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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搶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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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仲不由自主地將手遞過去, 下一刻便被像提小雞仔那樣拉上墻。

站在墻頭,四處夜色一覽無餘,時仲舉目望去, 心口澎湃, 腿腳發軟, 本能地抱緊樂善的胳膊,不敢輕易動彈。

這樣倒也方便樂善將他帶下去,沒有因為掙紮而磕著碰著。

等到雙腳落地,時仲整個人還是恍惚的, 放開樂善的手臂後踉蹌著往前走兩步,差點摔跤。

樂善趕緊一把扶住,提醒道:“地上很多零碎, 小心點別被絆倒。”

當初被那群人打砸弄的滿院垃圾, 因為沒有人來收拾, 現在依舊扔在那裏到處散落著, 像是在等待主人的回歸。

時仲回過神借著月光看到這些,心裏很不是滋味, 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樂善十分理解,小心拉著他往正屋走去。

還記得上次離開前,他們把遮擋密室入口的大櫃子搬走,弄了些大件的垃圾在那兒堆著堵著, 以防被其他人發現, 本來是準備過後避過風波再做打算, 現在看來不立即處理不行了。

如果院子仍舊是時家的, 他們就這麽讓它破破爛爛地放在這兒正好, 但如今被收歸國有, 後續估計還會被分給別人來住, 那密室若是不遮掩妥當的話,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到時別人會怎麽想?上頭會怎麽想?才剛平靜沒多久的時家是不是又要平添波瀾?

樂善和時仲不約而同地思考著這些問題,默默將堆在密室入口的垃圾移開。

隨著方方正正的洞口慢慢顯露出來,時仲心中漸漸做下一個決定。

“姐,能幫我一個忙嗎?”

“你說。”

樂善毫不猶豫的回答令時仲鼻尖發酸,深吸一口氣帶她踏上密室臺階。

帶著好奇,樂善隨他向下走了沒幾步便看到一個大約十來平的小空間,上下左右全是用青磚和石板搭築而成,其中放了木架和箱子,上面擺滿東西。

這麽瞧著,之前被時仲帶走的兩箱一櫃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

樂善看得睜大眼睛,如果早知道這裏面藏著如此多的東西,之前她必定不會同意時仲帶走大櫃子而用垃圾隨意堵洞口的舉動。

但以時仲的想法,家裏其他東西都被砸得稀爛,單單放一個完好的櫃子在那兒多少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除了吸引更多人的註意沒其他好處。

所以當時他非常果決地把大櫃子帶走,只將密室入口用垃圾虛虛遮掩,讓其看起來和其他地方沒什麽區別。

事實證明這個法子用的不錯,在他們離開之後,直到現在這個密室還沒被人發現。

如今事情有變,時仲不得不提前實施那個方案。

樂善跟著他往深處走,邊走邊問:“你打算怎麽做?”

“把密室封住。”時仲說著已將她帶到最裏的角落。

那裏堆著灰撲撲的袋子和幾排靠墻摞著的青磚,甚至還有白灰章 砌墻工具等物。

樂善疾步上前抹了把灰袋口,看到手上的灰色印證了心中的猜測,不禁咂舌道:“竟然連水泥都有,你們準備的真齊全。”

時仲苦笑,只是以防萬一的後手而已,沒想到還真有用上的一天。

不過……

“姐會砌墻嗎?”

“會!”樂善鄭重點頭。

都到這種關頭了,不會也得會啊,她自己是沒砌過,但在家裏的屋子擴建時看別人砌過,該怎麽做都知道。

眼下有現成的材料和工具,事情更加簡單。

接下來她讓時仲幫她打水,兩人趁著夜深人靜迅速開始行動。

想把密室入口封住不只是把那個洞口砌上就可以的,最起碼還得砌的叫人看不出來,以為那只是一堵完整的墻,這樣才能達到掩藏住密室的目的。

樂善想到的辦法是先將入口處敲下來一圈,露出墻裏參差交錯的磚頭,而後在最裏面和密室內部一樣豎上一道石板,挨著石板灌上一層水泥,再挨著水泥砌青磚,直至青磚與四周裸露的磚頭完美契合在一起。

做完這些還不算完,已經平整得融合在一起的青磚墻外是光的,還需要再刷上一層泥沙一層白灰。

時仲到此已經滿頭大汗,一邊佩服地看著樂善忙碌,一邊按照她的吩咐弄水和泥。

他這邊手忙腳亂地做著準備工作,樂善那頭找出工具裏的抹墻刮子,緊鑼密鼓地進行下一步。

得虧她腦袋裏還記著砌墻所用的泥漿配比,不然這活他們想幹都幹不了。

洞口不算大,抹泥進行得很快,樂善飛速弄好最後一刮子,頭上的汗珠再也承受不住,搖搖欲墜地想要滴進她眼睛裏。

汗流進眼睛裏的滋味,誰經受過誰知道。

樂善剛要搖搖頭把汗珠甩去,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骨肉白皙纖瘦的手,捏著帕子小心給她擦了擦汗。

樂善下意識擡頭,目光觸及近在咫尺的如玉小臉,差點沒出息地咕咚一聲咽口水。

別說,擱在家裏好好養了那麽一段時日可不是白養的,眼前之人居然又長開了點,變得更好看了。

而且明明他倆用的是同一款香皂,偏偏他身上就比她多出一股清冽好聞的味兒,平時感覺不明顯,只有近距離接觸才能聞得到。

比如此時此刻。

樂善忍不住嗅了嗅,反應過來後臉上一熱,趕緊往後仰了仰,想接過帕子自己擦。

時仲沒給她,指著她滿手的泥汙說:“姐手上不方便,就讓我幫你擦吧。”

“不用,已經弄好了。”樂善怕再讓他擦下去,自己會犯錯誤。

她說完幹脆將手往水桶裏一懟,洗幹凈後看了下手表,催促時仲快去上班。

泥漿抹好需要晾上一會兒,至少等到半幹才能刮白灰,時仲肯定等不到那個時候的,不如先去上班,剩下的交給她來。

時仲猶豫,不放心讓樂善一個人留在這兒,可也清楚如此安排才是最好的。

樂善幫他檢查了一下衣裳,沒發現多少弄臟的地方,安慰道:“別擔心,就剩下最後一步了,我很快能弄完回去,不會叫人發現的。”

然後時仲再一次被她提小雞仔似的送出去,脖子上通紅一片,腳剛落下就想急忙忙往外沖。

樂善及時把人拉住,叫他騎上車再走,不然光靠他兩條腿,說不定會遲到。

本來他那個小頭頭就看他不順眼,再被他抓住遲到的錯,還不知道會鬧什麽呢。

時仲被提醒著,理智迅速回歸,忍下羞澀乖乖把靠在墻角的自行車推過來,同樂善匆匆告別一聲,然後騎車飛奔而去。

自行車咣當當離開,樂善在後面跟著往前送了一段路,著重註意周圍有沒有人跟蹤。

之後她便回到四合院裏獨自等著,直等到天明時分,水泥墻才晾到能刮白的程度。

樂善確定後立即調灰漿抹白灰,搞完時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依稀可聽見外面有人早起的動靜。

這個時候怎麽走都不免會被人註意到,她索性不再著急,仔仔細細把墻塗好,順便再做上一些收尾工作。

新塗上白灰的墻和周圍的舊墻是不一樣的,色差是一方面,幹燥度也不同,明眼人能輕易看出區別。

樂善防著有人發現後好奇撬墻,腦子一轉把桶裏的臟水和著泥在墻上到處潑灑。

潑完猶覺不夠,她又扭頭跑到茅廁弄來一些汙穢之物,摻著水繼續潑來潑去,直到把所有屋子的墻都搞得臟兮兮的,像是有人進來弄不到好東西故意洩憤一般。

幸好時仲沒在這裏,不然看到她這樣子糟蹋他家房子,心裏肯定不好受。

做好這一切,樂善的時間已經剩下不多。

她豎起耳朵聽了聽外面的動靜,轉身在院裏晃悠一圈,扒拉出幾樣尚且還能有點用處的東西。

其中有條掉在地上被踩得黑乎乎的桌布,被她當成包袱皮將其他東西打包一裹甩到肩頭,然後她再用頭巾把臉包住大半,就這樣大搖大擺地翻墻出去了。

外面胡同裏果真有人活動,某個還正好撞上挎著包袱翻墻而出的樂善。

那家夥看到她那架勢,顯然如她所料地想歪了,目瞪口呆地張嘴想喊人來抓賊。

樂善趁他開口前舉起沙包大的拳頭示意,成功將他的尖叫噎在喉嚨口,威脅道:“別喊,不然老子的拳頭可不長眼。”

被她故意放粗的嗓子聽起來跟男人沒多大差別,聽在慌亂害怕的那人耳中就是妥妥的男腔,再加上她那比某些男同志還要威武的身板,讓對方第一時間誤以為這是個鉆空子來撈財的男人。

“你想幹嘛?你你冷靜!”那人瘦巴巴的,自認抵不過樂善一拳打,所以慫得非常快。

樂善繼續惡魔低語,“老子幹嘛不明顯?只興你們光明正大地來抄來搶,老子就不能摸點東西回去改善生活?放聰明點,今兒個沒見過大爺曉得不!”

那人臉色變了變,在樂善的虎視眈眈中只好含淚點頭。

樂善意思性地威脅兩句,一把推開擋路的家夥,罵罵咧咧著快步離去。

等她走遠,被她推到墻上狠狠撞到後背的那人才猛地松口氣緩過來,然後麻溜地跑去通知他們頭兒。

片刻後,盯梢的人匆匆趕來,爬梯子進去一瞧,發現時家已經被搞得不成樣子,確定是小賊光顧無疑,頓時沒了其他懷疑,只剩下萬分郁悶。

時家這處院子裏的好東西,他們早搬走弄走了,剩下的都是些破爛垃圾,沒想到竟然還能招賊。

被當成賊的樂善自然不會幫他們解惑,她背著包袱跑出來,剛好趕上街邊的早班公車。

早班公車上的人很少,行駛速度也比騎自行車快得多,很快就載著她回到梧桐街。

她在距離小樓院還有一站的地方下車,想了想將那包袱東西散開扔到附近的草叢裏,偷偷看到有人陸續將其撿走才轉頭跑回家。

回到家,時父已經醒了,正安靜地坐在床邊,衣裳鞋子都已穿好。

樂善敲門進去問他上廁所沒有,得到時父一個呆滯的眼神。

行叭,那就是還沒有了。

樂善趕緊帶著他去上廁所,順手把痰盂倒掉。

時父上廁所可以自己解決,樂善期間就等在外面,等他弄好出來又馬不停蹄地給他洗手洗臉吃早飯。

鄰居們笑著看了全程,調侃說她照顧傻公公跟伺候親爹似的,她爸都沒享上這種福。

樂善憨笑以對,快速和時父一塊吃了早飯,將人送到日常托付的老大叔身邊,拿出一大堆紙盒給他折。

老大叔早已吃過飯在忙了,時父到後他看了眼頭頂的太陽位置,對樂善擺擺手道:“時間不早了,你趕緊上班去吧,他有我看著呢,你不用擔心啥。”

樂善留下一包豆幹當謝禮,與大家一起趕去廠裏。

她現在的工作是用模具將做好的大塊糕點切成小塊,而後經傳送帶運到下一個車間打包裝盒或裝袋,亦或者直接散賣。

雖然已經升做小組長,但她仍需要和組員一樣工作在第一線,只是速度和效率不是他們能比的,這也是她能輕易鎮住這些手下的關鍵。

快到年底了,食品的需求量大增,最近的任務比較重,車間裏每個小組都分到不小的指標。

與其他小組倍感壓力不同,樂善小組因為有她這個大殺器在,組員們還算比較輕松,幹活的時候還能有時間閑聊上幾句。

樂善沒有阻止,自己不參與進去,耳朵卻豎起來聽著她們談論的內容。

都在廠裏工作,某些小道消息是有必要註意的。

例如眼下她的某個組員就悄悄透露道:“我家有親戚在供銷社,聽說棉花已經到了,只是還沒公開往外售。”

其他人聽了均是眼睛一亮,紛紛說可算是到了。

眼看天氣轉冷又要下雪,他們就等今年的棉花棉布供應下來好做棉襖呢。

往年的舊棉衣翻新一下應付應付初冬還好,等下大雪天氣徹底冷下來就不成了,必須得暖和的新棉襖才行。

大家說著說著已經開始盤算自己手裏有多少布票棉絮票,能買多少布料棉花回去做冬衣,不夠的得趕緊找人倒換倒換。

樂善因為早有準備,手裏兩種票和錢都攢夠了,只等供銷社上新。

供銷社公開售賣那天,樂善再次和時仲同一時間爬起來,他在家做飯準備去上早班,而她則披著軍大衣打算去供銷社門口排隊等開門。

時仲幫她把水壺灌滿熱水,又包了兩塊蒸紅薯給她拿上,不無擔憂道:“真的要去這麽早嗎?外面現在又黑又冷的。”

而且剛才起來時,他都看到地上落了霜,感覺馬上會下雪的樣子。

樂善準備著東西,笑說:“你都能起來上早班,我去排個隊幹嘛不行,放心啦。”

時仲覺得這兩個不能等同而論,他早起上班幹著活很快就能暖和起來,她卻是在那兒頂風冒寒地站著排隊,想想肯定比他冷,凍著了怎麽辦。

樂善示意懷裏抱著的熱水壺和熱紅薯,這不是做好準備了嘛,不會有事的。

否則誰知道這次棉花供應量能有多少,萬一排的太後面搶不到,今年的寒冬可要怎麽過,總不能天天裹著軍大衣吧。

說到軍大衣,樂善看了看時仲身上不算多厚的舊棉襖,連忙也給他拿出一件穿上。

時仲推辭,說自己幹著活不用穿這個,免得弄臟了。

樂善堅持,弄臟可以再洗,人凍壞了還得看病吃藥,哪個更劃算,傻子都曉得。

時仲不是傻子,但在樂善強硬地給他披上軍大衣時,他臉上笑得傻傻的。

除了軍大衣,時仲的水壺也照例灌上熱水,蒸好的甜紅薯也拿上兩個揣懷裏,幹活幹累了吃兩口。

一切打理妥當,時仲騎上車揮揮手,搖搖晃晃地走了。

樂善緊跟著出門,往供銷社的方向走去。

路上遇到幾個同院的鄰居或者臉熟的工友,彼此默契地笑一下,什麽都不用講,跟上悶頭趕路。

就這,到地方時那裏居然已經排好不短的隊,有的像樂善一樣披著軍大衣,有的穿著還算厚實的舊棉襖,也有的幹脆裹上一床棉被,擠著挨著等待天亮供銷社開門。

排在樂善前頭的鄰居帶來張凳子,好心分她半邊,樂善掏出懷裏的紅薯也分出去一個,兩人坐在一起邊等邊吃邊聊著打發時間。

鄰居說按照往年的慣例,棉花供應一到,其他過冬物資也該陸續地上了,叮囑樂善接下來一個多月裏做好時不時這樣半夜起來排隊搶配給的準備。

另外這個時候手裏一定要備好錢和各種票券,該買什麽,準備買什麽,心裏得有數,錢票也盡量往那方面倒騰靠攏,不然一旦手忙腳亂起來,最後東西要是買不全落了啥,冬天過得可不會多舒坦。

還有像那些能放得久的過年用到的東西,可以趁著現在一點點往家搬了,到時臘月裏再辦年貨就能輕松不少。

鄰居也不管樂善對這些清不清楚,吃著她給的紅薯,自顧自在那兒絮絮叨叨了一大堆。

樂善認真聽著,偶爾點個頭應和一句,將該註意的地方仔細記下。

紅薯吃完,話說完,天兒也亮了。

到點,供銷社的人過來開門,看到門口排了老遠的隊伍,禁不住笑道:“大家消息都挺靈通哈,來得夠早。”

排隊的眾人立馬湧起笑臉與他攀談,個個都打起精神滿臉的期待。

隨著哢嚓一聲,供銷社門上的鐵將軍被打開了,四扇門板隨即被拆掉,露出亮亮敞敞的供銷社大廳。

那裏靠墻擺著一圈的櫃臺,後面架子上放著滿滿當當的貨品,其中最大的那處堆著的正是大家期盼已久的雪白棉花和布匹。

看到這個,人群瞬間攢動起來,想爭相往裏擠,被趕來的售貨員呵斥著勉強維持住秩序。

樂善站在隊伍中被人群裹挾著往前又往後,被後面的工友不小心踩了好幾下後腳跟,鞋子都快掉了。

她趕緊穩住身形,動作飛快地勒緊鞋帶,聽到前頭售貨員一聲令下,立馬跟著大家往裏沖沖沖。

再次感謝爸媽給她的一副好身板,讓她這會兒沖得一往無前章 勢不可擋,將其他人輕飄飄甩在身後。

之前還排在她前頭的鄰居見此特別雞賊地躲到她身後沾光,合著幾個工友一路不費吹灰之力擠到櫃臺前面。

樂善此時已經先他們一步到達,大聲跟售貨員要東要西了。

她這次主要就是來買棉花和棉布的,看到東西立馬遞上錢和票說買多少多少,語氣果斷又利索,絲毫不含糊。

人多的情況下,售貨員就喜歡她這樣幹脆的同志,當即給她稱棉絮扯布匹,唰唰唰的也是賊利落。

樂善給的錢票有多,售貨員點好後問她還需要什麽趕緊說,過這村沒這店。

樂善掃過一遍貨架,抓緊時間又選上幾塊別的布料和一大團毛線,被後面的人噴著唾沫星子催她快點快點。

鄰居和工友圍在她身邊不讓,借著她的便利把想要的東西買齊,轉頭又跟在她身後突圍出去,完後被別人羨慕嫉妒恨地看著,他們笑得那是一個得意。

嘿嘿,沒辦法,誰讓他們有個樂同志呢。

樂善買完棉花棉布準備去其他櫃臺瞧瞧,鄰居他們自然也都想跟著。

幾人商量一下便把東西都放在門外,留下一人看守,其餘的繼續沖進去買買買。

樂善照舊打頭開路,帶領大夥擠到櫃臺前,有看中的就買,沒看中的立馬離開,沒用多久就把供銷社轉了一圈。

鄰居工友牢牢跟在她後邊,手上大包小包,臉上笑容燦爛,收獲滿滿。

等到太陽升起來,大家身上帶的錢票花光,東西也買的差不多了,眼看上班的時間臨近,一行人終於意猶未盡地停手,準備打道回府。

樂善因為還要回去照顧時父吃飯,打過招呼表示先走一步。

那幾人蹭了她的光,十分好說話,擺擺手告別。

樂善將所有買到的東西裝進帶來的麻袋裏,扛在肩上大步回家,路上遇到不少人問起,等她據實以告,那些人才得知棉花供應已經到了的事,趕忙急哄哄地朝供銷社湧去。

這一天大家都忙得暈頭轉向,忙著上班,忙著搶購棉花,沒搶到的還要忙著找人勻兌一些。

樂善扛著麻袋回家被很多人看在眼裏,傳出去後便有鄰居和工友來找她。

樂善確實搶的多,但也不能誰要就給,多出來那部分都被她勻給了相熟的人,也給手下留了一點。

不過後者因為提前得到消息有準備,基本都搶到了,不需要她再多貼補。

最後那點棉花被樂善收起來,打算做新棉衣時也給伍叔來一件。

時仲回頭看到她弄回這麽多新棉花和棉布,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問她:“這些都準備做了冬天穿嗎?”

樂善點頭,那當然了,既然買回來就都用上,放著幹啥。

時仲開心,嘴甜道:“姐做的棉襖肯定很暖和。”

樂善:“…………”誰說她來做了。

她手粗捏不好繡花針,以前家裏這種活都是由母親負責的,她哪裏會啊。

按照她原本的打算,是準備找院裏那些手藝好又有空閑的阿婆幫忙來做,她給錢給票,相信不難找到人接手。

但是現在看到時仲明顯帶著仰望和期盼的小眼神,她都感覺說不出來自己並不會要找人來做的那些話了。

最後還是時仲看出點情況,自動揭過這個話題,試著說:“要不我來做?”

樂善睜大眼,上下打量著他,驚奇道:“你竟然會做衣裳?!”

這年頭男人會裁剪的很少,而且時仲看起來也不像那樣的人啊。

時仲搖了搖頭,不好意思地說不會,但他可以學。

“以後外面的形勢還不知道會怎樣變化,家裏的衣裳總不能都找人來做,總得有一個人學會。”

樂善看著是沒那個機會了,倒是他可以試一試,如果學得好,往後家裏的衣裳就不用愁了。

確定他真有心接下這事,樂善恨不得舉雙手雙腳支持,跑遍小樓為他找來一個手藝不錯的阿婆當師傅。

他們約好這次的冬衣交給對方來做,工錢翻倍,條件是做的時候教教時仲,不指望他練出多好的手藝,能學會裁剪做衣裳即可。

這種活計並不存在教出徒弟餓死師傅的可能,人家阿婆自然願意接下。

雙方說定之後,時仲下午除了休息外加看顧好時父外,餘下的時間就是跟著阿婆撚針模線使剪子。

阿婆教人不來虛的,直接要求同她一塊拿起針線實戰,說等完整地做好一身衣裳,什麽都能學會。

時仲是個聰明善學的好學生,老師怎麽教,他便怎麽做,一步沒有落下來過。

樂善每天回來看到他的進度,每次都能油然而生一種驕傲,比自己學會做出來的還要有成就感。

就在時仲越來越上手,快要完成一件棉襖的時候,醞釀幾日的大雪終於紛紛揚揚地開始落下,從一開始的小鹽粒小雪花漸漸變成漫天飄灑的鵝毛大雪。

一夜過去,到處都是銀裝素裹章 白雪皚皚。

早起不少人哈著氣嘀咕:“今年大雪來得早啊,冬天估計要比往年冷,得好好準備過冬物資。”

更多的人則歡喜於瑞雪兆豐年的好兆頭,高高興興地化身倉鼠,開始往家扒拉過冬的東西。

樂善也是其中之一,聽說煤站來了煤,她趕緊隨著大家一窩蜂地跑過去搶煤球,占著力氣大拉回來整整兩車,全堆在來年開春打算搭廚房的地方,摞好拿草席和木板蓋上,冬天取暖做飯都靠它。

鄰居們看她拉得多,想偷個懶跟她換點,不想冒雪來回跑。

樂善這次沒答應。

一個是她家有兩個屋要燒煤爐子,需要的煤球多,她是估量著自家整個冬天的用量來拉的,分給別人她家就不夠用了。

另一個則是不想慣著鄰居們的惰性,現在只是煤球,後面還有冬菜章 年貨啥的,她總不能每次都分吧。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搶回來的東西,別人輕輕松松就能拿到,一旦分不均或者不分了,保準會遭埋怨,那她何苦呢,又不是吃飽撐的,這樣的冤大頭絕對不能當。

她如此這般跟時仲解釋,時仲點著頭表示理解,讚同就該這麽做。

“升米恩鬥米仇,幫的多了,別人習慣成理所當然。”

說完這句話,時仲下意識看了眼樂善,心道自己必定不會做這樣的人,她對他的每一分好,都被他牢牢記在心間,時時銘記,刻刻感恩,此生不敢忘。

樂善倒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得到他的讚同已是非常開心,歡欣鼓舞地繼續下一項搶儲活動。

煤球拉回家沒兩日,廠裏傳來消息,今年他們自購的冬菜到了。

樂善為此特地請一天假,早早跑去排隊搶菜,大白菜章 大土豆子章 大蘿蔔等等,不管碰到什麽,只要有她就買,爭取把家裏三人的配給份額全用掉。

期間因為排隊搶菜發生了不少摩擦,即使是同廠認識的工友也有鬧出火氣打起來的,有時候場面被搞得亂糟糟的,一發不可收拾。

就這樣還是好的,起碼他們廠有能力下鄉親自購菜回來給職工,而不是像外面大部分人一樣,還要頂雪受凍地等在菜店門口搶。

菜店裏雖說每天都能拉來五六車的冬儲菜,但是好的基本都被人走後門提前買走了,剩下的一般都不怎麽樣,還要忍受嚴寒和排隊時的煩擾。

能為職工自購冬儲菜的廠不多,樂善他們食品廠算是其中一個,別人看到他們從廠裏拉著菜回去都羨慕極了。

樂善急慌慌忙幾天,一共搶回家三千斤左右的大白菜,五章 六百斤的土豆子,還有兩三百斤的紅皮大蘿蔔。

除此之外,另有幾十斤蔥蒜姜,以及一些辣椒和調料。

所有東西被她一車車提溜回去,屋裏屋外幾乎都堆滿了,看得時仲非常震撼。

“這麽多,能吃的完嗎?”

他們只有三個人,冬天算一算也就一百天,幾千斤的菜真能吃得完?

樂善表示這都是小意思,吃可能吃不完,但是裏面有一部分會在儲存過程中爛掉,剩下的勉強能撐到明年開春已是極好的了。

時仲以前沒管過這些事,他也不懂,只能盡量想出些辦法幫樂善儲存好這些菜。

往年冬天樂母買的沒有這麽多,買回來一般都會垛到屋前蓋好凍上,冬天裏一邊吃一邊扔壞掉的,基本能撐到年後兩三月副食品店有新鮮菜供應。

但是現在他們家有三個人,每個人的飯量都不算小,尤其考慮到時仲還是正長身體需要多吃的年紀,樂善不免就買得多了一些。

當時搶著買的時候也沒有考慮那麽多,現在冷靜下來倒是要想想怎麽把菜存上且存得好。

首先屋前照例可以垛一些,方便日常吃用拿取。

其次可以像以前那樣,把一些能做成菜幹的菜都做成菜幹,比新鮮的好放置。

最後時仲看到院裏有老人廢物利用,用菜根蘿蔔纓子啥的腌鹹菜,便建議樂善跟人多換點鹽回來,再找些大缸陶罐做鹹菜。

樂善將找容器的事交給時仲,他跟廢品站孫伯熟悉,弄來比較容易。

至於樂善自己,她跑去給人家做鹹菜的老嬸子幫忙,暗中悄悄偷師,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冬菜能夠做成的不只有鹹菜,還有辣白菜章 腌蘿蔔章 酸菜丁章 糖醋蒜章 臘八瓣以及各種醬等等。

最後一個沒看到具體過程,聽起來比較覆雜,樂善沒學會,只大概了解到前面幾樣的做法。

這對她來說已經足夠用了。

由於之前的努力,其中所需的材料她大都具備,當下便嘗試著做起來。

時仲剛好給她做成一身新棉衣,見此停下來幫忙,兩個人前前後後忙上幾天,依次把淘換回來的大缸和罐子填滿,然後都放到中間擺靈牌的那屋去。

看到食物一點點存儲起來,直至放滿一個屋子,是一件十分滿足的事,令人心情愉悅,安全感倍增。

樂善做完都覺得上癮,看著家裏剩下的一半冬菜蠢蠢欲動。

時仲連忙阻止,提醒她冬天只吃腌菜可不行。

樂善這才作罷,被時仲轉移註意力,拉去試穿他做的新棉襖。

因為是給她做的,時仲用料非常實在,布料撿最好的來,棉絮挑最軟的用,做成後效果自然不一般。

“姐,快穿上瞧瞧,哪裏不行我再改。”時仲獻寶似的拿出棉襖棉褲,催促樂善趕快進屋換上。

樂善回屋穿上自己先看了看,白底碎花的棉襖加藍黑色棉褲,外面再罩上灰綠色軍大衣,今年過冬的主要裝備齊活了。

時仲在外面等不及,跟進來圍著她轉幾圈,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說好看。

“就是這鞋有點不搭,姐等我學會做鞋,再給你做雙新棉鞋出來。”

樂善忙擺手,“先把你和爸的新棉衣做出來,鞋不著急,我這樣的搭啥都俊不起來。”

時仲一臉的不讚同,叫她不要妄自菲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她的魅力一般人欣賞不了。

樂善被誇得心花怒放,明知道他這樣說只是想讓她高興,仍舊笑得合不攏嘴。

心情舒暢的她工作時嘴角都是翹的,聽到工友透露供銷社新上一批棉鞋棉靴,下班後立馬跑去看。

供銷社這回上新的棉鞋有兩種,一種是結實耐穿保暖性強的條絨棉靴,另一種是相對比較普通大眾的郵差棉烏拉鞋。

樂善看中的是第一種,好看又實用,當然價格也很美麗。

猶豫來猶豫去,最終她咬咬牙選了三雙黑色條絨棉靴,付完賬兜比臉幹凈,痛並快樂著。

作者有話說:

啦啦啦,終於入V啦,留言送紅包哦,先到先得,感謝支持(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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