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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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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蘭蕭手中拿著一張地圖, 雙眸波瀾不驚地看著其上標註的墨點,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擡眼看向坐在馬車對面的幼童,“你確定, 她在這?”

幼童還穿著一身素袍, 只是摘了小帽, 頂著一頭烏黑,那庵堂的比丘尼並未給他剃度。

“我在阿娘留下的包裹裏找到的。”

“她的包裹, 他人沒動過?”傅蘭蕭問:“你怎麽就確定這是黛爭畫的。”

“她們只拿走了值錢的東西。”他只有三歲,想把一句話表達通順, 需要很長的時間,“我偷聽了她們的話,說我有個阿娘, 我就趁她們不註意,拿了地圖。”

那還是不確定黛爭是否在此。

傅蘭蕭沈思片刻,又將目光投向這個孩子, 他跟黛爭長得有六分相似, 眼圓而亮, 端正坐在對面, 手置在雙腿上,盡量保持端正。

他覺得有些好笑,怕是黛爭自己也沒想到,這個孩子不僅早慧,性格幾乎沒有她的半點影子。

從他進門, 他就看出來, 這個孩子是他的。

懂得審時度勢, 懂得抓住機會, 懂得利益交換。

就是年紀小,還不夠精明。

傅蘭蕭在那雙眼中沒看到半分怯懦,只有好奇的打望。

“坐過來。”

對面的小人得到了首肯,立刻坐到傅蘭蕭身邊,他小拳握緊,後用雙臂繞住了傅蘭蕭的胳膊。

“你叫什麽?”

傅蘭蕭瞥了他一眼,問道。

“她們說我叫蘊生。”

名為蘊生的孩子在一句話結束之後,就默默坐在他身邊。

過了許久,久到,他以為他不會再與他說什麽的時候,他身體一輕,被父親抱在了懷裏。

他握緊的拳頭這才放開,圓眸垂下,輕輕呼出一口氣。

傅蘭蕭本打算現在就從幽州出發趕往她所在的地方,可已經出來六天,再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回去指不定要出多少亂子。

他讓戚無兵分兩路,戚無帶著一行人去邊地尋找黛爭的下落,他帶著蘊生先回長安,處理國事。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他會親自,把她抓回來。

燕朝的皇帝從幽州帶回來一個孩子這件事,在朝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他本就後宮無人,這個孩子的生母是何人,又該養在誰的名下,是個問題。

不過到頭來,也是一樁皇帝的私事,過了一段時間,傅蘭蕭也沒有任何立儲君的意思,朝臣們也漸漸習慣了這個孩子,只是選秀之事又被重新推了上來。

傅蘭蕭今年二十有四,三年前,天子為平頂前太子謀逆而身負重傷,登基後的第一次選秀就往後推了三年。

現下就算不立後,也該讓充盈後宮,早日開枝散葉。

要是總養著一個生母不明的孩子,總歸對籠絡臣子和士族不利。

三個月後,傅蘭蕭接到戚無的密信,上面說道根據那張存疑的地圖,基本確定了黛爭的位置。

也說了黛爭的近日的情況,買了一個宅子,身邊有兩個孩子,還去給靺鞨人上課,來貼補家用。

從戚無的只言片語中得知,那兩個孩子的年歲不小,還是外族人,不會是黛爭自己的。

就算如此,傅蘭蕭的臉panpan色依舊很差,差到他看向蘊生的眼神,連久跟在他身邊的雪嫆也心驚膽戰。

蘊生這三個月是交由雪嫆管教的,他繼承了二人聰慧的腦子,那些繁重的禮儀,他也能照貓畫虎,學的有模有樣。

因為傅蘭蕭要處理政務,平日裏也不會跟蘊生單獨相處,這幾個月來他見到他的次數屈指可數,

蘊生知道,在他這般望著他時,他一定是想到了阿娘。

他松開雪嫆的手,三步兩步上前,奶聲奶氣地跟他行禮,“蘊生見過父皇。”

傅蘭蕭只問他,“你願不願意去見黛爭?”

黛爭在靺鞨部落中這幾個月十分順利,因為有了一部分外族的介入,羊頭鎮中如姚氏一類的人也不該多在明面上給她使絆子,最後在後背嚼嚼舌根,久而久之,大家就對女先生的消息不感冒了。

這日下學,黛爭被靺鞨的首領叫到營帳中,見到節度使也在其中,黛爭以為自己最近犯了什麽錯誤,還頗有些緊張。

節度使往帳外看了一眼,確定並無人偷聽後,問她:“黛娘子,你近日可是得罪了什麽人?”

黛爭“咦”了一聲,“三個月前,確實和鎮上的姚氏有過齟齬……這個影響到我在這裏授課了嗎?”

節度使不知道姚氏是誰,經過黛爭提點,恍然大悟道原是那日的鬧劇,“這都是小事。重點不是這個,你確定沒有的罪過誰,有沒有可能是什麽江湖人士?”

“江湖人士?我只是一個本想著周游四海的小娘子,一路上除了幾對胡商,並沒認識任何人,更別說得罪什麽江湖人士了。”

“那可就怪了,”節度使一掀胡袍,席地而坐,拿起桌上的酒杯道:“黛娘子,你近日可能被人盯上了。”

黛爭的心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動,她覺得四周都變得寂靜,只能聽見自己愈發急速的呼吸。

在一聲聲黛娘子中,她才從頭暈目眩中堪堪回過神來,“二位繼續說,我在聽。”

節度使和首領交換眼神,見著黛爭臉色蒼白,知道她一定有秘密瞞著他們。

“其實那些人武藝高強,不是首領身邊的大將似有所查,我們可能至今也不知道有這回事……”節度使喝了一口酒,為黛爭倒了一杯,“娘子,見你心神不寧,不如喝一口酒來壓壓驚,你放心,首領的意思是,他對你這幾個月來頗為滿意,也無意打聽你的過去,只想問問你需不需要幫助,把盯著你的人揪出來。”

黛爭久違地攪著手指,並沒有碰那杯酒,她飛快地思索,這群盯上她的人,會不會是傅蘭蕭的人。

但能做到這樣的,也只有傅蘭蕭。

可是傅蘭蕭怎麽會知道她在這裏。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假設真的是傅蘭蕭的人怎麽辦?

是尋求靺鞨的幫助,還是直接逃跑。

傅蘭蕭現在就在羊頭鎮嗎?

有一朵看不見的陰雲籠罩在她頭頂,明明已經入夏,她卻不由自主地抱住雙臂,覺得寒冷無比。

傅蘭蕭想做什麽,要殺了她嗎?

“黛娘子,你還好嗎?”

“我、我也不知道……”黛爭莫名的心慌,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們,渾渾噩噩地站起來,說道:“多謝二位的好意,只是我想到確實之前得罪了一個不可以得罪的人,且讓我這幾日休息,回去好好想想對策。”

“這都是小事,”節度使跟靺鞨首領翻譯了一通,回答道:“黛娘子要是有什麽急事,可隨時用狼煙通知,我們會帶人過來助你一臂之力。”

黛爭謝過後,匆匆回了鎮裏。

一路上,她已經不如來時那樣有限,仿佛身後有誰追趕一般,時不時就要往後看,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要躲藏起來。

她坐在自己的屋裏,又拿出那枚令牌,細細地看。

她要不要走,拋下在這裏生活的一切。

她走時會不會被攔下來,若是她向靺鞨求助,他們在得知她要離開,還會不會選擇再幫她。

“黛娘子!”

屋外傳來的聲音,讓黛爭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阿蠻?”

“怎麽了嗎黛娘子,聽你的聲音好像很害怕?”阿蠻奇怪地推門而入,看到她忙往軟枕下藏什麽東西,問:“娘子,我只是想來問,你晚飯想吃什麽,今日我來做吧。”

“靺鞨那邊對你不好嗎?你怎麽嚇到了?”阿蠻知道游牧民族和漢族的關系其實並不是非常和睦,但因為燕朝鼎盛,他們這些外族人都是他們的附屬或者要依靠燕朝強大的國力生存,表面功夫是做的非常好的。

是不是靺鞨人的什麽習慣嚇到黛娘子了?

“我沒事,庡”黛爭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可能是我近日精神不佳……”

“你又做噩夢了嗎?”阿蠻問。

黛爭不語,站起來在桌案前提筆寫了幾句話,交予阿蠻,“阿蠻,你去把這告示貼在門口,我要歇息幾日,明日起不再授課,讓他們別再多跑一趟。”

黛爭的課,自從她開設學堂來,幾乎沒有斷過,連這裏的課都不教了,那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阿蠻心中有不好的預感,她想著一會要把這件事告訴阿兄,讓他來幫黛娘子解決,這樣也能拉進他們的關系。

阿蠻心裏,還比起一個娘子稱呼,更想讓黛爭做她的娘親。

阿蠻抱著黛爭的腰,小臉陷在她懷中,“阿蠻明白了,阿蠻不希望黛娘子這樣,黛娘子要快點好起來。”

黛爭輕拍她的臉頰,“沒事,你去吧,讓我自己呆一會。”

阿蠻點點頭,將那張告示小心翼翼地護在懷中,找來漿糊刷在紙背面。

她正幹著活,墊著一個小板凳,對著漆黑的大門比劃著,便聽到一聲溫潤的詢問。

“小孩,這裏可是女先生的家?”

她被這潤澤的聲音一驚,轉過身來,紙張也差點掉在地上。

幸好問她話的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也如他的聲音一樣好看,阿蠻竭盡全力在腦海中搜刮一些誇他的詞,也只有,太好看了。

這絕對不是這附近的郎君!

“是、是的,您是找她嗎?她近日可能身體不適,不能見客!”阿蠻還記得黛爭囑咐她的話,又看到那郎君幫她將告示貼在了門上,雙眼盯著上面的字,好似在細細品味。

“嗯,那我就不打擾她了。”他溫柔地朝她笑了笑。

“要不,我幫你問問她?”阿蠻覺得這個郎君可能是黛爭認識的人,或許有急事呢?

“不用了,不用告訴她,我會再來的。”

他又看向公告上跟他的十分相像的字體,知道在這一墻之隔內,他想找的人就在裏面,瑟瑟發抖。

就足以讓他已經沈寂三年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

黛爭,黛爭,

黛爭啊。

舌尖抵住上顎,就可以輕而易舉念出來的名字。

作者有話說:

大家的留言都有看,歡迎不同的聲音來討論!

感謝大家的留言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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