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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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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條粘膩胳膊伸入枕頭之下時,林隨意渾身都繃緊起來。胳膊帶來的腥臭氣味,熏得他幾乎嘔吐出來,他趕緊捂住嘴。

那條胳膊在他們的枕頭下摸索,攪得他和樓唳都不安寧。好半天過去,胳膊並沒有如約找到它們想要找的東西,像是發洩一般,大力抽出他們的枕頭。

枕頭突然被抽出,林隨意腦袋要跌下時,一只修長的手墊在了他腦袋之下。這只手輕輕地撥了撥,林隨意腦袋就埋在了樓唳肩側,或許是靠得近,檀香變得馥郁,沖淡了林隨意鼻腔裏令人窒息的腥臭味。

他這才敢呼出一口氣。

那些東西還沒走,來枕頭下翻找的手不止一雙,來了更多。可枕頭下空空如也,它們並未找到要找的目標物。像是不死心,它們開始往別的地方摸索,林隨意能聽見手掌摩挲的詭異窸窣聲。

從頭頂開始,摸到了他的頭,粘膩沾到他額頭的皮膚。

下一秒,他又被帶了帶,整張臉都靠在了樓唳肩頭。

後背被樓唳箍住,以至於林隨意只感覺到了那只修長的手貼在後背的灼熱,而忽略了粘膩手掌一路摸索下來的不適。

覆在身上的被子被輕易扯去,屋裏響起被子被扯碎的聲音。然後是他們的鞋被拿起又丟在地上的聲音。

整間屋子都在被糟蹋。

大概是離樓唳很近,馥郁香氣沖淡腥臭的同時給林隨意帶來了莫大的安全感,林隨意小心地睜開眼,他躲在樓唳的肩胛之後,緩慢地轉動眼珠去看那些一直沒有被證實是什麽的東西。

一眼看過去猝不及防和樓唳身後的東西對上,林隨意下意識把腦袋埋下去,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身體在戰栗,只依稀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輕輕拍了拍。

過了好一會兒,林隨意才後知後覺是樓唳輕拍自己後背以示安慰。

不過林隨意倒不敢再冒險去看,剛才是他仗著樓唳帶來的安全感才望去一眼,現在他理智被嚇得拉起最高等級戒備,戒備之後就不敢再亂瞟亂看,就怕暴露了布條的位置,那會害了他自己與樓唳。

林隨意就這麽靠著樓唳,聽著那些東西糟蹋房間的動靜,其中包括樓唳散落的黑發,也被那些東西用骯臟的手撥弄著。

他心中充滿了愧疚,愧疚哽在他喉間,在這一刻,林隨意忽然很想變強。

這一晚比前面幾晚都要難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長到極限,而警惕卻不能松懈一分,稍有不慎這間屋子就會成為那些東西獲勝的戰場,活人會淪為悲慘的戰利品。

比一個世紀還要漫長和遙遙無期,黎明在筋疲力竭的緊繃中姍姍來遲。

等房間安靜下來許久後,林隨意才坐起身。

他忙取出咬在嘴裏的布條,想去問樓唳情況。

可咬了一晚的布條,口腔早就麻木,林隨意連怎麽說話都不會了,他只能拖著自己毫無自覺的下頜發出兩聲哼哼。

樓唳隨之坐起,伸手捏住林隨意的兩頰,在面部某個穴位摁了一下。

一陣酸脹蔓延開,林隨意仿佛戴上了痛苦面具,生理性的眼淚花都要下來了。樓唳摁過他的穴位後,拿出一張幹凈絲帕擦了擦他從嘴角流下的唾液。

“結束了。”樓唳皺了下眉:“放松點,林隨意。”

林隨意用力搓了把臉,他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樓先生,我很抱歉。”

他把昨晚上那些東西找上門的罪過全攬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神經大條沒把那根碎布系成漂亮的結,也許昨晚就會風平浪靜。

樓唳身上也不會被那些東西弄臟,墨一樣的長發也不會被糟踐,弄得毛躁不說發尾還卷了腥臭的海藻。

對於林隨意的這一聲充滿愧疚的道歉,樓唳並未作答。他看向林隨意手中的布條,深深地擰起眉:“臟。”

林隨意捏了下手心裏的布條,道:“我一定洗幹凈。”

樓唳的眉頭皺得更緊:“我是說它臟,不是指被你弄臟。”

林隨意道:“不臟。”

樓唳沈默下來,將林隨意看了許久。

半晌後,他從床上下來,一邊用絲帕清理自己發梢一邊問:“看清那些東西沒?”

林隨意目光釘在樓唳手中絲帕上,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道:“沒看清。”

他那偷覷的一眼實際並沒有和那些東西對上,那東西是背對他的:“那些東西有頭發。”林隨意回憶道:“都還穿著衣服,我想我知道那些東西是什麽了。”

樓唳應了聲,問:“是什麽。”

林隨意說:“有小源,有花襯衫,有花襯衫帶進夢裏的金主和誘餌,還有其他的人……應該不算上人了,我覺得來房間裏的那些東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

他並沒有看見昨晚來房間的那些東西的正臉,但是他看見了它們身上的衣服。

“樓先生。”林隨意想了想說:“我有一個對兇煞的想法。”

樓唳:“說說看。”

“兇煞是社婆……”頓了一下,林隨意看了眼門後人臉,土樓的人把人臉也喊做社婆,林隨意特意區分道:“我說的這個社婆只是一個指代,指代向祭祀老人傳達需求的那個東西,這個東西要吃要喝還有交際而且還要每晚害人,所以它不可能是神靈,應該是鬼怪之類。”

樓唳向林隨意看過來:“這是你的想法,不必每句話都等我置評。繼續。”

林隨意便繼續往下說:“惹兇煞的方式就是滿足社婆需求,也可以看作答應鬼怪要求。”

他說完這句話仍然又看了樓唳一眼,一時半會兒他還是改不了說一句等樓唳應一聲的習慣。

正要繼續,樓唳應了聲:“嗯。”

林隨意楞了楞,發覺樓唳竟然將就了自己,他有些受寵若驚。於是不敢墨跡,緊接著道:“死亡方式是,成為倀鬼。”

事實就是如此,那些被害死的人,成為了在夜晚幫著社婆尋找‘憑證’的人。

“樓先生。”這次林隨意主動說:“我想解解看。”

樓唳:“好。”

“《周公解夢》中對夢妖魔鬼怪有解釋,妖魔鬼怪變幻莫測,凡夢妖魔怪鬼者多是心中局限、思維消極、恐懼而忽略自己直覺或喪失理智。夢見鬼,便是生活中有讓自己害怕的困擾。①”

林隨意道:“社婆這個兇煞,就代表著吳阿偉的困擾。”

只是他們仍舊不知道社婆究竟是什麽鬼怪,也就不能深入得解下去,只能以大方向來解。

“惹兇煞的方式是滿足社婆需求,既可以看做應了鬼怪的呼召,答應了鬼怪的要求。《夢林玄解》中有解,夢神鬼呼召,主警告、主指授,須要以鬼怪的具體要求來解,而夢中社婆看似提出需求實際是為吃人,鬼怪呼召既是向鬼怪獻出生命,被鬼怪殺死,而夢被鬼怪殺死預示與親密之人發生矛盾。”

林隨意又自己的話解自己找出來的兇煞:“死亡方式是成為倀鬼,夢中淪為鬼本來應該是吉兆,預示運勢好轉財運頗佳。雖說成為倀鬼是死亡方式,但小源和花襯衫並沒有真的死去,所以可以看做運勢好轉和財運頗佳並不是真的,而是一場迷惑,受了迷惑的吳阿偉以為自己走了運,實際等待他的是運勢鬥轉之下,當一個人沒了運,也就沒了命,吳阿偉正落入危險陷阱。”

在樓唳一聲‘嗯’後,林隨意把自己說的這些都串聯起來,解釋道:“吳阿偉與親密之人有過矛盾,或許這個親密之人重新找上了他,吳阿偉恐懼親密之人再次離開,聽信親密之人的話,哪怕他自己都能感覺到奇怪,但是他選擇忽視這份奇怪,甚至到喪失理智的地步。但實則親密之人回來身邊並不是要與吳阿偉重修於好消除矛盾隔閡,親密之人裝出來的表象讓吳阿偉誤以為自己好運到來,其實不然,親密之人是想害死吳阿偉,等吳阿偉死後就會帶走他的錢財。”

“樓先生。”林隨意鄭重道:“我解好了。”

“我想知道您怎麽想。”林隨意說:“只是想聽您的想法,沒有旁的意思。”

樓唳聞言,停下清理頭發的動作,道:“很詳盡,我沒有要補充的。”

林隨意激動道:“那樓先生也是認可我找的這個兇煞了!”

樓唳道:“如果昨晚的那些東西就是之前被害的人,我可以認可。”

林隨意也不敢把話說得太滿,畢竟他沒有看見那些東西的正面,他帶著一點點不確定說:“應該是的。”

隨後他說:“樓先生,我去給您打水來清理。”

他們兩個人一身糟糕,尤其是樓唳。這樣出去難免會成為人群焦點,在土樓裏,成為焦點並不是什麽好事。

“不用。”樓唳道:“我自己……”

林隨意道:“樓先生,你讓我替你打水來吧,不然我會很愧疚的。”

樓唳道:“……好。”

林隨意去打水了,他們昨天把多餘的紙錢燒掉,好在土樓打水並不需要用錢。林隨意弄來好幾盆熱水,又去旅館老板那裏要來毛巾——給旅館房間每日提供幹凈毛巾,是每個旅館的責任與義務。

還有袋裝的洗發露。

他給樓唳勾兌好了溫水後,問樓唳:“樓先生,您還需要洗澡嗎?”

樓唳轉頭看他:“怎麽洗?”

屋裏環境就這樣,腥味熏天,洗了也是無用功,況且也沒有洗澡的條件。

林隨意想想也是。

“那我去找點水來把房間清理幹凈。”林隨意說。

他們現在囊中羞澀,沒有辦法去更換房間,房間雖然一團亂,但他們還得繼續住下去。

兇煞還沒找完,吳阿偉和親密之人的矛盾是什麽,親密之人會用什麽方式殺掉吳阿偉都還沒搞清楚。且吳阿偉的這場夢還沒醒,他們還得繼續待在夢裏,房間也得繼續住下去。

“不急。”樓唳說:“我很快就好,屋裏狼藉我同你一起收拾。”

林隨意還是任勞任怨地去打水收拾屋子了。

樓唳可是樓先生,讓樓唳跟他一起打掃衛生,林隨意渾身難受,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做衛生。

等樓唳清理了一些沾到的淤泥,沒有那麽顯眼後,林隨意和樓唳就要出門。

經過昨晚一遭,林隨意可以確定‘社婆赴仙會’的重點在於‘打扮’,他們這些活人中,小夢的發夾也符合‘打扮’。

不知道小夢的發夾有沒有被找到,更不知道小夢現在什麽情況,林隨意還是著急去查看的。

小夢是和大小竹竿住在土樓一層,去小夢房間會經過大小竹竿的房間。林隨意和樓唳剛經過,小竹竿就把玻璃窗推開,朝他們喊道:“樓先生,隨意哥。”

林隨意轉頭去看,小竹竿一臉焦急,屋子裏除了竹竿,葉之懸和胡瑞也在,看他們的表情是等他和樓唳許久了。

林隨意目光往房間裏瞅,瞅到了小玥卻沒看見小夢。

他心裏‘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一下就漫出來。

他看看樓唳,樓唳道:“進去說。”

林隨意點點頭。

他們去到大小竹竿的房間,雖然已經預感小夢出事,林隨意還是開口詢問:“小夢她……”

竹竿道:“還不知道什麽情況。”

林隨意楞了下,他以為得到的答案只有‘出事’或者‘相安無事’,但沒想到會得到‘不知道什麽情況’的答覆。

“什麽意思?”林隨意不安地問。

“天亮後我就和程崖去了小夢房間,小夢沒在屋子裏。”竹竿道:“我們翻窗進去後,發現她的房間有淤泥,但沒有翻找東西的手印。我想,既然沒有翻找的痕跡,就沒辦法說明那些東西找到了她的發夾。”

葉之懸和胡瑞是早起後來找大小竹竿的,聽見竹竿的說法後也去土樓四處轉了轉。

葉之懸說:“沒看到人。”

胡瑞道:“屋裏沒有翻找痕跡確實不能直接證明小夢出事,但也不是什麽好消息,小夢也可能是把發夾藏在了屋外,所以屋內沒有留下翻找痕跡。小夢有沒有出事,要看看她的發夾有沒有被那些東西找到。”

只剩小玥一個女生了,她臉色慘白地坐在床尾,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我不知道……不知道小夢把發夾藏在哪裏,她沒有告訴我。”

因為要先找到發夾的藏匿地才能根據實際情況判斷小夢的人身安全,大家都不知道小夢把發夾藏在哪裏,白天的時候小夢和小玥一直待在一起,解夢師們以為小夢至少會透露向小玥透露一點。

不然土樓這麽大,小夢藏匿發夾的位置還沒找到,祭祀老頭又會開始宣布今天的社婆需求。

“我知道。”林隨意開口。

眾人都朝著林隨意看來,包括樓唳。

“只知道大概方向,具體不知道在哪裏。”林隨意說:“小夢太過不安,她透露了一點,我猜……她應該是想要得到安慰。”

小玥也是害怕的,小夢無法在小玥那裏得到想要的安慰,在所有人中,林隨意是最隨和的人。

“在哪?!”

眾人著急問道。

林隨意指著一層的某片區域:“應該是在那些樹下面,具體是那棵樹我也不知道,但一定是在樹下,我看見小夢手上有刨土的痕跡。”

眾人便根據林隨意所指的區域去找。

一層不像其他樓層沒有中心,土樓一層很大,整個圍成圈的土樓占地面積就是一層的面積。

有廊道有祭祀臺,還有不少的樹。

不過他們是找小夢藏發夾的位置而不是要去藏,只要一棵棵樹下瞧一瞧,看有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就可以找到小夢發夾的藏匿位置了。

尋找發夾大約花了半個多小時,樓唳輕喊一聲林隨意:“在這。”

林隨意趕緊招呼其他人一同過去瞧。

這是一棵很普通的樹,樹根的泥土被刨出一個洞,刨出來的泥土上有腥臭味,也殘留著海藻。

除此之外洞中空空,什麽也沒有。

眾人就明了了,發夾被找到了,小夢出事了。

林隨意盯著樹根下的洞,洞口漆黑像是把人都裝進去了一樣。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失語良久才艱難地開口:“那樣也被找到了嗎……”

房間外竟然也不安全。

樓唳道:“去她房間看看。”

林隨意點頭。

雖然竹竿他們已經去過小夢房間,但自己沒有親眼所見,單聽竹竿他們描述難免會有缺失。

竹竿聽見樓唳要去小夢房間,忙去帶路。

等他們一行人到了小夢房間後,林隨意看了眼屋裏,心裏的不安驟然被拔高,連帶著他整個人都被提起來,雙腳無法落到實處,不安就變成惶恐。

他看向樓唳:“樓先生。”

“有人在監視我們。”林隨意艱難開口:“並且把我們的動向匯報給了社婆。”

林隨意的這個推論並不難理解,事實上,他一說出這句話,其他人都瞬間明了。

小夢房間裏沒有翻找的手印,那些東西從房間裏生出後就直奔了小夢藏匿發夾的位置。

“甚至是全天監視……”林隨意喃喃開口。

他想到了昨晚上他把布條塞進枕頭,那東西也是直奔到床前,伸手探進枕頭裏。

可林隨意到底沒有把布條放進枕頭之下。

因為他想到胡瑞和葉之懸的衣服,他們兩人的衣服上有翻找的手印,這說明那些東西還是找到了他們的衣服,但那些東西的目的是水,找到衣服沒有用。

可昨晚那些東西要找的是布條,藏在枕頭底下終究會被找到。也就是在昨晚舟楫登岸聲傳來的電光石火間,林隨意藏在被子裏把布條塞進口中。

葉之懸說:“若是全天監視,那它們來我們房間那一晚也並沒有直奔著衣服去啊,而是在別的地方找了一會兒才去找我們的衣服。”

胡瑞道:“衣服弄濕後,我們是先把衣服搭在沙發上,後來才疊好放在枕頭下面。它們的目標不是衣服,是水。濕衣服搭在沙發上,沙發上也會有濕意,所以那些東西才會先奔去沙發,只能算我們僥幸,沙發上的濕意在它們出現在房間後幹了。”

葉之懸整個人一僵,後怕的情緒席卷而來,他想說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最終慘淡一笑:“還真是……僥幸。”

可僥幸並不是什麽好詞,在這土樓中能僥幸一次兩次,難道還能一直僥幸下去嗎?

“操!”竹竿罵道:“土樓這麽多人,誰他媽在監視我們?!”

沒人能回答竹竿這句話,正如第三視角夢一樣,他們至今不知夢主在借誰的眼睛觀夢。

“樓先生。”林隨意看向樓唳,他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樓唳把更多註意力放在門後人臉上的原因:“會是人臉在監視我們嗎?”

雖然林隨意說得極其不確定,眾人還是猛地一頓,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後的人臉。

已經幾天過去,此時門後的人臉更加腐敗。他們之前找不到人臉貼在門後的原因,現在卻得到了答案。

人臉若不是監視他們,那麽貼在門後的原因又會是什麽呢?總不會是裝飾。

“不清楚。”樓唳開口。

不過這次他的‘不清楚’並不冷淡。

林隨意便知道樓唳是真的不清楚,樓唳懷疑過人臉沒有死透,且用發夾戳破了人臉皮膚,得到的是人臉沒有絲毫反應。

不清楚也意味著樓唳沒有否定,小竹竿道:“要不要撕下來?”

說著小竹竿就想將門後的人臉揭下來。

“你瘋了?”竹竿狠狠地打掉小竹竿的手,喝到:“這東西邪乎,別亂碰。不然到時候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知道惹了竹竿生氣,小竹竿不敢說話。

竹竿罵他:“入行也有幾年了吧,別亂動夢裏的東西還要我提醒你?”

小竹竿沈默著,沒敢說是因為樓唳之前碰過人臉,他這才想著去將門後人臉揭下來。

“那些東西從房間出來,也有可能與人臉有關。”樓唳早已對人臉失去興趣,他看向大小竹竿:“懷疑是人臉監視你我,那就找東西遮住它。”

隨後他說到重點:“人臉不是根源。”

眾人抿著樓唳的話,林隨意也低頭思索著。

就算人臉是監視他們的東西,人臉也不是根源,根源在於社婆的需求,他們如果在人臉的問題上浪費時間只會一天天的被動下去。入夢的這幾天以來,他們一直在躲避社婆的需求,唯一的進度也是因為昨晚林隨意的驚慌一瞥,就連解夢進度也是被動得來的。

誰也不知道吳阿偉何時醒來,也無人知曉這場夢到底還要持續多少天,再這樣被動下去,社婆的需求遲早會害死他們。

樓唳說得對,人臉不是根源。

根源是提需求的社婆,社婆他們至今還沒親眼見到,但卻是每天都在見祭祀老人宣布社婆的需求。

換算下來,根源在祭祀老人上。

胡瑞領悟到了樓唳的意思:“樓先生的意思是……”

葉之懸道:“讓祭祀老頭閉嘴。”

小竹竿問:“怎樣讓那老頭閉嘴呢?我們不能主動殺夢裏的人。”

這是林隨意第一次聽見這個說法,竹竿憋著氣給林隨意解釋道:“就像不能讓夢裏人知道他們不是人一樣,他們知道自己不是人那就真不是人了,我們殺掉他們,他們也不再是人,還會來找殺掉他們的人索命。”

林隨意點頭,正好這個時候門外又傳來鑼鼓聲響,他看向窗戶外的祭祀臺:“樓先生的意思是,毀掉老人的牛頭骨。”

今天的祭祀又開始了,但今天樓唳並沒有出門去看,想來早在昨天他已經遠遠地看過祭祀老人的牛頭骨了。

此時,祭祀老人跳完祭祀舞,他舉起牛頭骨眼睛看向牛頭骨內裏,好像裏面刻著什麽文字一樣,隨後他宣布道:“社婆要與人說說話。”

此話一出,滿場嘩然,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極度不安的恐懼,更有甚者往祭祀臺去,似乎是想求饒,但被那兩個赤膊大漢擋住步伐。

也只有聚集活人的房間裏保持著冷靜,林隨意昨天分析過社婆不會讓土樓所有人都在一夜間死去,所以‘社婆要與人說說話’的重點一定不是嘴或者舌頭,因為土樓裏每個人都有口舌。

“牛頭骨在他房中。”樓唳開口:“敲鑼兩人守在門口,老頭更是寸步不離,要想毀去牛頭骨要費一番功夫。”

林隨意敬佩地看著樓唳,敢情他們還在因社婆需求不明所以時,樓唳已經先人一步想到毀去牛頭骨。

“寸步不離?”竹竿罵了聲:“這就難辦了。”

樓唳道:“先想怎麽活過今天。”

比起毀掉祭祀老人的牛頭骨,此時更重要的是抿出社婆的需求。今天祭祀老人已經宣布了社婆需求,就算毀掉牛頭骨也來不及了,只有先確保自己在今天平安無事,才能去為明天的安危做努力。

眾人開始討論‘社婆要與人說話’,葉之懸諷刺道:“既然能與社婆說上話,條件必然嚴苛。”

“會是生辰八字嗎?”小竹竿猜測:“鬼怪最喜歡有純陰之命的人。”

林隨意趕緊問:“什麽純陰之命?”

小竹竿說:“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

竹竿道:“那是因為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八字輕,好得手,而不是鬼怪鐘愛。”

林隨意忽然想到樓唳說他八字輕,忙說:“我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

這話讓樓唳皺了下眉,心說這也能把自己聯系上。

其他人聽到林隨意這麽說都表現得訝異,葉之懸說:“純陰命格並不常見,我看你不像純陰之人,是不是搞錯了,你把生辰說一下。”

林隨意與玄學接觸得少,沒有養成八字不輕易與外人道的習慣,停了葉之懸這麽說,就報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日還有被樓唳算出來的時辰。

葉之懸當即一笑:“隨意,你果然搞錯了,你不是純陰之人。”

林隨意怔楞片刻,他看向樓唳,樓唳背過身去在看門後人臉,並未看他。

樓先生說過他八字輕呢,所以去醫院時還給了他一張護身符箓。所以現在,林隨意聽見八字輕就以為自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人。

他搞不明白樓先生的用意。

搞不清楚索性也不去琢磨了,樓先生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林隨意很快說服自己,然後加入與其他人對於‘社婆要與人說話’的討論中。

“我有一個想法。”林隨意剛剛看樓唳身影時有了靈感:“昨天社婆赴仙會,想必社婆把自己當神仙看待,一般神仙都有座下童子。”

就像他覺得樓黎就是樓唳的座下童子一樣。

林隨意道:“土樓的人都是社婆的口糧,只有座下童子才有資格與社婆說話。”

“有道理。”竹竿恍然:“那社婆這次的需求是童男童女?”

“不一定。”胡瑞開口:“從這幾天社婆的需求來看,社婆確實在針對墜夢者,咱們還有一位墜夢者,今天這個‘社婆與人說話’的需求肯定也會針對小玥。”

小玥痛苦掩面。

“小玥你多大。”胡瑞問她。

小玥的聲音從指縫輕飄飄漏出:“十八。”

“十八已成年。”胡瑞說:“那麽童男童女還有另一種解讀。”

眾人沈默了一會兒,臉色變得異常尷尬。

童男童女還有另一種解讀,未經人事。

胡瑞咳了下道:“雖然這個話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且關系到自己的性命就不要隱瞞了。我們之中還是童男的人就舉個手,我們一起想辦法看怎麽度過今晚。”

之前是藏東西,現在是藏人,難度有了質的飛躍。

林隨意舉了手。

小竹竿舉了手。

其他人看著林隨意和小竹竿舉起的手。

林隨意和小竹竿也看看自己舉起得手,然後看看對方的手。

林隨意:“……”

小竹竿:“……”

“咳。”針對於林隨意懷疑的目光,竹竿解釋道:“道教可以有道侶,解夢一行對解夢師的私生活也不作幹涉,只要不沈迷欲望即……即可。”

小竹竿好奇:“雖然但是,哥你……”

竹竿呵斥道:“現在在夢裏,不是八卦的時候。出了夢,你想問什麽,我統統告訴你。”

林隨意對竹竿的私生活沒有好奇,他看向樓唳。

嗯?樓先生還在看門後人臉?樓先生沒舉手啊?

一定是沒聽見。

林隨意好意提醒:“樓先生?”

樓唳轉過身,一眼就瞅到林隨意帶著探究和思考的目光。

樓唳語氣淡淡:“我聽見了。”

林隨意抿了抿唇:“……哦。”

胡瑞對林隨意和小竹竿說:“要不這樣吧,今晚你們倆一個屋。”

林隨意和小竹竿沒有異議,他們現在符合社婆需求,不能害了別人。

小玥整張臉一點血色都沒有:“怎麽度過今晚?小夢把發夾都藏在了外邊卻也被找到,屋內還有人監視,要怎麽躲過今晚?!與其擔驚受怕,我不如自己結束生命。”

“雖然我的安慰有幾分不負責任。”胡瑞對小玥道:“至少我們今天有了發現,把門後人臉遮住,然後藏起來。我不能保證這個辦法一定見效,但未嘗不能救命。”

小玥看著胡瑞,胡瑞道:“試一下吧。”

葉之懸看著林隨意和小竹竿,雖然人臉沒有耳朵,他還是壓低聲音道:“你們打算躲在房間裏還是房間外?”

林隨意同樣小聲道:“房間裏。”

小竹竿小聲:“我和隨意哥想的一樣。”

林隨意和小竹竿點頭,小夢把發夾藏在屋外都能準確找到,說明監視他們的眼睛看得很遠。

屋外幾乎沒有可以藏匿身形的地方,屋內倒還是有幾處藏匿點,比如衣櫃和床底。他們倆可以躲進去,讓其他人幫忙封住,不讓來到房間的那些東西用帶蹼的手摸索到他們。

大家都很小聲說話,生怕人臉聽去了他們的談話。

竹竿問小玥:“小玥,你呢,你怎麽想?”

小玥痛苦道:“我也……也躲房間吧。”

竹竿又問她:“你躲床底還是衣櫃?”

房間能藏住人的地方也就這兩個地,竹竿道:“你要是選擇床底,隨意和程崖就躲去衣櫃。”

小玥不明白:“為什麽要選擇?”

胡瑞解釋:“今晚大概率那些東西會來你和他們倆的房間,我們沒辦法保證去到兩個房間的那些東西是否是信息相通,若那些東西在床底發現隨意和程崖,很可能也會到床底尋找你,所以我建議你們錯開躲。”

小玥咬著唇:“床吧。”

竹竿轉頭去問林隨意和小竹竿:“那你們倆躲衣櫃裏,沒意見吧?”

林隨意搖頭:“沒有。”

小竹竿說:“哥,還有錢嗎?我和隨意現在就躲進去,你們去買把結實的鎖鎖住衣櫃。”

竹竿還是擔心小竹竿的安危,道:“我多買幾把。”

小竹竿:“行。”

一切都商量好了,眾人這才去問樓唳的意見。

樓唳看了眼林隨意:“那便這樣。”

剩下的時間不僅要去找結實的鎖和找封住床底的物件,還要想辦法遮住人臉。他們找來幾枚釘子和不透光的布,用這張布蓋住人臉,布的四角由釘子釘進門的木板內。

小玥躲進了床底,他們就找來木板,小玥不用呼吸,他們把床底四周牢牢封住。

林隨意和小竹竿躲進的衣櫃是那種老式的衣櫃,竹竿怕衣櫃不牢固,把剩下的木板沿著衣櫃一周釘起。

然後在衣櫃落了三把鎖。

因為衣櫃上了年月,合起來後還有一條縫隙,這條縫隙足夠林隨意和小竹竿呼吸。

門鎖配了多把鑰匙,竹竿手裏一把,樓唳一把,林隨意和小竹竿手裏也有一把。雖然他們根本沒辦法開鎖,但至少他們有鑰匙,在遇到危險不至於束手就擒。

“現在睡一覺吧。”竹竿站在衣櫃縫隙外道:“晚上別睡。”

葉之懸道:“你倆都驚醒一點,明天我們一起想辦法毀掉祭祀老頭的牛頭骨。”

林隨意的聲音從縫隙裏透出來:“好。”

其他人便往外走。

林隨意透過縫隙,看見樓唳走在最後,在樓唳即將離開房間時,樓唳朝他看過來。

都說門縫看人會將人看扁,林隨意卻瞧著樓唳好像比剛認識時圓潤了些,沒有那麽瘦削了。

樓唳好像知道林隨意透著縫隙在偷覷自己,他在屋裏站了許久,已經出門的人也不敢催。

一條縫隙,樓唳在外林隨意在內。

樓唳看不清林隨意,林隨意卻看得清樓唳。

雖然樓唳什麽話也沒說,林隨意卻感受到了樓唳的擔憂。

胡瑞擔心小玥。

程案擔心程崖。

樓先生在擔心他。

最終樓唳還是離開了,門輕輕地被掩上。

林隨意這才撤開眼,衣櫃並不大,雖然他和小竹竿都不胖,但兩個大男人擠在一個衣櫃還是有些勉強。

沒一會兒手腳就麻了。

小竹竿道:“希望咱倆都能活到明天,不,活到離開夢境,我還想聽我哥八卦。”

夜晚悄無聲息而止。

林隨意和小竹竿都睡過一覺,他們放緩呼吸聽著動靜。

嘩啦啦——

嘩啦啦啦——

又是水上行舟的聲音。

這是林隨意第四晚聽見撥動水聲的動靜,第一晚和第二晚水聲很空泛,難以找到是從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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