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技術總監和銷售總監誰先開始的問題, 陸知夏建議是銷售總監開始。

技術總監也沒反對，他也不傻，看出今天苗頭不對。

沒人知道陸知夏和沈晚清的葫蘆裏賣的什麽, 即便是坐在沈晚清身邊的顏夢回也不知情。

沈晚清新官上任, 按理說是孤軍奮戰，但偏偏同樣新來的助理，與她同一戰線, 且清晰分明。

理性的人，該是像顏夢回那樣, 同樣是新來的，但作為副總，她保持觀望的態度。

“辯論之前，我們不妨先來點實戰。”陸知夏拎過電腦，放到銷售總監楊格面前, 同時從財務總監要來一疊報銷單，她抖落開, 是事先貼好的發票，“海京森華規定，費用及報銷申請，必須由本人發起操作，且需按月核算, 不能積壓。”

楊格這一疊報銷單的厚度，以及陸知夏親自翻閱發票日期，顯然已經不符合規定。

“此外, 不能超支、瞞報、漏報, 更不能多報, 這是任何一家公司都不允許發生的行為。”陸知夏的電腦連著投影儀, 她點開桌面的文件夾，開始播放事先收集的監控錄像、音頻等證據。

別說楊格，在場的人都看呆了，誰也沒想到，陸知夏能搜集這麽全，連去年的記錄都有。

畫面裏的楊格，出差或者飯局應酬，用餐人員名單沒有如實填寫、消費項目巧立名目，將點陪.酒和按.摩等服務都算在餐費裏，其中甚至還有他和艷麗女子摟摟抱抱的畫面，簡直不堪入目。

楊格臉色陰沈，質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陸知夏不冷不熱，繼續播放證據前，問：“8月31日，楊總在哪？”

楊格不知她的意思，沒有直接回答，陸知夏替他說：“根據你的日報和後續提供的交通費和加油記錄，你當時是在江城市出差。”

陰沈的目光盯著陸知夏，楊格想看看，她到底要說什麽。

“就拿最近一次報銷說起吧，楊總申請報銷，是在深夜進行的？”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楊格嗤笑道：“建議你不要故弄玄虛，有話就快說。”

“對於剛才所看的視頻證據，你作何感想？”陸知夏淡聲問：“你承認嗎？”

楊格臉色難看道：“我工作很忙，很多時候對於細枝末節都沒有太精準，至於費用這一塊，一般都是助理完成。”

他開始甩鍋助理，也在陸知夏的預料之內，笑道：“啊，那就是你的助理辦事不力，每次都把費用總額啊，與會人員啊，都沒記錄準確。”

銷售助理低下頭，心裏委屈的要死。

“所以8月31日的報銷申請，是楊總本人申請的嗎？”

“當然是。”

“是嗎？”陸知夏看向技術總監，說：“技術部升級公司內部系統，看來是沒有培訓到位，我們楊總都不知道，費用申請時，已經可以精確到具體位置了。”

楊格臉色忽地一辯，技術總監眸光閃了閃，撇清責任，說：“我們部門每次升級都會進行各部門培訓，特助可以查記錄。”

“那就是楊總及其部分下屬不知情，所以有人代替楊總在8月31日那天，在海京市最大的養生會所提交了報銷申請。”陸知夏掃了一眼坐在銷售旁邊的人，問：“所以這個人是誰？”

沒人說話，銷售部大都低了頭。

“你看，這又是技術部的責任了。”陸知夏搞事的一把好手，她問技術總監：“有人盜取我們銷售總監的賬號和密碼，替他提交報銷申請，技術部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答案其實很顯而易見，大家心知肚明，是楊格把自己的賬號給了手下人，有人替他做這些閑雜的事。

陸知夏偏偏不說，技術部總監剛才得到楊格的力挺，剛剛撇了一波責任，這會兒為了自保，只能措辭道：“盜取是絕不可能的，細節建議特助再問問楊總，是不是無意中……”他低聲下去。

“行，不是有人盜取，那就兩種可能，一是楊總無意中洩露；二是楊總主動告訴別人了。”陸知夏微微低頭，似笑非笑地盯著楊格，問：“所以是哪種呢，楊總。”

楊格心裏火大死了，但眼下理虧，再吵下去更對自己不利，冷聲道：“特助，你不必在這裏演戲。”

“好。”陸知夏的電腦推到楊格面前，“只要楊總現在當著全公司的面，順暢地操作一遍報銷申請的流程，我願意相信你是無意中洩露，我也會努力跟沈總幫您澄清。”

所有人齊刷刷地盯著楊格，他臉色僵硬，神情愈發得難看。

陸知夏篤定他不會，事實也確實如此，楊格始終沒動。

陸知夏叫銷售助理，問：“你會麽？”

助理搖搖頭，說：“我只會員工報銷申請。”

陸知夏重新回到中間位置，望著所有人，淡聲道：“事實證明，楊格已經太久沒有自己操作過系統，全由他手下人代理，我希望這位員工自己站出來，別等我公布證據。”

威嚴之下，空氣仿佛凝固，有人緊張，有人看好戲的心裏。

天塌了有高個兒的頂著，基層員工看戲吃瓜，面上嚴肅，心裏都樂開花。

開會揭秘，帶薪吃瓜，誰能不愛？

陸知夏望著楊格身後的人，那是他的得力助手副總，副總也察覺到陸知夏犀利的眼神。

他緩緩站起社，不情願，但知道躲不下去。

“公司規章制度裏，對於總監級別發現問題如何處理，寫得清清楚楚。”陸知夏也不打算在現場贅述，“那就請楊總回去，認真反省，準備接受公司的處理，如果還有心留在海京森華，希望楊總拿出態度來，換了是我我是不僅要開除你，還要把你送上法庭，但我還有上級，沈總如何處理更重要。”

陸知夏這一招，把在場的人都震住，敲山震虎，頗有效果。

楊格理虧，和陸知夏辯論越多，可能暴露的越多，他此刻之冷著臉不言語。

技術總監本想著楊格能扛起大旗，沒想到直接被陸知夏搞垮。

這會兒，陸知夏走到技術總監身邊，認真地問：“所以剛剛會上沈總說的需求，您能實現嗎？”

“我會盡量。”

“盡量？”

“可以實現。”技術總監的顏面掃地，但保住工作比較重要。

陸知夏回到中間位置，環視一圈，問：“還有誰有什麽意見或者建議嗎？”

大家哪裏還敢有，新總裁看著就不是善茬，沒想到新來的小助理更狠，絲毫不給大領導留面子。

關鍵是全程沈晚清沒做聲，任由陸知夏處理，哪怕她有時候言語態度很囂張，沈總的不發聲，也表到了一種態度吧？

這回，全公司都知道特助米修和沈總是一條船上的人，平日裏開會沈總批評歸批評，但特助心裏確實向著新總裁。

沒人做聲，陸知夏做結束語，語氣溫和了些，說：“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和我一樣，希望海京森華越來越好，我們也相信海京森華越來越好，但奔向美好的路上，少不了挫折和磨難。”

陸知夏舉例說明，海京森華曾經輝煌，如今走入低谷，但低谷不是絕境，即便是絕境還能絕境逢生呢。

“剛才有領導質疑，說沈總不擔責任，沈總真的沒有擔責任嗎？”陸知夏反問道：“海京森華最高級別是沈總，但沈總上面還有層層領導，她每天每時刻每刻，做下關於海京森華的任一決定，她都得負責。”

陸知夏頓了頓，又說：“也許有人不服氣，但我個人覺得，無論工作還是生活裏都是一樣，大家靠實力說話，你們誰有實力可以和沈總爭取更高的位置和話語權，但是我不建議你們在背後搞小動作，那很卑鄙。”

有的人因此低下頭，陸知夏的笑意有些冷，嘲諷道：“玩陰的，耍狠的，誰不會嗎？老祖宗講德行兼備，德是放在前面的，不能以德服人，只敢在背後耍小伎倆，那不好意思，”她笑意淡去，眸光淩厲道：“我這人記仇，即便沈總大度不計較，我也會以牙還牙，加倍奉還，你們誰要是對我不滿，有本事就把我從這裏趕走，要不然我就是要擁護沈總，擁護讓我心服口服的人。”

陸知夏站在全公司的面前，宣誓她對沈晚清赤誠的心。

個別人臉色難看，但大多數人都流露出讚許，連眉梢的縫針都變得帥氣。

“公司的整改，大家也都看見了，賞罰分明，全靠實力說話。”陸知夏這一刻，成了很多人的嘴替，說出許多人不敢說的怨言，“別有的人以為自己有點權力，就能隨意踐踏別人，你們的權力是公司給予的，公司也可以收回，那權力是公司賦予你們，為公司謀求長久良性發展，為每個森華人搭建一個實現自我價值的平臺，更是為社會創造福祉的一個良心企業。”

陸知夏最後，回歸到原點，說：“公司與我們雙向選擇，沈總與我們也是雙向選擇，如果你不相信沈總，不相信海京森華，那你隨時可以離開，尋求更好的發展，”她頓了頓又說：“如果你想留在海京森華，也希望公司和自我都能更好地發展，那就要拿出你的態度來。”

她走到沈晚清旁邊，恭敬地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沈總居高位，上任後沒有懷疑各位的能力，一心想的是讓海京森華走出困境，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不要讓沈總失望，重要的是對你自己負責。”

陸知夏最後幾句話說得頗得人心，她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海京森華為每個森華人提供的平臺、福利、環境……是同類企業，乃至國內企業中排名都是第一，如果海京森華沒有了，在座的給位，還有更好的去處嗎？如果有的話，各位也不會坐在這裏了。”

陸知夏精準抓到很多人的心裏，基層認為與我無關，中層自保飯碗，高層分崩離析，而這一切的存在基礎是：海京森華仍然存在。

“我希望大家，都跟我一樣清楚地知道，絕境之下，生存最重要，我們需要先活下來，度過這個寒冬，才能迎來下一個春天。”最後，陸知夏閃身走到一旁，微微沖沈總點頭，“沈總，今天我有諸多不當之詞，也可能多有冒犯，但這都是我對海京森華的赤誠之心，請您作出批覆。”

沈晚清最後站起身，首先對陸知夏表示感謝，她提起10月到來的全球考核，那會是她入職海京森華，以及在座每個人的第一個拐點。

“特助今天的表現大家看見了，我不怕大家有意見有想法，我希望你們能守住自己那一寸方土，那樣我們大家所有人才能守得住海京森華。”沈晚清眸光掃過每個高層，提醒道：“接下來的時間，請各部門按照整改報告，先進行內部整改，驗收時有問題我要精確到每個人，誰的問題誰擔責。”

同樣，做得好的，也精準到個人，誰的業績突出，獎勵誰。

“最後，特助年輕氣盛，確實有不妥都地方，但勝在無私心，今天也算是辛苦特助，大家替她鼓鼓掌。”沈晚清帶頭鼓掌，圓桌邊每個人，都熱烈地鼓掌。

不少人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當然也有人笑不出，比如楊格。

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中午，陸知夏口幹佘燥，連忙喝水。

正咚咚咚灌水，聽見敲門聲，她咕嚕吞咽，擦擦唇角揚起笑，叫道：“沈總。”

沈晚清滿意地笑，招手道：“過來。”

陸知夏放下杯子，疾步過去。

沈晚清主動抱住她，輕撫她的後背，呼吸落在耳邊道：“小狗今天真是帥死了。”

陸知夏呼吸加速，心臟咚咚跳，紅著臉問：“有獎勵麽？”

沈晚清揚起頭，貼近耳語道：“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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