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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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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傑說他厭蠢,樓唳什麽也沒說,林隨意卻覺得樓唳比柳傑更加厭蠢。

只不過在樓唳那,樓唳厭惡的蠢人並不是林隨意。

樓唳說的蠢貨是誰,柳傑自己心裏都清楚,他當然不樂意被樓唳內涵,因不知樓唳的身份,竟然大膽到想攔住樓唳。

“你什麽意思?”柳傑憤懣。

林隨意可見不得有人不尊敬樓唳,他做出要回擊架勢,只是又被樓唳摁住。

樓唳冷淡地看向柳傑:“有人在你這樣歲數時早有解百夢的能力,卻仍舊謙遜,也只有你這樣的蠢貨才會把自身無能歸咎到同伴身上。”

柳傑起初沒當回事:“你當我不知道解百夢是什麽概念?這世界上能解百夢的有幾個人?單是夢魘之夢就難倒大片。前輩倒是說說,是哪位奇能異士年紀輕輕就能解百夢,我洗耳恭聽!”

樓唳語氣驟冷,勝過寒巔雪霜:“你不配知道。”

一時間柳傑被樓唳的寒意唬住,林隨意不覺都怔楞,他知道樓唳從來都是冰冷疏離,卻還是第一回 見到這樣的樓唳,每個字都裹挾著藐視,像凜冽朔風,能輕易地把人的肌膚都切割開。

一種不容任何人觸碰底線的感覺,這讓林隨意莫名地聯想到了樓唳所珍視的人。

只是樓唳的情緒外露僅有一瞬間,說完,他看向林隨意,眼底的寒意在快速地退卻。

林隨意會意,壓下心緒趕緊跟著樓唳離開雜貨間。

他們的房間距離雜貨間最近,樓唳推門而入給林隨意留了門。林隨意回頭往身後看了看,黑暗中一派安靜,沒有發現什麽異樣,他這才走進屋內。

顯然的,在他獨自守花的一個半小時裏樓唳有整理過這裏。

這是剛裝修好的房子,床墊還沒開封也沒有被褥,床墊的透明塑料薄膜應當在閑置中落滿了灰塵,但此時一塵不染。

在床頭櫃上有一張臟臟的絲帕——樓唳應該就是用這張絲帕擦凈了塵埃。

樓唳的聲音已經平靜下來,淡淡道:“你先休息。”

房間面積很小,比雜貨間大不了多少,床也是狹窄的單人床,無法讓他們二人同時睡下,甚至空間無法支撐一人睡床一人睡地板。

只有一個人躺著,另一個人坐在床位輪換著休息。

林隨意乖巧躺下,一來他確實是累了,二來他敏銳地察覺到樓唳的低氣壓,沒敢和樓唳推讓。

等他躺好後,就感覺到床尾處的凹陷,是樓唳坐了下來。從林隨意這個角度看去,借著黯淡的月光,樓唳的側臉有些模糊。大概是因為模糊沖淡了之前冰封萬物的冷意,林隨意這才試探出聲:“樓先生,我感覺柳傑應該只敲了一次門,另一次敲門的人不是柳傑。”

他說得到這個結論的原因:“柳傑敲門是因為針對和嚇唬我……”

林隨意想,如果是出於嚇唬他的表現其實並沒有讓柳傑滿意,因為他聽見第一次敲門聲時只是覺得奇怪,出聲詢問身份的時候,他的語氣是鎮定的。是發現第二次敲門聲沒有引起門板振動時,他才覺得敲門聲詭異心中也才生起不安。

但柳傑來輪替守花時,是從林隨意講述敲門聲時才哈哈大笑,認為自己成功嚇唬到林隨意。這完全可以說明柳傑並不知道林隨意在第二次詢問敲門人身份時語氣裏是帶著不安的,不然以柳傑的性格,早就會因為惡作劇成功而對林隨意出言嘲笑。

而不會等到林隨意說起敲門聲才會捧腹大笑。

林隨意盯著樓唳模糊的側臉道:“樓先生,必然是柳傑敲門的惡作劇沒有成功嚇唬到我,所以柳傑來輪替時沒有面子主動提說敲門一事。其實第二次敲門聲響時,我是有些不安的,如果第二次敲門也是柳傑的惡作劇,那麽他的惡作劇成功了,他一定會立刻笑話我,但沒有。我想有沒有可能,柳傑壓根不知道第二次敲門。”

樓唳沒有說話,林隨意看不清他的表情,停頓了一下後語氣有些許猶豫:“……一般惡作劇的套路只會用一次,因為被惡作劇的人會有戒心。柳傑想用敲門聲嚇唬我卻沒有成功,再用敲門的方式嚇唬我成功率就更低了。如果我是柳傑,第一次敲門沒有成功,我一定會換一個惡作劇的方式。”

說完後,屋內靜悄悄的。

樓唳仍舊沒有做聲,林隨意不知道樓唳心中想法。他知道剛才樓唳對柳傑動怒了,他不太確定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跟著樓唳沈默了一瞬,林隨意試探:“樓先生,我還不困,要不您先休息?”

說著林隨意就要起身,他的動作終於讓樓唳半轉身朝著他看過來,模糊的側臉清晰起來,林隨意看見樓唳皺著眉。

樓唳平靜地問:“你想說什麽?”

大概是語氣無波無瀾因而這句話顯得有些冷漠。

林隨意局促地抓了下衣服,“第二次敲門如果不屬於柳傑,可能會有危險。”

後半句話他故意略去的主體,但樓唳卻偏偏問:“誰會危險?”

林隨意無奈,只好說:“柳傑。”

樓唳註視著他,林隨意被樓唳的目光盯得有些難受,他略微低頭錯過樓唳覆雜的目光,解釋道:“我不是要以德報怨的意思,只是……只是柳傑只是個小孩子,沒必要跟一個孩子計較。”

樓唳冷聲道:“你倒是可以大度到不計較,的確,是我比較小氣。”

林隨意趕緊:“不是,不是要大度到不計較的意思,樓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想盡到我該做的,我應該提醒他,當然,他聽不聽就是他的事了。”

樓唳重覆一聲:“你想盡到你該做的。”

“是的。”林隨意點點頭:“柳傑確實是針對我,我也不喜歡他。但僅僅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就不提醒他危險,如果他因此出了什麽事,我覺得我會有責任。”

樓唳看著林隨意的雙眼,沈沈質問道:“你不是解夢師,別人也沒把你當成同伴,你憑什麽‘該’,別人的死活又憑什麽要你負責任。”

林隨意一時答不出來,樓唳收回視線,淡薄的月光之下,他輕聲開口:“總是這樣。”

很輕,更像是自言自語,夾雜幾分抱怨。

林隨意抿唇噤聲,擡起頭來看著樓唳。

樓唳收回的視線表明他已經不願意再與林隨意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事實上樓唳怎麽可能會不明白他想說什麽,從一開始,樓唳就表明了他的態度——不想管柳傑死活。

這還是第一次,林隨意和樓唳出現分歧。

林隨意不想忤逆樓唳,可不知為什麽,他就是做不出不管別人死活的事。他也用樓唳的質問來問自己,憑什麽該,憑什麽要負責。他自然是說不上答案的,可就是做不出來置之不理,好像他天生就是該這麽做,該為別人的生命負責。

男菩薩一樣。

陷入兩難,林隨意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又該做什麽,他渾身都覺得尷尬不適。

樓唳:“你想要提醒他大可以直接去,不用考慮我的感受。我不過是多管了閑事,說到底,你與別人的矛盾又跟我這個旁人有什麽關系。”

林隨意:“……”

這就更不可能去了呀。

這是明晃晃在點林隨意,樓唳與柳傑惱怒不都是因為他。現在他要去提醒,就是將樓唳的好意踩進塵埃裏。

“柳傑也不是第一次入夢了,肯定能有辦法應對敲門的。”林隨意立馬躺回去:“或許柳傑根本不需要我提醒。樓先生,我有些累了,我休息一會兒,您要是累了就叫醒我。”

樓唳沒回應,林隨意轉身側躺,腦袋壓在手臂上,眼睛卻是睜開的。

哎。

心裏嘆氣一聲,希望柳傑當真能夠應對吧。林隨意想著,既然他都能安全無憂地度過一個半小時,柳傑應該也可以,畢竟柳傑是預備解夢師了,能力確實是在他之上。

小小的屋子裏重歸寂靜。

林隨意能感覺到樓唳的視線一直在自己的身上,他摸了摸自己胸口,眉頭深深皺起。他心裏有點堵,他也明白堵的原因,是因為沒有提醒柳傑。但是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心堵。他也不是什麽慈悲人,殺雞宰鵝生火起鍋一套殺生動作行雲流水,怎麽此時就這麽備受良心煎熬呢。

許是自己給自己順氣的動作被樓唳瞧見,樓唳打破了安靜:“你入夢解夢,做的本就是救命的活,救夢主是救,救他人也是救。”

林隨意楞了楞,偏頭朝著樓唳看去,與樓唳的目光相對。

“不必專門給他提醒。”樓唳冷淡道:“他不會因為敲門聲出事。”

很篤定的語氣,好似心中已經知道結局。

林隨意雖不明白樓唳的篤定的緣由,卻也怔楞著點了點頭應下。他一直在看樓唳,忍不住道:“樓先生……”

問‘憑什麽該’‘憑什麽負責’的人是樓唳,解答的人還是樓唳。林隨意不明白樓唳既然知道答案為什麽還要提出質問。

樓唳料到林隨意要問什麽,道:“這話不是出自我口。”

林隨意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這就好解釋了,是有人對樓唳的質問作答,但樓唳此時再問起,想必是不太認可這個答案的。

樓唳看他一眼:“覺得我人冷心硬?”

林隨意搖頭:“沒……”

樓唳面上沒什麽表情,“他還說‘為救一人讓他人死在夢中,就失去了救人的意義。’,林隨意,你覺得呢?”

林隨意剛要開口,樓唳道:“說真話。”

“……”林隨意盡量委婉地選擇站了樓唳的反方:“我覺得有些道理。”

樓唳平靜道:“那就是了。”

林隨意沒明白:“樓先生,是……是什麽?”

“說這話的人評價我,人冷心硬。”樓唳看向林隨意:“他說‘道也要慈悲,方能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你與他想法一樣,不也覺得我心腸硬。”

林隨意:“……”

他覺得樓唳的邏輯不太對,又說不清哪裏不太對。

有點無理取鬧的樣子。

無理取鬧的樓先生……

林隨意心跳加快了一瞬,他竟覺得有些可愛。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想著有的沒的,他竟張嘴問出:“樓先生,我能知道說這話的是哪位嗎?”

樓唳沈默了一會兒,就當林隨意以為樓唳不會回答時,樓唳說:“我的,師父。”

林隨意楞住,想要了解樓唳的好奇立刻浮在了面上,並且收斂不住。他終於明白大小竹竿為什麽向他詢問樓唳出身,他現在只比大小竹竿更好奇樓唳。

想要了解,想要知道樓唳的更多。

比如:

樓先生的師父?

樓先生的師父是哪位前輩?

樓先生是哪門哪派?

樓先生是什麽年歲入了行,至今解夢幾年?

……很多很多。

理智告訴林隨意不該多問,但到底沒忍住,林隨意緊張地問:“樓先生的師父是?”

樓唳看他一眼。

道:“元意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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