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冬，朝廷公務繁忙。為了更好地為百姓服務，朝廷通過了工部的建議，在大殿後建立了一個朝廷食堂，用以縮減每個官員每日回家吃午飯所浪費的時間。

今日中午，服玉處理完累積的文書，來到了朝廷食堂吃午飯。

在眾多的窗口中，他選擇了最短的一條隊伍。卻沒想到，這條隊伍越排越長。

在漫長的等待時間中，他總結了一下自己的錯誤。

這個隊伍一共有兩個問題。

第一，打飯的小廝是新來的，業務不熟練，每次打完菜還要官員們替他計算菜錢。

“一份蘿蔔燜肉十二文，一份紅燒肉二十三文，黃瓜炒蛋六文，一共是……呃……”

“四十一文。”打飯的戶部吳侍郎替他計算到。

“好嘞。”小廝記錄道，“扣除白侍郎四十一文。”

第二，這個隊伍有很多替別的官員打飯的人，看似幾個人的隊伍，實則有十幾個人正在排隊。

吳侍郎拿好了白侍郎的午飯，還沒打算離開，又向小廝說道：“再打一份。來一份……”

“嘿，我說你還有完沒完？”隊伍後面排隊的刑部南郎中對吳侍郎的作為十分不滿，“排一個人的隊，打三個人的飯。你還要不要臉啊！”

吳侍郎轉頭毫不愧疚地為自己辯駁：“白侍郎和文侍郎正在批覆煤炭進口的文書，都是替朝廷辦事，我替他們打一份飯怎麽了？”

隔壁隊伍裏，同在刑部的孫侍郎替自己的下屬說話：“你們戶部怎麽每年都那麽忙，昨天白侍郎也是這套說辭一個人打三個人的飯，你們是不是商量好了啊？”

吳侍郎轉頭跟他爭執：“就要過冬了，我們戶部忙一點，你們刑部才少案子。就記得手揣兜裏渾水摸魚了，怎麽就不知道感激我們呢，白眼狼。”

隊伍更後面，一個渾厚的聲音大聲喊道：“都別說了，趕緊打飯吧，後面一堆人等著呢。”

聲音結束，隊伍突然安靜了下來，吳侍郎回過頭來吩咐小廝：“一份蘿蔔燜肉，然後……”

吳侍郎的態度實在是讓南郎中不滿，他諷刺道：“怎麽，就敢跟我吵架不敢跟兵部唱反調？”

那個渾厚的聲音又一次出場：“南郎中，你別挑事了。”

“我挑事？”南郎中回頭生氣地跟兵部錢將軍吵架：“你們拿著武官的補貼，來文官的食堂吃飯，真要臉啊。”

正排在他隔壁隊伍的鄭將軍替錢將軍回駁道：“我們武官為了國家安危出生入死，補貼高一點怎麽了？”

南郎中馬上回懟道：“文能提筆安天下，是我們安的天下，是你們嗎？”

鄭將軍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反駁，臉憋得通紅。

在他後面排隊的禮部王侍郎小聲提醒他：“武能上馬定乾坤。下一句是這個，你可以用這句反駁他。”

隊伍排得那麽近，南郎中也聽到了他的話：“嘿，王侍郎，你是哪一頭的？”

正在排著隊的吏部王侍郎突然擡頭：“嗯？我怎麽了？”

他一旁的官員提醒他：“說的是禮部那個。”

“哦，我正在看文書，沒註意。”吏部王侍郎看看隊伍，抱怨了一句，“這隊排的真慢啊。”

隊伍又回到了寂靜中。服玉看著自己的隊伍毫無起色，於是叛變到了隔壁。

不一會兒，吳侍郎打完飯，替小廝算完帳，“四十三文。”提著飯盒離開。

他路過南郎中，南郎中故意問他：“明日煤炭進口的文書就批完了吧？”

吳侍郎沒看他，丟下了一句“煤炭批完了，還有棉花進口的文書。誰像你們刑部那麽閑？”就走了。

南郎中生氣地沖著他的背影喊道：“刑部清閑，國泰民安，怎麽了？！”

“哼。”隔壁隊伍的鄭將軍原本排在南郎中後面的位置，現在卻比他更靠近打飯窗口：“你們刑部今年因為冤假錯案進了吏部尚書的書房多少次，還好意思讓自己跟國泰民安掛鉤。”

今年去了吏部書房三次的刑部孫侍郎替南郎中伸張正義：“你們兵部今年倒是打了一場大勝仗，在場的將軍有一個立一等功了嗎，還不是前朝那人的功勞。”

隊伍後面的錢將軍又響起渾厚的聲音：“仗就是他一個人打的嗎？要不是我們八十萬將士在戰場拼命，今天你能在這裏安心吃飯嗎？”

“嘿。”孫侍郎正準備反駁錢將軍，卻看到遲來的禮部衛侍郎插到了他前面，他拍拍衛侍郎的肩膀，問他：“衛大人，那墻上掛著的大字寫著什麽啊？”

衛侍郎看看墻上的字，回答他：“文明排隊。”

於是孫侍郎對他說道：“那你去後面排去啊，站到我前面幹什麽？”

衛侍郎向他解釋道：“我之前就排在這裏，禮部有文書處理，我就又回去了一趟。不信你問王大人。”

衛侍郎前面的王侍郎回頭回答道：“衛大人的確之前就排在我後面。”

“之前的隊伍排在前面你就去之前的隊伍排去，來現在的隊伍排什麽？”孫侍郎不僅不滿意他們的解釋，甚至還趁機轉移矛盾：“你們禮部就知道抱團取暖搞小團體。”

“呦，孫大人，”衛侍郎並不承認他潑給禮部的臟水，“不就是你侄子沒考上國子監嘛，你家人智商低，你也不能埋怨我們禮部派的改卷大人不眼瞎啊。”

“你說什麽呢！”被戳到痛處，孫侍郎生氣地預備把口角爭執轉化成肢體沖突。

衛侍郎恰好也決定毫不相讓：“怎麽你還要打我呀？動手啊！正好你等會也要回刑部，順便把自己抓進去替朝廷節省人力資源。”

他們身後錢將軍渾厚的聲音催生著戰局：“衛大人，先動手，咱們不怕他！”

怒氣濃生，戰局一觸即發，此時只見一食堂大廚拿著大炒勺從側門氣勢洶洶地走出來，沖著眾人喊道：“動什麽手！排隊吃飯呢，都安靜，不準吵！”

民以食為天，來自於對食物的敬畏，眾官員都不敢反駁朝廷食堂之神的命令，都默默閉上了嘴認真排隊。

“下一位！”

終於，服玉等到了他的位置。他看向眼前空曠的菜盤子，再看看盤子身後的小廝，那小廝不好意思地賠笑：“服大人，沒飯了。您看，兵部也有大人來我們文官食堂吃飯，他們飯量大……”

服玉沒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而後，他寫了一份要求取消朝廷食堂的折子，立刻拿著它去了千寺的書房。

“服大人？”對於不期而遇的造訪，千寺表示很是驚訝，“您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他邊批奏折邊說道：“吃午飯了嗎？這朝廷食堂真是提高了不少官員的辦事效率啊。”

聽了這話，服玉默默把手中的折子塞到了袖子裏，他問道：“君主，有什麽吩咐？”

話說不是他來找他的嗎？為了服務於服玉積極的工作態度，千寺想了一個工作給他……

七半。

平丁開打掃著衛生，拿著掃帚掃到七半門口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穿著無數補丁衣服的人坐在那。

他轉身把這個事情告訴了正在喝茶的安末：“君主，有一個乞丐在門前。”

雖說她家餐館本來就沒有生意，但是乞丐在門前依舊是個不合適的事情。安末像一般的餐館老板一樣走過去驅逐乞丐：“這個，尊敬的流浪漢大哥……”

“什麽流浪漢！”坐在門前的大哥聞聲轉頭，他對安末的稱呼十分的不滿，他強調道：“我是神。”

“哦，乞丐之神大哥，”

“什麽乞丐之神？！”大哥生氣地站了起來，“我是七半地皮之神。”

原來如此，近看之下，大哥身上的一塊塊補丁原來都是各式各樣的井蓋。

七半招待了地皮之神喝茶，茶桌前，地皮之神對自己的衣服如數家珍：“歷朝歷代都喜歡挖下水道，瞧瞧我這身地皮，渾身都是井蓋。這是趙國的，現在是五州一級保護文物。這是黎朝大一統時候的，以前很多游客都喜歡跟它畫像。”

安末好奇地問：“那現在呢？”

地皮神解答道：“現在改拍照了。”他指著自己胳膊上的補丁說：“看這個，這可是寧氏王朝時候的井蓋，上面還有皇帝的親筆題字。”

安末湊近仔細辨認了一下上面的題字：“鎮汙寶蓋？”

“對，厲害吧。”

“呃……哈哈。”安末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了笑，突然轉移了話題：“這個挺漂亮的。”

地神看了看自己衣擺上的這個井蓋，看樣子並不為它感到自豪：“哦，這個是現在朝廷的新貨，不值錢，賊都不偷的。”

話正說著，門外掀起一陣塵土。

“地皮大人！”服玉從馬車上跳下來，一路小跑進了七半，“可算找到您了。我送您回地皮仙界吧。”

地神看了看門外的馬車，緩慢地起身：“你們總算找到我了。”

他跟著服玉踏上了馬車，臨走前跟招待他的人告別：“再見。”

“再見。”

將要放下車簾，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哦，對了。你們這個茶泡的挺不錯的，以後不要再泡了。”

收獲了明褒暗貶的讚揚，安末友好地揮了揮手。

疾馳的馬車內，服玉問道：“地皮大人，這些天您都是怎麽度過的啊？”

地皮之神嘆了口氣：“唉，那些委身地主的日子，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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