於在皇太極出征之前揣上了崽,此時已經顯懷,明玉怎麽敢勞動她這個高齡孕婦。

娜木鐘不放心,賴在清寧宮不走,直到魏循把明園為明玉生產準備的人和所需物品都帶來,娜木鐘這才挺著孕肚離開。

衍慶宮聽說明玉要在清寧宮生產,也破天荒送來一對百年老參。

生孩子可太疼了,疼到明玉想罵人,偏偏多爾袞不在。

“開幾指了?”明玉疼得滿頭大汗,虛弱地問穩婆。

穩婆接生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聽產婦問得這麽專業,怔了怔忙去檢查:“三指,開到三指了。”

才三指?

明玉疼得受不住,感覺自己快死了,也顧不上許多,在娜塔端進來的參湯裏加了一點空間靈泉,終於在黃昏之前生下一個小男孩。

“恭喜睿盛夫人,賀喜睿盛夫人,生了一個小阿哥!”其中一個穩婆給明玉道喜。

另一個由衷讚道:“多漂亮的小阿哥呀!”

聽到孩子的哭聲,烏雲走進來,看見繈褓中的小男孩,驚訝道:“夫人可太會生了,小阿哥跟睿親王簡直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說完這話,忽然想起睿親王陣亡的消息,烏雲忙掩了口。

明玉不信。

她給八阿哥采生的時候,還有人說八阿哥長得像皇太極呢,便招呼穩婆把孩子抱過來給她看。

小家夥生下來就是粉白皮,長眉,瑞鳳眼,高鼻薄唇,下頜線銳而清晰,長手長腳,還真是多爾袞的翻版。

喝下摻有靈泉水的參湯,明玉本來還不是很累,現在忽然很想睡覺,心累地擺擺手:“抱走。”

剛剛安靜下來的小家夥,不知是聽懂了明玉的話還是怎樣,忽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慌得穩婆手直抖。

餵了水哭,餵了奶哭,拉完尿完還哭,這裏畢竟是清寧宮,穩婆不敢抱著孩子四處走,只能在暖閣裏哄著溜達。

明玉被吵得心煩,讓穩婆把孩子放在炕上,她到底要看看他想怎樣,哪兒來這麽大脾氣。

管孩子要趁早。

結果小家夥躺在炕上蹬了幾下小腿,把抱被蹬開,逐漸安靜下來。

明玉就知道長得像多爾袞的孩子多半不會是個天使寶寶。

天生反骨愛自由,跟他爹一個德性。

穩婆怕凍著孩子,想給包裹上,誰知才包了一邊,小家夥又開始哭鬧,聲音大到能把房頂掀翻。

明玉怕吵到皇上靜養,只得讓穩婆把小東西放在自己被窩裏,用體溫暖著,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穩婆笑著給明玉解釋:“到底是母子連心。”

明玉呵呵,但願吧。

這時屋外忽然嘈雜起來,不知誰喊了一聲:“你們看西邊的晚霞都飄到宮裏來了!雲彩像燒著了一樣!”

“好多烏鴉!我的天!”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烏鴉!是有什麽大喜事嗎?”

小阿哥差點被吵醒,穩婆要出去趕人,才走出門,就聽有人呵斥道:“皇上醒了,都別在這兒躲懶了,快回去伺候!”

這一聲明玉也聽見了,皇上醒了,謝天謝地謝空間靈泉。

低頭看去,小家夥貼著自己正睡得香甜,睡著了小手還揪著自己的袖口。明玉心底好像有哪裏忽然塌下一角,愛憐地親了親小家夥的額頭。小家夥動了動,唇角露出一抹無意識的微笑。

在別人懷裏是小惡魔,在明玉身邊是小天使,奶娘試著抱了幾次,小東西都發了狠的哭,根本不配合,連奶也不吃。

怕吵到皇上靜養,也不忍多爾袞絕後,明玉只好將兩個奶娘都打發出去,自己試著母乳餵養。

剛才哭得歡實,明玉還以為小東西不餓,結果把兩邊的奶都吃光了,又尿了一泡尿,這才安然睡去。

只要躺在明玉身邊,只要有奶喝,只要尿了有人給換尿布,小東西總是很乖。睡覺跟多爾袞一樣規規矩矩,喘氣都沒個聲音。

第二天午後,烏雲過來告訴明玉皇上醒了,想見見小阿哥。

孩子出生第二天正是采生的時候,皇上要見小東西,多半是想擡舉小東西,給他做采生人。

明玉求之不得,忙要梳洗上妝當面謝恩。烏雲卻說皇上讓她好生休養,莫要出屋著了風,明玉只得將小東西抱成粽子交給烏雲。

怕他哭鬧在禦前失儀,還剪了自己的袖子讓他揪著。

過了小半個時辰,烏雲才把小東西送回來,跟著回來的還有一張字條,上面寫著“福臨”二字。

明玉看得有點傻,烏雲忙笑著解釋:“小阿哥很乖,在皇上面前不哭不鬧,還對著皇上笑呢。皇上聽說小阿哥出生的時候紅雲滿天,烏鴉結伴,便提筆給小阿哥賜了名。福臨,多吉利的名字!”

明玉一時有點無語,心說,還能改嗎?

這倆字確實有福氣,那也得看能不能壓得住啊!

皇上重病才醒,也不好當面忤逆,明玉想等她出了月子再面聖,爭取把名字改一改。

誰知沒等到她出月子,皇上殯天了。

皇上臨終前,迫於形勢留下一道聖旨,將皇位傳給九阿哥常舒,冊封八阿哥碩塞為親王,由鄭親王濟爾哈朗和禮親王代善輔政,並建立內閣,軍機朝政由雙親王與內閣商議決定。

從排位上看,鄭親王在禮親王前面。

而且輔政是輔政,內閣是內閣,內閣並不歸任何一個輔政王管,內閣有首輔,首輔是索尼。

代善跪著聽完聖旨,氣得差點追隨皇上而去。送走傳旨太監,沒忍住把岳托叫來罵了一頓。

天地良心,岳托把布木布泰給他的藥粉一點沒剩都倒進了皇太極的茶碗裏,能做的他都做了。

誰能想到皇太極吐了好幾天血,居然還能醒過來,醒過來之後居然還能下旨。

明玉也沒想到,能起死回生的空間靈泉居然在皇太極身上收效甚微。

當初布木布泰用肚子的孩子算計她,她情急之下只給布木布泰喝了一小口空間靈泉,便保住了九阿哥的命,並把他澆灌成了一個風吹雨打都不怕的鐵娃娃。

她更是用空間靈泉救過八阿哥兩回。

那天趁海蘭珠不備,明玉冒險給皇太極的藥碗裏摻了小半碗空間靈泉,竟然只換來不到一個月的陽壽。

看來空間靈泉起死回生的功效,也分人,也分情況。

皇上殯天,明玉也不好繼續留在宮裏做月子,於是向皇後辭別,抱著小福臨回了明園。

皇上變成先帝,福臨這個名字成為絕唱無人能改,明玉也只好認了。

等大行皇帝出完殯,在頒金節前,九阿哥登基了,被皇後抱著坐在了龍椅上,年號順治。

皇後升級為母後皇太後,莊嬪升級為聖母皇太後,母後皇太後仍住在清寧宮撫養小皇帝,而聖母皇太後繼續避居汗王宮,只不過可以從西廂房搬到正房居住。

親生兒子的登基典禮去不了,想住回永福宮也不能行。娜木鐘成為太妃之後都搬回皇宮了,只她一個,堂堂太後還要避八阿哥的嫌留在汗王宮這個鬼地方。

布木布泰為此好幾天都沒吃下飯,想進宮找太後理論,太後不見。托人給岳托捎信,請岳托幫忙,岳托不理。

她這個太後當與不當沒區別,該有的尊榮半點沒有,還平白惹了一肚子氣。

布木布泰索性不搬了,就住在西廂房,倒看看輔政王怎麽說,內閣怎麽說。

結果鄭親王假裝不知道,內閣比鄭親王還能裝。

代善倒是管了,讓禮部寫了一篇為她歌功頌德的文章。歌頌她深明大義,自願在汗王宮為先帝守孝三年,並且為了表示對母後皇太後的尊敬,堅持住在西廂房,不肯搬到正房居住。

鬼才想為先帝守孝三年!

鬼才想住在汗王宮!

鬼才不願搬到正屋!

這回布木布泰想搬也搬不成了,直接氣病了一場。

多爾袞陣亡,明玉去找太後商量李貞淑和李貞賢的去留,並把李貞淑與她約法三章,並沒侍寢的事都跟太後說了。

最後她道:“李氏嫁到盛京,本就是來尋親的,與王爺並無情意,也沒有夫妻之實。如今王爺走了,李氏求去,臣妾想遂了她的心願,讓她帶著姐姐返回朝鮮。”

其實明玉不提太後也想找她說這事。

兩日前,剛收到朝鮮的國書,朝鮮國王聽說李貞淑在盛京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姐姐,請求朝廷派人將他的寶貝女兒送回。

人家本是一對雙生姐妹花,自小失散,妹妹為了找姐姐不惜拿終身的姻緣做賭註,也算感人。

若果如明玉所說,李貞淑與多爾袞並無情意,也從未圓房,太後倒有心成人之美,成全李貞淑姊妹情深,同時賣朝鮮國王一個人情。

畢竟小皇上還不滿周歲,主少國疑,確實需要安撫朝鮮。

朝會的時候,太後提起此事並無人反對,由皇上下旨將李氏姐妹送回朝鮮。

岳托本來想說點什麽,卻被他爹一個眼刀制止了。

下了朝會,岳托去書房找代善,問他為什麽不反對:“先帝殯天,正是亂的時候,您就不怕朝鮮跟著亂起來?”

為防止朝鮮亂來,自然是多一個人質多一份保障,怎麽能在這時候把李氏姐妹放回去。

太後婦道人家沒什麽見識,他爹怎麽也老糊塗了!

代善年紀確實大了,但還沒到老糊塗的時候。之前看皇太極一個人處理朝政游刃有餘,等擔子落到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重。

關鍵落在他身上的擔子只有一半不到,代善已然身心俱疲。可悲的是,他那幾個驍勇善戰的兒子,於政事根本一竅不通,幫不上忙還凈添亂。

代善從文書堆裏擡起渾濁的眼睛,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岳托:“多爾袞沒死,指不定哪一天就回來了,你還想給他留著朝鮮這個岳家?”

朝鮮亂不亂他顧不上了,代善只想盡可能削弱多爾袞的勢力。

等多爾袞在關內掃蕩一圈,發現回來的路都被關寧軍堵死了,只剩山海關一個入口,等著請他入甕。

到那時他別無選擇,只能帶著兩白旗疲敝的人馬獨自面對寧遠城數百門紅衣大炮。就算多爾袞運氣好能僥幸活著回來,也早已元氣大傷,再也不是原來那個坐擁八旗精銳、權傾一時的和碩睿親王了。

皇位從此與他無緣。

不過多爾袞此人多吊詭,從不按常理出牌,代善怕他還有翻盤的機會。

明玉已然做大,兩紅旗的軍糧還要指望她,就連代善家的糧食也是將田莊租給明玉換回來的。

再說明玉身後站著整個蒙古,還有皇上和太後的支持,代善動不了明玉,還動不了多爾袞從朝鮮弄來的側福晉嗎?

差點就要動手了,誰知明玉竟然主動提出退親,正好省了他的力氣。

代善看著岳托,越看越生氣,虧他之前還覺得岳托最像自己最有出息,現在看來還不如他那兩個兄弟。

岳托這才明白他爹還在忌憚多爾袞,卻並不認同,覺得有點杞人憂天。

在他看來,多爾袞孤懸關外,沒有支援沒有補給沒有退路。若他敢去山海關,只有死路一條,若不敢,早晚會被明朝的軍隊消磨掉。

兩白旗能打又如何,等軍心散了,還不是一盤散沙。

回來就別想了。

與此同時,索尼、鰲拜和濟爾哈朗也在鄭親王府開小會,他們同樣產生了分歧。

索尼認為此時應該穩住朝鮮,不能輕易放人質回去,放李貞賢可以,李貞淑不行。

他之所以在朝會上沒有站出來反對,主要是在等兩位輔政王表態,結果兩位輔政王非常默契地沒有提出任何反對意見。

鰲拜比較雞賊,他看了鄭親王一眼,試探著問:“王爺可是在忌憚多爾袞?”

怕他萬一活著回來,借朝鮮的勢東山再起威脅到小皇帝。

濟爾哈朗嘆息一聲,算是默認。

他跟著先帝東征西討,感情很深。雖然早看出先帝有意將皇位傳給多爾袞,可平心而論,他更傾向於由先帝的子嗣繼承大位。

如果說濟爾哈朗的私心是出於兄弟情深,那麽索尼和鰲拜的私心便來自於對權力的渴望。

多爾袞是鑲白旗旗主,多鐸是正白旗旗主,若多爾袞上位,現在的兩黃旗還能有今日的地位和風光嗎?

九阿哥就不一樣了。

九阿哥是先帝的嫡子,根紅苗正的正黃旗人。九阿哥繼位,兩黃旗還是原來的兩黃旗,不會有任何改變。

所以當濟爾哈朗查出,多爾袞多鐸陣亡兩白旗全軍覆沒的消息其實是假的,很可能是岳托在兵部搞的鬼,卻心照不宣地沒有戳穿。

他把這個消息告訴索尼和鰲拜時,這倆人也詭異地保持了沈默。

如今把話說開,大家出於各種原因,所忌憚的都是多爾袞,以後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至於豪格和兩藍旗部分軍隊,也只能舍棄。

誰讓他好大喜功,非要跟著多爾袞入關送死呢。

明玉出了月子便是秋收。今年沒怎麽下雨,也沒有倒春寒,春耕如期,秋收如期,比去年秋收早了近一個月,不出預料仍是豐收年。

由於明玉的正確決定,靈泉水澆灌下的麥稻產量是玉米的幾倍,玉米產量基本與去年持平。

在明玉的推動下,用靈泉水培育的馬鈴薯和番薯在八旗得到廣泛種植,產量雖然比不上明玉的田莊,倒也能自給自足。

冬日嚴寒,春夏幹旱,連續幾年大旱加蝗災,關內赤野千裏,十室九空,北邊已經到了有銀子都買不到糧食的地步。

而關外麥稻飄香,有點家底的人家能買得起糧食,窮苦百姓吃不上糧食,也有番薯和馬鈴薯充饑。

到了秋收時節,盛京城外無餓殍,從關內逃難來的災民也都被附近的田莊、山莊吸收一空,幾乎是有多少吸收多少。

從去年到今年,連續兩年接收災民,不光盛京人滿為患,整個八旗都人滿為患。各旗索性取消屯兵,將兵與民嚴格分開,以民養兵,以兵安民。

結果軍營也差點被撐爆炸,領土擴張勢在必行。

可詭異的是,不管是輔政王還是內閣整天忙著到處部署,一會兒把人趕到軍營,一會兒又把人趕出軍營趕回田莊種地,循環往覆就是沒人提入關的事。

明玉冷眼旁觀,越發肯定了自己最初的判斷,多爾袞很可能沒有死,還全須全尾地帶兵在關內掃蕩。

作者有話說:

岳托:怕什麽,等我收寄了明玉……

明玉:就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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