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琉璃一身狼狽地走進殿裏，眼睛裏濃濃的挫敗，步履也變得蹣跚，平時的神氣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妥協了，他居然對一個人類女人妥協了……

玉琴著急地在殿裏踱步，一旁的碎岳已經從玉琴口中知道了發生了命案，因此，兩妖都沒有精力分神去逗琉璃，琉璃自己也蔫了一半，懶洋洋趴在桌上就不想動了。

“琉璃，你看見大王了嗎？”玉琴良久才註意到了琉璃的存在，但開口問的似乎不是關於琉璃的問題。

“沒……”他沒看見大王，但遇見了那個比大王還可怕的女人，天吶，他琉璃好歹也是個小霸王，居然在一個人類面前卑躬屈膝了。

玉琴依然沒有註意到琉璃的不對勁，現在他腦子裏滿是不安，要是大王一個沖動去了望月汀那裏，那麽這誤會再也沒有消除的機會了。

任誰都能看出，這幕後的人的意圖就是讓虎王和無瑕彼此離間，這投毒一事非同小可，要是自家大王真的跑去質問無瑕公主，這不但會決裂他們的感情，更加嚴重的就是會揭開無瑕的舊傷。

想到無瑕公主對於自己的子民的執著，一旦大王說出什麽話來……但願，事情沒有他想的那麽糟。

事與願違，虎王確實去了望月汀。

無瑕走回望月汀，發現玉兒不在，就打算回屋裏休息，一開門，看見一個穿著黑袍的高大身影，看那白色的長發，她知道是虎王。

而意外的是，一向都愛粘到她身邊的虎王，在她開門發出聲音後，不為所動……他只是背對著她，似乎在看著什麽東西。

無瑕下意識感覺到了不對，虎王，有點奇怪。

“虎王？……”無瑕開口，語氣平淡，但在虎王耳中，聽起來多了一種冷血。

虎王轉過身來，手裏拿著一些她不知名的植物的花葉，但總感覺，似曾相識。虎王一雙紅眼帶著一種拼命壓抑的洶湧情緒：“瑕兒……”

兩人皆是沈默，但心思卻迥然不同，虎王心裏，正痛苦掙紮，他不想懷疑，他的瑕兒是那種惡毒之極的蛇蠍美人，但事實在眼前，他來到了望月汀，找到了斫魂香的殘葉……

虎王舉起手裏的葉片，顫著聲問：“這……是不是你做的？”

他死死地盯著無瑕的臉，他希望在上面看到不解或者疑惑的表情，他帶著幾乎絕望的一種希冀，希望著她的瑕兒，對一切都不知情，這一切，有另外的幕後黑手，哪怕只是搖一個頭，他的瑕兒只要搖一搖頭，說一個不字，他就會徹頭徹尾的相信她的無辜，她還是他那個善良的心上人。

然而，無瑕看到那些殘葉的時候，臉中帶的是驚訝，那天沐浴的花瓣中，混入了一些她不知名的草葉，她以為是虎族獨有的一些藥材，也沒記在心頭，如今卻忽然出現在眼前，還是在這麽嚴肅的場合之下。

她的錯愕和驚訝，深深刺穿了虎王的心，在他眼中，她的驚訝，就是那種東窗事發的驚恐表情。

不，不會的，他的瑕兒，絕對不會是那種投毒殺人的人！

“我做了什麽？”無瑕覺得他好奇怪，出口問。

“瑕兒……告訴我，是不是你做的？你告訴我，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你的清白。”虎王緩緩走近她，眼睛裏面全是悲傷。“你說你是無辜的，你不知道整件事情，我願意相信你，你說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了？在她悠然度過的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情？讓虎王變得這樣的……痛苦？莫非是與她有關的事情嗎？

“虎王，你先告訴我，你到底在說些什麽。”她無畏地對上他的眼睛，如今，她不可以單靠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來判斷，她的身後還有一個玉兒，也許，虎王說道的事情與玉兒有關，所以，她不能單純地憑著自己真的不知道而說不知道，她，要向維護身邊人最大利益的地方考慮。

“瑕兒……主城裏面出現了毒藥的命案，這些斫魂香……”他伸出手中的草葉，說：“在你的房間裏找到了……瑕兒，一定，是有人嫁禍你的，是不是？這個人看不過我們之間的感情，想要挑撥我們對不對……”虎王這個一定，說得蒼白無力。

玉兒……

無瑕看著那些毒草，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了，果然，這是玉兒實施的覆仇計劃……

但是，她們的覆仇不應該是如此的，殘害無辜無關的百姓，不是她的初衷……另一方面，她不能說出任何關於玉兒的事情，否則，虎王必定會大發雷霆鏟除玉兒，她不能因為再一次的疏忽，而讓身邊的人蒙受災難！

“你……”無瑕低下眼眸。

虎王帶著微弱的期望，期望她說，與她無關……

“怎麽找出來的……”她索性閉上眼睛，她的話，她的神情，無不宣判了虎王的死刑，虎王倒退幾步，眼睛死死看著她，倏爾，哈哈狂笑。

“哈哈哈哈……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的瑕兒，不再是那個以天下為己任的月無瑕了，為了所謂的覆仇，為了對付他這個十惡不赦的惡人，她出賣了自己的良心，出賣了王道的尊嚴，用上了最不人道的方法去對付他。

那天，那位站在月光之下，為民請命的公主不見了，剩下的，是一個被覆仇蒙蔽了眼睛的女子。

而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原來……都是我的錯，我的……錯……”虎王跌跌撞撞地走了，他的落魄，他的失意，她看得一清二楚。

心，開始痛了。

虎王，把她當成了一個為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因為在意，所以心痛，她，還是這麽在意在他心中的地位，果然還是放不下。

房間裏靜的她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無瑕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看著青花桌面。

到最後，她連尊嚴也失去了。

為了子民，為了玉兒，她什麽都拋棄了……雖然這是她的使命，但從心裏問自己，這一切，值得嗎？

值得嗎？沒有人能夠告訴她……臉上有了濕意，這樣熟悉的感覺，她，又哭了。

夜晚，玉兒聽到了床上的聲音，她輕輕走近，才聽見無瑕的夢囈。

“外公……外公……我該怎麽辦……”

“虎王……不要離開我……”

“嗚嗚……”

玉兒走過去，看著她皺緊的眉頭，拿起手帕為她輕輕拭淚，但是，擦過的淚水又再次流了出來。

多麽濃重的悲傷，她流過了比之前的十八年還要多的眼淚，公主的脆弱，從來不在別人面前表現，再苦再累，她都是默默在房間裏面，在自己的被窩中，放心的流出，放心地發洩……

玉兒輕輕點燃了一根安眠的香木，直到聽到無瑕漸臻勻稱的呼吸，方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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