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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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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進江中, 黛爭猛灌進一口江水,混雜著汙垢和鮮血的水不禁讓她想要嘔吐。

她顧不得肩膀上的劍傷,拼盡全力抓住蘊生的胳膊,眼看著傅蘭蕭的那艘船上已經有人以最快的速度放下繩索, 不斷有人掉入水中救她, 可湍急的江水無情地將她拉遠, 根本來不及。

她就在眾人的視野中,像無根落葉, 卷進了激流中。

她的意識陷入黑暗時,竟然第一個想到的是傅蘭蕭。

她想或許這次, 是真的不會再見了。

若有來世,她真希望傅蘭蕭的毒誓可以應驗……

飄零的落葉被江濤打翻,又被波浪擡起,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感覺到心臟再次躍動的聲音。

寒冷在一瞬間被感知,黛爭昂著頭, 劇烈地咳嗽著, 口中吐出一股泥水, 嘴裏說不上是什麽味道, 只貪戀地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黛娘子,你醒了!”

她躺在草地上,她每動一下,都會牽扯著自己的肩膀的傷口,她幹脆不動了, 眼睛轉動, 看著意想不到的二人組。

阿蠻為她處理好傷口, “黛娘子, 我扶你起來喝口水先。”

“為什麽,你們會在這?”她眼珠移動,看到比她早些醒來的蘊生,身子徹底放松下來,聽見不遠處零零散散的鳥叫聲,撲打著翅膀飛上了天。

“是……”

位於船底的暗室內,伴隨著一下又一下鞭打的聲音,最後再一聲女人的尖叫聲,有什麽東西咚的一聲摔落在地,在濕漉漉的地上滾了兩圈,停在女人的腳邊。

“賀連,賀連……”女人害怕的雙手並用向後退,鬢發散亂,哪裏還有曾經大燕公主的跋扈囂張,她眼神躲閃,一刻不停地眨眼,雙腿瞪著將那物踢遠,“離我遠些,滾!別看著我!”

濕淋淋的地面,原來是血水。

那摔在地上的重物,被血水侵染,原來是賀連的人頭。

他睜大雙眼,臨死前死死地盯著傅金茹。

昔日的夫妻恩情早已不在,她看著被吊起來,僅剩下驅趕的賀連,捂著雙手,退到角落裏,拼命地喊:

“傅蘭蕭,你瘋了!”

她放下手,雙手的血沾在了面上,更為可怖,她尖叫著,“傅蘭蕭!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是元樂公主,是父皇最喜歡的小女兒,你這個弒兄弒母的怪物,憑什麽坐在皇位,這個位置應是是我來坐!”

“你為什麽沒當上太子,你難道自己不清楚嗎?因為你從小不過是你母後爭寵的工具,她把你藥的病懨懨的,就是為了讓父皇多去看她罷了!他們都說父皇最喜歡慈皇後,我看不然,他只是喜歡她的臉,可惜,後宮不缺風華絕代的美人,父皇無情,她知道以色侍人不能長久,想出這麽個損招,可惜,她不知道她的孩子比她還毒!眼中容不下任何人跟他搶東西!”

她被傅蘭蕭逼到絕路,親眼看著她的夫君被淩遲,還有最後一口氣的時候,頭被鈍刀斬了幾下才斬下,傅蘭蕭有多狠毒,她早已見識,已然不管不顧了。

“你終於鏟除了所有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了嗎?傅蘭蕭?”她淒厲一笑,尖銳的聲音刺入不遠處長身玉立的青年耳中,“你自己清楚到底是誰殺了黛爭,若那船不撞,她豈會掉落水中,屍骨無存呢?!”

傅蘭蕭面無表情的臉終於有了裂痕,他感覺到自己的眼色黑紅一片,強撐著眨眼,才勉強可以看到傅金茹的那張臉,他握著刀的手一緊,說道:

“讓她閉嘴。”

“你就算捂住我的嘴巴我還是要說,傅蘭蕭,是不是你讓魏扶危同意我的要求,與我廝混的呀!不是在這裏沒有看到魏扶危,我還蒙在鼓裏呢!當初連伴讀都不願意給我做的人,怎麽我一嫁人就愛上貪腥了呢!”

“就是想保住黛爭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再說一遍,船不是我命人撞的,是你看到我要殺她,你慌了神,你下令命人撞了船!是你自己將她殺了!不僅如此,你還殺了自己的兒子,不過,你應該完全不在意吧?”

你不配得到你想要的,誰都不會愛你,你真的愛黛爭?你愛她就去給她償命啊?”

她自知死到臨頭,說話顛三倒四,但只挑戳傅蘭蕭心窩的,能激怒他的說。

兩個孔武有力的侍從擒著她的雙臂,將她壓倒在地上,又有人拿著一壺酒,扭住她的下巴,試圖將酒水倒進她口中。

傅蘭蕭所謂的閉嘴,不單單是堵住嘴巴那麽簡單。

歇斯底裏的金茹頓時變得惶恐,她不敢去直視傅蘭蕭的雙眼,無法承受住與生俱來的威壓,她顫抖著,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掙脫開男人的束縛,手腳並用,爬到傅蘭蕭面前,沾滿血的手抓住他的靴邊,“皇兄,好哥哥,你饒了我吧,求你了!我沒有殺她,我只是刺了一下她的肩膀,不會死的,刺一下肩膀怎麽會死人呢!是你下令撞的船,不是嗎?所以她才會掉下去,我沒有殺她!”

可馬上又被人捉了回去,將她的嘴巴再次掰開,嘴壺對著她猛灌,傅金茹的嘴唇都被堅硬的銅器戳傷了,不斷有酒水從她的下巴流下,直到一壺酒全部灌入,她才被甩開,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

她喃喃道:“真好,黛爭明明就是一個賤人,真好,她為什麽能有人為她付出啊,真好……”

馬上,她面露痛苦,留下來的血水代替了鮮血,她低頭抱著賀連的頭顱狂笑不止,“可你得不到,你們都得不到,她死了,她死了!!”

傅蘭蕭轉身,不帶一絲留戀地離開。

他手中的劍還未放下,離開暗室時,他一手撐在艙室,險些直接跪了下去,腦中有什麽聲音一直在說話,亂糟糟的一片,他頭暈目眩,看到前來扶他的人,持劍就要刺。

“陛下——”內侍險些被他刺傷,他好言再問:“陛下您累了,需要休息,如有黛娘子的消息,奴婢一定第一時間通知陛下。”

太吵了。

人世間的聲音實在太雜亂了。

“別吵。”他咬著牙,硬撐著向前走,“朕是皇帝,為何你們不聽朕的話!”

內侍們面面相覷,既然陛下說了別吵,誰又感再說些什麽呢。

傅蘭蕭腦中不僅有無數人在對話,還有一個聲音在告誡他,你失態了,你不該為此失態,一個黛爭罷了。

黛爭,黛爭,黛爭。

這個聲音響起後,那些繁雜的聲音,猶如理智斷裂了一般,不斷地重覆著她的名字。

黛爭?黛爭是誰,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存在黛爭,是他給她起的名字,黛爭死了,但是黛爭甫沒死。

她雖然不喜歡這個名字,但是這本來就是她的本名,她沒有死。

不,她既然不喜歡這個名字,他不應該叫她這個名字。

為什麽她不喜歡就要聽她的話,他是皇帝,天下人理應都聽他的話。

誰讓她和魏扶危走的,如果她不走,他自會安排人來接應他。

他清楚自己在試探她,她會不會跟其他人走,答案顯而易見,可他當時就是一根筋的、固執地想要看個清楚。

她會不會選擇他。

她沒有選擇他。

她該死,所以她死了。

黛爭,黛爭,黛爭。

腦袋中的聲音愈演愈烈,幾乎要沖破肉/體的阻礙,溢出來。

可事情本該不這樣進行的,不是嗎。

情愛之事他早已看開,黛爭不管有沒有選擇她,她都會回到他身邊的。

戚無順著樓梯來到船來,他瞧著傅蘭蕭的狀態不對,其他人也不敢上前,可還是硬著頭皮將消息告訴他,“陛下,我們搜尋了下游,打撈上來兩具屍體,一個是娘子的,一個是幼童的……”

傅蘭蕭身形一顫,聲音沙啞,“……再找,她一定會被我抓回來的。”

傅蘭蕭就這樣站著,沒人敢上前,他握著的劍被他甩到地上,蹣跚地往前走了兩步,直挺挺地倒下。

“爭娘,約莫一個月前,那個姓魏的郎君找上了我們,說讓我們今時今日,在這處死等,你會順著下游下來,他還說,你可能受點傷,所以讓我們一定要快點找到人。”

黛爭已經換上了一身暖和的胡袍,被覓英和阿蠻用馬車接走,而他們本來的衣服,被套上事先準備好的屍體上,扔進了江中。

她手裏抱著暖爐,因為受著劍傷,她幾乎一動不動,慢慢聽阿蠻講述著。

她的漢語已經十分嫻熟,可以將事情講的清清楚楚。

黛爭明白了,魏扶危從一開始,就不是金茹的陣容裏,他本著傅蘭蕭的命,

怪不得,黛爭自嘲地一笑。

怪不得傅蘭蕭一點都不驚訝魏扶危的出現,對他和金茹茍且之事並不提防。

被蒙在鼓裏的一直是她,一直被牽著鼻子走的人也是她。

傅蘭蕭,真是堪稱大燕第一幻術大師。

可這位年輕的幻術大師還是算錯了一點,魏扶危也會略施小計——

他將剔骨刀在她被捆綁起來的時候還給了她,為的就是在她落水時能輕易解開繩索。

給她留下一線生機,好讓她能和蘊生一起離開。

他確實完成了她答應她的事。

他或許不想擁有黛爭,但也不想讓傅蘭蕭擁有。

阿蠻長大了一些,不像先前那般容易哭鬧,不過蘊生好像還是對她愛答不理的,她跟蘊生說了好幾句未果之後,就只能去打擾依舊面色蒼白的黛爭。

“娘子,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離開大燕,我們再也不回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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