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夏進來那一瞬, 側站的沈晚清轉身，抱著顏夢回，背對著她。

顏夢回小鳥依人, 縮在沈晚清懷裏，生怕被她看了去似的。

陸知夏蹙眉別過頭, 說：“沈總，您忙完, 我再過來把今天的日程表給你。”

“放桌上。”沈晚清頭也沒回, 雙臂仍架在顏夢回肩上。

陸知夏低頭快速到跟前，放下日程表, 轉身直接回隔壁自己的辦公室。

她們的辦公室，中間雖然隔著玻璃, 但頂端是相通的。

所以房間裏不需噴任何香水, 始終飄著龍涎香，現在漸漸變得濃郁。

顏夢回動了下, 笑出聲：“哎呀，你輕點嘛, 有點氧。”

沈晚清縮回手, 無奈道：“弄好了。”

她稍微退後, 低頭看她的裝扮, 搖搖頭：“你這身衣服，在公司不行, 不符合海京森華現有的著裝標準。”

“這是我第一次穿低兄裝。”顏夢回聲音很低，“是這次出差買的，不好看嗎？”

“你去衣帽間, 自己找件衣服換了。”沈晚清微微蹙眉, “以後類似的都別穿來公司, 平常隨意。”

顏夢回不太情願，還有些委屈：“我還給你買了一件呢，你也不要了嗎？”

“你可以放在衣帽間。”沈晚清回到座位上，拿過日程表翻看道：“換好趕緊過來。”

陸知夏單手捂著耳朵，避免那邊的對話聲傳過來。

她正坐在那氣鼓鼓，聽見沈晚清揚聲叫她：“米修。”

她嘴裏嘀嘀咕咕念叨：“米修米修，我沒名字嗎？”

人倒是很老實地站在沈晚清面前，顏夢回坐在沈晚清九十度角的位置。

沈晚清簡單說明情況，她是海京森華的總裁，而顏夢回是跟她過來的副總。

沈晚清會把一部分工作劃分給顏夢回，而總公司眼下暫時沒有給副總招聘特助的意思。

“米修，你暫時需要報告的上級對象，是我和顏總，直接匯報對象還是我，顏總的這邊，你先做做看，”工作時的沈晚清不茍言笑，也沒有一絲餘地，“做不好的話，我可要找你原因。”

顏夢回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刁難，等沈晚清結束，表示她作為副總，需要了解陸知夏。

顏夢回打量她，說：“你自我介紹下吧。”

陸知夏對於工作的態度，分內之事她做好，分外之事她隨心。

至於執行，沈晚清是直屬上級，她服從，顏夢回麽，她沒那麽乖順，直言道：“顏總，我接下來要優先安排沈總的工作，如果你急的話，我可以先提供一份簡歷給你。”

“簡歷我需要，自我介紹你等會來我辦公室做就行了。”顏夢回淡淡地望著陸知夏，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既視感。

陸知夏都懶得給她一個眼神，微微點頭，說：“沈總，采購部總監已經到了，我現在下去去接一下。”

沈晚清嗯了一聲，等陸知夏出去，她偏頭看旁邊的顏夢回。

顏夢回乖順地笑道：“原來當領導是這樣的感覺。”

沈晚清收回視線，翻閱資料，說：“別惹她。”

顏夢回臉色淡了淡，嘴上卻還是笑著說：“知道的你是護助理，不知道你還以為護著她呢。”

沈晚清微微挑眉，端坐道：“顏總，這是工作時間，註意你的措辭。”

顏夢回站起身，規矩地笑：“好的，沈總，那我先去工作了。”

顏夢回的辦公室也在沈晚清的隔壁，一左一右，都有人了。

沈晚清左瞅瞅，右看看，低頭繼續工作。

陸知夏和采購部總監一同上來，她坐在剛才顏夢回坐過的位置，說：“沈總，技術部總監的面談約在上午10點了。”

沈晚清嗯了一聲，示意面談可以開始。

這次陸知夏的會議記錄做得很麻利，也很工整，中間等技術部總監時，她拿過來看了眼，又放回去了。

陸知夏等著她評價，哪知道沈晚清沒動靜，她主動問：“做得不好嗎？”

沈晚清在審批好的單子上簽字，擡頭看她，難得露出一絲笑，問：“今晚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陸知夏反倒不好意思，認真道：“我的意思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挺好的。”沈晚清簽完審批單，提前翻了翻陸知夏打印好的資料，也是技術總監提交的文本資料，突然問：“你對顏總有意見麽？”

陸知夏沒回答，反問：“沈總和顏總很好吧，我記得她說你們是發小。”

“工作上不要夾帶個人情緒。”沈晚清在資料上畫留下紅圈，標註重點，抽空看她一眼。

目光正好撞上，陸知夏坦坦蕩蕩道：“我盡量吧。”

沈晚清筆尖一頓，陸知夏站起身，“我去接下技術部總監。”

一上午，陸知夏幾乎都在沈晚清的辦公室裏，會議紀要完成，她放在桌邊，回了辦公室。

她打印一份簡歷，主動敲開顏夢回的辦公室。

自我介紹剛開頭，被顏夢回打斷，她頗為質疑地問：“你真的會32國語言？”

“不行麽？”陸知夏反問的語氣，惹得顏夢回不塽，她沈著臉說：“你這是跟副總說話的態度？”

“那我該什麽態度？”陸知夏淡淡地反問：“你作為副總，需要考核可以提問，不要用你的業餘水準，質疑我的專業。”

顏夢回笑道：“你還真是沈不住氣，不過是問你一句，你脾氣就這麽大，平常和沈總也這樣說話？”

“沈總不會問這麽沒水準的問題。”陸知夏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語氣。

她誇了沈晚清，又貶低顏夢回，陸知夏挺滿意自己的表現。

顏夢回繼續翻陸知夏的簡歷，參加比賽獲獎經歷以及參加的大型活動寫了好幾頁，其中確實涉及不同國家的語言，她放下簡歷，說：“既然你這麽自信，我哪天抽個時間考考你吧。”

“所以，還需要我做自我介紹麽？”

“你覺得呢？”

陸知夏沒跟她廢話，簡單自我介紹。

說不鄭重她也介紹了，說重視吧寥寥幾句而已。

顏夢回剛做好姿態，陸知夏淡聲道：“以上。”

“……”

顏夢回掃了眼，在沈晚清面前恭敬順從的人，在她面前，臉上都寫著不服和敷衍。

顏夢回收回視線，低頭時眸底閃過一絲冷笑，淡聲道：“你為什麽離開翻譯司？”

“個人原因。”

“我需要具體的。”

“我不喜歡所以換了。”

顏夢回擡頭，靠著椅背，狀似好心提醒：“公司可以隨時對你做背調，你應該知道撒謊的後果。”

“顏總慢慢調，沒事的話，我要吃飯了。”

顏夢回無言：“吃飯？”

“是的，現在是午餐時間，如果不是重大工作事宜，請不要占用我的午餐時間。”她說得不卑不亢，讓人無法反駁。

顏夢回語塞那幾秒，陸知夏已經推門離開。

她特意掃了一眼沈晚清辦公室的門，緊閉著。

她定定望了幾秒，轉身走了，只是還沒到門口，她手機響了。

沈晚清在微信上叫她：吃飯等我一起，我有事跟你說。

陸知夏索性站在玻璃門旁，門外四個保鏢目不斜視。

沈晚清的保鏢是兩對雙胞胎，兩男是alpha，兩女是oga。

顏值極高，專業素質也不錯，幾乎從不閑談，只圍著沈晚清轉。

陸知夏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上揚的心又落下。

沈晚清和顏夢回一起過來的，她收回視線，一路沒再說過話。

“沈總，我待會有事兒想單獨跟你說下。”顏夢回煞有介事。

到餐廳，見兩位直奔日料區陸知夏她步子一頓，說：“兩位領導，我吃西餐，就不叨擾你們用餐了。”

陸知夏去西餐區，夾兩塊牛排，要了一份意面，又來個零食拼盤。

這邊的沈晚清在前面夾天婦羅，頭也不回地說：“你要說什麽事？”

“啊，”顏夢回應聲，“我想跟你聊聊你的特助。”

沈晚清往前走，廚師切好的生魚片放到精致的碟子裏遞過來，她隨口問：“她怎麽了？”

“我總覺得她這人挺覆雜，而且不誠懇。”顏夢回的推理也不是胡說，“你想想，翻譯司的工作光鮮亮麗，那可是代表國家，她為什麽不做了？”

顏夢回將剛才和陸知夏的對話大致說了，經過她的轉述，陸知夏變成無禮傲慢的人。

沈晚清調好醬料，端著餐盤等她，慢悠悠道：“你有疑問可以和總部反映，和我反映的意義不大。”她頓了頓問：“沒有別的事了吧？”

“恩。”顏夢回註意到沈晚清正在回身張望，她順著視線望過去，陸知夏一個人坐在角落，背對著大家。

“她太特立獨行，不合群。”顏夢回端著餐盤過來。

沈晚清沒做聲，徑直走向陸知夏，站在她旁邊，說：“往裏面坐。”

陸知夏正咬著一只蝦，蝦尾還在外面，像是在偷吃魚的貓。

她往裏面挪，吞掉一整只蝦，顏夢回納悶道：“你連蝦皮都吃，不紮嘴嗎？”

“恩。”陸知夏低頭繼續吃，當這兩人不存在。

沈晚清吃了幾口，見陸知夏又去拿蝦，出聲道：“給我一只。”

她直接遞過去，沈晚清沒接，顏夢回主動說：“我給你剝。”

“不用。”沈晚清淡聲道：“米修給我剝。”

“米修？”顏夢回若有所思，笑了笑：“你還給她改名了。”

陸知夏已經準備剝蝦，卻聽顏夢回說：“你剝吧，作為特助，也是分內之事。”

她擡眸，黑漆的眸子泛著涼意，邊剝蝦邊盯著顏夢回。

目光過於冷冽，還帶著一種攻擊性，顏夢回心裏顫了一下，面上鎮定道：“看什麽？待會也給我剝一只。”

陸知夏剝完，放到沈晚清的餐盤裏，開始擦手，站起身要出去。

顏夢回臉上掛不住，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不冷不熱道：“意思就是我這裏只有最後一只蝦，給沈總了，你非要吃，可以問沈總要。”

兩人齊刷刷看沈晚清筷頭上的蝦，她沾上醬料，穩穩當當地放進嘴裏，點點頭，表示味道不錯。

陸知夏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端著餐盤走了。

她身後響起顏夢回撒嬌的聲音，可憐道：“晚清，你看著別人欺負我，你還幫她，我不管，你得給我剝蝦，彌補受傷的心靈。”

陸知夏聽得雞皮疙瘩掉一地，有點反胃。

餐後，經過零食區，沈晚清瞟見黑巧，順手拿了幾塊。

“你什麽時候愛吃這個了？”顏夢回吃到沈晚清剝的蝦，此刻心滿意足。

“你下午去省廳吧，那邊給我來信兒，時間方便。”沈晚清揣好巧克力，顏夢回追上來，她繼續說：“現在出發，到那邊剛好。”

“這麽急。”顏夢回無奈，只能到門口說再見了，“晚上一起下班不？”

“再說。”沈晚清轉身上樓，門一關，與外界隔絕。

沈晚清進到辦公室，右側有通向陸知夏辦公室的門，她站在門前好一會，聽不見任何聲音。

她輕輕擰開陸知夏的門，沒看見人，她慢慢推開。

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跟烏雲密布的天一般，陰沈地盯著她。

陸知夏就站在門口，門擋在她的腳上，她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沈晚清從兜裏掏出什麽，攥在掌心懸在空中，淡聲道：“要吃嗎？”

陸知夏面無表情，仍是那樣直勾勾盯著她，半晌問：“你和顏夢回什麽關系？”

“發小。”

“真的只是發小？”

“這不該是你過問的事。”

陸知夏哼笑一聲，轉身回到位置上了。

沈晚清跟著進去，順手關上門，她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屋頂。

隨後走到陸知夏身邊，剝開手心的巧克力，抵過去，有一絲哄：“給你的。”

陸知夏偏頭看了一眼，巧克力，她的最愛。

她抿抿唇，有骨氣地別過頭，冷聲道：“給你發小吃吧。”

陸知夏倔強這幾秒，空氣安靜下來，身後半天沒動靜。

她快要憋不住的時候，肩膀被輕輕點了點，她回頭那一瞬，臉騰地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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