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2章 喪家

關燈
黛爭的燒是退了, 但後又病了一場,人憔悴了大半,臉也瘦脫相了,在大燕邊境的邊陲小國中修整了半月, 身子才有些起色。

在跟她同行的人中, 只有阿蠻是個女孩, 因為在長安生活過一段時間,被教了些漢人的禮儀, 也更為安靜體己,她多數時間都在陪著黛爭, 看她從一開始總是默默流淚自語,說什麽太累,不想再受苦, 到後來可以打起精神跟她說幾句話。

這樣涉世未深的阿蠻深刻地感受到時間情愛的恐怖。

她也只見過傅蘭蕭兩次,每次的時間都很短,她以為他們之間是郎情妾意, 不然一個帝王, 能橫跨疆土, 去將黛娘子帶回長嗎?

可再一去想, 如果兩情相悅,為何黛娘子還要離開呢?

她只覺得黛娘子可憐,不僅傷了心,還落了水受了傷。

可能,好看的兒郎都會特別會騙人。

這時她就要想到黛娘子的孩子, 她比他大不了多少, 但卻總像個小大人一樣, 老成的不得了, 總是說一些她完全聽不懂的話,她追問也不給她作解釋,他一點都不像黛娘子那樣平易近人,估摸著是隨了那個燕朝皇帝的性格。

那那個燕朝的皇帝真是不討喜。

她覺得那個姓魏的小郎君就不錯,為何黛娘子沒跟他在一起呢。

他明明很為黛娘子著想,還專門幫他們隱藏了行蹤離開長安,算透了黛娘子的行徑才得以讓他們接到黛娘子。

他肯定是心悅黛娘子的,不然沒有理由那麽做。

既然他喜歡,為什麽會讓黛娘子離開呢……

這裏面的緣由,阿蠻可理不清。

“阿蠻……”

“黛娘子,有什麽事?”

看到榻上的黛爭睜開了眼,阿蠻趕緊將黛爭扶起來,詢問她。

“麻煩你,跟郎中說一聲,再抓一些治療頭疾多夢的藥。”

黛爭這段時間精神不佳,純粹是因為入睡之後,總會有夢。

而夢中總有她不想見到的身影,就像把過去受過的傷一遍又一遍挖開給她看。

而在夢中,她總是分不清現實和夢境的區別,總會跟他攀談上許久,才逃脫這個夢。

她現在懷疑是不是她腦子進水了,是病,得治。

傅蘭蕭回長安之後,大刀闊斧地解決了賀家和連帶的幾個家族,而魏扶危本就為傅蘭蕭安排進去的棋子,是有功之人,也將魏家完全納入了傅蘭蕭的死忠,在波蕩的朝局中被保住了。

金茹並沒有死,而是成為了啞巴,被貶為庶人,徹底與朝政無緣,重新被接回北宮,瘋瘋癲癲的,整日抱著一個馬球亂跑,亢奮起來宮人們都壓不住她。

傅蘭蕭得知此事後就將年輕的宮人全部換成了上了年紀的粗使婆子,每日看管。

她正常的時候,就去寫一些文章來咒罵傅蘭蕭,說他不僅殺母弒兄,還將自己的孩兒也殺了,過不了多久,她也會死於非命,唯獨不提黛爭。

婆子將她寫的文章燒了好幾次,可還是傳進了傅蘭蕭的耳朵裏。

傅蘭蕭去看那些文字的時候,只是隨意一瞥,輕笑出來,將紙張印向一旁的燭臺,十分隨意地問著今日接見的人。

“魏扶危,看看元樂公主是怎麽說朕的。”

魏扶危下顎線緊繃,他不知道傅蘭蕭的語句,哪一句是試探,哪一句是真的在詢問。

他都需要仔細斟酌。

實話實說,他如今也分不清自己到底對黛爭是什麽感情,從一腔孤勇到被蒙騙的憤怒,對於天子,他又能做什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魏扶危將傅蘭蕭對黛爭的感情看的一清二楚。

黛爭的出身太差,按照世俗來說,她確實跟傅蘭蕭不配。

他其實也不能免俗地承認,傅蘭蕭確實賦予了黛爭許多人無法得到的榮光,

就算如此,黛爭並不快樂。

越得不到越想要,對於一個任何人都應向他俯首稱臣的帝王來講,他挖空心思也要將這人綁在身邊,不可為而為之。

只有離他近的人才知道他的性子有多不好,對於有利用價值的人無所不用其極,沒有用的人便隨意拋棄,他也成為了他的棋子。

為了魏家,他只能妥協,更何況是黛爭呢。

可黛爭連他的孩子都不願意生下來。

她確實跟旁的女子有很多不同。

她想要的東西,可能他們都給不了。

罷了,縱然有諸多牽絆,他們與她的緣分太淺,都無法擁有這個女子。

所以,帶著對傅蘭蕭的報覆,和與黛爭的遺憾,他還是鼓起勇氣,在傅蘭蕭的眼皮底下,讓黛爭逃走了。

給傅金茹賜婚,本就是想這一起鏟除羽翼日漸雄厚的賀家。

當他知道自己被他安排去重新接近傅金茹的時候,他就開始了他的計劃。

他倒想看看,失去愛人的傅蘭蕭,該是怎樣的一條喪家犬。

從目前他的態度來看,他這般冷漠的態度,他也不算意外。

傅蘭蕭幾乎將自己的生命完全投入了處理國政中。

他沒有暴露更多的負面情緒,也沒為黛爭舉行葬禮,連有了名分的大皇子也沒有。

他看著並不太傷心。

難道他曾經感受到的一切,在帝王家還是一樁笑談?

於是,他也學起傅蘭蕭的做派,故作玄虛地說:“陛下對我的敵意很大。”

“元樂公主已經神志不清,陛下不需要再為她的話勞神。”

“可是她寫的也不全是假話,”自負的帝王在此時也無所畏懼地承認他曾經一條條罪行,“朕手上沾滿親人的鮮血,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人的,甚至朕都不知道他們叫什麽,長什麽樣,”

“可黛爭,我從未想過她會死,”眼看著火星馬上要燒到傅蘭蕭的手時,他輕輕一抖,紙張落在矮幾前,迅速燒完易燃的宣紙,淺淺地熄滅了。

“朕承認,朕曾經不少次動了殺了她的心,”他的眼神空洞,幽幽地說:“不過朕沒真的想讓她死,朕饒了她一次又一次……這次朕依舊會饒過她,誰讓她命大。”

不知道傅蘭蕭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魏扶危只能沈默。

“她之前同你說過這些話嗎?”傅蘭蕭忽然從回憶中回到現實,點了魏扶危的名字,問道。

“您指誰?”

傅蘭蕭挑眉:“當然是金茹啊,你以為是誰?”

“那草民不懂陛下的意思。”

他應是在試探他。

魏扶危心中一動,他很怕傅蘭蕭發現了什麽,欺君之罪……按理說,黛爭觸犯的哪條不是欺君之罪。

傅蘭蕭能饒過的只有一人。

若是被他發現了,魏家就完了。

“傅金茹說,朕殺了兄弟,殺了母妃,殺了自己的孩兒。”傅蘭蕭的手指飛快地敲擊在矮幾上,也讓魏扶危的心中弦絲不斷被撥亂,“可單獨沒有說黛爭,你覺得是如何?”

“可能……”魏扶危額頭流下一滴冷汗,傅蘭蕭神色如常,並無哀色,難不成已經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他沒有當場揭發,為的是什麽?

他已經捉到黛爭了嗎?

“可能,公主已經忘了黛爭。”

說罷,他緊緊抿著唇,等待傅蘭蕭的宣判。

上座上面如冠玉的男子冷哼一聲,斬釘截鐵道:“不可能,她恨透了她。”

“你難道還不明白?”他又繼續反問,直接站起來,三步兩步就來到魏扶危面前。

魏扶危垂著眼眸,眼皮不斷跳動。

如果他發覺了,要逼迫他說出真相,他定是會為了魏家說出黛爭的下落。

“黛爭根本沒有死。”

“陛下……”

魏扶危咬牙,“人死不能覆生……”

“不,她沒有死,就連元樂公主也這麽認為。”傅蘭蕭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扯出一絲笑容,輕笑出聲:“她每日,都會與朕見面。”

魏扶危冷汗急停,不解地擡頭,看到他的面容又轉回了淡漠地神情。

“她還是屬於我的,我將她藏起來了。”

魏扶危低下頭,“自然是,陛下,她永遠是您的。”

他低頭時,面上浮現出冷笑。

呵,喪家犬。

傅家的人都是瘋子。

傅金茹在此後不久,被婆子發現於北宮中自縊。

傅蘭蕭依舊用公主的規模將她下葬到帝陵中,還獲得了不少美名。

元樂公主大葬的消息,是在半年之後才傳入黛爭耳中的。

她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臉上也重新掛起肉來,聽到這個消息,她沒什麽驚訝的。

她從不覺得傅蘭蕭能放過背叛他的人,他睚眥必報的很。

現在她位於一個離大燕最邊緣還有半個大燕那麽遠的國家,這裏生活的人都是高鼻梁眼瞳比她深邃很多。

她還是沾了一些傅蘭蕭的好處,燕朝強盛,萬國來朝,自然這裏對燕朝人有不少優待。

黛爭一開始語言不算通順,一直在和覓英來學本地語,等她可與當地人有基本的溝通之後,被本國的皇子找上了門。

“你來找我們娘子什麽事?”

阿蠻警惕地看著門外的官兵,她生怕娘子在這裏的生活被誰透露出去,再次被燕朝皇帝抓回去。

“皇子聽聞娘子不僅國色天香,且博學多聞,想與之討教一二。”這裏的使節恭敬地解釋,“還是讓我們跟娘子說吧,可以嗎?”

“阿蠻,我來談,”

使節看到屋子裏出來個肉臉娘子,滿臉橫肉,哪有坊間傳聞般好看,不禁嚇了一跳。

“你就是那陳娘子?怎麽……怎麽……”

差距那麽大!

使節知道坊間傳聞不可信,說什麽國色天香,也定要打些折扣,但也不至於……

他想到曾經去燕國旅行時看到的年獸,他知道這樣形容一個娘子不好,但……

這位娘子真的是,一臉兇相。

作者有話說:

黛爭:精心打扮.jpg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